什麼?這究竟是什麼和什麼啊?如夏凌亂了。

殷東卻出奇地平靜:“你等我做什麼?”

“等著和你一分勝負!”白衣鬼凜然道。

“勝負?”

風雨依舊凌厲, 電閃雷鳴間白衣鬼聲音幽怨陰森,青白的臉色也無法掩蓋眼中的寂寥:“今世之你自然不記得前塵往事。”

如夏滿腹疑惑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殷東卻很沉得住氣,他沒有問, 只是靜靜地聽著白衣鬼道:“千年前,我因仰慕仙人陸七子之名私自離開夏國來到了凌國。這才有緣與你成為師兄弟。”

“六年後,當風雪覆蓋了整個瑤山,我拜別了師父,帶著貼身侍從悄然歸國,即便是師父我也未曾告知自己的真實來歷。沒想到當時你也是如此。”

“後來,我時常回想那段歲月, 你我不知對方來歷, 卻是真正的惺惺相惜。”

“三年後,夏國吞併了東皇,國力更加強盛。而凌國的皇帝——也就是你那好皇兄吳越,卻因看上鄰國的天下第一美人胭脂公主, 派寵臣方白曉攻打安居一隅的胭脂小國。你皇兄自然未把區區小國放在眼裡, 可不曾想,這位天下第一美人公主解語卻也有些心智。她隻身前往鄰國燕國,憑藉美貌和智慧遊說了燕國皇帝燕雙城派出其弟大將軍燕雙行親率十萬燕家軍攔截方白曉於平陽城。”

“燕雙行是燕國皇帝燕雙城的親弟弟,他年輕有為,才智過人,武藝卓絕,可謂當世不可多得之將才。燕軍素有鐵軍之威, 配上這樣的將領,面對十萬之眾,若然換了我也要謹慎小心。”

“而凌國卻只派了一個毛都沒長全只打過幾場小勝仗又長得一臉女人像憑色相獲寵的方白曉。很多人都在暗中等著看凌國笑話。我帳下謀士無不說,燕國殺雞用了牛刀,更分析若然凌國被削弱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那一仗,起初正如眾人所料。方白曉一路退敗,眼看十萬大軍只剩五萬就要全面落敗,可誰都沒想到,平陽城南郊一場埋伏戰,方白曉竟單人匹馬生擒了燕雙行!不只大振士氣,更一鼓作氣,用一半的兵力生吞了整個燕家十萬鐵軍!舉世震驚!”

“那場戰役被後世之人反覆提及傳為經典。也正是那場戰役,方白曉之名傳世。也奠定了他後來贏得世人仰慕的戰神之名。當時不只我,很多人都非常驚訝方白曉這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竟會有這等領兵能力!”

“可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方白曉固然驍勇,可論領兵打仗,當時的他還太弱,而平陽戰役,真正扭轉戰局的人根本不是他!”

白衣鬼幽幽看著殷東:“是你,我的好師弟,凌國的魏王殿下。是你中途出現在平陽城,扭轉戰局,震驚華夏!”

“只是你一直偽裝的太過完美,欺騙了世人。你那蠢材皇兄自然不是你的對手,在你的雄圖霸業上,除了燕國的燕雙城,就只有我可以與你一較高下。”

“顛倒乾坤,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原是我之宏願。若然我沒有……”白衣鬼聲音驟然更冷,“我不甘心,我想知道,若我未亡,你我究竟誰輸誰贏,而我,是否會成為這天下的主宰,統兵百萬,登天俯瞰!”

自凌亂中冷靜下來的如夏震驚地看著白衣鬼。她想不信,可心中已然信了,不由得道:“已經過了一千年了,說這些有用嗎?”

白衣鬼終於拿正眼看她了,“我在人世間徘徊了一千一百一十一年。不能往生,無法輪迴。只因我不相信也不甘心!我不相信,老天竟這樣待我,只是半夜裡上個茅廁就斷送了性命!”

掉茅坑裡了?如夏腦海裡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與殷東對視一眼,便知他也是這麼想的。心道:這鬼是死的慘了點。

“我更不甘心!我就要成為夏國的皇帝,未來更會成為這天下的主宰,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就這麼白白死去!”白衣鬼面露猙獰,如夏覺得匪夷所思,“可你已經死了……”

殷東卻依舊雲淡風輕:“你要我做什麼?”

“入我幻境,決一雌雄,如果你贏了,我自放你們離去。”

“若輸了呢?”如夏急急問道。

“若輸了就只能在幻境中呆到地老天荒。”白衣鬼詭異地笑了起來。

“可我如今已不是魏王吳肅,這並不公平。”殷東道。

“只要你入了幻境,你自然會變成吳肅。”

“這麼說,幻境中吳肅這個人已然存在,既然如此,又何須我去?”

“你不出現,我一輩子贏得都是虛幻。”

“能不去嗎?”如夏問。

“不去不行。”白衣鬼轉而看向如夏,“你也可以陪他一起進入幻境。只不過你未曾活過千年前的時空,魂識進去可能會幻化成幻境中的任何事物,豬、狗有意識的生物還算好,也可能是桌椅。而且一旦在幻境中被殺,魂識會困在幻境中永遠無法出來。你願意陪他一起去嗎?”

“不去。”如夏痛快地剛回答完,便聽白衣鬼憐憫地看著殷東道,“她不愛你。”

殷東若有所思的目光清清淡淡地落在如夏身上,明明沒什麼表情,卻讓如夏羞愧不已。這一路承他多多照顧,關鍵時候自己卻貪生怕死。可這也怪不得她啊,變豬變狗變板凳的幻境也太嚇人了啊。再說變成那樣,她進去陪他還有什麼意思,當下吶吶解釋道:“我進去變成板凳什麼的也幫不了什麼忙,再說一千多年前的他一定有喜歡的人的……”

“他喜歡的人?”白衣鬼突然笑了,青白的臉色比他笑出來的聲音還要扭曲,“吳肅一輩子都未曾娶妻生子,世人都傳他喜歡方白曉。可惜……”可惜如何?白衣鬼沒說,如夏也沒空去想,只因被一個事實所震撼。方白曉不是男生女相的那個戰神將軍嗎?殷東前世喜歡的是男人?!他前世是斷袖!是一個斷袖!如夏瞠目結舌地看著殷東。

少有表情的殷東也蹙緊了眉,忽然開口道:“進入幻境之後,我可還會保留現在的記憶?”

“不會,你會完全變成吳肅。”白衣鬼答道,“一個有血有肉、真實的吳肅。”

並且喜歡上一個男人,如夏在心裡補充。

“那好,開啟幻境吧。”殷東道,如夏聞言頓時面色一白,扯住他的衣袖低聲道:“你真的要去啊!”

“我們跑得掉嗎?”殷東回她。

如夏無法回答,卻被他看過來的目光緊緊鎖住。其實從一開始,殷東就給她一種莫名的親近感,這許久以來的相處,說毫無感情那是不可能的,眼下面對一隻千年老鬼,向來有準主意和自知之明的殷東放棄了掙扎,顯然是知道打,打不過,逃,逃不了,與其如此,不如順其自然。可終究幻境是那只鬼的幻境,誰知道裡面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又是否真的公平?可是白衣鬼沒有強迫她去,也就是說她可以不去,殷東也沒有強求她必須跟著,她即擔心殷東,又害怕不敢跟去幫忙。一時情急竟然紅了眼眶,低聲道:“萬事小心。”轉而又對白衣鬼道,“你敢不敢發誓,你的幻境不會因你的意志而改變,對你二人而言都是公平的!”也不知道一隻鬼發毒誓有沒有用,可當下如夏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十五年前,我無意中得到一件法寶,是這件法寶重塑了我當年的一切。我用它開啟幻境,一旦我進入幻境,也會失去現在的能力和記憶,完完全全變成我原本的自己,再不是一個鬼,而是一個真真實實有血有肉的人。”他目光悠長,無盡憂傷,“這些年,我都活在幻境裡,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活在幻境裡。”

終究是夢一場。

“幻境一日,現實中是多久?”如夏又問道。

“一日嗎?”白衣鬼笑得蒼涼,“不過是眨眼之間。就算我在幻境中過了一生,這裡也不過僅天方見白。”他目視天邊。

“天快亮了,我們去吧。”殷東道。

白衣鬼點點頭,伸出手心,手心有一物,似琉璃碎片,隱有微亮,正要行動,忽聽門口有人道:“姑娘,你們沒事吧!”

如夏循聲看去,只見門口站著一群人,頭前二人正是受了傷的仙公子張白紫和蘇家大小姐蘇婉之。張白紫神情急切地看著如夏,而蘇婉之面色驚懼地看著白衣鬼想要後退,可門口已被張白紫的人堵住。

白衣鬼倏然轉頭,盯住了張白紫與蘇婉之,桀桀笑道:“你們來的正好,一同去吧!”瞬間,不知白衣鬼施了什麼咒法,張白紫與蘇婉之瞬間被白光籠罩,眼看那光也要淹沒殷東,光圈外的如夏脫口而出:“你一定要回來!我在這等你三日!”

光亮之中,殷東突然伸出一隻手,不由分說將她整個人也拖進了光圈,丟下一句:“千萬別死了。”如夏就發現強光耀眼目不能視,想要轉身往外衝可腳步懸浮根本沒有任何實物可踏,當下心裡頭只剩一個念頭:不要啊!她不要變豬變狗變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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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亮,亮得睜不開眼。突然眉間一陣劇痛,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如夏自此失去了全部意識。

不知何時,她緩緩睜開眼睛,只見滿天星光。

“你個該死的殷東,殺千刀的殷東!”醒來後如夏第一想法就是看看自己還是不是個完整的人!她一邊罵一邊摸自己的臉,很怕自己變豬變狗變板凳。

幸好,還是個人,而且是個女人,不只是個女人,好像還是個有身份的女子。如夏大出口氣,還好沒被殷東害死。

一身繁瑣的衣飾,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姐穿不起,地上有個燈籠,眼前到處都是桃花樹,這是哪啊,大半夜的。

如夏提著燈籠盲目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去,桃花樹,到處都是桃花樹,暗自驚訝這片桃林未免也太大了吧!

一撩衣襬飛躍上桃花樹頂,忽想起那白衣鬼曾說,一旦進入幻境就會徹底變成幻境中的人而記憶將不復存在,可當下自己不僅記憶全在連武功都在!這白衣鬼明顯是騙人啊!糟了,殷東凶多吉少!可當下無心擔憂這些,得先出了這詭異的桃林才是。

站在樹頂放眼望去,烏漆麻黑看了也是白看。如夏只好跳下樹來繼續往前走。

偶有蟲鳴,夜色無盡。如夏心想,這真是千年前那個時空嗎?不知為何,雖然四下裡漆黑無比,卻比千年後給人的感覺要安心許多。

伸手去摸桃樹,是真的,捏了自己一下,“哎呀”會疼。就著手中燈籠仔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很明顯不是自己原本的樣子,但顯然也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閨閣小姐,手心的繭和身體的靈活性說明這個女子和自已一樣習武。走了許久,再次飛身於樹端,舉目望去,竟看到不遠處有亮光,難道有人?如夏頓時欣喜,朝著亮處急急飛去。

幾許籬笆牆,一座小木屋,屋中有燭光。如夏站在院中看著桃林中突兀的小木屋,心道:裡面不會有妖怪吧?

屏住呼吸悄無聲息地走近木屋開啟的窗戶旁,淡淡的酒香撲鼻而來,向內掃了一眼,見一男子仰躺在床上,手邊的酒壺橫倒在側。屋中燭光閃爍,映出那男子容貌……似曾相識,只是一時想不起曾在哪見過。

就在這時,那男子突然睜開了雙眼,目光恰巧對上視窗如夏的探視。如夏下意識向後退了幾步,便聽屋中那人道:“你來了。”

嗯?難道他認識她?如夏正在奇怪和猶豫,便聽木門吱嘎一聲被推開。他緩步而出,似察覺到了她的緊張並沒有立即走近。

月光落在他身後,溫柔而動人,伴著夜風揚起的桃花,如夏一時竟瞧得痴了。

似笑了笑,他緩緩走到她面前,目光柔和還帶了一絲讓人怦然心動的情愫,低低喚了聲:“白曉。”

如夏呆了一呆,隨即瞪大了眼睛,他叫她什麼?!叫她什麼?!想起那個叫方白曉的戰神將軍,如夏強自鎮定心神,開什麼玩笑,她怎麼可能是那個殷東喜歡的男人。同名,一定是同名!

男子又道:“你穿這身衣裳,很美。”指尖眼看就要觸及她的面龐,如夏迅速躲開。男子指尖微微一頓,隨即化作一笑收回。

雖然如夏沒有經歷過感情的事,可女子的天性依舊讓她察覺出男子對自己的異樣情愫,或許他本就未曾想要隱藏掩飾,也或許他表現得特別濃烈,濃烈到如夏這樣的小姑娘也能輕易察覺出那種不同,尤其是他的目光。從沒有人這麼望過她,讓她有些無所適從還無來由地面頰生熱,卻一點也不討厭,只能選擇避開那抹灼人。

如夏想問他很多事,譬如這是哪裡他叫什麼等等,若在從前她恐怕已不知天高地厚地直接問出口了,可經歷了這許多詭異的事情之後,如夏卻在斟酌如何問怎麼問。

男子轉身望向夜空,嘆了聲:“天很快就會亮了。”

看天色不過子時至少還要三個時辰天才會亮,哪裡會很快,如夏心道,卻在這時聽他問道:“你真的打算繼續當你的威武大將軍?”

幸好男子背對著她,否則一定不會錯漏此刻如夏突然又一次瞪大的眼睛,其中寫滿了不敢相信和目瞪口呆。將軍,她真的是個將軍!而且還叫白曉!不會恰巧姓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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