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抽還是生抽?
餘可優站在貨架前拿著兩瓶醬油細細比較。
學校安排高三十一放假三天,她媽看餘可優都快中午了還不寫作業賴在床上睡懶覺,果斷鞭策她出門買醬油,卻沒有說到底要買哪種。
放假使人墮落,這話一點也沒錯,餘可優連這五分鐘的路都要把腳踏車騎出來,減少體力消耗麼。
打了個哈欠,朝那個貨架轉角的超市理貨員走過去。
“阿姨,請問炒菜該買哪種醬油啊?”
餘可優嘴甜,人家自然樂意回答:“看你做什麼了,生抽是調味,老抽是調色。”
“哦……”不懂,她也不知道她媽要做什麼菜,也許只是催她起床的藉口罷了。對,肯定是這樣!
“灝灝,叫爸爸,爸爸。”一個男人從拐角路過餘可優身邊,邊走邊上下舉著手中的小孩。小孩在忽上忽下中被逗得呀呀大叫,小手跟著上下揮舞著。餘可優瞟了那孩子一眼,這分明就是肉團!
“喲!”肉團也看到了餘可優,粗胖的小手指著她呵呵笑。
男人隨著肉團的小手看去,先是迷惑,之後覺著眼熟:“我們見過?”
“我是蘇老師的…學生。”難怪妖精說這幾天別去找她,原來是張煒回來了。
寬大的t恤和大褲衩,再加上一手一瓶醬油,餘可優不敢去想自己此刻的表情是有多窘迫。
“翌庭,”張煒轉過身對身後喊,“我遇上你學生了。”
餘可優後退了步,沒等她放下醬油逃開這個是非之地,就看見穿了一身碎花長裙的蘇翌庭推著購物車出現在拐角,停在了張煒的身邊。肉團伸出胖乎乎的手臂要媽媽抱,蘇翌庭沒看他,只是定定地望著餘可優。
餘可優很想打招呼說,嗨,蘇老師。可是看著眼前和諧的一家三口,她低頭自嘲地笑笑,抬頭看見蘇翌庭的眼裡滿是歉意。
“我……”我什麼?餘可優又笑了,故作愉快地舉了舉醬油瓶對蘇翌庭說,“我是來打醬油的。”
“喲!”肉團從張煒懷裡撲出半個身子,要去抓餘可優的頭髮,被張煒的大手託回了原位。
“乖了。”餘可優不知道自己拿的是生抽還是老抽,隨便放回了一瓶轉身就走。
“餘可優!”蘇翌庭在身後叫她,隨之而來的是她急促的腳步聲。
“翌庭。”張煒叫她,餘可優加快了步伐,快走,回到家裡當做什麼都沒看見就好了。
“我找她有事,你先逛。”餘可優聽得出來蘇翌庭的腳步並沒有因為說話而停下。
走到前面的拐角,確定貨架已擋住了張煒的視線,餘可優一個急轉身,正好和尾隨而至的蘇翌庭撞個正著。
“你想幹嘛。”蘇翌庭問她。
“打醬油。”餘可優討厭這樣居高臨下看她的蘇翌庭,冷冷回給她三個字,轉身又走。心裡默默記上一筆,等她讀大學了就天天穿高跟鞋,不給妖精任何俯視她的機會。
“我是說你看見我就走想幹嘛!”蘇翌庭繼續跟上去,她是真沒想讓餘可優看見張煒,可這遇上了又有什麼辦法?她得把小家夥哄好了。
“我打完醬油回家。”
“我送你。”
“你管好你老公和孩子就行了。”這句話是純屬賭氣說出來的,一出口餘可優就後悔了。看蘇翌庭眉頭緊鎖,想不出什麼好話,乾脆一鼓作氣,頭也不回地朝收銀臺走。結了帳,發現蘇翌庭沒有跟上來,覺得自己話說得實在是太重了。心裡有些懊惱,抱著醬油瓶出了超市,開鎖,上車,化悲憤為力量,牟足了勁踩腳踏車的踏板,小車被她踩得與路上的電動車並肩而行。
“餘可優!”
餘可優剛上路,聽見蘇翌庭氣急敗壞的聲音,暗喜,果然還是追出來了,猛一回頭,卻見她那俏麗的臉蛋憋得通紅:“快停車!”
有很多剛出超市的路人朝餘可優的方向看,他們的臉上無不寫了兩個字——驚慌。
那一秒,餘可優按下了剎車把,也是那一秒,面前的轎車在剎車的同時撞上了她。
力道不大,卻足以讓餘可優的小車倒地。
什麼感覺都沒有,餘可優只看到蘇翌庭朝自己飛奔而來,她的裙裾在陽光下飛舞得十分耀眼,餘可優躺在地上看著她光潔的腳踝落在自己眼前,竟痴痴地笑了。
“小優,小優。”餘可優看見蘇翌庭的臉朝自己更近了,她急切地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肇事車主下車看見餘可優這幅呆滯的摸樣,一時也慌了,原以為偶爾闖個紅燈不打緊,誰知道會遇上騎車往後看的冤大頭!可不管怎麼說,闖紅燈的是自己,主要責任還是得自己負。要是把那小姑娘撞死了或是撞傻了,他註定吃不了兜著走!
小跑過去,蹲下,神色尷尬。那後來的年輕女人抱著小姑娘發出深切呼喚,讓越來越多的圍觀群眾為之動容,有幾個老年婦女開始掏出手帕擦眼淚。
“小優,不疼不疼。我馬上叫救護車…馬上…”蘇翌庭說著說著就哭了。
“阿姨,幫幫忙……”蘇翌庭的手機落在車上,只得聲淚俱下地請求身邊最近的一位老太太打120,手腕忽然被人抓住,趕緊低頭,餘可優正費力地爬起。
“你沒事?”那個肇事司機面露喜色。
“胳膊肘磨破了。”餘可優喘著氣,沒好氣地說。
蘇翌庭放開她,捂著嘴哭得更起勁了。她真的以為餘可優就這麼去了,她們才好了多久?要是餘可優出了事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生活下去。
抱住蘇翌庭,哄她:“喂……你瞧你,那麼大人了。有什麼好哭的,我這不好好的嘛。散了,都散了。”餘可優揮揮手,身邊一圈烏合之眾識相地散去。
“那你要是沒事了……”那司機搓著手,試著問自己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必須給她道歉!”蘇翌庭推開餘可優,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
司機見傷者沒發話,關她這個局外人什麼事兒,吼道:“你是她什麼人!管你什麼事兒!”
“我是她的誰管你什麼事兒!就算我是她老婆也不管你的事兒!”蘇翌庭說的義正言辭。
餘可優聽見話裡某兩個字,木然別過頭去,綻了個大大的笑臉,又木然地轉過來。
“好,你既然不誠心道歉,我們可以找交警大隊解決。”蘇翌庭讓餘可優拿出手機,接過,果斷按下幾個數字。
“你!”司機指著蘇翌庭正想開口,卻對上了蘇翌庭那張寒意十足的臉,心一抖,硬生生地把之後的話憋了回去。
餘可優此刻心情大好,出來打圓場:“算了算了。”
其實她早就看出來了,司機根本不是妖精的對手。
她這麼一說,蘇翌庭才掛了電話。
“道歉。”蘇翌庭冷冷開口。
“那些錢……”司機唯唯諾諾地從皮夾子裡抽了幾張鈔票,遞給餘可優,“去醫院包紮下。”
“道歉。”蘇翌庭重申,看都不看那些錢一眼。
“好吧,我很抱歉。”司機低頭,他認輸。
“下回好好開車吧,幸好我也沒出什麼大事。”
“是是,”司機連連應允,心驚膽戰地看了看神色凌厲的蘇翌庭,不知是誇還是貶,“你姐姐夠狠的。”
餘可優笑:“她不是我姐。”頓了頓又說,“她還真是我老婆。”
司機聽完露出詫異的表情,把錢塞給她,頭也不回地逃了。
“你嚇到人家了。”蘇翌庭雙手交於胸前,冷冷的語氣中帶著點調侃。
“嚇到人家的是你。”
“他肯定以為你被撞傻了,急著擺脫責任呢。”轉身不急不慢地朝超市方向走。
餘可優扶起小車跟上,一想,覺得荒唐,怎麼變成她追蘇翌庭了?
“我先走了。”道別,轉身。
“回來。”蘇翌庭微怒,餘可優立馬掉頭。
“你剛剛……知不知道很嚇人!”
餘可優不敢看蘇翌庭的臉,她怕看了以後凍得話都說不出來,弱弱地回答:“知道。”
來回路人極多,紛紛自覺繞開蘇翌庭站的位置三尺遠,避免寒氣上身。
“鬧什麼小孩脾氣。”蘇翌庭揉了揉太陽穴,抱怨道。
餘可優其實並不是在乎蘇翌庭陪張煒出來逛超市,她只是氣她幹嘛不告訴自己張煒十一會回來,這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就遇上了,於是她就莫名其妙地被打擊到了。
想質問蘇翌庭她哪裡對,抬頭卻看見她一臉疲憊的樣子:“怎麼了?沒睡好?”
“睡了一晚的沙發。”蘇翌庭攤手,邁開步子繼續走。
餘可優拉住她:“為什麼呀?”
“不為什麼!”很簡單,她不想和張煒發生關係,可要她怎麼把這種事情說給餘可優聽。
“你說嘛。”餘可優很狗腿地抱住她的胳膊。
蘇翌庭斜睨她:“胳膊不疼了?”
“嘶~”餘可優配合著倒吸了口氣,破點皮,不怎麼疼。
“活該!”蘇翌庭啐道,她剛剛見餘可優倒在地上,魂都快嚇沒了,昨晚又沒睡好,這些還不全拜她所賜。
“我老婆好凶……”蘇翌庭剛剛說過的話,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你的醬油瓶碎了吧。”蘇翌庭並不為之所動。
餘可優眨眨眼,賣弄著她長長的眼睫毛。
“小媳婦,進門打醬油去吧,你媽還等你回家吃飯呢。”蘇翌庭捏了捏餘可優的臉,瞬間化作了親和力百分百的蘇人/妻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