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可優並不奢望自己走到客廳會看見蘇翌庭擺出一桌多美味的東西來,只是沒想到現實會這般殘酷。

沒有現做的東西,有的只是一袋切片麵包。

趿拉著拖鞋拉開餐椅坐在她對面,換上t恤的蘇翌庭正很細緻地把藍莓果醬塗在切片麵包上。肉團坐在旁邊的寶寶椅裡,小手伸得老高要去夠蘇翌庭手裡拿的勺子,蘇翌庭不讓他碰,手抬高了一點點。餘可優鬱悶地瞅著肉團,端起面前的馬克杯一嘗,還好,牛奶是熱的。

“給。”蘇翌庭塗好了醬又拿了片麵包蓋上去,遞給她。

“謝謝蘇老師。”雙手接過,咬了麵包片的一角咀嚼了幾下,咽下去。肉團在旁邊看著夾了藍莓醬的麵包片到了餘可優手裡,換了個方向咿咿呀呀地繼續奮鬥。

餘可優以為肉團餓了,撕了一小條麵包放到他的嘴邊,肉團不吱聲了,小手握住麵包條塞進嘴裡。

“別給他吃那個,小孩子消化不好。”蘇翌庭看肉團滿面笑意地對著餘可優啃麵包條有些惱,雖知道餘可優沒有經驗不能怪她,可口氣還是重了些。

“那怎麼辦?”餘可優一聽這麼說,著急了,叼著麵包一隻手握住肉團的手不讓他繼續把麵包條往嘴裡塞,一隻手搶過剩下的半條溼漉漉的麵包條丟到自己的餐盤裡。

肉團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感覺自己被人欺負了,嘴巴張得老大開始哭,嘴裡還含著一小塊被口水泡爛的麵包泥。

餘可優只好以無辜的眼神望向蘇翌庭。

故意無視掉她,蘇翌庭淡定地拍拍肉團的小胸脯,給他繫上圍兜,等肉團稍微消停了些,從廚房端出一碗溫熱的玉米糊,一口一口地喂他。

親媽就是親媽!憤憤不平地把剩下的麵包兩三下塞進嘴裡,灌了口牛奶進去,差點把自己噎著。猛地想到自家親媽還在家裡等她回去,也知道著急了,又把牛奶一口喝完,說:“吃好了。”

蘇翌庭正舉著在餘可優看來類似粑粑的東西餵給肉團,肉團吃了兩口,好像是覺出乏味來,推開它,偏過頭不肯吃。

“灝灝還沒吃完。”

說著急的是你,現在不著急的也是你,妖精變臉果然比翻書還快。餘可優也只是想想,自然不敢起爭執,託著下巴看肉團和妖精鬥智鬥勇。

她把打敗妖精的期望寄託在了肉團身上。然後…就失望了。

“吃。”不輕不重的一個字,讓緊閉小嘴嚴加防守的肉團張嘴乖乖就範。餘可優摸了摸下巴,原來前途堪憂的人不止是她。

“你不吃?”光看蘇翌庭為他們倆操心,也沒見她自己吃了多少。餘可優塗了片麵包,放到她嘴邊,問她。

顯然是沒想到小家夥會如此貼心,手拿著勺子懸在半空:“我……”很感動。

“麼啊。”肉團見勺子不伸過來,皺著眉頭說著自己唯一能說的話,提醒他媽自己的存在。

蘇翌庭給肉團喂了一口米糊,又咬了口餘可優手裡的麵包,低頭舀上一勺再遞過去。餘可優咬著剩下的麵包看著目不斜視的蘇翌庭想笑,自己分明看到了她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餘可優彷彿在炎熱的夏天感受到了一絲春天的氣息。

就好像金鑫事後在電話裡一本正經地說:“餘可優同學,你的春天來了。”

“灝灝聽話,別動姐姐的頭髮。乖啦乖啦。”餘可優抱著好動的肉團欲哭無淚。

蘇翌庭坐上駕駛座就把肉團交給餘可優負責照顧,時隔半年又遇到了那個好欺負的大姐姐,肉團很興奮,為了表達自己對她的思念之情,牟足了勁去拉她的頭髮,好讓自己在她低下頭的時候到她的臉上聞香香。

餘可優見肉團拉得起勁還發出嬉笑聲,不得不轉向蘇翌庭向她求救。

想必蘇翌庭也是看不下去了,勸肉團放手:“灝灝乖,放開阿姨好不好。”

白目,年輕貌美的姐姐一下子就成了阿姨。不好多嘴,表情扭曲地應和著:“對啦,放開阿姨好不好?”說道阿姨,內心又是一痛。自己還是姐姐的這個事實,已經容不下妖精的眼睛了,不就是嫉妒自己比她小一個輩分嗎。哼,說她是心胸狹窄還不承認。

不過,餘可優好像忘記了以她的膽量根本沒提過這件事的可能。

五分鐘以後到餘可優樓下,蘇翌庭下車仰望參天大樓,毒辣的陽光曬在她弱不禁風的身子上看得餘可優心疼。抱著肉團叫她:“蘇老師,走啊。”

蘇翌庭只是幽幽地吐了句:“我在想,我和你莫名其妙地第一次相遇,然後我莫名其妙地成了你的老師,我婆婆莫名其妙地是你的鄰居。你說,我們之間怎麼會有那麼多莫名其妙?”

哪來那麼多莫名其妙?右手抱住肉團,左手牽過她的手走進電梯,按下數字“17”,很嚴肅地說:“蘇翌庭同學,不是莫名其妙,是命中註定。”

蘇翌庭作為紅顏,使得餘可優深知紅顏禍水這一真理。俗話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掉。那麼餘可優就覺得自己沒必要再躲著蘇翌庭了。

末了,點點頭,表示自己也認為自己說的話很有道理。

被餘可優正經的表情和不正經的話語逗笑了,蘇翌庭輕輕捏了捏餘可優粉嫩的臉蛋,和她這樣沒有憂愁的在一起多好。

電梯到了十七樓,餘可優把肉團遞給蘇翌庭,站在自家大門前深深地吸了口氣。

“要我陪你進去嗎?”

“要。”餘可優重重點頭,她認為自己很有被她爸媽生吞活剝的危險,絕對需要蘇老師的掩護。

門鈴響了,是蘇翌庭按的。餘可優很憂傷,因為她還沒有做好準備。

“優優。”李亞芬見到餘可優就是一聲哭天喊地的呼喚,接著抱住她在門口哭哭啼啼了好一陣子,才放開摸著她的臉喃喃自語,“有沒有怎麼樣?給媽看看。”又看見餘可優身上的衣服換了,心一緊:“衣服怎麼換了?”

“我幫小優洗了。”蘇翌庭很有分寸地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這時,李亞芬才注意到了站在餘可優身後的蘇翌庭。餘可優週一到週五寄宿在學校的時候,剛下班的李亞芬偶爾會遇到來樓下婆婆家吃晚飯的蘇翌庭。一直對這位彬彬有禮,知書達理的女老師印象極好,尤其是她盡心幫助本以為無藥可救的餘可優達到了全校幾十的水平。李亞芬更是對蘇翌庭感激的一塌糊塗。

“蘇老師。”李亞芬也點點頭,像是想起了什麼,“進來坐啊。”趕緊敞開門,把餘可優拉進來,讓蘇翌庭進去。

蘇翌庭只是微微一笑,攏了攏耳邊的髮絲。

餘可優抱過肉團,讓蘇翌庭騰出手來換拖鞋。兩人間的動作和諧又默契。

李亞芬還沉浸在餘可優安然無恙回家的喜悅中,歡天喜地的到廚房切了只西瓜,端出來給蘇翌庭吃。

“蘇老師,別客氣。”

餘可優見沒自己的份,不太高興,怪聲怪氣地說:“媽,今天不上班啊?”沒顧上李亞芬使得眼色,大大方方地從蘇翌庭面前的水果盤裡拿走一塊西瓜,有滋有味地啃著。

“還上班?氣都被你氣飽了。”連他爸都是知道了孩子在蘇老師家才放心上班去的。連罵了餘可優好幾句,餘可優被她罵的一聲不吭。

李亞芬不好意思地衝蘇翌庭笑笑。讓她見笑了。

抱了抱胖嘟嘟的肉團,又強留蘇翌庭下來吃午飯,蘇翌庭不好意思答應,李亞芬不依,拎了挎包就要去菜場買菜。蘇翌庭還是想走,直到餘可優勸了幾句,才很為難地留了下來。

“灝灝,吃不吃?吃不吃?”家裡就剩了她們兩個,餘可優自己啃著西瓜,還不忘把薄皮無籽的西瓜舉給肉團看,故意饞他又不給他吃,自己還樂在其中。

蘇翌庭看著兒子被餘可優逗得快哭了,把西瓜掰了一小塊遞給他,溫溫柔柔地說著:“灝灝不要理可優阿姨,她是大壞蛋。”

“哈?”肉團舔了舔那塊西瓜的尖尖頭,歪著腦袋看看餘可優。

到底誰是大壞蛋?餘可優沒有一點自覺心理,笑眯眯的,心安理得地對著肉團啃西瓜。

“跟媽媽念——大壞蛋。”蘇翌庭指著餘可優教肉團新的詞彙。

“嗒……”這遠遠超出了自己的理解範圍,想了想,補上自己唯一會說的話,“麼啊。”

“大媽……”一天之內從姐姐上升到大媽級別,豈止白目,簡直是淚目。

蘇翌庭好像並不滿足,繼續說道:“餘可優是大壞蛋。”

餘可優輕哼一聲,表明自己不惜得和他們計較,放下西瓜皮卻對上了蘇翌庭高深莫測的眼。

餘可優是大壞蛋,破壞了自己風平浪靜的生活,卻讓自己深陷在她帶來的生活裡,無法自拔。

“想什麼呢?”伸手到她眼前晃晃,被蘇翌庭輕輕拍過。

“沒正行。”

幹嘛忽然這麼說。

餘可優嘟著嘴,很委屈地繼續啃西瓜。

蘇翌庭難得對人產生崇拜心理,可是對於餘可優的媽媽卻是破了例。

“蘇老師,你多吃點。”看一向胃口極小的蘇翌庭今天喝下了兩碗湯,餘可優就知道妖精被她媽的精湛廚藝所深深折服了。要知道,蘇翌庭是個做飯白痴,按她的話說,早飯可以買,中飯可以在學校吃,晚飯可以去婆婆家蹭。為什麼要學做飯?

果然只是個上得了廳堂下不了廚房的女人。餘可優嚼著白菜,心裡損著妖精,心情大好。

為了讓蘇翌庭安心吃飯,李亞芬一直抱著肉團逗他玩,嘴裡唸叨著:“這孩子長得可真好看,不知道是像爸爸還是像媽媽。”

餘可優舀動著的勺子一顫,不搭腔。

李亞芬抬頭看了看蘇翌庭,顧自接下去說,“還是像媽媽多一點。”見蘇翌庭只是禮節的笑笑,常常接觸社會的李亞芬自知說的話不太討喜。換了個話題:“蘇老師以後有空的話可以常來我們家,優優這孩子以前總和我們提到你,她啊,就喜歡聽你的話。”

“小優是個好孩子。”蘇翌庭抽了張紙巾,輕拭嘴角。

餘可優不聲不響地嚥下口湯,她知道蘇翌庭要說的話還沒完。

“我會常來看她的,要是她願意,高三我可以繼續為她補課。”

“那太好了,明天我休息,蘇老師再來我家吃個飯吧,也可以給優優檢查檢查暑假作業。”李亞芬建議道。

“不過……”蘇翌庭遲疑著,餘可優也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隱隱約約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我暑假要去一趟新疆,明天的飛機。”

張煒回不來y市,蘇翌庭放假兩個月自然被要求帶著孩子到新疆團聚,她拒絕不了,也沒理由拒絕。

“媽,我要喝可樂。”餘可優忽然說道。

“吃飯的時候喝什麼可樂。”

“不,就要。”餘可優像是在耍性子。

李亞芬拍了下餘可優的後腦勺,把肉團還給蘇翌庭,賠了個笑臉,轉身走進廚房找可樂去。

“我等你回來。”把她媽支開,餘可優極認真地看著蘇翌庭的眼睛,用很輕的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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