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優君,我不得不打擊你一句,蘇老師喜歡你也許不假,可這種喜歡呢,嘖……也許呢……你懂得啦。”
“不懂。”
餘可優不敢把和蘇翌庭之間的事告訴金鑫聽,怕她那大嘴巴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將這件事洩露給了金盈。除了劉汐,自然找不到更好的人選了。
“就是說呢,也許只是大姐姐對小蘿莉的喜歡啊,不是那種喜歡。”
“你才蘿莉。”餘可優腦門上頓時浮現三道黑線。可看到自己身上畫滿粉紅色小熊圖案的珊瑚絨睡衣,這一句回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我是人見人愛的小正太喲。”劉汐不害臊地賣萌道。
“一邊玩兒去。”
掛了電話,餘可優沒有從劉汐那裡收穫到任何自己想要的結論,失望是有的,但餘可優本就認為任冉的話沒什麼可信度,是自己看得過重,這樣一想,倒也就無所謂了。
離上次的事又是好幾天過去了,餘可優到底還是沒告訴蘇翌庭任冉來訪過的事。明天就是大年初一,小區裡已經不時開始出現鞭炮聲,要不是這樣,餘可優還不知道就要過年了。
今天是週三,餘可優按照日程表是該去蘇翌庭那裡補課的,可是今天一早,李亞芬對在被窩裡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說,不用去了。餘可優本來還想問問媽媽緣由,可是她媽正興沖沖地準備出門購置年貨,餘可優來不及把語言組織清楚,她媽就出門了。
本想再睡一會兒,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不知怎的反覆記起前幾天任冉說的話,這才給劉汐打了電話,說說心裡悶著的事。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餘可優踢掉被子,翻身下床,隨便從cd架上找了張爵士樂的碟塞進cd機裡。純音樂,最能淨化人的心靈。聽著曲子,餘可優不急不慢地洗漱完畢,又煮了幾個李亞芬昨晚包的湯圓,當早飯吃。
唉,放假都一個禮拜多了,作業還沒開始動過。
餘可優不是不想做,是沒有時間做,每天上午都要睡到十點才想起來,下午常要去蘇翌庭那裡補課,就算在家,也會被她媽叫去超市幫忙買年貨,或者被小學初中的同學叫去開同學會。檔期很滿啊,餘可優吃下最後一個湯圓,是芝麻餡的,還不錯。
到書房開啟寒假作業本,餘可優對著密密麻麻的化學計算題寫了幾筆,都是在蘇翌庭那裡做得滾瓜爛熟的題。頓了頓,樓下有小孩子興高采烈地玩鬧聲,嘻笑著讓大人把煙花點著。
“爸爸,幫小優點。”餘可優記得自己四五歲過年的時候,也喜歡放煙花可又不敢點,李亞芬一下班就忙著做飯顧不上她,好不容易等到餘國光回家,立馬拿出準備許久的打火機給他。
“小優自己去玩,爸爸忙。”回答她的永遠是這一句。
在餘可優的記憶裡,童年和餘國光在一起的畫面真是少之又少,最多的就是餘國光對著她的低分試卷叱喝的情景。
煩躁地轉了幾下筆,沒心思答題,對著下一道的題目找不到任何突破點。
站起來,到廚房啃了個蘋果,來來回回在家裡轉了兩圈,還是不想回去寫作業。習慣地走到床邊,拿出床下的吉他。
隨意撥弄了幾下,便有簡單的和絃聲傳出來,餘可優來了興致,哼唱著彈了首《那些花兒》。只有和吉他在一起的時候,餘可優才覺得自己不那麼一無是處,至少對她的吉他來說,她是它的王。
約莫三首曲子以後,餘可優指尖發疼,抱著吉他到窗邊看樓下的小孩追來追去,無奈十七樓太高,看不清楚。
有人開門。
“媽?這麼快回來了?”放下吉他走過去。
“爸……”走到門口才發現進來的是餘國光。
“你幹嘛呢。”餘國光把公文包丟到沙發上,松了松領帶,問餘可優。
“沒幹嘛,剛起床。”餘可優沒想過餘國光今天會這麼早下班,如果知道,她肯定不會不做作業而去彈吉他。
“人家的孩子早就起了,寒假作業都要做完了。”餘國光脫了西裝,掛到衣架上。
“那也是人家的孩子。”餘可優輕輕地嘀咕了句。
錯就錯在這裡,餘可優頂了餘國光。哪怕很輕很輕,但對於餘國光來說,也是頂嘴,就可以認為餘可優是反了。
“別以為你媽寵你,你就能無法無天了,你就是被你媽寵壞了。”
餘可優瞪著餘國光,抿著嘴。她聞到了餘國光身上的酒氣,她爸大清早的不知道又去那裡應酬了,她不想繼續和他吵,吵也吵不清楚。
“瞪什麼瞪,你眼裡還有我這個老子嗎?”餘國光看著餘可優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剛剛和市裡的幾個領導出去吃個飯,無不在飯桌上說著自家的孩子有多乖,成績有多好。未來要安排他們到哪國深造,要安排什麼職務給他們。可是問到餘國光他孩子怎麼樣,餘國光覺得自己說不出口了。
“在一中讀書,年級前五十吧。”餘國光應付道。
“啊,很好很好。”眾人應和道,餘國光還是覺得餘可優讓自己很沒面子,五十名,和人家第一第二的怎麼比。
“爸,我不想和你吵。”餘可優走到書房開始寫作業。
誰料到,餘國光跟到書房看著餘可優寫了會作業,說:“你明年去英國上學,我一個同事的孩子在那裡的一所高中上學,只要你跟得上,讀個英國好點的大學沒問題。以後,移民什麼的,也好辦。”
“你就是看人家眼紅,我不去。”餘可優頭也不抬地說。
“你在國內讀下去也不會有出息。”餘國光哼道,很不屑。
“什麼叫沒出息,你要我讀一中,我讀了,你要我去補課,我補了,你要我好好讀書,我也努力升到五十名了。你還想我怎麼樣?”明知道餘國光喝多了糊塗了,餘可優聽他那麼說還是火大了。
“你個沒大沒小的小鬼……”餘國光對餘可優的頂嘴也是上火了。
“爸,我知道你要臉面。你想我越來越好,你希望你出門可以以我為榮。可是,對不起,我沒很好的成績,我沒能很好的完成你對我的所有期望,但這才是真正的我,哪怕你覺得丟你的臉了。我覺得我不好,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好不好?”
“你說,我哪裡對你不好!”餘國光自認對餘可優問心無愧,聲音也大了起來。
“你很好,你給我別人羨慕的富足生活,你給我別人上不了的學校。但我要的,只是我的爸爸,能在我失敗的時候,鼓勵我,在我寂寞的時候,陪伴我。”
樓下孩子們的嬉笑聲還在繼續。
“爸爸爸爸,還要還要。”有孩子稚嫩的聲音。讓餘可優聽了,心裡的酸液源源不斷的噴湧出來。
今天的她不正常,遇到不正常的餘國光,就爆發了。
餘國光沒說話,離開書房,幾秒鐘,隔壁房間傳來一聲重重的撞擊聲。
原地站立的餘可優,心像是被一隻手狠狠地攥住了,那撞擊聲裡夾雜的琴絃掙扎的聲音,讓她痛得不能呼吸。
奔到自己的房間,看著一地的木頭碎片,餘可優半張著嘴。轉而看著氣喘吁吁地餘國光許久,握緊拳頭,面無表情地走到門口,連鞋都沒換,甩門就走。
還沒從剛剛發生事裡緩過來,餘可優走到樓下,睡衣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你要去哪裡?給我回來!”餘國光說得不容反抗。
餘可優厭惡他那像下令的說話方式,一言不發,掛了電話。像是放逐自己那樣,在昨晚剛下的雪地上奔跑。為什麼不能做自己?她想大叫,想大哭。可是周圍那麼多人看著她,她不能,就像她爸說的,丟他的臉。所以,餘可優只能選擇逃離。
跑到小區附近的超市,餘可優沒有力氣了,走進超市一樓的肯德基拿口袋裡唯一的十塊錢要了一份九塊錢的下午茶。小口小口地抿那杯用粉沖泡的廉價咖啡,沒加白糖,有些苦澀,餘可優又想起了和蘇翌庭喝下午茶的那次,包括那個愛喝黑咖啡的蘇翌庭。
電話還在源源不斷地進來,都是餘國光打的。餘可優乾脆關機,她對餘國光今天做的事絕望極了,她不理解她那高學歷的父親為何會做出野蠻人才做的事,連自己最後一處芳草地都能毀掉,難以原諒。
一直到下午五點,肯德基裡的人越來越多,那個收拾盤子的服務員用怪異的眼神看了穿著睡衣拖鞋的餘可優一遍又一遍。餘可優終於放下那小半杯冷卻的咖啡,離開肯德基。
我能去哪?餘可優口袋裡還有一塊錢硬幣,走到超市門口的公車站牌,看車站圖,下一站是蘇翌庭的小區,餘可優很想她,想見見她,和她說說話。
有公車開過來,餘可優跟著人群上車,投了身上全部的財產進去,只為在幾分鐘以後,能見到那個讓自己心安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