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祈花神。

齊耦生看著剛剛收到佛陀燈,怔怔出神。

紀雲卿在一旁輕輕笑著,嘬一口香茶,悠然道:“大少爺有齊人之福,今夜怕是要忙壞了吧。”

紀雲卿,就是紀貴姨娘的親兄長。

齊耦生回過神來,瞪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心中不歡喜,攔著我去見世子也便罷了,這會兒又說什麼風涼話。”

紀雲卿笑笑,表情柔淡如水,道:“可憐舍妹獨守空閨,自古道痴心女子負心郎,又言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大少爺既□□,又□□無術,雲卿今夜想去陪陪舍妹,不知行是不行?”

齊耦生聽出他語中挖苦之意,心中更是不悅,一腳踢翻那盞佛陀燈,冷聲道:“今夜我會抽些時間陪陪蘭卿。”

蘭卿,就是紀貴姨娘的閨名。

紀雲卿又笑了一聲,欠身道:“磨了你這大半天,總算得到你一句實在話,雲卿便不多打擾了。”說著,他起身走了幾步,有意無意間,一腳踩在被踢翻的佛陀燈上,又轉回身,笑道,“大丈夫齊家治國平天下,大少爺尚要多下些工夫,內院不穩,何談齊家,區區一個婢妾……”

他輕輕哼了一聲,沒再說下去,徑自便走了,只留下大少爺一人,臉色變得極難看,盯著佛陀燈看了一陣,喚了滌塵進來。

“把這燈拿出去燒了,再到池姨娘那裡遞個話兒,恃寵而驕,令人生厭,罰她在院中跪到半宿,晚上的花神宴不必參加了,明日抄錄《女訓》十遍。”

滌塵一愕,領命而去。

卻說池玉祈過花神,歡歡喜喜地回到小院中,院裡空空的,只晚香和芙蓉兩個在,她遣了芙蓉到外頭自己玩,便拉著晚香翻出一大堆花樣兒,正商量著將珠花串成什麼樣兒的好,忽見滌塵來了,板著一張清俊的面孔,轉達了大少爺的話,直如一道晴天霹靂打在頭頂上,震得她頭腦發昏,茫然地在院中跪下,竟是六神無主了。

晚香忙拉了滌塵,塞給他一個水晶吊的扇墜兒,低聲道:“滌塵小哥兒,這是怎麼了?姨娘什麼事兒也沒做,好端端地怎麼就罰上了?”

滌塵板著面孔,沒收她的扇墜兒,只是道:“把燈都送到大少爺面前了,還叫什麼事兒也沒做?你是個知輕重的,平日無事也勸勸池姨娘,凡事都有個分寸,大少爺這些日子待她好一些,她便得意忘形,也不看看今兒是什麼日子,也由得她胡來。”

他不說倒還好,一說池玉反而更迷糊,她什麼時候送燈給大少爺了?待要再問個明白,滌塵卻已經走了。

晚香因要忙著要□□芙蓉,自貼了花紙之後便沒離開過小院,哪裡知道池玉有沒有送什麼燈給大少爺,待看到池玉也是一臉迷糊的模樣,便知道這事兒有蹊蹺,忙叫了芙蓉來,讓她到外頭打聽去。

侯府內院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傳得極快,芙蓉往外頭跑了一圈,到傍晚時分,小丫頭一溜煙地跑了回來,氣道:“姨娘,晚香姐姐,這叫什麼事兒啊,三少爺闖的禍,黑鍋卻叫姨娘給背了,真真是氣煞人也,還有遲春,這個死丫頭,一整天不見人影,也不知道跟著瞎摻和什麼,可把姨娘給害苦了。”

池玉已經跪了差不多一個多時辰,跪得東搖西晃的,一聽芙蓉這話,她也不晃了,抓著芙蓉就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芙蓉嘰嘰喳喳,像爆豆子似地,一股腦兒將她打聽來的事都說出來。原來她不好跑去直接找三少爺問明白,只能先跑去找了三小姐身邊的一個叫綠豆的小丫頭,綠豆跟三少爺身邊的掃墨關係極好,便帶了芙蓉去找掃墨,哪裡知道三少爺帶著英王世子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掃墨自然也跟著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兩個小丫頭怏怏地,在各處院裡一打聽,有人看見遲春提了一盞佛陀燈去過大少爺的書房,又有人看見遲春走後不久,滌塵就提了一盞被踩壞的佛陀燈出來燒了。

這下子,不用想,也知道是八成三少爺把佛陀燈給了大少爺,也不知道怎麼就支使上遲春那個丫頭,結果大少爺生氣了,踩壞了燈,還罰了池玉。

基本上,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池玉聽了後,半天沒想明白,疑惑道:“三少爺為什麼要害我?”

佛陀燈樣式新奇,三少爺那種性子,還真有可能做出拿燈去大少爺面前炫耀的事來,只是炫耀便罷了,為什麼要支使遲春去做這種事,大少爺必定是以為她叫遲春送了燈去,也不知遲春那丫頭說了什麼,惹大少爺生氣了。

晚香轉身就進了丫環房,轉了一圈,出來擰眉道:“遲春不在房裡。”

芙蓉氣恨道:“這死妮子平日裡最愛往少爺們的園子跑,要不今兒也不會讓三少爺抓了差,還陷害了姨娘,這會兒她不知道在哪位少爺的園子裡轉悠呢,我尋她去。”

說著,她轉身正要跑,卻與正從外面進來的月秀、木樨差點撞到一處去,木樨還好,她本就是個話少的,不曾說什麼,月秀卻怪叫道:“急急火火地做什麼呢?”一轉眼,又看見池玉跪在院中,頓時驚叫一聲,“姨娘這是怎麼了?”

芙蓉跺跺腳,氣道:“往日叫你們少往少爺們的園子裡跑,偏是不聽,今兒闖了禍,害苦了姨娘,可讓你們稱心如意,遲春那死妮子呢,有沒有與你們在一起?找回她來,非打她的板子不可。”

月秀被罵得一頭霧水,也氣道:“這是什麼話來,安安分分的,如何便說我闖了禍,你這到底是罵我,還是罵遲春?若是罵我,今兒我便要與你理論理論,我如何闖禍了?若是罵遲春,你自尋了她罵去,衝我發什麼火?難道這院裡,只你芙蓉一個是真心愛護姨娘,我月秀就是假意的不成?姨娘被罰了,我也心疼,若可以,我願代姨娘挨罰。”

卻是芙蓉平日裡得池玉和晚香的看重,月秀早已經嫉恨在心,這時逮了個芙蓉的錯處,便毫不客氣地回了嘴。

芙蓉被她頂得火氣直往上冒,待要再罵,這時卻聽見門邊一個聲音傳來。

“方才我瞧見遲春在大少奶奶的院子外頭晃悠,你若現在去,還能逮著她,若去遲了,怕又要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竟是水荷倚在門邊,將芙蓉和月秀的話都聽入了耳,她本就是去大少奶奶的院中,和以前的姐妹們聚了一聚,見到遲春在大少奶奶面前嘀嘀咕咕不知說了些什麼,也不知得了什麼賞,又喜笑顏開地出來了,便知有事要發生,趕緊就趕了回來,還沒進門就瞧了一出好戲,頓時便心中冷笑。這些日子她冷嘲熱諷不知聽了多少,見著有人要倒黴,她便高興。

芙蓉一聽,顧不得再跟月秀吵嘴,擰頭就往外跑。

池玉看看晚香,見晚香面上一片憂慮,她忍不住就心中苦笑,這可正應了那一句屋漏便又逢夜雨,遲春那丫頭……唉!

“姨娘,遲春……留不得。”晚香左思右想,彎下腰在池玉耳邊低聲道。

池玉猶豫了片刻,一狠心,點頭道:“往日總是我一廂情願,只想著我不虧待她們,她們亦以善心報我,如今看來,卻是我想差了。”

晚香見她有此決斷,一改平日的優柔,心中頓時大松一口氣。

隔不多會兒,芙蓉就拖著遲春,兩個人拉拉扯扯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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