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姨娘,別怔著了,趕緊上去,把衣裳換換。”

那婆子已經下了水,扯著池玉往岸上走,又從船板走回到畫舫之上。

“大表哥,那位是你的姨娘麼?可真是倒黴啊,在這許多人面前摔入水中,姿態難看,倒是丟了大表哥些許面子,說來也不是她的錯,大表哥也不用過於苛責,到前面看看她去吧。”英王世子搖著手中的紙扇,笑著調侃了一句。

“上不了檯面的賤人,不必抬舉。”齊耦生冷冷道,“倒是害郡主的鐲子掉到水中,實在過意不去。”

英王世子哈哈大笑,道:“誰讓她炫耀來著,好好的鐲子,不戴在腕上,偏要拿出來對著陽光看,幸虧這回是落在水中,若是落在地上,怕不早摔碎了。”

這時船伕已經從水中摸到那只鐲子,將之舉出了水面,新安郡主心中歡喜,便道:“已經找回了。”

將鐲子取回來,擦拭乾淨,小心戴在手上,她才又道:“方才落水的是池姨娘麼?我記得她,做的花燈極好,可惜已經破了。這事兒不怪她,我帶著衣裳呢,一會兒讓丫環取了,給她換上。聽說園子裡的蓮花開得極好,她既來了,不能上去觀賞,怪可惜的。”

“郡主寬宏大量,不怪罪她就是了,何必再給她衣服,郡主的衣服,豈是她一個小小的婢妾能穿戴的。今日她衝撞郡主,郡主雖不見怪,但回去後我仍是要懲罰的,無規矩不成方圓,這回饒不得她。”

齊耦生硬梆梆地拒絕了新安郡主的好意,然後伸手做個相請的姿勢。

新安郡主還想說什麼,英王世子已經哈哈一笑,扇兒在她眼前一晃,道:“人家的家務事,你管這許多做什麼,莫非真想嫁到太平侯府去?”

“呸,這是什麼話來……”

新安郡主被他這樣一說,面上飛霞,正要發作,卻聽英王世子又大笑起來,扇子指向岸邊,道:“可不是說曹操,曹操到,新安妹妹,你真是與太平侯府有緣啊。”

岸上邊有一個憤憤的聲音傳來:“表哥,你這是什麼混帳話,比那些長舌婦還亂嚼舌根子,十分可惡。我早就勸過大哥,讓他別去請你,他偏不聽,可恨你一來,這大好的湖光山色,都多了三分濁氣。”

齊耘生來了,他正處於從少年向青年成長的初始階段,俊秀的面容仍帶著孩子氣的青澀,聲音卻開始有變化,公鴨嗓很難聽,但氣勢卻一點也不弱,挖苦英王世子不遺餘力。

新安郡主望了望他,面色更紅,幾欲滴血。

“三弟,慎言。”齊耦生很不滿。

但齊耘生除了怕大哥罰他抄書,其他時候,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當下又冷哼一聲,道:“我若說假話,自然要慎言,實話實說,何需慎言。”

英王世子眨眨眼睛,向齊耦生問道:“三表弟這幾日可是吃了什麼大燥大熱的東西,一股火氣撲面而來啊。”

“休要理他。”齊耦生頭疼地揉揉額角,“上岸吧,不然一會兒主家問起為什麼遲到,難道你要說是在這裡跟他吵架?”

英王世子一想,也對,他還能跟自家表弟一般見識嗎?於是一笑而過,搖著扇子慢悠悠地下了船。

“三表弟,男客席在哪兒,不如你帶路?”

齊耘生一翻白眼兒,道:“自有主家的人領你去,何需要我來帶路,莫非我是英王府的小廝麼。”

說著,一抬腳,他轉身就上了自家的畫舫。

“三弟。”齊耦生大怒,這樣對待英王世子,而且還是自家的表兄弟,也太無禮了,這個臭小子,今天發什麼瘋?

“大哥你愛伺候就伺候著,本少爺要回艙裡睡一覺,不奉陪了。”

齊耘生的聲音遠遠傳來,顯然沒把這當一回事。

英王世子摸摸自己的鼻子,不氣反笑道:“三表弟脾氣一向怪異,但以前瞧著還好,沒想到越大就越發地漲脾氣了,莫非我什麼時候得罪了他不自知?”

齊耦生抿抿唇,冷著臉沒說話。

這時主家的人來了,分別領著英王世子、齊耦生和新安郡主各自走,男客和女客自然不能在一處,新安郡主走了不遠,便又停下來,對主家派來引路的婦人道:“我想起還有東西落在畫舫上,你且在這裡等一等,待我取了來。”

那婦人也是利索的,便笑道:“不知是什麼物件,奴婢派人去取,這大熱的天,不敢讓郡主來回跑。”

新安郡主笑道:“是我的貼身衣物,外人是不方便碰的。”

那婦人頓時奇怪,外人不能碰,郡主自己的丫環總能碰的,何至於要親自去取,但她也知趣,知道有些事不能多問,便退到一旁,道:“那奴婢便在此處等候。”

池玉正坐在船艙裡發愣,那婆子扶了她進來,便埋怨道:“你也不小心點,自己掉進水中便也罷了,連累夫人吃不上冷香飲,一會兒我還不知怎麼回話,真是晦氣。”

“是我失了足,又不是你,回頭夫人責罰,那也是我的不是,何至於讓媽媽晦氣。”

池玉身上溼透,衣裳沾在身上極是難受,聽了那婆子的一番話,自然沒得好氣。

那婆子眼兒一翻,正要陰陽怪氣說幾句,卻聽艙外傳來有人登船的聲響,緊接著便又聽到三少爺的公鴨嗓兒。

“人都死哪兒去,還不快出來幾個服侍本少爺休息。那誰誰,到池姨娘那裡拿碗冷香飲來,這鬼天兒,熱死人了,不知哪個混蛋出的餿主意,這種天兒出來賞蓮……”

池玉一驚,她此時身上溼透,全身曲線畢露,怎麼好出去,忙向那婆子道:“請媽媽跟三少爺說一聲,冷香飲不慎落入水中,已是沒了。”

“晦氣,真是出門沒燒香,碰上你這倒黴催的……”

那婆子罵罵咧咧,出了艙,到了齊耘生面前,立時便換了一副滿臉堆笑的表情。

“三少爺,冷香飲已沒了,這船上還藏了一甕酸梅湯,奴婢給您去取。”

齊耘生仍是沉著臉,道:“哪個要喝什麼酸梅湯,那冷香飲我是見著的,明明有一大甕子,先前本少爺吃了一些,現下應該還有,怎地說沒了?老媼婆,是不是你私下偷吃了?”

他一瞪眼,竟也有幾分氣勢,驚得那婆子忙跪下,道:“冤枉啊,分明是池姨娘自個兒不小心,連人帶甕子一起落了水,哪裡是奴婢偷吃。”

齊耘生大怒,一腳踢得她翻倒在地,罵道:“本少爺說是你偷吃了,就是你偷吃了,再敢不認,拖下去掌嘴。”

那婆子嚇得臉色煞白,連連磕頭,道:“三少爺明查,三少爺明查,奴婢句句屬實,方才情景,大少爺也是瞧見了,還斥責了池姨娘,您不信,向大少爺一問便知。”

“還敢亂攀,掃墨,掃墨,快去叫人來……”

齊耘生哪裡是個肯講理的脾氣,當即叫掃墨去喊了兩個家人,將那婆子拖到外頭去掌嘴。

可憐那婆子好端端的,無辜遭了大殃,真是有屈喊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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