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我請了半天的假去醫院接他。這次的住院讓他好像又虛弱了點,只是上車這個動作就讓他累得氣喘吁吁。

一到家,他就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的功夫在洗澡上面,叫我幫他搓了一遍又一遍,洗得差不多都要蛻層皮了。身子這麼不方便、還有潔癖,真是……敗給他了!

晚飯的時候,他的胃口倒是很不錯,大概是這些日子在醫院裡天天吃那些營養餐,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吃了滿滿一碗飯——他的碗是一隻小湯碗——和不少菜之後、還把空碗塞到我手裡要我給他再添。我拍了他的腦袋一下、沒收了他的碗筷。才出來多大會兒啊,就準備把自己給撐死?他上次的手術細節被我打聽出來了:胃穿了個好大的孔,連發了兩張病危通知單呢!今晚已經讓我擔心有點超標了、還敢來?!

“你欺負我……不讓我吃飽!”他惺惺作態地用拳頭揉著眼角、做小朋友受委屈狀,嘴裡還嗚嗚嗚的。

我氣得笑了出來,抬頭看到吳阿姨也在對面呵呵直笑。這還是我頭一次讓看到她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呢,大概方致遠的恢復讓老人家松了一大口氣吧!她這些日子好像也比上次見到的瘦了些、精神萎靡了些。

看著方致遠饞兮兮地瞄著我還沒吃完的飯,我的心裡忽然暖洋洋的。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包括遠在英國的方致新的眼睛狀況都會好起來的!

吃過晚飯,我把方致遠腰上的支架拆了、抱著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側身躺在我給他墊在身後的一排靠墊上,腦袋下面墊著個靠墊、枕在我的大腿上。

“把遙控器給我。”他舉起手在我鼻子面前晃了晃。

“不給!我要看這個!”我在看hbo正在播的一部美劇,正緊張著呢!

“我要看會兒新聞。”他伸長手臂夠著被我擱到沙發扶手上的遙控器。

“看什麼新聞呀?”我看了看手錶,八點了。“現在沒新聞,等會兒看重播唄!”

“我要看n!”他終於夠到了遙控器、唰唰唰地按到了n的財經頻道。

我瞪他。

他根本沒注意我的神色、兩隻眼珠子已經被螢幕上那個栗色頭髮的女主播給吸引住了。

看他那專注的神情,我不好意思打擾他辦正事,就起身又塞了個靠墊到他腦袋下面。

“你去哪兒?”他拉著我的手腕、很緊張地看我。

“我坐到那頭、給你做做按摩!”我換了一頭坐,抬起他的腿、一下一下地輕輕揉捏著他的小腿和角度扭曲的雙腳。

他連電視也不看了,深邃的目光在我的手和臉之間來回地流轉著。

“怎麼不看了?那不是你相好的嗎?”我瞪了他一眼,“不看我可就看了!”

他撅了撅嘴、輕輕哼了一聲便扭頭繼續看電視了。

我喜歡他這樣孩子氣的表情。我希望他永遠能這樣、再也不要給我看那日在醫院裡的臉色了!

看完了關心的財經報道,他很守約地把電視讓給我看。

我給他按摩按得正熱血沸騰著呢,已經完全沒興趣看電視上那些假人了。

他倒是除了疼的時候哼一聲之外就一點反應沒有了,沒多大會兒功夫眼皮也耷拉下來了。“小笛,抱抱!”他迷迷糊糊地嘰咕著,朝我張了張手臂。

“上床睡吧!”我停下手,過去抱了他一下、便轉身將他背了起來。

他的腦袋軟軟地搭在我的肩膀上、淘氣地拿溼溼的、涼涼的舌尖舔我的脖子。刺激得我差點把他扔地上。

“別胡來啊!”我警告他。姐姐我這些日子忍得好苦啊,可是他的身子這麼虛、我哪兒敢造次啊?!

“我想要你,小笛!”他很苦惱地小聲咕噥著,“我家小兄弟也想要你!”

哎喲,真是……不行,黨考驗我的時刻到了,我一定得把持住。“得了吧,你家小兄弟還不是受你這個□□的腦袋指使的?!”

穩穩當當地把他放到床上、蓋好被子,我正要去拿洗澡的衣服,卻被他抓住了衣角。

“抱抱嘛!”他媚眼如絲地瞟著我。

我皺眉、掙開他的手,很嚴肅地跟他講:“我也很想要你,可是……”

“你不想要我!”他忽然跟我鬧起便扭來了,“這麼多天了,你不摸我,也不、不親我……”

“啊?”我那個鬱悶。天可憐見,為了不讓他家小兄弟動歪腦筋、耗費他的體力,我發揮了多麼超常的自制力啊!

“你、你有過別的男人了!肯定不要我了!”他的口氣雖還似個鬧彆扭動孩子,但是內容卻嚴肅起來。

“方致遠,你是不是打算跟我來個秋後算帳啊?”我抱起了雙臂看著他。

他斜睨著我,那神情是肯定的意思。

我剛想張嘴為自己辯解,可是轉念一想、憑什麼呀?

他的笑意已經完全褪去了,微蹙著眉看著我。

我知道他有心結,剛才的那些插科打諢一樣的小鬧劇只是做個鋪墊而已。於是我撥開他的腿、坐在他身邊,“有什麼話就問吧!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有個條件!”

他點點頭、表示接受。

“相信我。”很簡單、但我知道卻是世上最難做到的事之一。

“嗯!”他很輕易地點頭。

我歪著頭看著他,研究他的表情之中的可信度。

“你要我相信你,可你卻不相信我。”他不費吹灰之力地指出了我自相矛盾的地方。

我愣了一下,真的沒意識到這點。

他又用那種我不喜歡的沉靜的眼神看我。那種眼神很犀利、很……powerful!

“好!”我用力點了下頭,“問吧!”

“抱我坐起來!”他朝我張開手臂。

我讓他勾著脖子、託著他的腰讓他坐了起來,又趕緊塞了幾個靠墊在他背後。

他自己撐著床調整了一下姿勢,等到能夠完全平視我了,才問:“真的有過男朋友?”真夠開門見山的!

“沒有!”我果斷地搖頭。

“但是……跟他上過床?”眼珠墨黑墨黑的。

“嗯。”我有點心虛了,雖然自己也知道這挺荒謬的、但是還是覺得背叛了他,所以馬上補充道:“就一次,喝高了!”

他皺眉、斜睨著我,不過輕輕點了一下頭。

我忽然明白了點他的事業何以成功了。他好像很有辦法讓人說實話。

“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老外?”他又接著審問我了。

“瑞士……人!”我被他盯得講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他聽了沒什麼表情,垂下視線看著自己的手指、沉吟了一會兒才問:“痛快嗎?”

我的嗓子一緊,有點不敢相信地問他:“你真的在乎這個是不是?”

他抬眼瞪著我,突然惱火起來,“是我在問你!”

我不喜歡他這樣的態度、更不喜歡這樣的問題,於是抿緊了嘴唇不吱聲。

他更加惱火了,奮力朝房門一指、大聲問:“跟他、那個老外、痛快嗎?舒服不舒服?他在你上面還是你在他上面?他能動吧?能把你壓在下面、讓你直叫喚的吧?!”

我很想抽他……倒不是覺得自己多受誣衊或者冒犯,更主要的是想抽醒他,把他從這種無緣無故、無理無據的憤怒中抽醒過來!我知道男人都特別在乎這種事,我也理解他的醋海生波,只是我不理解他為什麼要把這麼細節的東西問出來、說出口!他該是個很聰明的小孩啊?

我的沉默讓他慢慢冷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伸長了手臂過來想要抓我的胳膊,可是被我躲開了。他縮回了手、垂著腦袋偷偷瞟我,咕噥道:“小笛,別生氣,我知道錯了。”

“錯哪兒了?”我冷冷地問他。

他撅著嘴、摳著被子上的一個點。

我也不催他,就跟他這麼耗著。其實我也沒那麼生氣……至少不是為了自己而生氣。我在氣他用這些殺傷力極強的話傷害他自己!不是嗎?這些話背後該都是他的自卑和絕望吧!原本該是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物,偏偏被一場車禍毀了一切、窩在輪椅裡這麼多年,一點一點地磨掉了身上的稜稜角角,可是心裡還是個心高氣傲的傢伙!是不是我的出現無限放大了他的自卑和挫敗感呢?

我很困惑和擔心。往後我該怎麼做呢?會不會看一眼別的男人都會讓他心裡不舒坦呢?

“坐過來一點嘛!”他有些扭捏地開口了,還拍了拍身邊的空地兒。

我沒動,學著他靜靜地看人的樣子看他。“方致遠,”我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氣、快快地吐出來,“這些話我只說一遍,你給我好好聽了。”

他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很認真、也很……緊張。

哼,緊張去吧,小混蛋!我存心多等了幾秒鐘才慢吞吞地開口。

“知道我今年夏天去哪兒旅遊了嗎?”

“啊?!”他傻了。

我忍著笑意道:“我去爬玉龍雪山了!”

他扁了扁嘴,低下頭、很委屈地嘀咕道:“這算什麼啊?告訴我你有多厲害嗎?”

“爬上山頂的時候,我想到了你、害得我差點滾下山去!”

他的頭立刻抬了起來、喜形於色。

“不準問我真的!”我制止了他剛要張嘴而出的問題。

他笑了,甜甜的樣子。

我沒有笑、繼續道:“知道我拿到斯巴魯的時候腦子裡在想什麼?”

他搖頭。不過因為有了前面的經驗,所以他笑得很開心。

“我在想這麼高的車你怎麼上得來!”

他咕唧一聲笑出聲來。

“不過我馬上又想,上不來最好!”才不讓你太得意呢,小子!

“啊?!”他馬上垮下了臉。

“知道第一次從你家走掉的時候我在想什麼嗎?”

他疑惑地緩緩搖頭。

“我在想,希望你會忘了我。”

他的神色凝重起來,眉頭也往一起湊。

“知道為什麼我會這麼希望?”

他抿著嘴唇不吱聲。

“你說我不要你、嫌棄你,我承認我是有過這樣的念頭。”我的自我大剖析開始了,“我怕酒店裡的同事會懷疑我的動機,我怕我的朋友、我的父母會反對我們兩個……”說著這話的時候,我的心擰成了一團,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比我要難受上一百倍吧!

他靜靜地看著我,雖然皺著眉頭、但是卻沒有受傷的神色。手又拍了拍身邊道:“過來一點,小笛。過來讓我抱抱!”

這話……聽起來怎麼好像反而是在安慰我呢?我也皺起了眉看著他,然後搖了搖頭繼續道:“我是個沒常性的人,總是一頭熱、可熱勁兒一過去就會提不起精神繼續下去了。要是我對你也是這樣的話……你會怎麼樣?”

他扯起了嘴角,唇線變成一道兩頭上翹的弧線。“我就把你抓起來打一頓?”

我有點惱火,“姐姐我這麼真心實意、設身處地地為你著想,你怎麼就……不能正經點兒呢?”

他收斂了笑容、忽閃著一對亮晶晶的眸子看我,“我會變個花樣、讓你再對我熱起來的。放心,傻瓜小笛!”

我愣了愣,無條件地相信了他。他這麼聰明、肯定會變出無數個新花樣讓我對他一直熱下去的!“好!”我點頭,俯身靠進了他的懷裡。

他很用力地抱著我,咯咯咯地笑個不停,一邊笑一邊親我的額頭、低聲問:“你怎麼這麼傻呀?到底小時候受過什麼傷害啊?弄得不信別人、也不信自己的?”

“我哪兒有?”我哪兒有?!

“你那不是三分鐘熱度,我覺得更準確地說你是個慢熱的傢伙,知道嗎?”他低頭看著我。

慢熱?我想了想,“我哪兒慢了?每次去high的地方我都能立刻馬上地high起來。”

“那不一樣!”他歪著頭看了我一會兒才有點失望地道:“你怎麼還不明白呀,笨蛋?”他用修長的手指頭順著我的下巴繞了一圈,慢慢地道:“你很寂寞、又很謹慎。你渴望有個人可以讓你抱著、永遠都不撒手,但是又害怕到手了的東西會跑了,所以……我說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呀!我把我自己給你,你要嗎,小笛子?”

我覺得自己快要被他的手指頭催眠了,除了愣愣地看著他,我做不出任何反應。可是我的腦子正在慢慢地吸收他的觀點:原來我不是三分鐘熱度,而是慢熱!

“你要我嗎,小笛?”方致遠收回了手指,嘟著嘴、緊緊地盯著我。

堅持了一會兒,我慢慢地點頭。我要哭了!媽呀,這是這些日子裡的第幾回啊?!

“現在知道為什麼這麼多日子我都沒來找你嗎?”他慢吞吞地問我,不等我回答就又補充了一句:“其實要找到你並不非得要去買一個酒店那麼大陣仗。”

我狐疑地看他。雖然心裡有點挫敗感,不過還是儘快忽略了這麼荒謬的念頭。“不是病了嗎……”

他啄了一下我的嘴唇、堵住了我的嘴。“一部分原因,並沒有病那麼久。”

看他說得輕描淡寫,我不禁又感到心疼,於是就摟緊了他、把他摟得靠進了我的懷裡,手指溜到了他的肚子上。那裡有一道大約一指長短的、還很新鮮的疤痕。護士告訴我當初他的胃部穿孔太大、無法用鐳射微創手術修復、不得不開刀縫合。

“嗯?”他掀開被子看了看我的手。傷口在他的感知平面以上,所以他知道我的動作。“已經好了,沒事了!”他捉住了我的手、拿出來輕輕咬了一口,接著剛才的話題道:“因為我知道你需要一點時間來對我熱起來,所以就只好走開啦!傻瓜小笛!”

“啊?”我有點暈暈乎乎地看著他。難不成他料定我會對他熱起來?!那我也太……掉價了吧!

“你爬山的時候不是想我了嗎?開車的時候不是也想我了嗎?是不是跟那個老外做的時候也會想我?”

靠!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讓人憋得慌啊?“沒有,才怪!”

“你說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嘿,在這兒等著我呢!

“小笛……想我了嗎?”他扒著我的肩膀、對著我脖子吹氣。

“沒有、沒有、沒有!”我用力掐他的腰。

他疼得噝噝抽冷氣,卻還咯咯咯地笑得厲害。

“小混蛋!原來你都算計好了是不是?!”我真的有些惱了,“你tmd是不是去學了什麼心理學呀?就等著把我像個小老鼠一樣放在放大鏡下面好好研究研究吧?”

“我學的是國際金融好不好?”他笑著用指尖敲著我的背、一字一頓地道:“我只是知道我一定會找到你的,小笛子!”

“憑什麼一定會找到我?!”我怒斥,“上海這麼大、中國這麼大、地球這麼大,你憑什麼一定會找到我?!”我推開他、惡狠狠地盯著他。

他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嘴角忽然一勾、綻出一個極為可愛的笑容來,“因為這一輩子,我只能愛你一個人呀!如果不找到你的話,我不就太慘了?”

我被肉麻得抖了一身又一身的雞皮疙瘩。哎喲,這小子吃過什麼藥了?怎麼這麼讓人打寒戰的話張嘴就能來呀?

“去洗澡吧,回來抱抱!”他推了推我。

我巴不得趕緊洗澡呢,這渾身都被糖水泡得快招蜜蜂了!

洗好澡之後,我又特意用冷水洗了把臉、澆一澆心頭燒著的那把熊熊□□。大概這混小子自己還不知道他把我惹得有多……飢渴吧!哼,看我等一下出去不好好吃一通豆腐!

出去一看,小混蛋竟然又歪著身體睡著了。

我納悶!我知道今天他是累得不輕,可是……也不用每次不等我上床就睡著吧!難道我洗澡洗得這麼慢嗎?

鬱悶歸鬱悶,上床的動作還是很輕的。他容易驚醒倒是個不爭的事實。這兩天在醫院裡,他睡得本就不□□穩、畢竟不是在家裡頭,所以每晚我只要翻個身估計都能把他吵醒,而我又是個睡覺特別不老實的人,跟我長此以往地睡下去、他可能會失眠或者神經衰弱!

果然。我一上床他就醒了,哼哼唧唧地要我幫他把紙尿褲換上。

唉,怎麼忘了這碴兒了呢?看來我還沒完全進入狀態。

換紙尿褲的時候,他醒了,問我:“小笛,致新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好不好?”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緊張地問:“是不是他的眼睛……不行了?”他們兄弟倆每天都會通一個很長時間的電話,不會是方致新告訴他、他的情況不妙吧?

“不是很嚴重,不過,要是再放他一個人……在外面住的話就說不準了。”方致遠的聲音裡有隱隱的擔憂。

我對方家頗感同情。聳聳肩道:“家是你的,愛讓誰住就讓誰住唄,問我幹嘛呀?”

他因為勾著我的脖子起身讓我給他提紙尿褲,所以沒說話。躺下後才使勁盯了我一眼道:“這兒是我們的家!”

我有點感動……只是一點點,而且沒流露出來,默不作聲繞到另一邊上了床。雖然搬了不少東西來、打算和他同居了,但是這麼快就要我把這兒當家……我還做不到。

方致遠的目光一直緊緊地盯在我身上,等我躺下後就勾著我的肩膀要我幫他翻身。

我把他翻過來、側對著我,並用手腳幫他固定住身體。

他掀起被子檢查了一下,然後才滿意地笑著道:“我喜歡你這樣抱我。”

我也笑了,捏了捏他的臉蛋。我也喜歡這麼抱他……我喜歡抱他!“他來的話住哪兒呀?沒房間了呀!”我問他。

他這兒本來是四居室,一間自住,緊挨著的那間被他打通做成了那個超大的走入式衣櫥;朝北的兩間一間做了書房,另一間是吳阿姨和陳叔叔住的、房門被改造到了北陽臺上、單獨進出,再有一間就是儲物室了;所以真的是沒房間了!

“住在隔壁那套房子裡。當初買的時候我一起買下來了,就是打算叫他搬過來的,可是他不肯!”他撅了撅嘴、不太樂意的樣子。

“隔壁那套?”我吃了一大驚。這套房子少說都要四百多萬,隔壁的那套估計也不會小,那加起來……豈不是九百多萬、說不定一千萬?!我的腦子一下子亂哄哄起來,瞪著他老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他大概看出我的心思了,連忙按住我的半邊臉、很正經地告訴我:“房產也是一種投資,小笛!”

我tmd當然知道房產也是投資,只是……我想不通為什麼大家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可是彼此之間卻會有如此之大的貧富差異!雖然我遠談不上是窮人、和summer這樣的好小孩比比我可謂是含著金鑰匙生出來的,但是看看這富麗堂皇的房子、再想想將之乘以二……像他這樣的財富我估計此生都不可能積累起來。當然,他有個好家世也是必要條件,不是有人說有個好老爸、少奮鬥三十年嗎?

再回頭想想我的爸媽,辛苦勞作了一輩子、勤儉節約,但那點微薄的存款卻根本無力買房,現在住著的位於龍柏新村的兩室一廳還是靠著市政動遷才得到的。

人和人,怎麼可以差別如此之大呢?何況……方致遠還是個嚴重不良於行的殘疾人啊!

“你生氣了!”方致遠用手指一點一點地按著我緊蹙著的眉頭,“不要生氣,好不好?”一邊問還一邊湊過來用嘴唇親我的鼻子眼睛。

“我沒生氣!”我真的不是在生他的氣、至少大部分不是,我只是在氣世事不公而已。

他深邃的目光直透進我的腦袋,看了一會兒、就使勁地摟著我的脖子低聲道:“別生氣,小笛,我愛你!”

我幾乎是立刻消了氣,揉了揉他的頭髮,“真的沒生氣,就是有點仇富心理。還有,不用每次都拿愛不愛的來說事兒,說多了就不值錢了!”

他呵呵低笑,反過來揉著我的頭道:“趕快克服克服,不要仇我。還有,愛就是要說出來的,存在銀行裡不會有利息。”

我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問:“你跟他說了嗎,搬過來的事兒?”

“嗯……”他鬼鬼地一笑道:“反正這次他不答應也不行,我會趕在他回來之前把他的房子賣掉、把這邊裝修好,到時候他就沒辦法了!”

“啊?”我傻眼了,“這樣好嗎?不跟他說一聲?”

“說過了,他還是不怎麼肯。我怕他會反悔,所以要趕緊辦!”

“裝修?”我又想到新問題了,“這兒不是精裝的嗎?弄點傢俱回來就行了,還裝修?太費錢了吧?”

“我打算把兩邊打通、方便點兒。兩邊合用一個廚房和餐廳就夠了,在那兒破牆、裝一道折疊門……嘿嘿,”他不好意思地一笑,親了親我的臉頰道:“有事的時候把門拉上就行啦!”

我拍了他的腦袋一下,“別想下流主意!”

他樂不可支地咯咯直笑。

我則瞪著天花板發呆。腦子一下子接受了過大的信息量,我得慢慢消化消化。

“小笛……”他掰著我的臉轉向他,“你在擔心嗎?”

“嗯!”我毫不諱言地承認了,扭回臉、面朝天花板道:“擔心的事兒可多了!”

“擔心……將來?”

“廢話!誰會擔心過去?!”

“擔心我們的將來?”聲音裡有難掩的笑意。

“滾!”

“不滾!告訴我,我們一起擔心!”

我笑了、不過沒有說出我的憂思,岔開話題問:“裝修的時候你怎麼辦?住哪兒?我那兒肯定不行啊!”

“壞蛋!”他立刻不樂意地撅起了嘴。

“你也忍心啊,叫我天天背你上三樓?”我忍不住抗議:“再說了,我那兒你自己不是也看到了?的確不方便嘛!”

他皺了皺鼻子,一副想反駁卻又苦於無理的表情,憋了好半天才哼哼唧唧地說:“我去住你們酒店好了!”

“啊?!”我吃驚不小,“那得多少錢啊?裝修裝修少說也得一個月才能住人吧?!再說酒店裡面也不方便啊!”

他給了我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言下之意就是:那我還是住你家好了!

我連忙道:“算了,住酒店總比住我家方便!”

“哼!”他懊惱地咬了我的鼻尖一口,很輕。“也不是什麼大工程。別的地方都不動,大概十幾天就夠了。再空個幾天、散散味道,頂多二十天吧!”

“我們酒店的大床房是一千六百八一晚上、算一千七好了,就算給你個貴賓折扣……那也得一千二,二十天住下來的話……”我掰著手指頭算著明細帳,卻被他打斷了。

“我累了,睡覺了!”他突然變得不高興了,推開我、一手撐著床費力地想要拉頭頂上的吊環。

“別不講道理啊!”我拉下他的手臂拍了一下,“我真的沒本事天天背你上下!”

“哼!”他把腦袋扭向另一邊。

我撐起身子看了他一會兒,他就是扭著頭跟我死犟。“休息天的時候你跟我回去、平常……我陪你住酒店,好不好?”我妥協了。我說過,現在我真的已經放不下他了。

他眨了眨眼睛、琢磨了一會兒,這才稍感滿意地衝我點點頭。

“小混蛋!”我躺下了。

“幫我翻個身,脖子疼了。”他推我。

我起身抽掉墊在他另一邊身後的靠墊,幫他翻了過去、朝左側躺著,用我自己做他的靠墊、頂著他的身子。

“抱著我哦!”他夠著我的腿、往上拎了拎、又拍了拍,這才閉上眼睛說:“現在經濟這麼不景氣,你給我弄個對摺吧!”

我那個氣喲!“酒店是我開的啊?你說對摺就對摺?”

“你去努力努力嘛!不是做sales的嗎?總得跟市場接軌啊!現在哪個酒店不打折打得厲害啊?”他拍拍我的手背道:“這件事就交給你了。要知道,給我省錢就是給你自己省錢啊!”

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腳。

他無動於衷地捏了捏我的手背道:“別欺負殘疾人!”

我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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