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k不甘心:“可她們還來找你麻煩怎麼辦?!”

“沒事的。”莫晗非常瞭解十七歲時的自己,淡淡道:“幾個黃毛丫頭不就圖個痛快解恨,只要我不還手就不會有下一次。”

不想讓莫小楊看到自己這幅七損八傷的模樣,莫晗特地讓大k架著自己去了較遠的一家醫院。

以前並不是沒有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這次會這麼慘也是因為正好趕上例假,原本能承受的疼痛被悉數放大。

打架莫晗算是內行人,知道應該重點保護哪些位置,因此只是受了些皮肉傷,並沒怎麼傷筋動骨。

上完藥後,大k攙扶著她走出醫院,經過一樓繳費處時,莫晗目光突然注意到一個熟悉身影,排在長隊後面的陶悅。

莫晗想起周遠安說過陶悅和她的母親來桐關看病,正是住在這家醫院。

她腳步頓了頓,對大k說:“你先走吧,我等會兒去外面找你。”

大k問:“你要幹什麼?”

莫晗說:“看到個熟人,過去打個招呼。”

大k略一思索,“行,那我出去等你。”

莫晗一瘸一拐地走到陶悅身後,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陶悅回過頭,看到莫晗有些驚訝,視線再觸及她臉上的傷,更是詫異,“……你怎麼回事?”

莫晗撇撇嘴角,“一言難盡。”

她本來想笑,奈何牽動眉骨處的傷,實在笑不出來,“我們談談吧?”

陶悅看著她,緩慢地點了點頭,“……好。”

等陶悅交完費後,兩人走到醫院一處稍微清靜些的地方談話。

莫晗找了個座位,像慢鏡頭一樣磨磨蹭蹭地坐下,陶悅倒了兩杯溫開水,遞給她一杯。

莫晗道聲謝謝,接過紙杯抿了幾小口,然後才慢吞吞地問:“伯母現在身體怎麼樣了?”

陶悅天生聲音就很小,唯唯諾諾道:“好多了……醫生說再過幾個星期就可以回家休養了。”

“嗯,真好。”莫晗點點頭,由衷道:“祝你媽早日康復。”

陶悅合上唇沒接話,她打心眼兒裡對莫晗仍然存在著一點排斥。

坐了一會兒,莫晗突然開口:“我現在越來越覺得自己當初太混蛋,對不起你。”

“遭遇了跟你同樣的處境後,才能深切地體會到你當時的感受,好像整個世界都背叛拋棄了自己。”莫晗低下頭,十指埋入髮絲間,苦笑幾聲:“我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陶悅靜靜地望著深陷懺悔的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她這兩天也或多或少聽說了一些關於莫晗的負/面訊息,這個曾經置自己於絕地的女人,她的報應來得這樣洶湧猛烈,影響甚至比當時的她還更惡劣。

陶悅無疑對莫晗懷有埋怨,可莫晗出事後,她卻沒有預想之中的欣慰,反倒帶有幾分憐憫。

半晌,陶悅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都會過去的。”

短短幾個字算是安慰,也是對自己當初不幸經歷的總結。

莫晗深深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失去了聲響。

直到一杯水的溫度變涼,陶悅才開口說:“你不打算接遠安的電話嗎?”

莫晗沉默不語,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腦子還不夠清醒,需要一段時間。”她煩惱地抓了抓頭髮,“等他回來再說吧……”

陶悅為周遠安不平,“你有為他考慮過嗎?”

“你需要時間冷靜,可遠安打不通你的電話是什麼心情?是不是只有你的感受才最重要?”

她一番話說得莫晗愣住,很長一段時間都微張著嘴無言以對。

被大k送到家後,莫晗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對著冰冷的傢俱發呆,思緒紊亂如麻。

許久,她終於做了決定,拿起手機給周遠安回個電話。

現在已經過了六點,他應該開完會了。

鈴聲只響了幾下,很快被接通。即使心裡再如何翻江倒海,周遠安的聲音依舊淡然自若,“喂?”

莫晗空白了好幾秒才接上話,低低地問:“在幹什麼?”

他說:“剛吃完飯,準備回宿舍。”

“喔。”

才兩句話就沒了下文,莫晗發現腦子裡沒點乾貨,她生硬地找著話題。

“吃得飽嗎?”

“飽。”

“那邊伙食怎麼樣?”

“員工餐三肉兩菜,很豐盛。”

莫晗停了一會兒,又問:“工作忙不忙?”

以周遠安以往的口吻,多半會回答“不忙”或是“還可以”,可這次他很明確地說:“忙。”

“莫晗……”他複雜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尾音拖得冗長。

她靜默不語,聽見了他沉重的呼吸聲,“我請不到假……”

他溫潤清雅的嗓音裡擺脫不掉濃濃的愁悶,那份不勝涼風的溫柔氣息輕易地攪亂莫晗的心,不由己地隨他浮起跌落。

或許有些人真的能令頑雲穹、一草一石也為他不捨,誤盡蒼生,折煞世人。

她在那一瞬間與他感同身受,變得寬容和諒解,聽見自己的聲音如是說:“沒事。”

周遠安說:“你別在意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評論,趁著暑假還長,出去旅遊散散心吧。”

“旅遊?”他說得倒輕巧,莫晗反問:“以我現在的狀況怎麼去旅遊?莫小楊怎麼辦?”

“……”周遠安確實忙糊塗了,被莫晗反駁一頓才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十分欠妥。

他改口說:“那你找點別的事做吧,總之別上網,兩三個月之後風波就過去了。”

道理莫晗何嘗不懂,然而兩三個月,九十多天,兩千一百個小時,何其漫長?

她心事重重地說:“那些影片你看過了嗎?”

“……嗯。”

“其實你不是第一次看了,對吧?早在我們交往前你就知道了。”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莫晗就後悔了,她不是已經決定絕口不提了嗎?為什麼一不經意又挑明出來……

電話那頭安靜得只能聽到鳥兒拍著翅膀飛走,周遠安久久沒出聲,也許還在考慮什麼樣的回答才最萬無一失。

趕在他開口之前,莫晗急忙補救:“你不用著急解釋,我相信這件事跟你無關。”

不說還好,一說更尷尬。

她心裡暗暗洩氣,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什麼,乾脆轉移話題,“我好累……先去睡一會兒,晚安。”

周遠安順著她的話說:“晚安。”

莫晗喃喃道:“希望暑假早點結束,你快回來吧……我好想你。”

長久之後,那邊輕輕地回應:“好。”

睡覺只是個幌子,莫晗確實很累,可根本靜不下心合上雙眼。

今天晚上沒有工作,為了填充空虛,她臨時起意把樂隊其餘幾人叫出來,排練新歌。

但這也並不是什麼好主意,心不在焉時強迫自己去做某件事,只能適得其反。

為了掩飾傷口,莫晗刻意帶上口罩出去見人,並且讓大k幫自己保密。練歌房裡燈光幽暗,她一席長髮遮了半張臉,阿峰和王林毫無察覺。

阿峰帶來一個好消息,有另一家酒吧聯絡他們,希望他們能過去當駐唱樂隊,給的報酬比之前那家高許多。

聽到這個喜訊,其餘幾人都高聲歡呼,唯有莫晗不在狀態。

她排練時頻頻走神,吃了個大虧。

吉他不小心脫離手指摔在地上,還摔得不輕。琴頭和琴板之間斷裂了一處,無法繼續使用。

這把吉他是周遠安親手製作送給她的,莫晗當然寶貝得很。她當場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會遇上這麼倒黴的事,還不如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做家務。

一首歌沒排完就不歡而散,莫晗見時間還早,立馬打的到最近的一家樂器作坊,找維修師傅問問情況。

作坊正準備打烊,莫晗是最後一個客人,她央求了許久才求得老闆同意晚點關門。

莫晗將破損的吉他拿出來,師傅初步檢查了一遍,說修是能修,但開價一千元。

莫晗一聽這價錢就打起退堂鼓,一千塊錢能抵她整個暑假的伙食費了。現在手頭這麼緊張,一把吉他值得麼?

她左思右想,最後還是回絕了老闆,頂著兩個大白眼畏首畏尾地離開作坊。

熬過這兩個月等周遠安回來再修吧,他既然能做出來,應該修理也不難。

從琴房出來後往前直走幾十米,路過一臺提款機。

莫晗躊躇片刻,想起馬上該給莫小楊交下個月的住院費,腳步一拐走了進去。

她在取款金額裡輸入兩千元,尷尬的是系統竟然提示她賬戶餘額不足。她查了餘額,最後可憐巴拉地取了五百塊出來。

莫晗揹著把破吉他形影單隻地漫步在空落落的街頭上,夏天的風吹過這座北方小城,浮躁中帶著一絲沉悶。

她抬起頭,視線穿過朦朧的夜,遙望隕落的星光,思緒也被這陣風吹皺。

手機在口袋裡一陣陣震動,莫小楊打電話來問她為什麼這兩天不去醫院陪他。

莫晗難以啟齒,她看著玻璃櫥窗裡倒映出的那張傷痕斑駁的臉,眼神黯淡下來,嘴唇艱難地嚅動道:“姐姐這兩天太忙了,明天一定去陪你,好嗎?”

莫小楊隔空與她拉鉤,勉強答應下來。

那晚註定是莫晗人生中最悔恨莫及的一天,因為瞻前顧後失去了太多。

不該心疼一千元,反而損失了整把吉他。

不該對莫小楊有所保留,反而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掛了電話後,莫晗鬼使神差地翻開通訊錄,手指漫無目的地在百來個聯系人之間滑來滑去。

幾分鐘過去,她點中李越海的名字,選擇發送信息。

莫晗編輯好內容,又覺得不妥,刪刪改改好幾次,最後逼著自己橫橫心一咬牙發出去了。

“我想借點錢。”

莫晗走到公交車站時,收到李越海的回信,“要多少?”

她不好意思要太多,說:“一兩萬吧。”

李越海很爽快地答應下來:“行,我現在在外面玩,你過來找我吧。”

這條簡訊後面附上了一家高階娛樂會所的地址。

時間不早,莫晗不想跑得太遠,問:“你直接給我轉賬不行嗎?”

李越海遲遲沒有回覆。

等了十幾分鍾仍沒反應,莫晗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臨時改變路線,做另一輛公交前往。

莫晗以前跟黎可一起來過這家會所,不愧是供有錢人們糜爛享樂的地方,從內到外都裝潢得金碧輝煌、極盡奢華。

莫晗就是在這裡被李越海羞辱過一番、翻臉吵架的,所以對這個地方印象並不好。

她一邊跟著服務生往裡走一邊皺眉,不明白李越海約她在這裡見面是何用意,他神經有這麼大條麼?

服務生領著她走進真正酒池肉林、別有洞天的場地。

今日不知是哪個富家子弟舉辦了一場露天的大型主題派對,來賓們清一色穿著性感露肉的泳裝,隨處可見年輕男女勾肩搭背、姿態親暱地從她眼前走過。

泳池周圍的一張張長桌上擺滿了各式美食,琳琅滿目,最多能吃掉一半,剩餘的全浪費倒掉。

遠處的舞臺上,一群奇裝異服的女子表演著最火辣的舞蹈,激情勁爆的音樂無不挑逗人心底的慾望。

莫晗目光急切地穿過一堆堆人群,繞著泳池走了一圈,始終沒找到李越海。

直到她看見側臥在太陽椅上與幾個女伴笑語嫣然的林朵兒。

林朵兒沒有穿三點一式的比基尼,而是一條輕薄的白沙短裙,遮掩至大腿。 在放眼望去盡是靠露得多博眼球的美女當中,她反而脫穎而出,清純靈動。

如果能夠避免,莫晗一點也不想跟她打交道,可這裡除了她之外就不認識別的人。

來都來了,總不能無功而返。

莫晗忍著不適朝她走去,沒幾步就停在她的跟前,開門見山地問:“李越海在哪?”

林朵兒抬頭瞧見她絲毫不驚訝,她有條不紊地遣散了幾個女伴,慢悠悠地說:“你恐怕找錯人了。”

“什麼意思?”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莫晗聞言下意識皺了皺眉,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林朵兒接著說:“你是來要錢的,對吧?”

她從手包裡拿出一款黑色手機,朝莫晗晃了晃,“李越海的手機在我這喔,上次他急不可耐地要跟你去參加那個破節目,東西落在賓館了。”

“剛剛給你發短信的人是我,我等你很久了。”她邊說邊笑,那咯咯的笑聲叫人十分不舒服,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莫晗明白自己被戲弄了,她二話不說,冷下臉轉身就走。

“別著急走啊。”林朵兒不緊不慢地衝著她的背影道,“你不是缺錢嗎?我有啊。”

莫晗置之不理,徑直往前走。

林朵兒充滿嘲諷的聲音仍不斷拂在耳邊:“你想要多少都行,只借不還也沒問題,怎麼樣?”

“……”

“真的不要?這麼難得的機會,錯過了可就沒有了。”

莫晗越走越遠,林朵兒快步追了上來,大聲叫住她:“莫晗!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還不夠窮?你別忘了你還有個重病在身的弟弟!”

“你以為你那一點窮傲氣值幾個錢啊?在我看來一分不值!”

莫晗剎住腳步,回頭冷冷地瞪著她。

林朵兒以為她會怒火中燒,可莫晗的反應比她想象得冷靜很多,沒有任何言語和動作,只是一雙凜冽的眼神裡暗藏殺氣。

兩人無聲對峙,林朵兒繼續挑撥,拿出一張銀/行卡,伸到她面前晃了兩下。

“想要嗎?裡面有三十萬喔。”她彎起嘴角盈盈一笑,不忘補充:“也就我一個星期的零花錢,開心了就施捨給你。”

像是證明自己說到做到,她又大方公開:“密碼是140541,隨時可以刷。”

“這麼多錢可以讓你弟弟活很久吧?”

莫晗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半晌才開口:“你想讓我怎麼做?”

“你什麼都不用做。”林朵兒眼裡跳躍著戲謔的笑意,手臂輕輕一擲,那張昂貴的卡就這樣墜入了漆黑一片的游泳池底,“去撿吧,撿到了就是你的。”

……

莫晗在原地站了很久,目光停留在林朵兒臉上,又移向不起波瀾的水面。

她至今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是怎麼下水的,人的記憶會潛意識篩選掉不堪回首的那部分。

但她那時候還算有理智,先把心愛的高跟鞋脫了,然後取下貴重的吉他,放到離岸遠些的地方。

丟掉思想包袱,她縱身一躍。

“噗通”一聲,清脆的入水聲將周圍人的視線都吸引過來。

泳池裡的水並沒有受炎熱的氣溫影響,依舊冰徹入骨,

莫晗緩慢地遊走在淺水區,水線淹沒了她的胸口,刺激到尚未癒合的傷口,引起她一陣顫慄。

並沒有太久,莫晗腳底摸索到一塊硬物,她撈起來看,正是林朵兒的卡。

莫晗將卡咬在嘴裡,雙手劃開遊到岸邊,小腹下墜的痛感愈發明顯,她幾乎耗盡了全身力氣才支撐起自己爬上岸。

頭髮和衣服都溼淋淋地黏在身上,被風一吹,瑟瑟發抖。

莫晗還沒來得及整理自己,驚覺對面的林朵兒竟然高舉著自己的吉他。

心彷彿瞬間懸在刀尖上,莫晗死死瞪著她,聲音不由帶了怒氣:“你幹什麼!”

“知道嗎?莫晗,我真的很討厭你。”林朵兒緩緩動著嘴,眼裡的仇恨瘋狂蔓延,“雖然李越海從來沒跟你交往過,可他身邊的女人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從第一次在燒烤攤裡見面我就知道,以後你一定是我最大的威脅!”

她不顧大家閨秀的形象,憤憤地罵了句髒話:“真好笑,什麼狗屁兄弟情,當我是白痴看不出來嗎?真不明白你哪點比我好,你跟李越海那混蛋合起來就是賤人成雙!”

等她一通罵聲發洩完,手中的吉他猛地砸向地面,力道狠毒。

莫晗猝不及防,只能眼睜睜看著。

那把吉他本來就傷痕累累,被這麼一摔,徹底四分五裂,殘骸甚至飛到了幾米之外。

林朵兒不屑一顧,伸手直直地指著她,冷哼道:“不怕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告訴你,網上那些資訊都是我提供給媒體的!不過我說的都是實話,你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而且你還不知道吧?那些影片是我在你男朋友電腦裡發現的。”林朵兒陰陽怪氣地補一刀,“我早就勸過你跟他分手,你還不相信。”

莫晗錯愕不及地看著滿地的吉他屍體,一起破碎的彷彿還有某個夢,某段情,某個重要的器官。

她聽到了琴絃悲鳴的聲音,它像是一堆死不瞑目的皚皚白骨,不甘又憤怒地哭泣著,對她喊冤。

林朵兒非常欣賞莫晗此刻的表情,她忍不住發笑,端著高人一等的口氣:“恨我嗎?有本事你就去告我啊,看你有沒有能耐動我一根寒毛。”

“不過提前敬告你一聲,我可不像你以前欺負過的那些女孩,你要是敢報復我,我保證會讓你徹底身敗名裂。”

莫晗霍然抬頭瞪著她,發瘋般的火紅佔據了整個眼眶。

沒有一秒思考的間隙,她十指關節捏得發白,隨手抽起一把水果刀就朝林朵兒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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