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十分抱歉,這裡近日不待客!”袁慶對門口的女子客客氣氣說道。

按照門主的話說,對女子,要有君子風度。

院門口的女子身穿青藍色長裙,頭戴斗笠,身後跟著一個綠衣的八旬老者。五六個護院持劍圍指著二人,但二人怡然不懼,鎮定自若,小院兒的管家見對方不凡,立刻讓袁慶出來處理。

袁慶雖然不會武功,但一向與高官交涉,對於武林中的強者,在氣勢上一點而不弱。他身穿華麗的員外服,人靠衣裝,更顯得氣派威嚴。對方見了,不由得在心裡將劉菁高看。

近日來了兩撥人,一撥是馮宜珍和三個不成器的小劍客,一撥是前來搶奪莫須有的《辟邪劍譜》的江湖人士,袁柳已經將整個院子警戒起來,並且親自巡視,袁慶的兩個保鏢也不離身。

這斗笠女子道:“我是你們門主的朋友,聽說她來了洛陽,特來看看她。”

袁慶笑道:“敢問姑娘名諱?副總管,把冊子拿來!”說著向後伸出右手,右後方的一個賬房模樣的大總管立刻上前,從懷裡拿出一本小冊子。只是他的太陽穴高高鼓起,來做賬房卻是可惜了。

這小冊子巴掌大小,鑲著金邊,像是太過重要,袁慶竟然沒有貼身放著,反而放在武藝高強的副總管懷中。這冊子上寫著“天一門貴客”五個字樣。這個小本子上,寫著的正是劉菁交往密切的友人。翻開第一頁,方性、方生、不戒和尚等人赫然紙上。

袁慶微笑道:“請問姑娘是哪一位?是哪一年與我們門主結為好友?若真是門主好友,那便是我們的貴客,我等此番多有得罪,定當重重賠罪!要殺要刮,絕不皺眉。”說完袁慶的笑容更燦爛了,“可若你冒充門主好友,那在下只要再多多得罪一番了!”

那八旬老者低喝道:“放肆!你這知道你們眼前的人是誰?”

袁慶笑容收斂,板著臉孔,威嚴十足,說道:“袁某怎知道是誰?就算是東方不敗來了,賞袁某人幾顆三屍腦神丹嚐嚐味兒,袁某也不放在眼裡!”

綠竹翁倒吸一口氣,說不出話來。任盈盈卻對——劉菁手下一個沒有排名的弟子,也能如此視死如歸!若是旁的也就罷了,卻因為這樣一個通傳稟報的小事也寧死不肯,劉菁的規矩也未免太嚴了些?

任盈盈只知道今日旁人來騷擾之事,不知道劉菁一下令二十丈內不得入內,他們這些屬下自然也就不能去通傳劉菁出來迎客了,現在進去,門主非得把他們扒皮抽筋不可!什麼三屍腦神丹,不過一死就解脫了,若是惹怒了門主,把他們交給封繼忠封長老,怕是想死也死不了!據說那位司馬洪、張放二人落在了封繼忠的手裡,為了自殺,要掉了舌頭,割斷了手腕,脖子上幾條刀痕……可就是死不了!天一門對內傷不在行,可對外傷,什麼斷手斷腳、抽筋失血之類,都不在話下!

一個門派商會,就如同一個大公司,一個小國家。這世上沒有永恆的忠誠,忠誠都是建立在恩義之上,用盛世商會源源不斷的財力來豐滿,再用嚴厲周密的門規來監督,樹立威嚴。劉菁勞心勞力建立商會,完全是處於武林壓力。而一旦發現自己不再面臨壓力,就開始當甩手掌櫃——金盆洗手大會剛結束,立刻讓大弟子陳之南代任掌門之位,二弟子劉紫萱全權處理商會之事,三弟子沐臨清總管情報,老六封繼忠更是完全接受門規刑法的權力……總之,各個弟子都成了代門主和長老,沒她什麼事兒了。就連沐臨清讓袁柳畢恭畢敬送來的訊息,劉菁也不再看了。若她再看一眼,再處理一事,都會讓門人弟子覺得沒有拖出自己的“淫威”,不敢放開手腳行事。她自有辦法瞭解門內訊息,但表面上卻不會去管門中瑣事了,否則,她被門內俗務纏身,逍遙江湖的美夢就只能是泡影!

任盈盈自然是不懂其中深意的。不過,日月神教能成為江湖第一大門派,三屍腦神丹與號令無數手下,也就是變相的刑法和獎勵,恩威並施。

所以任盈盈對於劉菁的手段,只能用“欽佩”二字形容了。

對於袁慶的為難,任盈盈反而笑道:“我自是你們門主的朋友,不過,應該不曾寫在這名冊之上。”

袁慶道:“姑娘說笑了!名諱上沒寫,袁某又怎麼知道姑娘是否與門主認識呢?”

任盈盈笑道:“我與你們門主的至交曲非煙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今日平一指便是我請來的!”

袁慶面色微變,拱手道:“原來是聖姑大駕光臨,失敬、失敬!”袁慶之所以正色相待,並不是因為任盈盈的威名,而是這位姑娘間接救過曲非煙的性命。天一門上下誰不知道,曲非煙就是劉菁的命根子,就小到大,劉菁的十個徒弟哪個沒有被曲非煙折磨過?當然,袁慶等人還不知道,不僅僅是劉菁的十個弟子,連劉菁本人也正給曲非煙收拾呢!

袁慶道:“既然是聖姑駕到,小人就擅自做主,請聖姑先入門小坐片刻。請!”

袁慶不愧是生意人,變臉跟喝水似的,把自稱從官氣十足的“袁某”,立馬降格為“小人”,讓護院們收了劍,親自領著任盈盈、綠竹翁二人去大廳坐下。

給兩人上茶之後,袁慶道:“聖姑、竹先生,門主正忙,命我等不可打攪,只好請兩位先在此休息片刻了!失禮之處,還請海涵!”

任盈盈道:“我聽說非煙並無大礙,可是病情又有反覆?”

袁慶道:“這具體的情況,我們可不知!不過,像是無大礙了!”

袁慶雖然清楚,卻不敢說此刻門主正與曲師叔鴛鴦浴。

劉菁的原意是不讓別人知道非非的羞事,所以整個大院所有人都不知道這“遠離”二十丈的真正原因。就連小書、晴晴也不得接近。不過,別人膽子不大,不敢隨意猜測,但小書膽子大,又好玩,便與晴晴猜測門主到底在做什麼。她們兩人的談話中不過提到了“鴛鴦浴”二字,豈不料大院裡內門弟子眾多,比她們倆丫鬟功夫高的不在少數,立刻展開了豐富的聯想。

為嘛非得二十丈之外?

幹嘛·需·要·二十丈之外?

當然,他們這些愚笨的弟子自然是不敢猜測、談論門主和師叔大人私事,所以,他們堅持聲稱,什麼都不知道,門主就是在給師叔療傷。

劉菁現在是沒空管這些外人的事。她想管恐怕也沒這個能力。曲非煙在原著中雖有機智,但恐怕並沒有現在這樣智謀。而如今的曲非煙,因為修煉了精髓版的《易筋經》,從小武藝不凡,自然要為任盈盈辦事,行走江湖之間,心智成熟得多了,因受魔教中人習性影響,手段狠辣無情,做事不擇手段。所以,如今行事,才出乎劉菁預料。

劉菁想要自己衝開穴道是不可能的了,唯一能利用的武器,恐怕就是被曲非煙所取笑過的口水了。

劉菁口沫橫飛,講述著曲非煙年幼,如此行事如何不妥,嗓子都要幹了,卻見曲非煙根本就沒聽她說話,而是坐在她身邊,細細的打量著她。

“姐姐真是養尊處優。”曲非煙手掌從她臉頰一路滑下,肌膚稚嫩,猶如嬰孩。但正因如此,那些傷疤就更為明顯。

曲非煙看著她右肩上的傷,道:“姐姐,你身上每一道傷,我都記得清清楚楚。這肩上的傷,是因為我當日在襄陽行事,讓你被那只大雕啄過!姐姐,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怎麼可能呢?非非,你聰慧機智,便是任性一點兒,我也喜歡!”

“這麼說,你就是覺得我任性了?”曲非煙左手在她脖子上一扣,道,“那次是我錯了,你別生我的氣!也不能不喜歡我!你若有一日不喜歡我了,我便一劍殺了你!”

“我從前從未生過你的氣,以後也不會!再說,這是風清揚那為老不尊的傢伙用殺氣忽施暗算,被那只臭雕傷的,與你何幹?這點小傷,早就好了,不必放在心上!”

“你忘了,我卻忘不了。我年幼時在山莊後山玩耍,玩得晚了,給一隻野狼襲擊。當時就我與姐姐兩人,我4歲,姐姐6歲,均還年幼。”曲非煙伏在劉菁身上,撫摸著劉菁左臂上那道咬痕,從那粉色的痕跡,依然能相見當年那傷口如何尖利猙獰,“我記得,當時姐姐擋在我面前,左手格擋,喂進狼口,拼著左臂不要,也要護著我。若不是姐姐的內功有續骨煉筋的神效,說不定左臂已經廢了!”

這些日子,曲非煙心中總有些不踏實。她所認識的神教中人,無一不說名門正派個個好色虛偽,表面上花言巧語,可實際上,卻將臉面看得極重,是不會娶一個魔教的妖女為妻的!

這樣的話,曲非煙自然是不信的。可劉菁雖然待她言聽計從,卻謹慎守禮,卻讓她有些難過了。她的幾位青樓朋友曾談論於此,知道她喜歡的是個名門正派後人,還是女子,言道,若是有一個人真心喜歡你,那必是無時無刻不想與親近的。若那人推諉婉拒,那必然不是真心。

開始曲非煙自是不信的,劉菁寵她與小時候無異,但這幾月來,劉菁卻從不親近她,不由得讓她漸漸開始懷疑——劉菁在襄陽山中說的那些話,於自己爺爺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只是為了哄她開心而說的?劉菁從小待她比親姐姐還親,因為她生病而由著她的性子千依百順也是大有可能的。

莫非姐姐對她的喜歡,並不是情人間的喜歡,而是姐姐寵妹妹的喜歡?

每每想及於此,總讓她心鬱難耐。

任盈盈、藍鳳凰與她,三人算得上是從小長大的閨中密友,劉菁的信件從來胡侃亂扯,逗人發笑,年幼時,任盈盈甚至看過劉菁給她的每一封信件。藍鳳凰此人說話耿直,有什麼說什麼,劉菁幼時長得可愛,被藍鳳凰強拉去坐藥筒的事曲非煙一清二楚。劉菁一來也喜歡藍鳳凰的直率可愛,二來,她骨子裡也是個俠客,有著一股與人爭雄鬥狠的本性——藍鳳凰的五寶酒,原著的令狐沖敢喝,林平之敢喝,她一個喝慣了藥酒的現代人憑什麼不敢喝了?

她在藍鳳凰那邊,短短月餘,凡是藍鳳凰給她喝的“補藥”、“藥酒”,她都仗著自己《九陽神功》 百毒不侵的特性肆無忌憚的來者不拒。

曲非煙意外生病的時候,其實自己就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她自己的身體這幾月來冷熱交替漸漸平息的感覺,自己再清楚不過了,是以這次的病因早就已瞭然於心。只是,她設計劉菁,要讓劉菁這樣謹慎的人上當,須得讓她緊張一會兒,讓她焦急心慌,才能上當。剛好今日來了紅事,她趁著平一指把脈之時,在平一指手上寫下話語,憑著她任盈盈座下第一親信的身份,讓平一指幫她說了那句帶著歧義的話。雖然如此一來,或許平一指會疑惑二人的關係,但曲非煙才不在乎呢!

見到劉菁為她而斥責威脅那些無辜大夫,曲非煙這個魔女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做的不對,反而因為劉菁的焦急而高興,並且適時的騙劉菁上鉤。

如今,終於如願以償的親近曾讓她感覺異常舒適的懷抱,而方才,也分明感到了劉菁迫不及待、柔潤沉迷的吻,可是,為什麼,心中的那份恍然若失的感覺依然沒有減少分毫?

她為何總覺得,少了一點什麼?

她分明,就在距離劉菁最近的地方,為何總覺得,那些焦急與難耐,絲毫沒有減少?

曲非煙有些疑惑,又有些煩惱的擰起了眉頭。

“呵呵呵呵……”劉菁忽然笑了起來,進而笑得越來越大聲。曲非煙原本已經有些羞意,給她這笑聲奚得更是惱怒,咬牙道:“你笑什麼?”

“非非,我忽然想抱抱你,你給我解開穴道,讓我抱抱可好?”

曲非煙已經開始害羞。她哼了一聲,拿起旁邊劉菁的一件中衣,蓋在劉菁臉上。

“我看你還笑!”

劉菁在衣服下悶悶的笑聲傳出:“哎,非非,我不能呼吸了!你不能殺人滅口啊!”

曲非煙一指點了劉菁的啞穴,正要說話,忽然聽見那傳話聲筒傳來袁慶的聲音:“門主,日月神教聖姑來訪,我們應如何行事?”

這話筒是單向傳音,若是需要回話,須得像剛才劉菁那般用內力大喊,或者使用聚音成束的高深功法告訴二十丈外小書和晴晴才行。

曲非煙現在內力還會完全恢復,而且,她的唇已給劉菁吻得腫了,怎麼敢見任盈盈?可是,她身為任盈盈好友兼屬下,總不能避而不見吧?曲非煙不知如何是好,解了劉菁的啞穴,問道:“姐姐,怎麼辦?”

劉菁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沒有一點兒聲響。

曲非煙趕緊拉開劉菁臉上蓋的衣物,見劉菁雙目緊閉,已無呼吸。

“姐姐?姐姐!”曲非煙拍著劉菁的臉,發現劉菁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她心中冰涼——難道剛剛點錯了穴道,點到了姐姐的死穴?

曲非煙心下焦急,手腕翻飛,三兩下解了劉菁周身大穴。未等她解開所有穴道,劉菁已經翻身而起,扣住曲非煙雙手,攔在懷裡。

曲非煙呸了一聲,道:“我就知道你是裝的!”

劉菁微微笑著,不說話,只是眯著眼睛看著她。曲非煙看她的眼神,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那只狼,劉菁現在的眼神,與那時的那只狼的眼睛何其相似?彷彿抓住了獵物,要吃下肚去一般。

“非非……”

“姐、姐姐?你怎麼了?”

劉菁不答,高揚的聲音已達百丈之外:“袁慶,通知任大小姐稍作等待,我正給非非療傷,失禮之處,還請海涵。”然後翻指一彈,一顆水珠立刻將那傳聲竹筒打得爆裂成粉,再也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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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曲非煙看了半響,直看得對面那人臉頰緋紅,羞澀低頭。

心中嘆了一聲,道:“非非,下不為例,你再調皮,我可得好好收拾你了。”她指尖朝著一丈外的那根竹竿勾了一下手指,竹竿上粉底蘭花的毛巾跳動了一下,飛了起來,落在她手中。

劉菁將毛巾在竹水管的熱水中浸溼,細細的給曲非煙也擦乾了身上的水,道:“該起了,還賴著不動?”

曲非煙窩在她的懷中,任由她擦拭,低聲糯糯道:“姐姐……”

“嗯?”

“你不高興了麼?”

劉菁聽她話中語氣軟軟糯糯的,向當年給她撒嬌那般,笑道:“怎麼會呢?我在想啊,非非身上好香,以後啊,我要每天抱著我家非非睡覺!”

曲非煙瞅著她的眼睛,說道:“真的麼?你不準反悔!”

劉菁道:“我何時騙過非非了?”

曲非煙很肯定的揭穿:“很多次!”

劉菁:“……”

當劉菁穿戴整齊,一臉嚴肅走出來的時候,幾個護衛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他們從小在衡陽的別院山莊長大,雖然不是劉菁的親傳弟子,但也蒙劉菁親自指導過武藝,長大後收為內門弟子。他們自小在一起,用眼神便能明白的意思。

“門主這神情……果然是霸王硬上弓沒成麼?”

“曲師叔功夫遠不及門主啊,為何……”

“據我所知,最近師叔學會了一門劍法,極為厲害,門主都不是對手!”

“你怎麼知道?”

“咱們看見的啊!上次門主和曲師叔比武,不是門主輸了麼?”

其他三個護衛齊刷刷的用眼神鄙視他:“從小到大,門主和曲師叔比武,有贏過的時候麼?”

任盈盈並沒有急著走,在等了一小會兒之後,就在客廳見到了劉菁。

任盈盈的眼中,這位少女身穿青色長袍的男裝之下,不但沒有掩蓋她的相貌,反而平增了幾分英氣,腰間暗紅腰帶中隱隱可見藏著的軟劍,若不是非非曾經告訴夠她,怎麼也是看不出來的,如此應敵,定可出其不意。她邁步進來,滿臉笑意,卻又有女兒家之間的親近。

綠竹翁是過來人,看見劉菁雖然眉心凝結,還是處子,但眉角含媚,眸底暗含春情,顯然剛才動情至深。再想到她剛才正與曲非煙單獨在一起,這其中的聯絡就不難猜想了。

綠竹翁望向任盈盈,點了點頭。任盈盈心下有些吃驚,此事讓她驚訝,卻也在情理之中。

天一門這個忽然見世的強勢門派,讓許多高手輾轉難眠。而今天任盈盈確定的這件事,因為劉菁與曲非煙的關係,她便不必擔心天一門了。若江湖知道了這件事……這位劉門主,恐怕不容於正道。可以想見,他們日月神教在不久之後,絕對會少一個強敵。

任盈盈摘下斗笠,起身上前,拱手道:“劉門主,神交已久,一見之下,果然不凡!無怪乎非煙每日說道劉門主,都讚不絕口!”

“非非就是不知道謙虛,誇獎自己姐姐!”劉菁笑道:“非非也在我面前提了盈盈姑娘多次,你是非非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我劉菁別的沒有,最不差的便是與朋友共飲的美酒!來人!”

她不叫“聖姑”,一句“盈盈姑娘”,立刻拉近兩人的距離。

一直在旁邊陪客的袁慶站出來道:“門主請吩咐!”

劉菁一揮手,豪氣萬千道:“把珍藏的美酒、器皿都拿出來,配上好菜,我請盈盈姑娘、綠竹先生賞鑑一番!”

又對任盈盈、綠竹翁道:“早聽說神教的朋友對美酒多有研究,還請不要推辭!”

任盈盈笑道:“美酒配英雄,我們兩個小女子,也來做一回酒上英雄!”

任盈盈乃江湖第一大門派、日月神教的聖姑,劉菁乃是天下第一新秀門派的掌門人,兩人對飲,可以預見,不用多少時日,便有佳話傳入江湖。

全天下都知道,劉家人和魔教勾結,她劉菁如此,不過是子承父業,將這傳統發揚光大,是值得自豪的事,劉菁何曾怕過旁人的言語?

    從數年前開始,酒中月的美酒便成了世間珍品的代名詞。因為劉菁定下必須會武才給秘酒的規矩,真正的好酒尋常人喝不到,唯有武林人才能一嘗。黑白兩道,無不以能喝到酒中月的珍藏為榮,酒中月的藏酒窖時常有樑上君子光顧。但在劉菁設計的防盜措施之下,至今被人成功盜走的記錄都寥寥無幾,而且都與看守人的疏忽有關。

    自從上次計無施在開封偷走了三十多壇好酒,劉菁怒氣之下,將計無施一路追殺到了西域之西,最後仍然給拎回來在開封人潮最洶湧的河邊,暴曬十日,差點給曬死。因劉菁鄙視他為人,廢了武功丟了出去。從此之後,整個酒中月一次性丟失的酒再沒有超過三壇——據說令狐沖那家夥也曾多次來盜酒,只是每次也不超過三壇。劉菁自然也將這筆款子記在風清揚與華山一門的賬單上。

    “風清揚,哼,你以為教了令狐沖獨孤九劍就能打贏我?呸!看我怎麼整他!”這次田伯光帶著林平之上華山找令狐沖打架,林平之可能天生就有學快刀的天份,他在原著中學正統的華山劍法一點長進也沒有,學起田伯光的快刀來倒是進展極快,竟然在單挑之下,將嶽不群的幾個排不上號的小弟子給揍趴下了!風清揚終於還是忍不住將自己的劍法找到了一個傳人。

    按照劉菁的腹誹,這傢伙其實一直不停的在華山晃悠,就是為了勾引一個年輕弟子傳承自己的武學,只不過整個華山都給嶽不群洗腦了,沒有空隙。好不容易因為田伯光的到來找到一個理由,當然要把令狐沖這個對自己脾氣的小子弄來傳他的衣缽。

    不過,令狐沖沒有拿到《笑傲江湖》的曲譜,也就沒有機會和任盈盈近距離接觸,與任盈盈已經擦身而過,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緣分走在一起;另一方便,他的小師妹還是喜歡上了林平之,為了跟著林平之,差點沒離家出走,讓嶽不群狠狠教訓了一頓。不過還好,藍鳳凰會好好“疼愛”他一番的,當年劉菁嘗過的苦頭,怎麼也要讓風清揚的後人也去受受罪。

    任盈盈對於美酒並沒有多少研究,只是她身為聖姑,下面人獻上的美酒何曾會有次品?長久以往,對於美酒的味道,任盈盈也是極為挑剔的。但她時常飲用的美酒,恰好正是酒中月的精品。曲非煙是天一門眾長老的“師叔”,身份尊貴,每個月都有定額的貢酒供她享用。而這些美酒,任盈盈和藍鳳凰消滅了一大半。

    中國人喜歡在酒桌上談正事,這時候從古時候就有的。任盈盈與綠竹翁坐在桌子的東面,劉菁坐在西面與任盈盈對面而坐。桌面放著七個杯子,十幾碟精緻的下酒小菜。

    這些杯子從左至右,分別是羊脂白玉杯、翡翠杯、犀角杯、古藤杯、青銅爵、夜光杯、琉璃杯、瓷杯、金盃、銀盃、石杯、象牙杯、虎齒杯、牛皮杯、竹筒杯、紫檀杯等等,或大或小,種種不一。

    劉菁道:“對於我來說,世間最重要的,莫過於幾壇美酒,一碟小菜,有幾個生死之交,求一位紅顏知己。試想,與好友相聚歡囂之日,與知己情濃意深之時,開封取酒,與好友、知己談笑一醉,豈不是人生最大的妙事?”

    “看來劉門主的灑脫,不輸於劉三爺、曲長老!”任盈盈笑道,“不過,我算是生死之交,還是紅顏知己呢?”

    “我們雖未相見,卻因為非非神交已久,相互性情,也多知道,早已經算得上是朋友了。對於朋友,兩肋插刀再所不辭,豈不是生死之交?有的人相處一生,也成不了朋友;有的人只見過一面,便能生死相托。”

    任盈盈越加為她的氣度瀟灑折服,道:“好!我任盈盈就交你這個朋友!不過,你說,喝酒除了生死之交,還要有紅顏知己。這紅顏知己在何處呢?”

    劉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一笑,拎起一瓶汾酒,緩緩倒進那白玉杯中,舉杯唇邊,言道:“我這一生,只有一個願望,便是希望,下一刻,在我回首遙望之時,我心儀之人正在不遠處亭亭玉立,我對她眼波流轉,而她解意的回眸,翩然一笑,從此情意萌生,黯然心動。”

    劉菁言及於此,將白玉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回頭凝望,正見院門轉角之處,一位少女婷婷而立,正好漫步而來,感到到她的目光,展顏一笑,霎時間山花爛漫,天地失色。

    任盈盈坐在旁邊,見到兩人互望的神色,恍若聽見了一段感人至深的琴音,心底竟被兩位少女這樣互望的眼神感動至深。

    她第一次知道,眼神能傳達如此的深情。

    “古人說,秀色可餐,可見這秀色也是能做下酒菜的!非煙,好久不見!”

    任盈盈話音未落,曲非煙足底在迴廊的護欄上輕輕一點,飛身而出,落在眾人聚飲的廳外,翠綠色的繡鞋踩在亭邊的草地上,有軟軟細細的聲音。

    “盈盈姐姐,你來了?”

    任盈盈看見劉菁起身拉著曲非煙坐在身邊,笑道:“我早來了,可惜有人躲著不願見我。”

    曲非煙鎮定功夫了得,或者說是臉皮太厚,竟然也不臉紅,順勢坐在劉菁身邊,笑道:“我病了嘛,盈盈姐姐不是還請了平一指來給我看病麼?”

    任盈盈道:“半天功夫就好了?你的病倒是好得快,不是心病吧?”

    曲非煙笑著道:“都靠姐姐內力高深,給我治好了啊!”她一邊說著,一邊搶過劉菁再次倒好的汾酒,杯子還是劉菁用過的那個白玉杯,下口之處也是劉菁沾唇之地。

    劉菁雙手擊掌,立刻有僕從拿上來一小壇酒。劉菁撕開酒封,在瓶口嗅了嗅,道:“好香、好香!這葡萄酒,香味濃郁,值得一飲!”

    劉菁拿了一個夜光杯,給任盈盈倒上葡萄酒,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請!”

    又給綠竹翁拿了一個琉璃杯,倒上玉露酒,道:“飲這玉露酒,當用琉璃杯。玉露酒中有如珠細泡,盛在透明的琉璃杯中而飲,方可見其佳處。”

    “此乃花雕酒!非非,這是咱們小時候別離的那一年,我埋在別院樹下的,如今已過八年,正好一飲!”

    綠竹翁看了劉菁一眼,道:“唐人有詩云:‘玉碗盛來琥珀光。’可見玉碗玉杯,能增酒色。汾酒當用白玉杯,葡萄酒用夜光杯,玉露酒,當用琉璃杯。這花雕酒,又有什麼講究?”

    劉菁笑道:“越女作酒酒如雨,不重生男重生女。女兒家住東湖東,春糟夜滴珍珠紅。在紹興,這種酒叫做‘女兒紅’,女子幼時埋於樹下,當成婚之日,便開封飲用,夫妻對酌,名為‘合巹酒’,在唐時叫做交杯酒。”

    這時正是宋初,紹興女兒紅還未聞名天下。劉菁講出這個典故,眾人都覺新鮮。

    劉菁從桌上的杯子中選出兩個白瓷杯,道:“喝女兒紅,須得用古瓷杯,這是盛唐朝時的瓷杯,我漢人氣象如日中天,正適合我等飲用緬懷。”又將被子遞給曲非煙,道,“非非。你看這杯子上是什麼花?”

    曲非煙聽到劉菁解釋“女兒紅”的來歷,隱約有些期待,瞅了瞅上面的花紋,抬起著手的杯子道:“這是荷花和蓮藕!”有抬起右手,道,“這是杏花。姐姐,為何要杏花呢?”

    劉菁哈哈笑道:“因荷而得藕,有杏不需梅!我們在一起,不需旁人多言!今日就請盈盈姐、日月神教的聖姑來為我們做一個見證——我劉菁,今生娶曲非煙為妻,一生一世,絕無反悔!”

    “好!好一個‘因荷而得藕,有杏不需梅’!我們武林人,便該如此灑脫!”任盈盈終於動容,拍案道,“菁兒妹妹,非煙,此言當浮一大白!”

    任盈盈與綠竹翁一飲而盡。劉菁與曲非煙舉杯向二位客人致意,相對而坐,挽手飲下交杯酒。

    曲非煙聰慧至此,已明白了劉菁的想法。方才在澡池裡,劉菁知道她對二人的情誼之時忐忑不安,便換著法兒讓她開心。任盈盈乃日月神教聖姑,說一不二,若是劉菁有絲毫不合誓言之處,便是任盈盈與日月神教也不會放過她!

    往日只有劉菁的十個門人,以及內門弟子等知道二人關係,都閉口不談,不敢宣揚出去。今日如此多的僕人丫鬟,有的是外門弟子,有的卻只是尋常下人,劉菁這樣明目張膽的宣言,過不了多久,便要天下皆知了!天一門門主劉菁有磨鏡之癖,這是多大的談資?

    曲非煙不知該如何才能表達此時所感,只能緊緊拉住劉菁的手,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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