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再次衝進來的時候,神情非常凝重,全然不像之前第一次那樣從容。

“怎麼回事?系統故障?!”

“不是,是……爆發。”

“這不可能!之前從來沒有過一天之內爆發兩次的記錄,監控資料呢?資料有異常你們都不注意的嗎?”

“安靜點!主系統被破壞了,先別管那些,來看看他的情況。”

揚瑟恩所在的玻璃柱前圍滿了人,隔斷了他與楊深之間的視線,楊深看不見對方的表情,耳邊還環繞著聒噪的警報聲。

然而在那麼嘈雜的環境裡,楊深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某種細碎的碎裂聲,有點像——像玻璃柱上蔓延出紋路的聲音。

與此同時,身體裡的血液好像沒來由地沸騰起來,躍躍欲試地如同有自主意識一樣想要去回應一種微妙的共鳴與震顫。

震顫化作萬道江流,衝遍他的四肢百骸,充斥每一條經絡每一個細胞,這一次突如其來的毀滅慾望,要比之前那一回更加強大而可怕。

楊深眼前隱約能夠看見氣浪翻騰爆破,整個人卻沉浸在一種奇異的無聲環境中,耳朵像是被堵上了一樣,眼睜睜看著一出默劇上演。

他的四周,揚瑟恩的四周,玻璃柱齊齊炸裂,維生液一地流淌,各種儀器被破壞殆盡,碎片飛濺,讓那些科研人員無一例外地受傷倒地。

最後的最後,是腦中一片混沌,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唯一的幽微光源,是胸前瑩瑩的鮫珠,映照出虛弱無力地從破碎的玻璃柱裡倒在地上的揚瑟恩。

那個有著與揚瑟爾肖似面容的男人,半睜著雙眼,無聲地對他說:“快走。”

然後耗盡了所有生命力般如釋重負地閉上了眼睛,看上去胸膛毫無起伏,像是已經死了。

同樣倒在一地維生液裡的楊深驚駭莫名,想爬過去,卻無力負擔這個動作。

兩次的爆發早已把他全身的力氣抽乾,四肢綿軟無力,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支撐。

然而憑著驚人的毅力,楊深硬是一點一點挪到了揚瑟恩的身邊,碰了碰他,聲音嘶啞地小聲叫道:“將軍?將軍?”

揚瑟恩毫無反應,甚至感覺不到他的呼吸,但身體還是暖的,不知道是因為沒死透,還是還沒死。

楊深咬了咬牙,踉踉蹌蹌地半跪起來,備用系統的再次崩潰讓整個環境冰冷漆黑得像是地獄。

他知道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瞞過誰,奧斯頓可能很快就會得到訊息趕過來,到那時無論是揚瑟恩還是他都插翅難飛。

要恢復力氣,離開這裡,立刻馬上!

摸索著爬到昏迷了滿地的幾個科研人員身邊,他伸手小心翼翼地他們口袋裡面搜尋,摸出了幾瓶試劑。

那是補充能量和體力的東西,這幾個科學狂人完全沒有心思做進食那樣浪費時間的舉動,那幾天拿他做實驗的時候,楊深看到過,他們用這個迅速補充體能。

只是不知道對他有沒有作用。

沒時間考慮了,楊深一連開啟三瓶,仰脖往嘴裡灌去,頓時盈了滿口腥澀詭異的味道,實在令人難以下嚥。

然而試劑的效果是明顯的,流過喉嚨的時候甚至有一種燒灼感,力氣也開始一點一滴地回覆,而副作用,暫時沒有看出來。

回頭看了一下揚瑟恩,猶豫了一下,楊深把最後一瓶營養劑弄到他嘴邊,揚瑟恩現在的情況顯然沒辦法自己喝,連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楊深沒空磨蹭,硬是給他生灌了下去。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糟了,這些人反應太快了,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多走幾步路。

但他絕不能,絕不能再被抓住,再變成奧斯頓用來威脅藍夙淵的籌碼!

深吸了一口氣,楊深先放開揚瑟恩,讓他軟軟趴回地上,自己抓了個不知什麼東西在手裡,斂聲屏息躲到障礙物的後面。

“啪。”幾支手持光源被開啟,往室內照了照,映出滿地狼藉,以及地上的揚瑟恩,“那是怎麼回事!”

不是奧斯頓的聲音,楊深眉尖微微一鬆。

幾個人驚慌失措地跑進來,全然不顧同樣倒在地上的科研人員們,紛紛去檢視揚瑟恩的情況。

“將軍!將軍!”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七個……

竟然只有七個?楊深有點慶幸又有點懷疑,以奧斯頓對揚瑟恩的關注,怎麼可能實驗室出事只有這麼點人來?

不,也許都守在外面,他只要一出去,就會被無數人包圍。

不過,那群人之前說過,揚瑟恩之前也會有爆發的情況,所以,也許他們已經習慣了,所以沒有覺得這次有什麼不同。

但奧斯頓原本是一定會來的,現在不沒有出現,要麼是他不在潘多拉城,要麼……他還不知道這裡出了事。

如果是後者,是不是說明,即使是在這個地方,也不是人人都跟奧斯頓一條心。

最後進來的那個人似乎有點眼熟,隱隱在哪裡見過,但光線的緣故讓人實在看不清。

只見那人飛奔到揚瑟恩跟前,比任何人都要急切,而其餘人,已經開始檢視地上別的人的情況,並在整個房間裡轉悠起來。

就是現在,不能失去先機。

楊深深吸一口氣,握緊手中的東西,以幾乎是自己極限的速度衝出去,毫不手軟地一下敲暈了一個。

那個人大概完全沒想到在這裡會衝出一個人來,猝不及防之下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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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剩六個。

然而他們現在已經被驚動了,短暫的驚訝與茫然過後立刻回過神來,前前後後地向楊深衝過來。

思維在此刻卻變得格外平靜起來,楊深感覺自己並不在黑暗如地獄的潘多拉城的實驗室裡,而在優美寧靜的海下,海底城附近的海谷。

藍夙淵就站在他身後,聲音冰冷卻充滿了磁性。

眼前尖叫著衝過來的,是一隻又一隻的海怪,無數觸手和尖牙利齒,卻早已不足為懼。

“攻擊它的弱點,留好每一步的退路,下手要快、準、狠,不要給敵人反擊的機會!”

一隻。兩隻。三隻。四隻。五隻。

還剩一隻,最後一隻,今天的訓練就完成了。

渾身溼透的楊深發出無聲的吶喊,衝到最後一個人面前,顧不上去看對方的表情,他的眼裡,只剩下對方的動作。

然而這個人卻不像之前那樣容易解決,對方甚至捉住了楊深的手腕。

畢竟不在全盛的狀態下,僅僅靠那麼點營養劑,完全不能讓虛弱的楊深立刻生龍活虎,但是……不甘心啊……都走到這一步了,難道到此為止?

“啊!”楊深短促地叫了一聲,猛地一頭撞了過去,到這裡已經是極其野蠻的原始搏鬥了,根本沒有什麼招式什麼計算可言。

對於楊深來說他就是在拼命。

“噓——噓——別動,別動!”然而他想要拼命的物件卻似乎有點異常,他抓住了楊深的頭髮,將他扯離自己,卻沒有繼續動手。

那聲音似乎有點耳熟?

視線中那張臉好像存在在記憶深處,卻被血糊了眼睛,現在的楊深渾身是血,不知道哪裡是自己的哪裡是別人的,如浴血的修羅。

“揚瑟爾!揚瑟爾!輕點,我不是你的敵人!”

“你是……”想起來了,楊深腦中漸漸浮起對眼前這個面孔的印象,其實也沒有過去太久時間,只是對他來說,恍若隔世。

是那個人,他剛剛重生的時候,以為他是揚瑟恩將軍而潛入他的房間,試圖將他救走離開總統府那個揚瑟恩的部下。

“安靜,安靜揚瑟爾,聽我說,總統暫時不會過來,他還不知道,將軍快不行了,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這個人……能相信嗎?

不知道,楊深現在只能聞到滿屋子的血腥味。

“走得動嗎?我要背將軍。”

沉默了一下,楊深點點頭,不發一言地看著他把不知是死是活的揚瑟恩背上,看了一眼外面。

那人搖搖頭,“那邊不能走,跟我來。”

******

再次醒來的時候,楊深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眼前似乎有一縷明亮的金髮在晃動。

“謝……爾?”

太好了,謝爾還活著。

像是猜到了他心思,有一頭璀璨金髮的少年冷笑一聲。

“我的隊長也不是白當的,奧斯頓以為他是民心所向?相比之下,倒是找機會救你比較煩,我說你怎麼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楊深,你知不知道你在用誰的身體?”

“抱歉……”

“該死的你為什麼要道歉!你明知道我在遷怒!”謝爾似乎十分煩躁。

楊深勾了勾嘴角,露出一點安撫的笑容。

謝爾瞪了他半天,撇撇嘴,卻還是幫著楊深讓他半坐起來,把一碗粥遞到他面前,“吃。”

愣愣地低頭喝了兩口,終於回過神來的楊深面色大變,“藍夙淵!”

“不吃飽你再叫幾聲都沒用,他還沒到達潘多拉城,不過也快了,想想我還有點好奇,那群人怎麼安置他?放在巨大的魚缸裡?全民展覽?”

他戲謔地笑道,“真要帶他巡迴演出的話他一定會被所有人扔臭襪子和破石頭的。”

楊深卻笑不出來。

昏睡前的記憶裡應該還有不知死活的戰神和另一個故人在逃亡,他們這是安全脫險了?

他忍不住環顧四周,卻驚訝地發現,就在他不遠處,熟悉的玻璃柱裡,揚瑟恩正無聲無息地蜷縮在維生液中。

像一場循環不斷的噩夢,讓他幾乎要一躍而起。

“別緊張!”謝爾用力按下了他,臉漲得通紅,“真是要命,你現在力氣真大,彆扭。已經安全了。”

他回頭看看揚瑟恩的狀態,解釋道:“他只能泡在維生液裡,否則就會死,亞德里早在制定營救計劃之初,就開始建那個玩意兒——對了,亞德里還不知道你不是揚瑟爾。”

頓了一下,謝爾沉聲道:“楊深,揚瑟恩現在是不可能走出維生液了,但是——”

話還沒說完,楊深已經接過了他的話頭,“但是人們還需要戰神,我知道該怎麼救藍夙淵了,謝爾,我要回奧斯頓那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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