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布等人一驚,面面相覷,憂慮地望著楊深。

剛才他們血氣衝腦,一時不管不顧打了起來,差點忘了自己需要低調低調再低調。

而現在顯然即使想到也已經來不及了,隨著門口站在陰影處的那個男人一邊鼓掌一邊走進來,他們忍不住後退幾步,低下頭。

唯一沒動的只有楊深,謝爾皺了皺眉,不知道他打算幹什麼。

只見楊深甩開原本扭著的那個士兵,兩手交握轉了轉手腕,自然而不顯眼地把手鐲戴好,轉過身去對著鼓掌的人,不卑不吭甚至有點高傲地表示,“我只是個平民。”

一旁的梁丘等人都要暈了,大哥,你現在這個看上去近乎無禮傲慢頤指氣使的樣子,哪裡像個平民哦,這到底是要演的哪一出?

那個新進來的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楊深,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哦?平民?”

語氣中卻表示出明顯的不贊同,“現在的平民要是都這麼彪悍,這仗也早該打贏了。”

楊深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微笑,“平民也分很多種。”他刻意壓低了語調,給人一種話中有話語意未盡的感覺。

如果不是謝爾巴布誠他們見過楊深本來的樣子,幾乎也要被眼前這個幾乎氣質截然不同的男人給唬住了,當真是演技精湛。

謝爾垂了垂眼睫,掩住眼中的思緒,看來楊深已經有想法了,情勢既然不容商量,還是看看發展再說。

“你們幾個,滾。”正與楊深對峙的男人分了幾絲眼角餘光給那幾個還在哎呦哎呦的兵痞子,喝道。

那幾個人趕緊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就好像屋裡有鬼一樣,連頭都不敢回。趕走了那幾個,他的目光再一一掠過跟楊深一起進來的一群人,倒沒有再讓人滾。

掃到謝爾時,他嘴角微妙地一抬,“那位金髮的小兄弟,身手也很不錯嘛,我們烏托邦還真是藏龍臥虎。”

他後退一步,慢悠悠地說:“平民有很多種,是吧?”他忽然發難,猛地伸手捏住楊深下頷,“裝出這麼一張臉,你想做什麼?”

楊深被迫仰起頭,臉上湧起一股嫌棄的怒意,像看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樣,輕聲道:“放開。”

那人臉色忽變,有點難堪,咬牙切齒道:“就是這種表情,嘖,平民?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才用這種表情看人。”

他忽然又放下手,不甘心咬了咬嘴唇,心思急遽變幻的模樣,好一會兒,大概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壓下不甘說:“您先換好衣服,我在外面等閣下,有人想見您。”

說完他就跟悄無聲息地來時那樣又悄無聲息地出去了,剩下不明就裡的幾個人面面相覷。

“楊深,剛才這是……他說,您?”誠第一個發出了疑問。

楊深往外面使了個眼色,示意那人還在外面,然後伸手指了指浴室。

幾人再次進入浴室,楊深一刻不停地抬手把所有聲控的淋浴噴頭都開啟了,一瞬間,譁啦啦的水聲充斥了整個房間。

在水聲的掩蓋下,把幾個人聚集在一起,楊深抹了一把額頭,深深吐了口氣,“我剛才想到,謝爾說那個利比亞,從前是揚瑟恩將軍的左膀右臂。”

謝爾點點頭,又說,“可當時我們都駝著背低著頭,去了新兵營應該也不會跟他多打照面,按理說他不應該注意到你。”

楊深如今這張臉,用得好是武器用得不好是麻煩。

“這裡可能不止一個人就近見過揚瑟恩將軍,既然利比亞下來了,只防他一個不夠,我們防不勝防。”

“那跟你剛才——”巴布眨了眨眼,他個子大,腦子卻一根筋,不太容易轉過彎來。

搖搖頭,楊深說:“剛才確實我衝動了,但塞、”他原本想說塞因斯,但很快改口,這些人並不知道光腦,“但飛行器不能給他們。”

“別擔心,下手的時候我就想好了後路。”楊深對他們比出一個沒事的手勢。

時刻不忘,融入本能,藍夙淵說過,戰鬥的時候每一步都要想好後招和退路。

佈局也是一樣。

梁丘看了一眼外面,“你是想……”

“從新兵營起的話我們速度太慢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機會接觸到奧斯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幫藍夙淵。

他按下思念的苗頭,讓眾人再靠攏一點。

“那個人肯定見過揚瑟恩,但是不熟悉,所以對我心存疑慮,充滿懷疑,想要碰碰運氣。”

“但利比亞則不一樣,既然是將軍近臣,只要給他打正面的機會,肯定不陌生我的長相,而且也會感覺得到我不是真正的將軍。”

“平民長得像將軍是很危險的,但如果我表現得並不像平民的話,他們又反而會遲疑。”

謝爾恍然大悟,“但凡他有一點利用之心——”

誠若有所思地介面,“即便沒有利用之心,起碼也會有點愛屋及烏?”

“或者曲解?”梁丘補充。

巴布還是一頭霧水的模樣。

話到此為止,畢竟他們無法深入瞭解利比亞,不知道他真正的個性是如何,到時候還是要隨機應變。

終於能夠安安靜靜地洗個澡,洗完後楊深拿起那捲皺巴巴的軍服,耐心地把它抖開弄得稍微平整一些,然後才套到身上。

望著鏡中與幾個月前截然不同的自己,楊深一時有些怔忡,那挺拔的姿態,堅毅的面容,還有漸漸變得矯健勁瘦的身材。

如果現在的這個人去冒充揚瑟恩待代嫁的話,恐怕能有七八分像了吧,不再僅僅是臉,還有氣質與精神。

只是……鏡中人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溫柔而自信的笑容,他是楊深,不是誰的代替品。

不知道戰神將軍穿著軍服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從心底油然而生一股陌生的豪情。

“走吧。”

那個人果然如他所說的那樣在外面等著,見楊深他們出來,目光複雜地在楊深身上掃過,“請。”

楊深邁步,謝爾與誠等人習慣性地跟著他一起,那人卻伸手一攔,“抱歉,只有這位能跟我走。”

楊深瞳仁一轉,落到幾個人臉上,用吩咐的語氣說:“那你們就在這裡等一等。”

謝爾十分配合地做出一點略恭敬的神態答應。

果然那人看楊深的表情更深沉了幾分,一言不發地在前面帶路,“到了,請進。”

他自己站在外面,絲毫沒有要進去的意思,楊深也面無懼色,徑自往裡走。

利比亞正坐在一張辦公桌前,擺弄著光腦——那是末日之後人類重新造出來的型號,按塞因斯的說法,比它不知道差了九萬八千里去。

當然,以塞因斯的性格,這酸溜溜的話不能全聽,差肯定是差一點兒,但差那麼遠應該不至於。

他不知道是在看前方的戰報還是在跟誰通訊,聽到進來的聲音,頭也不抬地說:“我說過沒有命令不許進來。”

楊深立刻瞭然,果然認出他的是剛才帶他那個男人。

本來麼,他面對利比亞的時候一直沒抬過頭,利比亞當時也懶得看他們,否則當場就該認出了,沒道理還要後面來找他們。

利比亞正在思考著什麼,好一會兒,才感覺到剛才進來那人竟然沒走,他嘴角抿成一條直線,抬起頭來,語氣冷淡。

“不是叫你不要——”

哐當!

繞是利比亞這樣冷靜自持的男人,也忍不住扶住了桌子,“將、將軍?是你?”

他三步並作兩步,從桌後面繞過來,激動地想要對楊深行禮,卻又露出一絲迷惘的表情,忍不住打量著對方。

楊深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顫抖,看來揚瑟恩在這位下屬的心裡,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否則以利比亞之前表現出來的冷靜和理智,不至於如此失態。

“不對,你不是!”利比亞的臉色忽然變得難看起來,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失望和憤怒,“你是誰?”

楊深略彎腰致意,“我們剛剛見過,長官。”

聽到他的聲音,利比亞只思索了片刻,“你是剛才那些平民中的一個?”

他皺著眉頭,繞著楊深打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還有幾分沉浸在楊深的容貌中,聲音卻已經恢復了冷靜。

不愧是戰神的左膀右臂,可以看得出極高的心理素質。

“不對,你不像是平民。”他用手輕輕敲著桌子,似乎在考慮什麼,半晌道:“上面派你來的?奧斯頓總統又想做什麼?”

注意到那個“又”字和利比亞的態度,楊深心中更確信一分,上面派什麼人幹什麼他自然不知道的,但卻表現出心照不宣的樣子,巧妙地把皮球踢回去。

“你說呢?”

利比亞面色微悍,“不愧是總統大人,替身這種招數,也只有他……如果不是將軍……”

他話說一半卻沒再說下去,哪裡知道楊深正在心底催促著他趕緊說出揚瑟恩將軍究竟怎麼了,他卻話鋒一轉,死死地盯著他的臉。

“是只有你一個,還是,有很多?”

“我只知道我自己。”

利比亞面色變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晌,他才擲地有聲地說:“好,我讓你上前線,但你要知道,失敗的話,所有人的信心都會遭受嚴重的打擊。你上了戰場,代表的是戰神!在那之前,給我看你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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