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瑟……楊深!”

癱倒在駕駛艙裡閉著雙眼正在努力平復呼吸的楊深忽然整個人都被晃了起來,他下意識地睜開眼,眼前飄過幾絲金髮和少年焦急的表情。

雖然一閃即逝,但還是依稀能夠看到幾分過去那個傲嬌少年的影子。

謝爾看到那個人醒過來,立刻收起臉上情急之中露出的不合時宜的表情,嘲笑道:“你這個樣子,讓我有點懷疑你能不能活著走到奧斯頓面前。”

“抱歉讓你擔心了。”楊深彎了彎嘴角,搖搖晃晃站起來,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

說真的,習慣了海底的清涼世界,乾燥高熱的陸地一時竟還讓人有點不適應。

此時正值夏季,就算是靜靜坐在屋子裡也能熱出一身汗,更別提他們這群高度緊張的逃亡客了。

“……”謝爾想說他一點都不擔心,看到楊深的表情最後還是沒有反駁,只說:“大家在外面等你。”

“馬上就來。”扶了扶駕駛座,楊深站穩了身體。

多虧連日來的訓練,雖然這次飛行也耗費了他大量的精神力,但還是留了點餘地,恢復起來也快得多。

看了看楊深有點狼狽的形象,確定他應該不會一頭栽倒在地出不來後,謝爾乾脆先出去,留給他一點空間。

楊深自己整了整衣服,其實現在這種時候,本來也沒什麼好磨蹭的,只是他剛想出去,忽然想到了胸前的鮫珠。

雖然藍夙淵並沒有提過這顆珠子是否跟他的性命休慼相關,但楊深確信它對他一定很重要。

但這麼重要的東西現在卻被藍夙淵掛在他的胸前。

他不會忘記上一次遭到挑釁與翎羽的對戰,這枚鮫珠甚至被奪走扔了出去。

如今又這樣大喇喇地掛在這裡,雖然接近胸口的地方讓他能夠感受到那個男人的氣息和一點溫暖,但終究還是太危險了。

他不能把鮫珠置於險地,尤其是,此時他與藍夙淵相隔萬裡,誰也無法親眼確認對方的安危。

“塞因斯?”

“到!”

“……你能把沙棠號收起來的話,鮫珠是不是可以一起放在沙棠號裡?”

雖然這樣也不是很安全,但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唯一比較安穩的地方。

“理論上是可以的,我試試看哈。”

楊深點點頭,伸手想要解開鮫珠上的珠鏈,手指努力了半天,眉頭卻輕輕蹙起。

“嗯?”他看藍夙淵解的時候明明很容易的,上次翎羽也只是輕輕一扯就掉了,怎麼他拿不下來?

難道是反手不太順的緣故?

他低頭又嘗試了一次,卻仍舊以失敗而告終,不由得有些心慌,鮫珠怎麼了?莫非有什麼問題?

“塞因斯你試試能直接收起來嗎?”

“命令收到,小鮫珠我來啦,嘿嘿嘿。”

盪漾的光腦發出一陣柔和的綠光,非常接近鮫珠本身的顏色,在楊深胸前將它包圍起來。

楊深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鮫珠卻依然在他胸前,“這是?”

“咳咳,報告主人,有一個不幸的訊息,這枚鮫珠解不下來了。”

怎麼會這樣,他一直好好地把它珍而重之地掛在胸前,絕對沒有做過別的什麼手腳,好好的怎麼會解不下來。

腦海中光腦的聲音再一次十分盪漾地傳過來。

“據我剛才取樣研究和邏輯運算後推定,應該是由於主人您與那條魚完成儀式的作用,現在這世界上大概只有那位藍皇大人能把它從你脖子上取下來——你自己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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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深張了張嘴,伸手握住冰涼的珠子,只有藍夙淵才能取下來嗎?

如果真是這樣……也許對有的人來說,這是一種束縛,但在楊深看來,這是一份契約。

屬於他和藍夙淵的,無人可以插足的,多麼強大的外力也不能扭斷的契約。

那時候翎羽可以輕而易舉地拿鮫珠作為他的軟肋,因為那時他和藍夙淵還沒有任何關係。

而現在——“我明白了,謝謝你,塞因斯。”楊深臉上浮現出由衷的笑容。

不是他平時習慣性的溫和與微笑,是真摯的、打從內心深處感覺到的喜悅和歡欣。

你將他交予我手上,我會把他變成我的力量。

推開門,門外的人們已經等候了一會兒,因為終於獲得了自由和回到陸地滿心地興奮和新奇,他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出去看看。

但因為楊深沒有出來,儘管有人焦躁,但最終還是沒有誰擅自離開。

“來了。”

“他來了。”

看到駕駛艙門開啟,先是一陣竊竊私語,繼而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矚目著從裡面出來的那個人。

“我們自由了。”楊深看向眾人,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聲說。

聲音並不響,卻贏來山呼海嘯般的回應。

“接下來我說的話,希望大家聽了之後能認真考慮,然後遵從自己的本心做決定。”

“在海底的時候我就說過,我回到陸地上是為了有朝一日與奧斯頓總統面對面,當然是在對立的立場上。這很危險,我不能保證什麼。”

“現在大家已經回到陸地,想要跟著我的,我做不出更多的承諾,只能保證在任何時刻,一定會衝在你們前面。”

“如果想要進入烏托邦過平靜生活的,也不會有人強迫你們留下,你們可以自由地離開,過你們自己想要的生活。”

一段話說完,楊深開啟了沙棠號的門,外面的精緻更加清晰地映入所有人的眼中。

謝爾第一個走到楊深身邊,“我來,就是為了給揚瑟爾報仇,救出揚瑟薇。”

楊深點點頭,回以感激的目光。

剩下的人們面面相覷,卻不能立刻做下決定,鮫人的餘威猶在,讓他們言行舉動還有點無法脫離海底的影響。

商量的聲音小心翼翼,儘管如此,除了謝爾之外,半天都沒有人再站出來,猶豫地向彼此確認著決定。

楊深不動聲色地看著每個人的表情,其實這個情景他一點都不意外。

雖然當初說服他們相信他能帶他們走是用了報仇的理由,但這些在海底被壓抑得太久了的人骨子裡渴望的就是自由和安定的生活。

而報仇的物件又是奧斯頓,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千軍萬馬消耗掉多少人的時間和生命才能接近他,兩相權衡,無疑進入烏托邦過點平靜生活是明眼人都會有的選擇。

不知道他們猶豫了多久,終於有人第一個開口。

“楊深,那個,我們真的很謝謝你帶我們離開那個海底監獄,我們也恨總統大人棄我們於不顧,但是你看,我這輩子連跟人打架都沒打過……”

隨著第一個人的出聲,慢慢地,更多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啊,我的妻子和女兒都還小,她們一直想在烏托邦過平常人的日子。”

“我覺得我們不可能有機會打到總統大人面前,他有那麼多的軍隊和武器,我只是個會做飯的奴隸。”

“楊深,我、我走了。”

留下一句話的人們不敢直視楊深的眼睛,低著頭匆匆帶著妻子兒女離開了沙棠號。

更多的人連話都不說,只是沉默著轉身,留給楊深一個無聲的背影。

船艙裡的人越來越少,直到最後,楊深身邊只剩下一個謝爾。

謝爾發出一聲冷哼,“知道他們不是幹這事的料,不過沒想到能走得那麼乾淨,嘖,光桿司令。你的那些朋友,我說,你開口的話,說不定還能留下一兩個吧?”

搖搖頭,楊深並沒有露出失望之色,只是有點無奈,“生命只有一次,想活著不是錯。勉強留下來的話,沒那份心,也做不了什麼。”

“也是,人少行動更方便,我可以直接潛入總統府殺了那個傢伙。”謝爾磨了磨牙,眼中閃過危險的光。

雖然性情變得很不一樣,但楊深看著他,總覺得骨子裡,謝爾還是從前那個少年,沒什麼差別。

他忍不住問:“真的行嗎?”

“……煩死了,雖然奧斯頓是個瘋子,但還不算笨,總統府守衛森嚴,哪兒那麼容易混進去。”

“知道了。”楊深偷偷地捂了捂嘴,“我們也走吧。”

和謝爾一起出去,收起了沙棠號,楊深抬頭看了看天,“烏托邦應該是在那個方向吧,那邊臨海的地方現在是鮫族和人類軍隊的戰線。”

傷兵敗兵逃兵肯定有,他和謝爾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麼冒充那些軍隊編制裡的人混進去。

“編制的話,暗影隊也是有編制的,我是暗影隊的隊長。”謝爾表示。

至少曾經是。

不過在海底,他這個總統第一暗衛隊的隊長顯然也被奧斯頓扔了,更可能在檔案上已經屬於殉職。

現在暗影隊必定已經換了領導,不過,名頭說不定還能用一用。

“要怎麼解釋總統的暗衛出現在前線?”楊深也覺得謝爾的提議可行,只是還是有點破綻。

“見機行事。”

至少他們現在也不知道奧斯頓人在哪裡,說不定正在前線也不一定。

兩人邊小心翼翼地辨別方向向前走,一邊商量著計劃。

就在這時,謝爾忽然停下腳步,“前面有人。”

好像還不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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