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楊深應了一句,微笑著回望藍夙淵。

藍夙淵心中一動,楊深這是把他剛才那句話還給了他,態度很明確,立場很堅定。

“再睡一會兒吧。”最後藍夙淵沒有再說別的話,只是伸手闔上了楊深的眼睛,讓他陷入安全的黑暗之中。

接著,冰冷的觸感蔓上楊深的肌膚,是藍皇翻身上床,輕輕捲住了楊深,與他同榻而眠。

再醒來時身邊已經空了,楊深揉了揉眼睛,這一覺睡得很沉,身上的痠痛感減輕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許多。

現在那些避難的鮫人和人類都已經離開船艙,楊深看著這個龐然大物,有點頭疼這沙棠號的安放問題。

它是可以變小的,但問題在於不知道極限在哪裡,如果最小就是當時楊深進行儀式時乘坐的那般大小,那還是十分顯眼。

他一邊想著一邊走出船艙,抬眼望去,“塞因斯,你說它的製作材料是高延性隕金,理論上可以變得多小。”

“像這麼小。”光腦認真地表示,然後一艘巨大的樓船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喂!”楊深嚇了一跳,忍不住東張西望,但顯然什麼都沒發現,“哪兒去了。”

“這裡這裡。”塞因斯閃了閃光,楊深才看到那金屬環上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按鈕一樣的突起。

“這是沙棠號?!”

“顯然,主人你下次要用的時候,只要深情呼喚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楊深被塞因斯的語氣寒得一抖,還是忍不住好奇地摸了摸那個神奇的凸起,“塞因斯,你的資料庫裡……都放了什麼。”

“……這個好難回答啊主人,你還是問我我的資料庫裡沒放什麼好啦。”

他決定不再理會那坨金屬。

藍夙淵說隨著他的精神力加強,兩人之間的感應就會越來越強烈。

經過昨天駕駛沙棠號的精神領域拓展之後,他好像能夠更清晰地感覺到藍皇說過的這種羈絆。

比如現在,重新回到這個人類的城市遺蹟,明明視線範圍內根本沒有那個身影,他卻像是能預知對方身處哪裡一樣,直接就循路走了過去。

一路上街邊無人的房屋都已經重新住進了住客,勤勞的鮫人們開始把原本亂七八糟的街道打掃乾淨,讓這片死寂的世界有了一點生氣。

“藍夙……陛下。”遠遠地看到藍夙淵的身影,楊深加快了腳步,名字才叫出一半,才發現那個人附近還有許多他的族人。

他們整整齊齊地排列成方陣,整齊劃一地在做著各種動作,看見楊深來,於是齊齊停下來,向他行禮。

“神使殿下!”齊刷刷的聲音響起。

這是楊深的新稱號,來自於自作主張的鮫人們。

對於既是黎陵大神的使者又是藍皇陛下伴侶的楊深,他們私下裡商量了好久,才找出這麼一個能夠體現他雙重高貴身份的高貴稱號。

“咳咳。”楊深差點嗆到,連忙讓他們起來。

好在這一回鮫人們並沒有把他當外星人圍觀,行完禮後,他們就繼續排成他們的佇列,做剛才沒做完的動作。

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奇怪地發現這一大群鮫人很明顯都是鮫人族中的青壯年男女,連一個太過幼小或是年紀太大的都沒有。

“他們都是鮫人戰隊的成員?”

“不,他們都是想要成為鮫人戰士的。”

咦?楊深有點疑惑,他還記得那個翎羽的事情,說明想要成為鮫人戰隊的一員非常不容易,而且戰隊也不會大規模招收。

因為藍夙淵說過想要獲得力量要付出代價,而楊深也已經知道那代價有多嚴重。

“發生什麼事了?”

“和平盟約已毀。”藍夙淵若有所思地看著那群年輕健康的鮫人們,言簡意賅地表示。

的確,原本所謂的和平就不過是假象,儀式上奧斯頓的破壞,也已經徹底把這經不起推敲的假象直接撕毀。

“鮫人馬上會對烏托邦宣戰。”

“現在?”楊深順著藍夙淵的目光望向那些還沒有成為戰士的鮫人。

是不是有點太快了,這個族群在深海風暴中受到的傷害不小,現在又剛剛在陌生的地方休整下來,宣戰通常是時機成熟時才做的事情。

藍夙淵點點頭,“奧斯頓以為我族大部分都死了。”

所以才會這麼大膽子派出手下下海搜尋倖存的鮫人,他們試圖以圍獵的方式捉住幾隻實驗品。

在他們看來,鮫人固然強大,但既然差不多只剩下漏網之魚,那就只能雙拳難敵四手。

“的確,看來他對自己的計劃很有信心,完全沒有考慮過我們大部分都活下來的情況,忽然宣戰,能打他一個出其不意。”

說到這裡,楊深忽然想到了什麼,扯了扯藍夙淵。

藍皇正為楊深口中的“我們”一詞而眉心舒展,對上伴侶使來的眼色,不動聲色地隨著他的腳步後退。

“你上次說族人裡面還潛伏著叛族者,如果他們還與人類有往來的話,奧斯頓那邊說不定已經知道訊息,那些行為只是將計就計。”

“那又怎樣。”藍夙淵眼神肅殺,冷冷地注視著前方,“仗遲早要打。”

“打烏托邦一個毫無防備,或者糾出族中叛族者,不過二者得其一罷了。楊深。”

“我在。”楊深抬起頭,看著那個將擁有他下半生的人。

藍夙淵低頭回望,眸中彷彿掀起驚濤駭浪,“鮫人上不了岸。”

“嗯?”

“你要取代奧斯頓、掌握烏托邦,就要回陸上,可那裡我保護不了你。”

從來就沒有完美無缺的生物,即便強悍如藍夙淵,要是離開了海洋,沒有雙腿的人也呼不了風喚不了雨。

楊深眨了眨眼,感覺眼睛有點難受,他也害怕,害怕一次別離就變成永別,但是,“到時候,要我把你從別人的料理臺上救下來嗎?”

“噗。”塞因斯不合時宜地發出了笑聲,把凝重的氣氛破壞得蕩然無存。

“我會保護好主人的!”它信誓旦旦地表示。

藍夙淵沒有理他,“讓謝爾跟你一起回去,還有海底那些人類,你可以讓他們一起接受訓練,到時候,你們可以偽裝成一支散軍。”

已經為他考慮得如此周全,怎麼還能叫無法保護。

楊深明白,藍夙淵如此堅定不移地要宣戰,除了的確應該一戰以外,也是在為他護航。

若是風平浪靜的時候,即便是他一個人想要回到烏托邦混入軍隊也是件十分困難的事。

但是一旦開戰,混亂的局面會擾亂所有人的心神,到時他哪怕帶著一群海底的人類,也可以裝作潰敗流亡的散軍。

即便仍然不容易,但也要比和平的時候好走得多。

藍夙淵,在他力所能及以及不能及的範圍內,都在為他鋪平道路。

“我要去見見那些人類。”楊深下意識地挺了挺脊背。

藍夙淵點點頭,沒有再說話,目送著楊深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就像曾經他這麼看著他向他走來一樣。

“呦,你可真捨得。”神出鬼沒的巫夔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圍著藍夙淵上下打量,唏噓不已。

“自己老婆送得遠遠地也就罷了,你怎麼能殘忍地把我們家小謝爾一起送走,哎,那軟軟的金色頭髮,比最嫩的水藻還要——”

藍夙淵白了他一眼,“你真喜歡他?”

巫夔閉了嘴,良久,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你知道的,巫家的傳統,為了巫者的血脈,我們沒有自己挑選伴侶的權利。”

“所以?”藍夙淵負手,“你喜歡他,還是不喜歡?”

男人再次長長嘆息了一聲,“我不知道,我不敢。”

巫夔不打算說謊,就像醫人者不自醫一樣,預言者算盡天下命運,唯一不能測的,就是自己。

其實他對所有人都是這樣輕佻的態度,對那個金髮少年也不過是一樣地調/戲,謝爾對他更不見得有任何好感。

感情?這種東西,如果說藍夙淵是壓抑在心底,那麼他們巫氏,從一開始就不能有。

旁觀命運的人必須理智而客觀,感情卻是理智的天敵。

有趣嗎?其實像謝爾這樣性格的鮫人也有不少。

美貌嗎?那鮫人們更是勝過百倍。

不同種族的新鮮感?海底也有很多人類。

巫夔確實不知道自己對謝爾有沒有一點特別,也不打算知道,因為知道也毫無意義。

讓謝爾跟著楊深回到烏托邦,確實是最好的決定,楊深一定會為了藍夙淵回來,而謝爾,大概不會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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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夔想著,恢復了他一貫輕佻的笑容,笑眯眯地去調戲正在訓練的預備戰士們。

而楊深則獨自來到另一面人類安居的地方,與之前在船艙裡一樣,人類與鮫人選擇的居處依然壁壘分明。城市很大,除了藍夙淵命令的不準接近的白色建築之外,還有大片大片的街道房屋。

於是這涇渭分明被很好地貫徹。

讓人忍不住嘆息。

“楊……深,你的名字,是叫楊深吧?”忽然,他的身後傳來試探性的、猶豫的聲音。

好像有點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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