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感覺

餘非的背很寬,居然比她的寬,常笑心裡迷迷糊糊的想。

計程車行駛在馬路上,兩邊車來車往的呼嘯聲吵得她不得安寧。

像是到了目的地,感覺他扶她下計程車,接著又自覺的躬身,簡單明僚的示意她上背。

她才稍微清醒過來。

剛才喝過頭,像打了雞血般整個人很亢奮,而今酒勁過後,頭暈忽忽的很是難受,但好像還有幾分意識,也懶得管自己的嘴巴,說,“餘非,這好像是第一次,第一次你背我。”

“唔。”

她看不到他的臉,皺了皺眉頭,接著絮叨,“我重不重?我應該可以自己走……你怎麼走得慢吞吞?……”巴拉巴拉一大堆,她瞅著他,心想他或許在生氣才沒應話,突而又有點煩燥,猛地衝他肩膀拍了一下,兇他,“走快點!”

壞人,為毛不理她!

等了等……哼,算了,她無所謂的聳聳肩,驀地想起了從前,將手垂直往下一比,“我第一次背你的時候……!”隨後把手壓得低低的,神情無比驕傲,“就這麼一咪咪高!”

他將她身子扶正,大概是怕她掉下去,輕瞄了一眼那高度,淡淡的回了她一句,“你記錯了。”哪裡這麼矮,嘴角卻輕輕銜著笑意。

“哼!”她哼了兩聲,“我記憶比你的好多了!”關於他的事,她好多都記得!

他沉默,依舊揹著她前進,然後輕描淡寫的道,“好漢不提當年勇。”

“唔……”常笑沉默了下,聳聳肩,口吻無比妥協,“那好吧。”

因為……他已經長得比她高了呢。

常笑眯了眯眼,想起那該是一次郊遊吧,他是怎麼把腳扭到的她忘了,只記得當時和老師走散了,只記得他一甩平時生疏有禮的模樣拼命掙扎,只記得她拼了小命將他從山頂背下來,只記得背下來後口乾舌燥熱汗淋漓……

只記得後來就和他很熟了。

現在想想,那真是一件相當痛苦的事情,若現在讓她再揹著他走一次原路……

那她還是先跑下山求助吧……

常笑放心的把頭枕在他肩膀上笑,“我記得當時我還很熱血地想,你要是殘廢了,我就乾脆拜託我媽多照顧你一個,嘿嘿……”就順帶摸了摸他的頭髮,突然又產生一些委屈,“你以前的樣子小小只多可愛,可是你一轉眼就這麼高了!”又將手倏地往上一舉,“這麼高!”

他又淡淡地睨了一眼,“你看錯了。”他又不是姚明。

“餘非……”

“嗯?”

“……沒事了。”就想問問你是不是在笑。不知怎麼的,她可以感受到他嘴角愈發加深的弧度,還想問他的聲音怎麼會變得這麼溫柔……

過了會,他平淡地開口,“我以為你問我要不要以身相許。”

“嗯?”她頓了頓,聲音輕了下來,“才不是……”

她不敢……

好累啊……她輕輕的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逐漸陷入對往事的追溯……上高中之後,男女關系好像在瞬間變得撲朔迷離,神秘無比。

某人和某人開始曖昧,某人對某人若即若離,某人與某人親密無比……

偷偷拖小手的情況也多了,幾個女同學聚在一塊就是聊聊哪個男生。

她其實很奇怪容蘭和倩倩為何對他敬謝不敏,因為那個時候,他……好像總是被提起的那個。

連帶老師也敏感了起來,那時他和隔壁班的班花不知因為什麼事,在走廊上單獨站了幾分鐘,就被老班請進辦公室品茶,反觀她……

其實老師是覺得她和女的單獨站在一起比較危險對吧。= =

哼,現在想想隱隱覺得不服氣,她那會明明天天和他勾肩搭背,老師居然一直不聞不管不問,全然相信她是品學兼優,不問□□,不食人間煙火的……

二愣子。

事實上她桌子裡常常偷放著幾本言情小說,細細品味,可面對愛情,她依舊是一無所知。

隱隱聽見有人喚她,常笑,常笑……

“嗯……”她模糊的應了一聲,隨之困意入襲,漸漸失去了意識。

又是隱約聽見他像是輕聲在問……

要不要我……以身相許?

哼……她閉著眼睛輕輕呼吸,不可能!

**

她是什麼時候被送回的宿舍的她全然不知,但爬起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陽光透過陽臺,金燦燦的。

睡著之前的事,她倒也記得清楚。先是喝醉了酒,然後不理容蘭拉扯放聲高歌,後來餘非揹著她,她又說了些胡言亂語……

嗯,沒了。

這也沒什麼太丟臉的,她又不是唱得不好聽。至於餘非,和他太熟了,小打小鬧一下沒什麼了不起。

就是嗓子不知怎麼的痛得厲害,聲音嘶啞,說話發音都困難,只得躺在床上給大哥打了個電話,問問要吃些什麼藥。

說幹就幹,然而電話好容易通了後,那家夥第一句話就是,“怎麼,懷孕了?”

呸!她雖然寫文的時候男女主角總是不知節制,但她從心理到身體,從生理到肉體,全——部都很保守好不好?

她就想不通了,大哥是位婦產科醫生,平日裡謙和有禮,總是談笑風生,怎麼對她總說不出幾句好話?不過她們家人大凡傷風感冒的,還是習慣給他打電話,儘管他是婦產科。

她癟了癟嘴道,“嗓子疼……”

“哦。”他像是在忙著什麼,心不在焉,然後說了句,“除了懷孕以外的事,你都去找餘非哈,乖,哥忙去了,拜。”

沒良心。她瞪了一眼結束通話的手機,一瞅宿舍裡大白天的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真委屈啊。

可是嗓子疼是一回事,肚子餓又是另一回事,昨夜三更半夜蹲在廁所裡排洩肥料,現在想起來腳還在發麻……於是簡單洗漱了下,頂著亂糟糟下樓買白粥和……

枇杷膏好了……

c大的地盤其實很大,各類店鋪林林總總,從飲食店、精品店到報刊雜誌廳,甚至是服裝店,但凡說得出的是應有盡有,可常笑沒想到,這麼大的學校,這麼多的店,她居然會在藥店又遇上了……季曉桐。

老天爺就是這樣,有這麼一個人,不認識之前,你和他永遠檫肩而過,認識了之後,他就好像無處不在了。

難道這就是猴子的大便遇上猩猩的排洩——猿糞?

常笑盯著他慢慢走進藥鋪,等他發現自己。

終於四目交接,她表示友好的揚了揚眉,不料他臉色當即沉了下來,也沒和她打招呼,就直接越過她,走近櫃檯,啞著嗓子對藥店老闆說,“枇杷膏。”

啞著嗓子……她注意到了重點。

常笑莫名的樂了,掂了掂手裡那瓶老闆剛遞給她的枇杷膏,直接遞過去說,“給。”然後笑了笑,宛若鴨叫般主動開口,“你也啞了啊,真巧啊。”

他怔了怔沒忍住,臉色應該是辶恕

老闆這時拿出第二瓶枇杷膏遞過來,她接過來,然後愈發覺得相見是緣,於是笑眯眯地說,“要不要一起去喝粥?我請。”

14.交鋒

常笑一句“我請”說得是熱情洋溢,然而季曉桐僅回望了她一眼,情緒似乎不大好,總之沒理她就對了。然後他出其不意一把奪過她手裡那瓶枇杷膏,壓根不接她先前遞給他的,掏出皮夾子,準備付錢。

她一瞅那皮夾又樂了,趕緊摸出自個的,兩個皮夾一對比,還真的一模一樣。於是覺得應該表達一下自己的興奮,啞著嗓子樂道,“真的好巧啊。”

他由始至終黑著臉,像是死忍著鐵了心不願搭理,忽視她直接問了老闆一句,“多少錢?”

她搶先回答,“十九塊八。”

“你閉嘴。”他回頭瞪了她一眼,聲音果真沙啞得厲害,和她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並不在意他的語氣,反倒因為輪番巧合一臉興致勃勃。

季曉桐睨她一眼,掏出張二十塊,啞著嗓子,“不用找了。”

常笑也迅速摸出張二十塊的遞給老闆,往玻璃櫃檯上一拍,頗具豪情的吼了句,“我也不用找了!”接著無視老闆宓牧成贗房此擔白甙桑肽慍栽綺停沂撬嫡嫻摹!

季曉桐:“……”

“走啊!”

“不用了,謝謝!”他假假一笑,轉身就走。

常笑發現“謝謝”兩個字說得很給力啊,笑眯眯的點點頭,往他肩頭上重重一拍,“哈哈哈,不客氣!”

然後樂呵呵地跟在後面。

“我,不,去!”只見季曉桐說完停下腳步,指了指相反的方向,“我記得女生宿舍在那邊。”明擺著一臉的不高興。

她癟癟嘴接話,“也沒事,不去就不去。我要去榮記喝白粥。”

季曉桐:“……”

“你宿舍不是在那邊?”她又指了另一個方向,隨後想起什麼,啞啞地接著道,“所以說,你也是要去榮記喝白粥?”

“……”

“好巧啊!”

季曉桐整張臉都黑了。

常笑見他一臉憋氣的模樣,她也沒放在心上,一臉瞭然的拍了拍他,“沒關係,白粥就一塊錢一碗,我請得起!和我鬥氣餓肚子就不好了,我記得昨天你陪我走了一段路,而且你還請我們唱卡拉ok……”

“你嗓子不痛嗎!”他突然打斷她,語氣有些衝,言語中分明夾帶著諷刺。看來是不想因為她而刻意改變行程,不過卻是情緒不佳,不願讓人去惹他。

“痛啊。”她眨眨眼,聳肩,“難道你嗓子不痛?”

“痛!”他吼,“跟你說話我更痛!所以你不能閉嘴嗎?”

“啊?”季曉桐的意思顯然未能傳達清楚,常笑一臉疑惑,“可是這點小痛我還忍得住啊。”

“……”季曉桐那模樣像是被氣得七竅生煙,努了半天嘴沒憋出來一個字來。走了兩步他驀地停住腳步,又似是不服的道,“那個是男性皮夾吧。”

“是啊,不過我覺得好看。”她不喜歡那些花花綠綠的,又問,“你買多少錢?”

他沉默了會,脫口而出,“四百二。”

果然!她得意的笑笑,“我買四十二!”然後又把皮夾掏出來,橫豎擺弄了下,“仿a貨,對吧,沒區別吧。”

“……你現在聲音真難聽。”

她呵呵一笑,又拍了拍他,“彼此彼此啦!”說完抬頭看看他氣悶不已的模樣,這個叫什麼來著?報復?

**

“老闆,來兩碗白粥!”除了上洗手間,她還是提倡男女無差別對待,請客當然不是男生的特權,因而理所當然的在他選的位置旁坐下,揚手一吆喝。又想到什麼,回頭教育他,“我們現在的嗓子不好,要多吃點清淡的東西,好好保養喉嚨。白粥就最符合我們現在的需求。”

季曉桐沉默。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面對她全身都處於一種乏力的狀態。

常笑看著他,“怎麼,還有哪不舒服?”怎麼把拳頭握得鐵緊?而且從坐下開始,面部就不停抽搐。

只見他突然道,“你智商這麼高,怎麼會屈就在我們學校?”

唔,常笑想了想,c大怎麼說也是本省綜合排名最高的大學之一,不屈就。而且仙姑和老德不想她離家太遠,畢竟是唯一的閨女,於是望了望他,輕而易舉轉移話題,“耶?我突然發現你眼睫毛很長!”

“過獎。”他咬牙。

“沒過獎。對了,你有沒有試過在上面放鉛筆?”

哦哦,他臉色又變了。

這男人怎麼這麼善變?相比之下,餘非eq明顯高些,泰然自若,泰山崩頂而面不改色。

白粥很快就端了上來。

因為肚子餓了,她馬上閉上嘴,舀了一調羹,吹了吹送進口裡,餘光瞥了他一眼,抬頭看著他略顯驚訝,“咦?你吃蔥?”

他大概是覺得她大驚小怪,沒搭理她。

她就笑了笑說,“餘非不吃蔥。”

“餘非?”他突然挑眉,應該是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又見他嗤了聲,像是想了起來,“昨天那個。那你不去陪他吃?”

她坦率的笑了笑,“我現在嗓子啞,餘非會擔心。”況且她也不能一有什麼事就給他打電話,兄弟不是這麼當的,便又舀了羹白粥送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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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將注意力從白粥移到她的臉上,突然不以為意的哼了一聲,“你倒是挺為他著想。”停頓了一下,想起她昨天說的餘非喜歡這個啊喜歡那個啊,“挺瞭解他啊。”

常笑頓時得意,“那當然。”

季曉桐就忍不住想潑她冷水,“你確定那些是他喜歡,而不是‘你認為他喜歡’?”說罷哼了一聲,“就像這些蔥,我吃它們,你就以為我喜歡吃它們。”

那個男人,看起來,哪是那麼好琢磨的男人?

常笑聽完埋頭想了想,突然抬起頭望著他那張精緻的臉龐,暗暗咬牙,“最毒婦人心。”決定否認他的這番話微微打擊到她,哼了一聲,接著又思了思,堅定地點點頭,“我就確定是他喜歡。他又沒否認過。”

“聽你這麼說,他也沒承認。”

常笑直覺想反駁什麼,可是……這白粥粘稠軟綿,入口香滑,若不是週末大清早的沒到用餐高峰期,一般還不一定有位置。但每次叫餘非一起來,他確實從未表示過喜歡,大概只是不反對?她突然吐了口氣,看著他,轉移話題,“我覺得你說話有點衝。”

“本來如此。”

唔,那是她在論壇上形容過他的話。才意識到這個人或許真的不喜歡她,不過也沒關係,是有些人剛開始時不喜歡她,譬如倩倩和容蘭。

於是她給自己打氣,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切是註定。

埋頭吃了幾口,她又沒忍住問,“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交朋友?”

“恭喜你,終於覺悟了。”他攪拌了兩下,故意沒看她,又吃了口粥。

常笑聳聳肩,三下扒完碗裡的,然後從皮夾裡掏出兩個硬幣擺在桌子上,慢條斯理的站起來,道,“那行吧,不打攪你了。”

“告辭!”她抱拳行禮,見他還是不搭理,就從碗的邊沿弄了點煮爛的米飯,出其不意的抹在他鼻子上,然後就跑了。

邊跑邊啞著嗓子扔下一句話,“有緣再會啦!”

**

季曉桐愣了愣,才伸手去抹鼻子上的白粥末。

有種暈眩的錯覺,臥槽,這女人腦子到底是什麼構造?

昨天下午那人接走她之後,他又回去和陳華一行人又續了一攤,結果一定是吃飽了撐著,才不自量力的點了首《青藏高原》,卻因太過用力導致拉傷了點嗓子。不過他也沒放心上,堅持著一路唱到晚上。

結果今天早上一早起來,就發現喉嚨火辣辣的痛……

回想起來這一切都是拜她所賜!若還要與她親近,切,那他寧可讓那狗屁賭注見鬼去!

其實從早上開始就只想讓嗓子休養下,打定主意今天是非必要不開口說話的,結果竟胡亂和她扯蛋,現在喉嚨都還是刺刺的。

真是想起來就憋氣,不過這個女人也夠自以為是,一直嚷嚷著餘非喜歡這個喜歡那個,嘖,他就不喜歡別人插手他自己的事,喜歡吃什麼穿什麼討厭什麼厭倦什麼,他自己心裡清楚,該添置的該進食的,他也能自行打理。

卻每每有人揣測他心中所想,為他準備這個準備那個,磨磨嘰嘰的,將種種妄自強壓在他身上。

他厭惡這樣。

餘光瞥見她擱在桌子上的兩塊錢和落下的枇杷膏,還有手指上的白粥末,想起她與外表極端矛盾的行為舉措,愣了愣,突然嗤了聲,“瘋子。”

笑了。

嘖,眼睫毛上真能放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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