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君泓聽到葉知為兒子取名叫葉天下的時候, 眉毛狠狠的跳了好幾跳。

詹春繼續道, “皇上,奴才認為一個臣下之子取了這麼個名字,極為不妥, 再加上您與葉大人過往甚密,怕被有心人當作攻擊您的藉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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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泓沉默了一會兒, 道,“隨他去吧。”

易驚鴻低著頭, 想著公子之所以取這個名字, 是因為她與大公子的名字皆來自“一葉落而知天下秋”這句話,喚著天下,是想彌補失去大公子的傷痛吧?

葉府的人當然不會有什麼異議, 因為全府上下, 能叫“天下”這個名兒的,也就小姐一人, 他們無所謂的。

十日後, 葉落重回朝堂,當然很快就知道了邊關的戰事,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回到戶部後,盯著突然冒出來的人愣了好半響。

“寶貝親親, 不認得我了嗎?”那人一雙丹鳳眼,從厚厚的一摞帳本後面抬起頭來,似笑非笑的盯著葉落。

葉落瞪大了眼睛, “君誨,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君誨站起身,轉到她面前,作勢要去抱,葉落卻像是躲瘟疫一樣,飛快的躲開了,“才從脂粉堆裡出來的人,離我遠點。”

君誨果然乖乖站住,一臉無辜的樣子,“我都說了,那次是誤會。”

葉落滿臉嫌惡,“一次不忠,永世不用。”

君誨吸吸鼻子,很是委屈,“好吧,尚書大人,我不抱你了,過來坐著,總要一起做事吧?”

葉落瞪著他,小心翼翼的過去坐下,“說好的啊…….。”

話未說完,已經一個熊抱牢牢圈住,君誨開心大叫,“哈哈,終於抱到了……。”

同樣話音未落,“砰”的一聲響起,君誨頂著半邊熊貓眼,規規矩矩的坐到一邊去了,清了清嗓子,“葉知,我先給你看看最近增收的銀子吧。”

葉落輕吐了一口氣,世界總算安靜了。有些人,不使用暴力是制不住的。

兩個人算了一下午,君泓頒佈的那一系列政令還是有效果的,一些手有餘錢的商家都爭先恐後的繳納了後兩年的賦稅,短時間之內,國庫應該是可以支撐了。

葉落敲了敲桌子,滿眼笑意,“君誨,有你在,錢生錢應該不是問題,我終於不用愁了。”

君誨笑了笑,“葉知,謝謝你!”

“嗯?”葉落有些疑惑。

“讓我有了用武之地,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是遊離的,排斥於宮廷之外,卻也同樣不能完全融於江湖。”收斂了一貫的嬉皮笑眼,此時的君誨,說話多少有些悲壯的意味。

葉落打了個呵欠,擺擺手,“與我無關,作主的,是你的皇帝哥哥。”

君誨默了一會兒,忽然湊了過來,“哎?”

“怎麼了?”葉落莫名其妙。

“皇兄知道了?”

“知道什麼?”

君誨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個圈,笑得意味深長。

“砰”一聲,他終於兩邊都平衡了,左右眼同樣的華麗變身為熊貓眼。

葉落甩甩手,“眼睛再看不該看的地方,絕不輕饒。”

君誨捂著眼睛,咬牙切齒,“一別五年,你還是沒變,對著你的親親師兄,你也敢這麼暴力麼?”

“對著我師兄?”葉落斜睥了他一眼,“你難道不知道麼?對著他的時候,我不是動手,我是動劍。你要試試不?”

君誨跳得老遠,“我無福消受,算了,我回家抱我的正妃側妃去了。”

葉落看著他修長的背影,望了望天,她當初怎麼會跟這個傢伙成為朋友?

“哎,對了,”君誨又跳過來,“問你個事。”

“什麼事?”

君誨瞅瞅四周,壓低了聲音,“可不可以借用你葉家的渠道?”

“不行。”葉落眼睛都不抬。

“為什麼?”君誨瞪著她。

葉落笑笑,“葉家將來屬於我家天下少爺,你去問他吧,他同意就可以,我作不了主。”她不願意將葉家整個捲入朝廷的漩渦,否則一旦有什麼意外,他們就無路可退。或許是自私吧,她自己一個人倒是不在乎,可是葉家滿門,她不能不多作考慮。

君誨頓時傻眼,葉天下如今尚未滿月,要等到他同意,估計鬼都老了。

“葉子,你會嫁不出去的。”君誨咬牙切齒。

“隨便,我家天下會養我。”葉落不以為意,然後留下氣得快吐血的某人,揚長而去。

才走出門去,便楞住了。

君泓獨自一人站在門前,揹著雙手看向外面的庭院,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你忙完了?”

葉落走過去,“你怎麼在這裡?”

君泓笑笑,“你生日那天本來說要請你吃鳳凰樓的,結果沒去成,今天去吧?”

葉落搖搖頭,“我想回家去陪天下。”

君泓看了她兩眼,“走吧,你家天下天天可以賠,鳳凰樓不是我天天都可以請你吃的。”走了幾步,查覺到葉落沒動,便又回過頭來,“順便,我和你再談談科考之事。”

葉落加快了腳步,走到他身邊,“好。”

可是鳳凰樓,短期內只能作為葉落的一個夢了。

兩人還沒有走出多遠,風間影便氣喘噓噓的趕來,一看見葉落,像是看見救星一樣,“公子,紅袖郡主來了。”

君紅袖?葉落頓時頭大了。

君泓呢,臉一黑,“朕也去看看。”

葉府裡,滿眼白色尚未拆去,君紅袖提著一個小小的包裹,素衣黑髮,站在偏廳裡。

看見葉落和君泓同來,先向君泓施了禮,才轉向葉落,深深一禮,“公子,嫣然來了。”

葉落還沒有開口說什麼,她又接著道,“公子,你放心,我沒有別的什麼想法,我只是想著你一個人帶小少爺的話,會很累。”她眼圈微紅,卻還努力笑著,“尤其是在夫人剛剛離開的這個時候,你肯定照應不來的,我就來幫幫你帶小少爺,下人可能沒有我這麼細心。公子,等小少爺長大一些了,你讓我離開的時候,我就會走的。真的,公子,我會帶好小少爺的,我已經問府裡的奶孃學過了。”

她攥著包袱的手,因為緊張而越攥越緊,手指上,有累累紅痕,哪是往日所見,高貴郡主的纖纖玉指?

“郡主……。”

“公子,叫我嫣然吧。”她哀求的看著葉落,快哭出來了。

“嫣然,你不能留下來。耽誤了你的年華,你讓我如何向閒雲王爺交待?”

“公子,你不用交待,我已經跟父親溝通好了,他說他給我三年時間。”君紅袖沒有說,她是如何以死相逼,閒雲王爺萬般無奈之下才答應了她的請求。給她三年時間,如果三年後她能嫁給葉知,那麼王府自然會備一份豐厚的嫁妝,送她嫁入葉府。如果,三年之後,葉知仍然沒有接受她,那麼她乖乖回去,聽從父親的安排出嫁。

她不知道三年之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但是至少,她還有三年的時光,可以跟公子朝夕相處,以足以撫慰餘生不能與公子相伴的孤獨。

“紅袖,我真的不是你的良人。”葉落真的不忍,這樣一個秀外慧中的女子,真的因她耽誤了幸福,她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可是,這個時候絕對不是她坦露身份的最佳時機。

“公子,嫣然沒有要求你什麼,你讓我留下來吧,就讓我幫幫你。”

如果葉落是個真正的男子,面對這樣深厚的情意,定然會被打動。可是,她是女人啊,又如何消受這美人恩。

葉落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君泓卻一把拉住了她,“葉知,你跟我來。”

也不管她答不答應,拖著她走進另一間房,“韋崎,朕要單獨跟葉知說幾句話。”然後,“砰”一聲把門關上了。

“葉知!”他撥出的熱氣直直噴在葉落頭頂上,“我允許你有個傅青月,並不代表就允許你還能有個君紅袖。反正你已經有葉天下延續血脈,以後,你不能再有別人了,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雖然她也的確不可能再有別人,但是他這話也未免太霸道了些吧,葉落瞪了他半響,“這是我的私事,你憑什麼管?”

“就憑我喜歡你,”君泓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飛快的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葉落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等到那溫熱的觸感離去,她才伸手去摸摸臉頰,她居然被這個臭小子偷親了?

君泓臉上微紅,“所以不準再去招惹別人了。”

“君泓,我再鄭重的說一次,我不喜歡你。”葉落一把推開他,蹬蹬遠離了他好幾步。要不是考慮到韋崎守在門外,而他又是什麼皇帝的話,她早就一拳招呼過去了。

“我有什麼不好?”話題又轉回去了,君泓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她不喜歡他呢?

葉落有些抓狂了,外面有個君紅袖,這裡有個君泓,他們君家人就是喜歡跟她對著幹嗎?“你哪裡都好,可是我還是不喜歡。”

君泓忽然笑開了,“你喜歡我。”

葉落想說她那裡喜歡了,可是君泓又跳過來,在她另外一邊臉上又親了一下,“你武功比我好,不喜歡我就不會讓我親了。我知道的,好了,你去把紅袖打發了吧,反正我不許你留她在這裡。”

說完這話,頓時覺得交待完成了一般,心滿意足的轉身,打開門出去了。

葉落忍了好久,才把已經伸出去一半的拳頭收回來。

“落落,他是皇帝,不能打的。”她使勁的控制自己。

或許覺得已經得到了葉落的某種程度上的承諾,君泓並沒有留在廳裡,徑直回宮去了,他還讓君誨在宮裡等著他有事要問呢。

所以,他自然不知道,回到廳裡的葉落,對著君紅袖乞求而痴情的目光,嘆息了一聲之後,說道,“護送你來的侍衛呢?”

“在客棧。”紅袖不想說的,她怕公子讓侍衛來接她回去,可是,面對著公子的時候,她說不了謊。

葉落笑了笑,“今晚,你陪我去照顧天下吧。”

君紅袖又驚又喜的抬起眼來,“公子,你答應了?”

葉落看向她,“今晚過後,如果你還願意留下來的話。”

她想過了,以君紅袖的身份,如果終身因為她而耽誤,即便有朝一日她女兒身暴露於天下,手持先皇聖旨而不犯欺君之罪,也無法逃脫對君紅袖的愧疚和閒雲王爺的怒火。

所以今晚,就徹底的斷了她的痴念吧。如果君紅袖念及以往的情意以及她的身不由已,肯為她繼續隱瞞,自然很好;若是她因為覺得自己受騙而昭告天下,她也剛好帶著天下遠離朝堂。

反正,別人的天下本來就不是她葉落的責任。

宮中,君誨有些忐忑不安,君泓降生之時便封為太子,生而高貴,與他們這些庶出又不受重視的皇子向來就是沒有交集的。此次若不是葉落的推薦,想必他也不可能進入朝堂,為這崇興江山盡微薄之力。

雖然他不明白君泓為什麼會特意交待他夜留宮中,尤其還是一大桌的佳餚擺在面前。

君泓能理解君誨的不自在,他自己也不習慣,兄弟同胞之愛,在他的概念裡完全是個新鮮詞。不同室操戈已經是幸事,逞論相親相愛?

不過,他願意一試。

舉起酒杯來,他開門見山,“六皇弟,葉知說你是經商之才,也對崇興有盡忠之意,朕對你並不瞭解。但是今天,朕既然接納了他的建議,讓你進入戶部,從今往後,便不會對你再有懷疑。葉知不會永遠呆在戶部,戶部,朕就交給你了,你儘管放開手去做。”

“皇上!”君誨知道,對於皇室中人能夠交付這般信任並非易事,而今,當朝天子對他說了這番話,他還有什麼可顧忌。眼睛有些澀,他飲了手中酒,“皇兄,我們是兄弟!”

君泓也端起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對,我們是兄弟。”

一杯喝完,又一杯倒上。

或許是從未體會過平常人家所謂的兄弟之情,所以兩個人格外珍惜這難得的氣氛,漸漸喝開了,君誨摟著君泓的脖子,打了個酒嗝,講起江湖上發生的許多趣事。

那些快意恩仇,豪情大義,聽得君泓神往不已,“你與葉知,就是在江湖中認識的?”

“葉知?哦,你說是小葉子啊,對對對,你知道麼?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穿著乞丐的衣服,那可憐兮兮的小樣,我當即就憐憫之心大發,給了她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誰想她居然給我丟回來,然後給我說了一句話,你猜是什麼?”

“什麼?”君泓坐直了身體。

“她說,給我二百兩銀子,然後讓我不要理她。”君誨笑了起來,“後來我才知道,她跟她師兄賭氣,故意讓她師兄心疼呢!”

“他師兄?”

君誨乾乾的笑起來,“哈哈,只是聽她說,沒見過。”

君泓低低的說了一句,“真想看看他那個時候的樣子!”

君誨大大的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放心,有的是機會。”說到這裡,他突然醉眼朦朧的轉過頭來,“皇兄,你開過葷了沒?”

君泓猛地一腳蹬開了他,“無聊。”

君誨又賴著湊近,“皇兄,父皇也把你管得太緊了一點,不如今晚我帶你去體驗體驗?”

君泓的腦海裡,頓時想起被他刻意壓制住的某些活色生香的畫面,頓時臉色微紅,撐著站起身來,“徐公公!”

“是!”

“六皇子醉了,送他回府吧。”

君誨撇了撇嘴,怪不得他到現在還識不出來小葉子的女兒身,她裝得再好,他當初還不是一抱她腰肢就知道是個女人了。

“皇兄,有機會一定要嘗試一次啊。”

這樣,你才不會被小葉子騙啊!

他是不敢多嘴,要不然皇兄倒是不會拿他怎麼樣,但是他以後的日子,可就苦了。想想小葉子整人的那些手段,頓時醉意淡了好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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