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葉知說你是斷袖。”韋崎終於找到機會告狀了,這次當面抓包,有證據有證人,不愁葉知不認帳。
可是,君泓站起身來,抖了抖衣裳,向自己的馬匹走去,丟下一句話,“無聊!”
而葉知,更不在意,韋崎告狀的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她就已經走遠了。
留下韋崎,和葉星揚面面相覷,半響之後,韋崎欲哭無淚,“你說這個葉知是不是太囂張一點了?”
葉星揚清咳一聲,“不是葉知太囂張,是殿下縱容的。”他點點頭,以加重肯定效果,“如果稍有不當,也是殿下允許的,不是葉知的錯。”
反正,他是絕對不會認為小姐有錯的。
小姐永遠都是對的!
當他們認為小姐不是那麼對的時候,會主動自覺參照上面那一句話。
“葉知,斷袖是什麼?”終於找到只有兩個人的機會,君泓問了這句憋了一早晨的話。以前隱約聽過,但是從來沒有特別去關注過是什麼意思。不過,他大概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葉落盯著他看了好久,然後,搖搖頭,嘆息了一聲,“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皇宮那樣的地方,真的能長出這樣一隻單純的動物嗎?
“那你先告訴我是什麼意思啊?你告訴我我就知道了,大家都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君泓完全不覺得是自已孤陋寡聞。
“君泓,”葉落認真的看著他,或許,這個太子,和她想像中的,有很多不同,“你沒有聽過戲曲,看過閒書,聽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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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泓特別鄙夷的看她一眼,立馬想起某人在去往花間國的路上,在茶樓酒樓中一聽說書人講故事就雙眼發亮的沒出息樣子,“我身為一國太子,從小讀的是兵書謀略,學的是治國之道,即便是看書聽故事,那也是先祖傳記,歷史傳奇。”頓了頓,又繼續說,“斷袖跟這個有關係嗎?”
葉落實在沒忍住,朝他招招手,“過來!”
儘管有些不解,君泓還是配合的策馬走近了一點,“怎麼了?”
“彎腰,低頭。”
君泓疑惑的低下頭,葉落抬高手,拍拍他的頭頂,“真是個乖孩子啊!”
君泓頓時滿頭黑線,“葉知,你當我是三歲小孩?”
葉落笑道,“沒有,你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葉知!”到底要不要給他講?
“所謂斷袖,是一個典故,是指一個男人的衣袖被另外一個男人睡覺的時候壓住了,男人起床的時候不忍心驚了另一人的好夢,就把自己的袖子割下來。後來,人們就以‘斷袖’來稱呼男人和男人的愛情。”
“哦!”君泓點了點頭,就不再說話。
葉落滿足完好奇寶寶的問題,便加快了速度。
狂奔了一上午之後,午飯時分,君泓又湊上來了,“那你怎麼知道我是斷袖?”
葉落撫了撫額頭,“殿下,我是逗韋崎玩的。”
君泓瞅了她一眼,“你很喜歡逗韋崎玩,很好玩?”
葉落無力的點點頭,其實殿下,逗你更好玩!
或許是因為已經接近京城,也或許,是因為一路上的殺戮太過狠絕嚇倒了對方,在臨近京城的這一日裡,反而顯得比以往更輕鬆。
城門外,守候的兩方人馬,各據一處,壁壘分明。
易驚鴻帶著太子府的人在左,風間影帶著的葉家侍衛在右。
當君泓一行人出現的時候,一左一右的人都擁了上去。
“殿下!”
“公子!”
君泓朝易驚鴻點了點頭,目光,卻移到了另外一邊。
風間影已經緊緊的將葉落抱在懷裡,閉著眼睛,半響不肯放手。
“風間,我沒事。”懂得他沒有說出口的話,葉落拍著他的背,安慰道。
風間影搖搖頭,也不說話,反而越抱越緊。
葉落知道這次是真的把他們嚇壞了,放鬆了身體,任他抱著。
“殿下,我們先回城吧!”易驚鴻收回目光,對君泓說道。
君泓沒有動,似乎沒有聽到。
“殿下?”易驚鴻又叫了一聲,“殿……。”
話還沒有說完,君泓的身形就動了,只不過他的方向是去往另外一頭。
“葉知,你是要回府,還是要先進宮?”
葉落從風間影懷裡悶悶的發出聲音,“進宮。”
“那還不走?”
葉落掙了兩下沒掙動,只得說了一聲,“風間,放手。”
“不放。”風間影的聲音有些沙啞。
葉落拍拍他的背,放柔了聲音,“回家你再慢慢抱,行了吧?”
好一會兒之後,風間影的情緒才慢慢平靜下來,略略松了手,“以後我想抱就抱?”
“好!”葉落有些無可奈何,這個傢伙永遠懂得利用時機討價還價。
風間影這才放了手,還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葉落抬起頭來,看著面前洞開的城門,沒有動。
“沒事的,這一路我們都走過來了。”君泓在她身旁說道。
葉落笑笑,“是啊,能走得過來,就能走得過去。殿下,您請!”
梁相和君諾,以及其他大臣都在皇上寢宮外,中間,隔著好幾層禁衛軍。
君泓一到,文武大臣們紛紛跪了下去,神情激動,“參見太子殿下!”
如今皇上生死未卜,自我隔絕於寢宮之內,已經是很長時日不上早朝,不見大臣的一面。一時之間,各種傳言甚囂塵上,群龍無首,人心惶惶。
君泓徑直走到一名禁軍面前,“進去通報,本宮要見父皇。”
侍衛連忙跪下,目光,卻凝在葉落身上,“皇上有旨,如果葉侍郎回朝,只能葉侍郎一人晉見。”
此言一出,眾皆譁然。
就連君泓都詫異的看向葉落,他當然知道父皇對葉落的另眼相待,卻不想,居然到了這種地步。
君諾抬起眼來,目光在葉落背影上微微停駐,又很快的滑開去。
葉落快步入內,在看到殿內一排的太醫和濃重的藥味時,心裡,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在轉入內殿之後,看著臉色蠟黃的皇上,她才剛要行禮,便被君柏抬手止住,“不必了,你隨朕來。”
“皇上,聽說您中箭了?”葉落看君柏起身,太監扶起時有些步履不穩,氣喘吁吁。
“中箭的,不止是朕。”君柏將她帶到了內殿的一張床前,“太傅當時擋在朕身前,那箭穿心而過,到朕身上的時候,力道已經減弱了。”
穿心而過?葉落只來得及捕捉到這幾個字眼,其他的,都已經聽不進去了。
床上躺著的人,眼窩深陷,面如死灰。
葉落跪倒在床前,手劇烈的顫抖著,卻半天也撫不上去,張了好幾次嘴,她才叫出口,“爺,爺爺!”
床上的人沒有反應,葉落的手,終於放到了他的胸口上,直到感受到那微弱的起伏,她才有勇氣再喊一聲,“爺爺!”
君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那箭穿心而過,太醫說當場便該殞命,但是太傅一直留著一口氣。這段時日裡,全靠太醫灌進去的藥和米湯吊著這一口氣。”
葉落的眼淚,終於大顆大顆的掉了下來,這樣在生死之間固執的徘徊,該有多苦?爺爺,你如此執著不肯離去,是因為擔心落落嗎?
“爺爺,是我,我回來了。”
葉競還是沒有反應,一旁正在把脈的太醫輕聲叫道,“脈相變強了,葉侍郎,你再叫叫試試。”
“爺爺,爺爺,你睜開眼看看我,我回來了!”
葉競的眼皮劇烈的動著,卻怎麼也睜不開來。
“葉侍郎,你繼續叫。”
迷濛的淚水中,葉落清清楚楚的看見,爺爺臉上微小的扭曲,以及,那隱隱透出的汗水。
“葉侍郎,你叫啊,你怎麼不叫了?”
葉落咬著唇,不敢哭出聲來。
“葉侍郎,你快叫!”
牙齒將下唇咬出血來,她終於搖了搖頭。
一箭穿心而過,爺爺還要強留住這口氣,該是多大的煎熬!
受了穿心之苦,還要生受這近一個月死亡與生命的拉扯之痛,她怎麼忍心。
她輕輕的握住他的手,然後,將臉貼到他的臉側,努力的微笑著,“爺爺,您放心,我已經平安回來了。”
她死命的憋住那洶湧而上的哭意,“以後,葉家的一切,我都會安排好的。”
她小小的喘了一口氣,“您不要擔心,我們都會好好的。”
最後,她說,“爺爺,我也會好好照顧自己,會幸福的!”
這句話說完,葉競臉上隱隱的抖動停止了,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只是那臉上的神情,已經是一派平靜祥和。
“啟稟皇上,葉太傅,走了!”
而在這一刻,已經壓抑自已許久的葉落終於允許自己哭出聲來,“爺爺,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