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的反應已經夠快,但是顯然,還是沒有快過對方的安排。

他們才剛躍出驛站,就已經有人合圍了上來,葉落一手拉緊了君泓,一手抽出了一直纏在腰間的軟劍,挽起朵朵劍花,在黑夜裡,殺氣逼人。

這是第一次,她沒有存著半點憐憫之心的殺人,也是第一次,面對鮮血的時候,如此平和的心境。

她知道,如果闖不過今夜這一關,她或許還能在師兄殘存的一絲溫情裡留下性命,君泓,卻是生死難測。

君泓若出了事,她們葉氏一族都難逃干係,而她,永遠也無法逃脫良心的譴責。

“韋崎,你護住太子後側,記住,半步不能離。”葉落擋在君泓身前,大聲喊道。

“是!”這時的韋崎,也顧不得先前的成見和此刻的詫異了,他腳步一轉,站在了太子身後。

此次君泓出行,還有上百名禁軍隨行,但是此刻看來,根本擋不住。

葉落微微眯了眯眼,對方哪裡是普通的高手,如果她沒猜錯,這都是飛絮軍的前鋒部隊。

師兄,居然派出了一支軍隊來對付她們,還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韋崎,讓禁軍留下斷後,我們帶太子先走。”

韋崎剛剛擋住一劍,回頭朝她吼道,“不,我留下斷後,你帶殿下先走。”如今的形勢,必須要殺出一條血路來。他剛剛恍眼一瞥,葉知帶著一個人都還能跑得比他快,顯然功力高出他許多。他留下,必定能最大限度的拖住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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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本宮絕不先走。”

“葉知!”韋崎又叫了一句,看向葉落的目光,帶著哀求和期待。

葉落心中大慟,“好!”

韋崎微微笑開了,“葉侍郎,我家殿下,交給你了。”話裡,含著絕決之意。

葉落深深的看他一眼,“我會讓他死在我之後。”

君泓叫住韋崎,“不,要走一起走,不管今日是誰來,難道還真的敢把本宮怎麼樣?”

葉落拉緊了他的手,“殿下,快走!”

“本宮不走。”

“君泓,你他娘的再不走,死在這裡誰知道?”葉落狠狠的罵了一句,“你想讓我們都陪你一起死得不明不白的你就留在這裡。”

君泓咬緊了牙,最終還是跟上了葉落的腳步。

韋崎將一把長劍舞得虎虎生風,擋下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雙方都有人倒下,只是慘烈的廝殺,仍然繼續。

一方,是驍勇善戰的軍隊,早已經習慣了鮮血和死亡;

一方,是背水一戰,抱著必死之心。

一時之間,兩方僵持不下,而葉落和君泓,已經跑出去很遠。

一整夜,兩人都悶不吭聲的趕路,終於在天色漸明之時,趕到了花間國邊境的一個密林。筋疲力盡的兩人,在密林中喝了點水,稍作休息。

“現在,可以告訴本宮發生什麼事了吧?”一直到現在還稀裡糊塗的某太子,喘著氣問道。

葉落一屁股坐在草堆上,看都沒看他一眼,“尊貴的太子殿下,先把你那個‘本宮’去掉,從現在起,沒有‘本宮’了。”

“好,本,哦,我以後不說了。你現在告訴本…… 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葉落閉上了眼睛,“驛站中起了大火,郡主所在的院落無一人逃出。”

“那幹本宮什麼事?”

“…….。”

君泓放低了聲音,“那幹我什麼事?”

葉落的嘴角,有隱隱的笑意,“有兩個可能,一是的確不幹你的事,只是夜起大火,郡主和太子一同燒死在這場大火裡;二是幹你的事,崇興王朝心懷叵測,存心破壞翼國與花間國的聯姻,因此對郡主動了手。天亮之後,不管是花間國抓住了你,還是翼國抓住了你,都必定不會輕易放過你,將你拘在手中,直到事實查清。這事,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只是一樁無頭緒的公案,或許永無出頭之日,你在這過程中,不是死於非命,便是被剝奪了太子之位,然後,淪為泯然眾生,再無人記得你。”

君泓站起身來,“怎麼可能是本宮動的手?本宮至於那麼笨去做那麼明顯的事嗎?這絕對是栽贓嫁禍,如此明顯的事實,怎麼會沒有人看得出來。”

葉落沉默不語,君泓吼道,“我知道了,是我是我,不是本宮,行了吧?”

葉落這才道,“那你說,會是誰做的呢?翼國和花間國聯姻不成,會是誰得利?”

君泓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你說風飛絮為什麼不肯娶那個湘雲郡主?他不是本來就是想拉攏翼國麼,為什麼事到半途他又出了這一招,豈不是前功盡棄!”他不是笨蛋,看這一夜的形勢,再加上剛剛葉知的話,很容易就猜出了是誰設下的這個局。

葉落緩緩睜開了眼,看天上,晨光微露,“所以說,這才是最高明的設計。旁人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是他做的,因為表面上看來,他一點也沒得到好處。聰明人都不會做這麼笨的事,更何況驚才絕豔的風飛絮。”

“他這樣做,是為了挑起翼國和我朝的矛盾?”

“是啊,不管是不是你做的,翼國都會把這筆帳記在你的頭上。”

君泓黑了臉,“就是為了這一個原因,需要花費這麼大的功夫?”

“這是最行而有效的,不是嗎?”

君泓恨恨的一拳砸在身旁的樹幹上,樹葉紛紛落下,“好一個風飛絮,居然能算得如此精確,能算到我們的行程,天氣,並且還要同時入住同一家驛站。”

“是啊,算得真準。”他算準的,不是你,而是我啊!他明知道,我一定會想看看他將要娶的女子,所以會調整行程。

師兄,你算得好,算得真好!

她捂住胸口,近乎窒息的疼痛。他可知道,這樣的算計,讓她情何以堪?

“葉知,你居然會功夫的?”好半天才想起這個問題,君泓轉過頭問她。

葉落不置可否的一笑,“比你好上一點點。”

太子殿下的臉色一下變得不好看了,“又不是江湖中人,要那麼好功夫做什麼,哼!”顯然十分之不滿。

“現在不是江湖中人,以後會是啊。”

“以後會是?什麼意思?”

葉落拔了一株草在草裡嚼著,“朝廷有什麼好玩的,就為了些功名利祿在那狹小的一方世界裡鬥來鬥去,哪比得上江湖精彩!等我以後得了空,就去做江湖中人,快意恩仇,何等瀟灑自在。”

“哈哈哈!”君泓朗聲笑了,“葉知,你也就這點出息。朝廷雖小,方寸之地卻可以決天下大勢,你口中狹小的世界,關係著萬千百姓。朝廷中人爭功名利祿,卻也操心一國之事,江湖之人快意恩仇,再是瀟灑自在,也不過為了些個人享樂。朝廷若不濟事,重則生靈塗炭,哀鴻遍野,輕則惡霸橫行,民不聊生,這種情況下,又如何能瀟灑自在的快意思仇。”

葉落定定的看著他,似乎,是第一次認識這個稚氣未脫的太子。

她一直對這個朝廷,甚至皇上太子帶著排斥之意,只覺得這汙濁之地與她格格不入,她嚮往的生活,絕不是在朝廷中汲汲經營。

可是她忘了,這個朝廷,也是可以為民謀福利的地方,她所厭惡的一切,關乎著多少人的喜樂和生死!

君泓背著手,高高的昂著頭,“我知道這朝中勢力錯綜複雜,各有利益,我也知道,就算做了皇帝,未必就能一展所圖。可是,只要這各方利益相鬥的時候,還能讓百姓得利,我就去做,我不敢說,我能做一個完美的君王。可是我知道這腳下的江山是屬於我的,我有責任讓我的子民在這片土地上幸福的生活。”

他的目光,坦誠而真切,“葉知,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過了今日,或許我也沒有機會說這些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一直在努力,成為一個傑出的君王。如果,如果我們能活下來,你能幫我嗎?”

葉落的視線凝在他的臉上,好半響,沒有動作。

“葉知?”君泓有些洩氣,他說了平日裡絕不會說的話,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擠了一堆酸嘰嘰的話出來,聽的人還這種反應,他惡聲惡氣的吼道,“看什麼看,本宮在問你話。”

頓了一下,又說了一次,“我在問你話。”

葉落將臉轉向了別處,過了一會兒,才說,“君泓,黃泉路上,我陪你。”

君泓愣住了,呆呆的看著她。

葉落轉回頭來,笑得爽朗,“所以你以後有的是機會說,不必一次性說那麼多話。”

不知怎麼了,眼睛有點熱,君泓狼狽的甩甩手,“好了,休息夠了沒,還不走?”

有一個人說,黃泉路上,要陪著他!

他的嘴角,偷偷的翹成絕美的弧度。

葉落站起來,走了兩步,沒聽見君泓跟上來的聲音,回過頭去發現他還站在原地沒動,“走啊,不是你催著要走的嗎?”

君泓瞪了她一眼,幾步走上前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要走丟了。”

葉落無奈的翻翻白眼,先前拉著他,是情勢緊急下的無意識作為,而現在,他當她是三歲小孩子麼?

算了,懶得管他了,男人拉著男人的手,想來也沒什麼吧。

兩人又在林中走了一會兒,眼看快要走出去了,葉落突然停住腳步。

“怎麼了?”君泓回頭問他。

葉落凝神看了一會兒,“走,我們往回走。”

君泓看了她一眼,二話沒說便調轉了方向。

“你也看出不對勁了?”走了一會兒,葉落問他。

“沒有,不是你說往回走嗎?”君泓疑惑的停住了腳步,“我理解錯了?”

“不,沒錯,你沒錯。”葉落在心底嘆氣,太子殿下你不要這麼單純好不好,情況都還沒弄清楚,喊你往回走你就往回走,上當受騙可怎麼辦啊?

某人完全沒意識到,就是她讓人家太子殿下什麼事都不知道,就跟著她從驛站逃出狂奔一夜的。

兩人從原路返回穿出密林,君泓才問她,“現在往哪兒走?”

葉落看了看四周地形,“這條密林通往翼國的方向已經被人堵住了,我們繞過前面的峽谷,從另外一個方向繞回翼國,再從翼國回崇興。我想,大家都以為我們回崇興了,卻不想我們會借道翼國。不知道葉星揚他們能不能找到救兵及時回來,在此之前,我們得先自救。”

“好,那現在就出發吧。”君泓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我們要不要換換裝,我們這個樣子,很容易暴露行蹤。”

“好啊,可是哪裡去找衣服那些?”

君泓的目光微微閃爍,過了一會兒,才道,“昨晚我們進密林的時候,我看見那個林子旁邊有燭光了。”

“那還等什麼,快走啊。”

“我們沒錢,人家不會給我們衣服的。”

“偷偷的借來用用。”

“……。”

“順便再捎點吃的,我餓了。”

“……。”

淪為小偷,這恐怕是君泓一輩子也沒想過能擁有的經歷。

可是現在,真真切切的實現了。

小屋的主人好像外出了,葉落三兩下就弄開了鎖,屋內很簡陋,兩人翻了一半天,徹底無語了,男人的衣服一套,女人的衣服一套。

葉落果斷的抱過那套男人的衣服,指著剩下的那一套,“你穿。”

君泓沒動,“我比你高,應該我穿男人的衣服。”

“你要是不穿就光著身子吧。”

“好!”君泓果然開始脫衣服。

“等一下,”葉落驚恐的睜大眼睛,“你該不會真要光著身子吧?”

“我寧願光著身子也不情願穿女人的衣服。”

葉落沉下臉來,“君泓,你在威脅我?我命令你穿。”

“為什麼你命令我,是我命令你。”君泓也火了。

“你憑什麼命令我,這兒可沒什麼太子殿下了。”

“你說過你什麼都要聽我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

“哼!就知道你會賴帳!”君泓得意揚揚的從衣襟裡扯出一張紙來。

葉落疑惑的接過來展開一看,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君泓,你還可以再幼稚一點。”那紙上寫著,“葉知承諾,只要肯給他兩碗血,他以後就什麼都聽太子的。見證人,易驚鴻。”

“那你現在要聽我的了吧?”

“聽,我當然聽。”老實說,她穿女裝也好,一男一女比較容易掩人耳目。

葉落將手裡的衣服放在桌上,“好吧,你先換。”轉身就往外走。

“你幹什麼去?”君泓在後面追問。

“找兩個饅頭。”

“找饅頭來吃嗎?”果然是吃比什麼都重要。

葉落丟下一句,“你不是讓我穿女裝嗎?”

饅頭跟女裝有什麼聯絡?這個問題,君泓想了一半天,終於在葉落換好衣服走出來的時候,想明白了。

他張開了嘴,好半天,才說出聲音來,“葉知,你居然比那個短命郡主還美。”

葉落斜斜的瞅了他一眼,“君泓,小心你的措辭。”

可惜太子殿下根本不理會她在言語上的威脅,徑自在那兒高興,“我現在也知道,什麼叫做美了。以前父皇老給我說哪個女人美,我都沒看出來,這回我看出來了。”

忽然他跳了起來,用手指向她的胸部,“原來你把饅頭放在那兒了啊?葉卿,你真聰明。”

眼看那雙魔爪就要戳上她的胸部了,葉落趕緊閃身避開,“君泓,戳破了你要負責的。”

“頂多再買兩個饅頭賠給你。”君泓不滿意的收回雙手,小聲嘀咕。

雖然身著粗布衣服,但是男的俊,女的俏,兩人走了一截後,終於在旁人頻頻回首的視線裡,發現了不對勁。

君泓趕緊抓了兩把泥,在自己臉上抹了抹,又在葉落臉上抹了一把,才頗為得意的說,“這樣就可以了。”

葉落始料未及,被他一把泥抹在臉上,忍無可忍的吼道,“君泓,哪個正常人會頂著滿臉的泥在路上走啊?”

君泓無辜的回望,“好多寫故事的書上是這麼說的。”

葉落不想再和他說了,在包包裡東翻翻西翻翻,才把臨行前風間影塞給她的易容丸翻出來,遞給君泓,“擠出水來,往臉上塗就可以改變膚色了。”

君泓對著水把自己抹完,突然回頭問她,“葉知,這個藥還能洗掉嗎?”

“可以,特殊的藥水可以洗掉。”

“哦!”君泓放了心,“省得你以後就不美了。”

要不是只有一件衣服,葉落真想一腳把他踹進水裡。

趕了一天路之後,君泓摸摸肚子,湊近葉落,“葉知,我餓了。”

葉落也有些餓了,她四處望望,“那你先生火,我去打點野味來。”

“你先給我個饅頭墊墊底吧。”

“早晨兩個饅頭不是給你吃了嗎,我哪還有饅頭?”

君泓的目光看向她的胸部,“那裡不是還有兩個嗎?”

“撲通”一聲,葉落的那一腳,還是沒忍住,非常準確的踹上了太子殿下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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