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葉落才剛起床,便聽見了君泓來訪的訊息。

匆匆洗漱過後,她來到前廳,葉競已經在堂下恭身而立,君泓一看見她,便道,“葉知,你起得可真早。”

葉落望望外面天色,非常尊重事實的回答,“是的,微臣今日是還起得挺早的。”

君泓沒想到葉知臉皮這麼厚,他都在這兒等了一早上了,他居然還有臉說自己起得早?

眼看著太子殿下的臉色開始不好看了,葉競連忙補充道,“殿下,我這個孫兒有個壞毛病,喜歡賴床,他今天的確算起得比較早的了。”這丫頭說的是真話沒錯,可是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怎麼很有點不是味道呢!

葉競在心裡暗自哭泣,兒子啊,你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氣死人不償命的丫頭呢!

君泓勉強順了一會兒氣,才又開口道,“昨晚洞房花燭,不是更應該多休息嗎,為何今日起得格外的早?”他頓了頓,嘴角微微上揚,“葉卿可是有何不便言道的不便,或許本宮可以幫得上一二。”

葉落暗暗翻了翻白眼,“微臣只是聽說太子殿下駕到,因此匆匆起床,如果殿下不介意,微臣還可以再回去睡會。”

君泓剛剛舒出來的一口氣,又堵住了。無語凝噎了好一會兒,他才抓住椅背擠出來幾句話,“葉卿可認識花間國的一字並肩王?”

葉落緩緩抬起來,迎視著君泓凌厲的視線,半天,才開口道,“認識。”

君泓緊緊的盯著她,似乎要從她臉上盯出一朵花兒來,“那麼葉卿可否解釋一下,昨日王爺的特使都與你談了些什麼?”

“微臣與王爺曾有數面之緣,昨日大婚之喜,他遣使道賀,無關國家大義,也是人之常情。”

“好一個人之常情!”君泓猛地站起身來,“葉知,你好自為之。”

深深的看她一眼之後,君泓向門外走去,葉競連忙躬身相送。

君泓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葉知,下一次,應該不會有人再去通知我去郊外等訊息了吧,你說呢?”

葉落臉色凝重,等君泓離開後,她才回頭道,“風間。”

風間影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前日為了引開君泓而去送訊息的侍衛,失蹤了。”

葉落點點頭,“叫桑榆來。”

桑榆到了之後,一看見葉落的臉色,便低下了頭。

葉落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個樣子的她,是處在極其憤怒的狀態了,所以即便和她熟識如風間影,也很知趣的遠遠站著,不湊上前來當炮灰了。

“桑榆,昨日後院的侍衛中有君泓內應,你立刻去查,我只給你兩天時間。”

“內應?”桑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聲音斬釘截鐵,“公子,絕不可能!昨日府中侍衛全是我親自挑選,全是府中死士,從小便長在葉府的,沒有出師之前,連外人也沒有見過。”

葉落的視線轉向他,“我昨日晚間才傳了訊息給東宮,告訴他花間國的一字並肩王在城中出現過,如果不是府中有內應,君泓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查到有王爺的人到過葉府,而且還見過我?而且,前日假傳訊息引開君泓之人,這麼快就被揪出來,你不覺得快得讓人起疑了嗎?”

桑榆抬起頭來,與葉落的眼光對上,“公子,你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查清楚這件事。但是我敢以人頭擔保,昨日的侍衛中絕對沒有敢對公子不忠之人。”

“你就那麼相信他們?”

“是,如同相信我自己一樣的相信他們。”

“好,既然如此,我也相信。桑榆,我給你三天時間,徹查此事。”

桑榆走了之後,風間影才湊上前來,“要不要我幫忙?”

葉落搖搖頭,“葉家的府兵,你插不上手的。”

風間影看著她,終於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小葉葉,你們家的府兵是怎麼訓練出來的啊?星揚那個一根筋,都跟我們出生入死好多次了,我敢說,他肯為救我和多腦怪去死,可是,關於你們葉家府兵的事,他可真是一個字都沒說過哎!”

葉家府兵之間駭人的默契和團結,讓他和易驚鴻不知道讚歎了多少次。

葉落橫了他一眼,“所以你和驚鴻還設計灌醉了星揚,是不是?”

“對啊,對啊,可是他一醉不醒,我們等了一夜,他連聲都沒哼過。”

葉落託著下巴看他,“葉家府兵從來不說夢話,當然也不會說醉話。”她站起身來往外走,風間影連忙跟了上去,“小葉葉,你告訴我啊,你們怎麼選的人啊,府兵到底有多少人,平時都藏在哪裡?怎麼一需要的時候就平空冒出來了?”

葉落停住腳步,拍拍他的肩,“風間,我只能告訴你,府兵是葉家祖先所創,而後,代代由長子選人,並訓練。”

風間影睜大眼睛,“那星揚他們?”

葉落笑了,“當然是葉知了。”她笑著離去,風間影摸著頭,葉知,哪一個葉知?

翰林院的工作,總體來講,是比較悠閒的,葉落每日晃晃悠悠的去翰林院,又晃晃悠悠的在別人的竅竊私語和冷眼以對中打發時光。

誰都知道這個新來的小編修得罪了太子殿下,為了保住自個兒的官帽,誰還敢給他好臉色啊!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一個,是大學士蘇誠,還有一個,當然就是易驚鴻了。他雖然不會對葉落表現得太熱絡,但是起碼,是不會給她臉色看的,畢竟,他心裡知道自家公子已經夠悲慘的了。

說起這個蘇誠,葉落就真搞不明白了。

她問過葉老爺爺和皇帝老狐狸,都確定這個蘇誠的確完全不知情,並且也完全沒跟他們倆有什麼特殊交情,所以她就不懂,為什麼他就能對她這麼好呢?

在被眾人孤立的翰林院,蘇誠就像是個救世菩薩一樣,帶她熟悉日常事務,為她安排相對來講,比較靠近皇上的任務,這些,怎麼看怎麼都是在幫她!

“小葉葉,他會不會是看上你了?”風間影驚恐的跳開很遠,表情很是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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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落很沒好氣的瞟了他一眼,“風間哥哥,蘇大學士做我爹都綽綽有餘了,而且他跟夫人伉儷情深,沒你想的那麼沒有節操。”

風間影撫著下巴,轉著葉落轉了兩圈,“那莫非是幫他兒子看上你了?嗯,很有可能。”

葉落一腳踢過去,風間影旋身,掠起,“小葉葉,你要謀殺你的親親屬下嗎?”

葉落恨得牙癢癢,“我是男人,他幫他兒子看上個男人麼?”

風間影搖頭,“小葉葉,你就不知道了吧,愛情可以打破一切界線,哪還管你男女。”

“好吧,那你就去找一個打破男女界線的愛人吧!”

“小葉葉!”風間影吸吸鼻子,深情款款,“你做我的男人吧,我願為你,打破一切世俗規條,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葉落終於體會到太子殿下被她氣到無語時是怎麼樣的一種悲憤了,因為她現在就很想,把風間影踩在地上,踏兩腳再咬兩口。

桑榆的調查結果,果然在第三天的時候出來了。

密密麻麻的幾大張紙,葉落細細的看完,不由得嘆了一句,“君泓,果然不愧是下一任的君王。”

他居然擁有了皇宮以外的訊息渠道,那是一條甚至連君柏都未必能知道的眼線。

而且近日來,這條渠道甚至慢慢滲透到茶肆酒樓,顯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活躍。

“君泓有了新的幫手?”

“是的,”桑榆看了她一眼,“易驚鴻。”他不太明白,為什麼這易驚鴻明明是小姐的人,怎麼會跑到太子那兒去幫別人了。只不過,他知道自家小姐或許另有安排,所以小姐不說,他們也不會問。

“驚鴻?”

風間影停下了一直敲擊著桌子的動作,“我想,這是太子殿下給驚鴻的考驗,如果他能做得好,便真正能留在太子身邊了。”

葉落笑了開來,“看樣子,他的確做得很好。”

風間影嘆了一口氣,看著她的眼神全是憐憫,“就連星揚都是校尉了,公子,你確定你還想一直在翰林院讀書寫字?”

葉落抿嘴一笑,“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自古以來,文狀元少有能做到丞相首輔的,而武狀元想要到上將軍之職也是難上加難,所以,想要成為百官之首,未必非得做狀元。

進了翰林院之後,她才發現,翰林院的日常活動,包括起草皇上需要頒佈的各種誥敕,編寫歷朝實錄,侍講經筵,可以讓翰林官適應政務,加深閱歷,甚至可以有很多親炙鴻儒,接近權要的機會,所以翰林官日後為官主政時,一般都已經有極強的政治素養。

為官之道,師父雖然略有教導,可是現實中的朝廷遠比書本上所言的複雜,葉競雖然身為太傅,卻並未汲汲經營,所以這些實際的經驗,是葉落所欠缺的。翰林院恰恰給了她一個極佳學習和鍛鍊的機會。

從這一點來說,她不得不感謝君泓,若不是他有心針對,她未必能因禍得福。

這日一早,大學士蘇誠一到翰林院,便發現了正埋頭整理典藉的葉知,他略有些詫異,因為現在離當職之時尚早,他是因為年老無眠因而早到,可是這葉知到的也未免早了一點。

“葉知,你這麼早就到了?”

葉落抬頭看見是他,頓時笑了開來,“蘇大學士,早!”

中氣十足,讓人忍不住的心情愉悅,饒是蘇誠向來嚴肅,也流露出了淡淡笑意,“你在寫什麼?”

葉落揚揚手中的書卷,“我在抄錄翰林官中官員的藉貫和師門。”

蘇誠走了過去,看了一會兒,沉聲道,“你做這個幹什麼?”

葉落摸了摸頭,“搞清楚狀態,免得得罪人而不自知。”

蘇誠當然知道他的處境,可是聽到她這話也禁不住一樂,“太子殿下你都敢得罪,還有誰是你不敢得罪的。”

“這個,年少無知嘛。”葉落訕訕一笑。

蘇誠也不再多說,自個兒踱回房後,又踱了回來,丟給她一本冊子,“這是翰林官入院時填寫的名冊,還有舉薦人的薦信,慢慢看。”

“啊,謝謝大人,謝謝!”葉落自是喜不自禁。

“大人,您好像特別喜歡這葉知!”侍從小印跟了蘇誠很多年,從未見過他對一個新進翰林的人如此厚待過。

“嗯!”蘇誠頭也不抬的應了一聲。

“您就不怕得罪太子爺嗎?”

蘇誠這才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大人,您在笑什麼?”小印越加摸不著頭腦了。

蘇誠搖搖頭,長嘆了一口氣,“你好好磨墨,不要多問。”

葉家官宦世家,家風嚴謹,而今葉競身為太傅,為官幾十年來不偏不倚,看似無所作為,卻在無形中躲過了很多次黨派之爭,這樣的家庭中出來的孩子,又怎麼會分不清楚輕重,膽敢衝撞太子。尤其,還是當著皇上的面,這其中深意,值得人玩味。

尤其,他見過葉知會試的卷子,前面幾題都答得洋洋灑灑,偏偏在最後一題,字斟句酌,明顯是計算好該拿什麼檔次的評分。能達到這一步的人,如果果真是故意設計的,稱得上是絕對的高手。因為需要算好對手,評卷人和自己的實力,這其中的變數非常大,任一個環節出了紕漏,都有可能達不到預期的目的。

當時,他便留心了這個人,後來殿試之中欽點為榜眼之後,觀其神色,似乎並不意外。

他想,這個人,將來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官場之中,要想安身立命,便永遠不要錯待了這些蓄勢待發的後起之秀。

葉落整日沉浸於翰林院,一時之間,葉府倒是風平浪靜,再也沒有任何動作。

這可就苦了君泓,他明明想著當日在葉府打草驚蛇之後,怎麼都能驚動點什麼出來,卻不想這葉知居然一反常態,規規矩矩的上朝,進院,回家。

要說這葉知是真的懂規矩,識進退了,君泓是打死都不相信。於是葉知的這番無所作為反而提高了在君泓心中的危險級別,易驚鴻進宮的時候,這位太子殿下還在糾結於葉知整日在翰林院中埋頭苦讀的情報上。

“驚鴻,這葉知在翰林院當真是什麼事也沒做,整日就忙於謄寫抄錄之事,沒有半點異常?”

“沒有。”易驚鴻微微垂了眼睛,他也正在詫異這事。以公子的性格,實在是不太可能那麼乖巧的讀書寫字,若她真能坐得下來,當年老太傅也用不著追她跑了幾里路了。

君泓皺著眉頭,“吩咐下去,以後他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事無巨細,通通給我報上來。”

“是!”

兩人又商量了些別的事,君泓又問道,“花間國的王爺與葉知之間是何關係,是否有眉目了?”

“已經查了很久,花間國王爺向來行蹤成謎,葉知行走江湖時,也是飄忽不定,實在沒有任何頭緒。”易驚鴻知道這個王爺必定與自家公子交情非淺,想著大公子成親當日,府內守衛森嚴,可是那個王爺的手下居然沒有動手就見到了公子。可惜,不僅是東宮的訊息網沒有查到,就連他,也是從沒有聽公子提過。

花間國的王爺!他的手指在袖中緊緊握住。

會不會,就是公子偶爾悲傷的源頭?

若果真是他負了公子,就算對方位高權重,他和風間,拼死也會將其銼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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