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莊麟兩人去歲才從西北回來, 如今在京中呆了不過年餘, 竟又要跑到江浙一帶。宸妃縱然已經習慣了兒子常年在外奔波,但臨行之前,終究還是慈母心懷, 頗有種依依不捨之形狀。在宮中張羅著闔宮女婢太監打點行裝並些丸散膏藥等,至莊麟二人行前, 吩咐長極宮總管鍾敏懷親自帶人送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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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心疼王爺、王妃,又說出門萬事難, 衣食住行總沒有在家中如意。何況江浙一帶匪患橫行, 恐怕世道亂的很。王爺同王妃是入過軍的人,自然不怕這些,但娘娘深處宮中卻不能不掛念, 遂特吩咐奴婢送了些上好的傷藥過來。並不為別的, 只是盡一盡娘娘的心意。”

永安王府內,鍾敏懷束手立在堂內, 尖細著嗓音諂媚說道:“為了這幾箱東西, 娘娘從前兒一早就開始折騰:什麼西域進貢的刀槍不入的天蠶衣,什麼一抹上就立時能止血結疤的上好傷藥,就連家常裡穿的長衫武服都預備了一大堆,只怕王爺跟王妃一路上受委屈。”

說到這裡,鍾敏懷口乾舌燥的咽了口吐沫, 伸手將一個漆黑檀木箱子上擺的食盒掀開,露出裡面還散發著濃郁香味的各色糕點,細聲細語的說道:“娘娘今兒早上還特地下廚做了這麼幾樣點心, 叫王爺跟王妃路上做乾糧呢。”

莊麟兩人負手立在當地,看著正堂內幾乎擺滿了一地的各色箱籠,搖頭暗笑。君少優開口說道:“正所謂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娘娘一片心意,實在叫我跟王爺十分羞愧。多謝娘娘費心,我跟王爺過午便入宮向娘娘謝恩。”

長極宮總管陪笑著弓了弓身子,細聲細語地道:“娘娘長日在深宮裡,最牽掛的便是王爺跟王妃,等會子若見了王爺王妃,心內一定高興。”

莊麟二人但笑不語。又同鍾敏懷寒暄了幾句話,飲過一杯茶,鍾敏懷抬眼瞧了瞧天色,只見天光已近政務,遂拱手笑言還得回宮中覆命云云,起身告辭不提。

君少優笑言且住,回頭低聲向承影吩咐了幾句。只見承影欠身應諾,徹身而出。少時迴轉,身後則跟了兩個捧著托盤的小丫頭子。那兩個小丫頭子各自捧著一個蹴鞠大小的酒壇子。君少優看著有些狐疑狀的鍾敏懷,開口笑言道:“這是外頭進獻給王爺的蛇酒。聽說對於治療關節腫痛,風溼入邪等病很有功效。公公常年在宮中當差,伺候貴人時間長了,身上少不得有這些個毛病,不妨拿去一試。若果然效驗,我便吩咐家下人定時給公公送去。”

言畢,又吩咐承影包了上等封賞給隨行的幾位小太監。那些個小太監見狀,少不得躬身謝恩,伸手掂了掂荷包的分量,心中暗笑不語。

而那鍾敏懷心中更是詫異不已。跟在宸妃身邊二十餘年,鍾敏懷堪稱是宸妃跟前一定一的心腹之人。因此平日裡在後宮或偶爾至前朝各等官宦人家走動,別人看著宸妃的顏面,自然也對他禮讓有加,重禮封賞更是必不可少。所以他對於這些人情往來的事情早就習以為常。

但君少優此番舉動又與旁人不同。這罈子蛇酒若論珍貴,恐怕比不上旁人府上贈送的珍奇異寶。但若論心意,卻讓這位久經沉浮的長極宮總管覺得心內暖暖的,更隱隱約約有了一種體面自豪的欣慰之感。

他在宸妃跟前當差,自然明白宸妃對大皇子如同眼珠子一般的看重。當初大皇子脂油迷了心竅一般執意要娶君少優為妻,別人態度又可,自家主子反抗的最為激烈。就算二人成婚之後,也不死心的攛掇著鎮國將軍府將大娘子林菲嫣送入宮中,就是為了能喚的莊麟回頭。

如此堅決且鮮明的態度,一直叫後宮眾人都為新晉的永安王妃捏了把汗,更有無數人在暗中幸災樂禍,準備看戲。然則君少優只入宮同宸妃打了一個照面,立時便將宸妃的態度迴轉過來。當中的心機手腕,著實讓鍾敏懷起了一絲深不可測的敬服之感。

不光如此,之後君少優在文采武略上顯露出來的驚才絕豔更是連永乾帝都拍案稱好,愛惜不迭。而今這位在鍾敏懷心中幾乎能稱得上翻雲覆雨的人卻放下身段如此交好於他,鍾敏懷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君少優刻意做出的那分關切熱絡。縱使他明白君少優此舉是為了邀買人心,但是鍾敏懷還是忍不住對君少優生出了一絲好感。

正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上位者想要禮賢下士示好於人,總要比別人更容易。世人慣於趨利避害,潛意識中便對有能力者更加寬厚一些。所以同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若普通百姓做來,便是稀鬆平常,不以為意。可若當權者做來,卻總會被附加上各種各樣的涵義。現代人管這一現象叫名人效應。可是在君少優看來,這不過是權力的另一種魅力罷了。

正所謂生殺予奪,只憑一心。因為手握大權,所以哪怕是一個微小的善意都顯得那麼彌足珍貴。君少優起身笑將這位總管大人送出正堂之外,瞧著鍾敏懷滿面堆笑,立時便真摯了不止兩分的言談,心下一陣唏噓。

若單只就事論事,相信以這位長極宮總管大人之威,平常定少不得有人巴結奉承,費勁籌謀絞盡腦汁的博他一聲讚揚,恐怕這位總管大人都未必放在心上。而今他君少優所做的,也不過是心念一動下的隨手而為,卻能引得鍾敏懷如此在意。怪不得古往今來有無數英雄豪傑為權柄折腰。可見這凡人若有了權柄的光環之後,一言一動都立刻不一樣了。

想到接下來的江浙之行,君少優不覺心頭一熱,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的態度也立刻多了兩分認真。

直至眾人散後,君少優看著滿地的傷藥行李,不覺開口笑道:“娘娘果然是心疼你這兒子,準備的東西竟比咱們這幾日的功夫還精細呢。”

莊麟莞爾一笑,搖頭說道:“我自幼參軍,行伍多年,也不過是輕車簡從,跟著諸多將士一般無二。如此,倒辜負了阿孃很多次心意。這次竟好了,有你陪著我去江浙,不拘別的,這些東西可得帶著才是。”

說著,未免又皺了皺眉,沉聲道:“只是有一樣,咱們府中本就準備了很多東西,如今再算上阿孃準備的,竟是太多了,恐怕會耽擱行程。”

君少優聞言,截口說道:“這有何難。左右娘娘預備的精心,竟比咱們還細緻多了。莫不如這行禮就用娘娘打點的,左不過我再添置兩本子閒書罷了。千萬別辜負了娘娘的心意才是。”

莊麟聞言,展顏笑道:“如此,就依你所言。只是白浪費了你這兩天的心思了。”

君少優搖頭,笑眯眯道:“我也沒費什麼心思,都是陳總管同承影張羅的多。”

莊麟輕勾嘴角,轉口說道:“江浙那邊兒的氣候同京都大不同,我總是怕你水土不服,所以想將府中兩個醫術好的郎中帶過去。若你一時不適,也好為你診治。”

君少優不以為然,開口說道:“軍中不是有軍醫跟著,何況此番出行,陛下不是也會派太醫跟著。咱們就不必多此一舉了。”

莊麟皺眉說道:“這話不然。軍中雖然有軍醫隨從,陛下也派了太醫跟著,終究沒有府上的郎中熟悉你的脈象。依我看,還是帶著他們兩個罷。左右咱們也不差這兩人的口糧。”

君少優見莊麟主意已定,便懶得再費口舌同他爭執,遂擺手說道:“隨你罷了。”

莊麟算計得逞,當下便露出一絲得意笑容。又見君少優不言不語轉步向著書房方向走,不覺開口勸道:“過兩日咱們便動身去江浙,你還不趁著這幾日功夫養精蓄銳一些。這一路奔波辛苦,你身子又弱,萬一在路上的時候不適了怎麼辦?就算有郎中一路照顧你,但生病了難受可不是別人能替的。”

君少優微微一笑,開口說道:“我也沒你說的那麼孱弱。何況天色這麼好,正該多走動走動。你總讓我在床榻上躺著,躺的頭昏眼花的,那才叫一個難受呢。”

莊麟匆匆兩步走到君少優跟前,一把拽住君少優的胳膊嬉皮笑臉的道:“你既要走動,那咱們去後花園子逛逛。總在書房裡坐著,其實也很憋悶的。”

君少優略有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你別總跟我鬧。我是想去書房靜靜盤算一會子。此去江浙,平亂倒還簡單,只是江南官場水深,且本就是文人的天下,世家豪族林立,這人際脈絡才是最為複雜的。我若是不捋順了出來,心裡總不踏實。”

莊麟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道:“你就是想盤算,閉門造車也是盤算不出什麼的。我早已叫府中幕僚收集了江南各處官員的詳細資料,等會兒叫他全拿給你也罷了。這會子還是陪我逛逛花園子爸。咱們談談風月,談談人生也是好的。”

言罷,不由分說的摟著君少優的肩往後花園子的方向走。

君少優本就不比莊麟力氣大,此刻自然也掙脫不得。只象徵性的伸手推了莊麟一把,見莊麟紋絲不動,便半推半就的跟著莊麟去了。

左右天光正好,風和日麗,正如莊麟所說,談談風情也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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