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送走平陽夫婦之後, 君少優兩人回至後宅歇息。大胖兒子莊毓已經兩歲多了, 如今說話跑跳都挺利索,承影正陪著在內宅裡頭玩耍。瞧見莊麟二人相攜歸來,不覺蹭上前來抱住君少優的雙腿大叫“爹爹”。莊麟見狀, 順勢彎腰將大胖兒子抱在懷裡親了又親。聯想到之前在宮中時候君少優說的話,不覺心動的道:“明兒你在家收拾收拾行李, 我去衙門告幾天假,咱們去莊子上散淡散淡。”

君少優當日不過是隨口一說, 並沒有當真。何況如今平陽剛剛回京, 正在大張旗鼓的邀買人心挑撥離間,永安王府雖然不好在明面兒上與其針鋒相對,卻也不好就這麼晾著人家自顧自玩耍。看在永乾帝眼中, 未免會覺得他們永安王府太過有恃無恐, 恐怕琢磨深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莊麟向來性子粗獷,最討厭這種黏黏糊糊牽扯不清的事情。如若不然, 上輩子也不會在盛寵之下, 被君少優磨洋工似的磨去了九五之位。只是他到底天縱奇才,沒了君少優的詭計多端,當年失去的東西輾轉多年最終又得了手。因此這輩子過來,莊麟對那把椅子的執念已經沒有那麼深。只不過是唯我獨尊慣了,不喜在永乾帝之外還會有人踩在他的頭上耀武揚威罷了。

更何況以莊麟如今的身價地位, 他所代表的可不僅僅是他一個人,而是以永安王府為首的那一方勢力。宮中奪嫡何其殘酷,失敗的一方不說屍骨無存, 到底也是牽連甚廣。上輩子莊麟因為一時情敵損失太重,這輩子莊麟可不會明知故犯。最起碼的小心謹慎,韜光養晦還是要做得到的。

想到這裡,莊麟略有些惋惜的勾了勾嘴角,向君少優許願道:“等咱們以後日子清淨了,我必得多挪出一些時間來陪你和毓兒。等到毓兒將來頂事了,我便陪著你遊遍三山五嶽,咱們逍遙一世才好。”

君少優微微一笑,並不如何在意,只開口取笑道:“你現在陪著我們的時間也不少了。”

這如今可是個連大朝會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

莊麟嘟著嘴湊上前去,吧嗒一口親在君少優的臉頰上,笑眯眯說道:“如今不過是四四方方一塊天,就算是我陪著你,也沒什麼好玩的。我知道你的性子,從來是個閒不住的人。如今為了我,卻也只這麼貓在家裡,每日讀書品茗,或弄些酒食來消遣一二。我只覺很對不起你——”

一句話未完,只聽君少優略不耐煩的挑了挑眉,斜睨著莊麟說道:“你少自作多情。正所謂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我如今閒在家裡,每日有詩有酒,不必向當年那樣苦心算計安身立命,我覺得開心的很。何況如今我有子嗣繞膝,並不像當年那樣孑然一身。雖然身邊沒有,卻也幸得藍顏知己。細細算來,可比當初的我要更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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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麟見君少優說的真心實意,不覺住了口。定定看了君少優一會兒,突然湊上來接連親了君少優好幾口。君少優猝不及防,連連後退避開莊麟的唇舌。莊麟懷中的莊毓見狀,誤以為莊麟與君少優正在玩鬧,也學著莊麟的動作吧唧吧唧的嘟著小嘴要親君少優。君少優哭笑不得的看著一大一小兩個裝乖賣萌的活寶,搖頭無語。

另一廂,忍俊不禁的承影早已趁著君少優幾人瘋鬧的時候退出房內,還十分有眼力見兒的叫走了房內侍立的幾個婢子。等莊麟三人回過神來的時候,房內早已是空空蕩蕩的。君少優好氣又好笑的瞪了莊麟一眼口中喝道:“瞧你,沒事兒總瞎鬧什麼,又叫旁人看了笑話。”

莊麟嘿嘿一笑,也不跟君少優辯論,轉身踹開房門,立在長廊下喊人送熱水進來。退進耳房的承影見狀,連忙出來應是,遂安排家中下人伺候熱湯沐浴。萬事齊備後,莊麟伸手揮退一干人等,偷腥似的衝著正抱著兒子坐在榻上等待的君少優笑道:“今兒娘子勞累了,讓為夫提你搓背按摩如何?”

君少優白了莊麟一眼,故作冷麵的拒絕道:“不行,今兒我要跟寶寶一起洗,你自己管你自己吧。”

“那也太殘忍了。”莊麟笑嘻嘻說了一嘴,走上前來幫著君少優抱過孩子,看著君少優一點點褪盡外衫和裡衣,暗暗眨了眨眼睛,忍不住說道:“要不讓承影抱了毓兒去外頭洗,我來幫你洗吧?”

君少優都懶得理會異想天開的莊麟了。只一把搶過莊麟懷裡的寶寶,伸手幫寶寶退了衣衫,抱著一起進了木桶。溫熱的清水親、吻著肌膚,令君少優舒服的眯了眼睛。懷中的莊毓也喜歡玩水,正坐在君少優的膝上興奮的王身上撩水。莊麟躺在榻上,一手曲起搭在頭下枕著,饒有興味的看了一會兒,灼灼的視線看的君少優心裡發燙,不覺惱怒的問道:“你不是要洗澡嗎,到底還洗不洗了?”

莊麟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一眼又一眼的直勾勾的看著木桶裡的君少優父子,慢悠悠笑道:“我突然覺得,就這麼看著你們洗澡也挺有意思的。”

君少優這回連話都懶得說,背過身去陪著兒子笑嘻嘻的玩水。頭上的髮髻早已散開,漆黑如墨染的青絲落在水中,溼漉漉的黏在背上,越發襯出黑白分明來。莊麟看了一會兒,方才起身退了衣衫,走到木桶旁邊,彎腰靠在君少優的背上,下巴搭在君少優的頸窩兒裡頭,喃喃說道:“我如今倒真的想去溫泉莊子上了。要知道莊子上的溫泉可比這木桶大多了,也舒服多了。”

君少優輕“哦”了一聲,展顏笑道:“其實這木桶也有木桶的好處,寶寶說是吧?”

君少優的本意不過是想取笑莊麟看得到吃不到,只能眼饞。卻不知道莊麟想到了什麼,只覺得神魂一蕩,越發粘了上來。竟不顧木桶狹小,硬生生擠了進來。

溫熱的清水被擠壓的溢位木桶外面,掉在地上滴滴答答的。君少優雙手環著莊毓,自己卻被莊麟用一雙鐵臂環住,氣氛陡然熾熱起來。君少優瞧著莊麟露骨的眼神,只好無奈的嘆息一聲,細緻的為兒子清洗乾淨,草草穿了件中衣將承影換進來,吩咐承影帶著兒子下去睡覺。沒等轉過身來,早已被莊麟一把抱在懷中,三步並作兩步的走至榻上,其後一夜繾綣,不必細說。

且說自平陽公主回京之後,除了前幾日按捺住性子在太極宮陪著老皇帝說話,其後每日都忙著預備厚禮特產去拜訪各位親王公侯,雖說這些個宗室公卿大都是從小看著平陽長大的長輩,可如此走動頻繁了,還是將京中原本就不甚太平的一泓池水攪動的越發渾濁。連帶著以趙冼為首的外省世家豪族也得到了與京中勳貴往來交流的機會,那情景怎一個熱鬧可說盡。

不提這廂平陽夫婦如何長袖善舞,且說宮中,宸妃娘娘因一直記恨著平陽公主當日在宴席上挑撥永乾帝與莊麟一事,暗暗等待許久。只是她長久處於宮中,平陽又是外嫁之女,宸妃不好將手伸得太長,示意孃家出手在宮外教訓平陽公主,唯恐引起永乾帝的戒備懷疑。而事件的另一個當事人長樂長公主雖然也心有不滿,卻畢竟是平陽的長輩,且韜光養晦許久,實在不愛參與京中紛爭。又有平陽事後思慮明白,登門賠罪好一番哀求,長樂長公主年紀越大,更注重親情血脈,也就不免軟了心腸。不僅寬宏大量的原諒平陽公主這次唐突,又苦口婆心好勸了平陽一番,希望平陽能夠安穩於室,不要再興波瀾。豈料平陽面上一一應著,背後卻依舊自行其是,又有駙馬趙冼另懷心思,暗中鼓動,平陽更是氣焰囂張,做事高調,白費了長樂長公主一番苦心。

而二皇子莊周身為平陽公主的親哥哥,自然也更願意親妹子能交好世間權貴,好便宜自己行事。他如今仗著是皇族中第一個孕育子嗣的皇子,深得永乾帝器重。且平日當差也更加謹慎安穩,又著重籠絡世家文人,如今在京中口碑也算不錯。只是這一段時間裝慣了孝子賢孫,一味踏踏實實當差辦事,甚少與京中勳貴走動。時間一長,難免冷落了這些個世交舊友。若是在以往也還罷了,可如今永乾帝不知怎麼想的,接連重用幾個剛剛長成的弟弟。

幾個弟弟漸次出宮建府,迫切需要頂門立戶,建立自己的勢力。可是京中勳貴仕宦就這麼多,除了那幾個與皇子皆為親家立場鮮明的世家之外,態度曖、昧,搖擺不定的功勳更是比比皆是。你不來同我交好,自然有看重我願意與我交好的人。如此一來二去,幾個弟弟分別與幾個別有用心的世家皆都建立了不錯的關係。莊周唯恐這樣下去,自己好不容易籠絡的勢力全都被人挖了牆角。卻又不能立刻放下身段,重新拉攏那些個世家,唯恐在永乾帝跟前留下個兩面三刀,猶豫不決的印象。正自心急如焚時,沒想到親生妹妹平陽此番回來相助,幾番走動下來,果然與許多世家恢復了當日親密。更有妹妹拉攏了一些外省世家供其驅使,令莊周倍感如虎添翼。這幾次朝會上他還聽從妹夫趙冼的勸說,提了幾個利國利民的建議,贏得永乾帝與眾朝臣的認同。一時間風頭大盛,風光得意處,就連莊麟也退了一射之地。莊周只覺順風順水,更覺揚眉吐氣。

如此情景看在眾多勳貴官宦眼中,自然是各有心思。而訊息傳到一直盯著平陽一行人的宸妃眼中,更是喜不自勝。

在宸妃看來,她與平陽畢竟是長輩與晚輩,庶母與外嫁女的關係。雖然宮中地位分明,宮規嚴謹,她身靠鎮國將軍府一脈,從不把椒房殿放在眼中。可長輩刁難晚輩畢竟與後宮妃嬪爭寵不同,若是平陽公主能在宴會挑撥之候低調行事,宸妃娘娘就算心有怨恨,卻也不會冒著引來永乾帝猜忌的風險去報復她。卻沒想到平陽公主多年養尊處優,被人虛捧著逢迎,早已沒了當年的謹慎小心,揣摩君意。如今這麼大張旗鼓的拜訪勳貴,襄助莊周,雖然看似光明正大,坦蕩磊落,沒有貳心,可所謂讒言,有些時候並不需要證據如何明顯,只要能做到斷章取義,歪解事實以達到挑撥離間的目的,就足夠了。

何況以宸妃對永乾帝的瞭解,日漸老邁的帝王如今最擔心的便是有人窺視他的權柄。因此並不需要宸妃如何搜腸刮肚,只需暗暗示意著那些依附在長極宮下的妃嬪美人兒們多在永乾帝身邊看似無意的誇讚平陽公主與二皇子幾句,衷心的說一些“兄妹情深,其利斷金”的閒話,果然很成功的引來了永乾帝心中的芥蒂和不快。

沒過幾日,正呆在長極宮中與嫻妃娘娘手談的宸妃突然聽到了安插在太極宮中的眼線傳來的訊息。只說永乾帝不知為何大發脾氣,以平陽公主貴為天潢貴胄,嫁為人婦卻不肯安穩於室,相夫教子,以致朝中流言紛飛,諸多世家置疑皇室禮儀教養為由,訓斥了平陽公主。並金口玉言懲戒平陽公主默寫《女則》百遍,十日內上交到椒房殿由皇后審閱。

聽說那平陽公主離了太極宮後,是一路哭回了椒房殿。多少宮俾太監親眼所見。一時間,平陽公主失寵的傳言立刻傳遍宮中。

長極宮內,容光妍麗,華服美妝的宸妃娘娘用修長如蔥白的玉指掐著棋子,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古人有一句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宸妃娘娘相信,她能以事實教會平陽小姑娘,什麼叫做姜還是老的辣。

被永乾帝大加訓斥過後,平陽公主一時間偃旗息鼓,乖乖的留在椒房殿裡默寫《女則》、《女訓》,就連皇後娘娘都覺得好一陣沒臉,這幾日妃嬪早起請安時,也不再像平時那般談笑風生,只草草承了眾妃嬪的禮便藉口身子不爽叫人散了。諸多妃嬪心如明鏡,面上也都乖順的沉默下來,至於背後是否幸災樂禍,大嚼舌根,那就是另說了。

訊息傳到宮外後,二皇子莊周也立刻收斂了起來,再一次做起了閉門謝客的把戲。這回裝的更甚,就連後宅二皇子妃和各位側妃侍妾的交際往來都有所限制了。一時間兢兢戰戰的,縮頭縮腦的小模樣看的永乾帝都覺得可憐。永乾帝向來知道自己這個二兒子志大才疏,本事同心氣兒向來不符合,也就懶得理他。何況他的本意也並不是想嚇破了二兒子的膽魄,到底還得指著這個不成器的傢伙敲打大兒子呢。

只是二兒子總是爛泥扶不上牆,一會兒精明一會兒浮躁的,變動的節奏太快,這等抽風的模式永乾帝也有些接受不能。想了想,最終還是將莊周叫進太極殿狗血淋頭的罵了一回,給他分析分析厲害輕重,如此劈頭蓋臉鄭重其事的,反倒是安了兒子的心。

下剩的四五六幾位皇子見了這情景,摸不清皇帝究竟是怎麼個心思,也都老老實實地裝巧賣乖,只除了莊麟和莊珏一如故我。莊麟是因為心有底氣,畢竟這場風波是由宸妃娘娘掀起來的,按照“只要你過得不好我就開心了”的死敵定律,莊麟怎麼都算勝利者,理該顯擺顯擺,得瑟一下刷刷存在感。就算莊麟為了維持自己大將風範的氣度不跟莊周一般見識,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用裝的風聲鶴唳的。太過誠惶誠恐了,反而叫人覺得假惺惺的。如今永乾帝把一百個心眼兒都放在戒備他身上,莊麟寧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也懶得自作聰明橫生枝節。看在永乾帝眼中,果然覺得大兒子當真是真性情,就連被宸妃娘娘攪風攪雨引來的鬱悶心情也都開闊了不少。

而另一位穩坐釣魚臺的三皇子莊珏,更是壓根兒不把老皇帝的籌謀放在心上。無論老皇帝是想打壓誰,還是想提拔誰,他都是該吃吃該玩玩,該舉辦詩會就一如既往的詩詞歌賦,同三皇子妃那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紅火。這會兒為了避開老皇帝的怒火,更是準備帶著三皇子妃前往江南探望外祖,其逍遙自在任性恣意處,看得莊麟都時不時的心生羨慕。回府後不禁和君少優嘮叨起了起來,說的君少優也都有些動了心思。

只是京中如今暗潮湧動,風波漸起。莊麟的志向抱負同三皇子究竟不一樣,因此三皇子能安穩逍遙,不把這些個紅塵俗事放在心上,莊麟卻絕不可能真的放手江山。人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莊麟想要在將來君臨天下,唯我獨尊,現在就要捨得一些東西。這種事情,君少優明白,莊麟自然也曉得。有些閒話說說也就算了,轉過頭來還得算計琢磨著各方勢力,至於高山流水的隱士情懷,放在心裡頭想想就得了。

不說京中幾位皇子的競爭愈演愈烈,且說不過幾個月間,遠赴江南遊山玩水的三皇子竟八百裡加急傳來了喜訊。只說三皇子妃如今已有了身孕,因是第一胎,況且三皇子妃向來體格柔弱,不勝辛苦,江南離京都又有千里之遙,為了避免孕婦在長途跋涉中出現什麼不妥,三皇子決定帶著三皇子妃在江南小住一段時日,只等到子嗣安然落下後,再返回京中,還請陛下允許云云。訊息一傳入宮中,永乾帝龍顏大悅,嫻妃也是喜極而泣。多少珍奇異寶,希貴藥材流水似的送往三皇子府以及江南一地。一時間,三皇子莊珏雖遠避千里倒成了京中炙手可熱的人物。看的眾多皇子都不覺心酸的感嘆起來——

果然還是父憑子貴的節奏啊!

於是二皇子莊周又詭異的成了大家膜拜的物件。當然,如今還得加個三皇子。至於大皇子莊麟——免不了的又被人提拉出來議論一遍,無非是嘲笑他腦子進水的娶了個男妃,再優秀又能怎麼樣?生不出兒子來,香火無繼,為保江山安穩社稷平定,別說是永乾帝,就算是大褚皇族宗室滿朝文武都不會輕易認同永安王繼任大鼎。

當然,眾人說這話的時候,或多或少的都忽略了如今永安王烈火蒸油般的聖寵。更忽略了莊麟一意孤行的求取男妃後,永乾帝多年都沒往王府後院塞人的詭異舉動。

閒話少提。只說平陽公主老實了,打著平陽旗號在京中四處蹦q的駙馬趙冼自然也要韜光養晦。雖然永乾帝當日大發脾氣是要平陽公主呆在椒房殿內躬身自省,抄錄《女則》,然而平陽公主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如今駙馬趙冼還在京中公主府上,平陽身為外嫁女,總不好真的呆在椒房殿裡頭不出來。所以每日白天入宮抄寫《女則》,晚上趕在宮門落鎖前還是要出宮回府。這麼一來二去的折騰了許多時日,人也消瘦了。永乾帝到底是年紀大了,心腸更軟。在不威脅自己權柄的時候還是更加看重骨肉親情的。因此便大手一揮暫且饒了平陽這一回。這場不大不小的風波總算是塵埃落定。只是二皇子一脈受了這番打擊,威信著實不比從前。而二皇子耳邊日日聽著母親,髮妻美妾的勸諫,也不得不安穩下來。

只是自此以後,少不得更恨莊麟與宸妃娘娘入骨了。

大皇子韜光養晦,二皇子被老皇帝連消帶打,三皇子雲淡風輕不理政務,這些資訊對於朝中大臣而言,可能頗有些風雲變幻的意思。而對於小一點的弟弟們來說,雖然頭頂風起雲湧,卻也有了在永乾帝跟前得臉做事的機會。

因此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不光是前朝有人心思浮動,就連後宮各位生了孩子的嬪妃都藉著自己那少得可憐的面聖機會,在永乾帝跟前兒不斷進言稱讚自家的兒子。永乾帝雖然有意提拔年少的兒子成長起來,與年長的兒子形成立鼎之事,卻也不想將所有時間都耗在這種爭鬥上。因此時間長了,必然覺得厭煩。例行去各主位妃嬪宮中的次數便少了,更樂意多往那些年輕的妃嬪美人宮中走動,消遣時光。

前文說到當日忽而塔娜為了爭寵,不惜派遣心腹之人去宮外蒐羅一些房中術,乃至雙修之道,加以修習之後,果然以妖媚之姿重新博得永乾帝的喜愛。一時間風頭無兩,累的後宮妃嬪又恨又羨。只是好景不長,得意的過了盡頭,不知怎麼竟被宮中伺候的宮俾鑽了空子,趁著忽而塔娜前往椒房殿給皇后請安的時候,藉著給永乾帝沐浴伺候的機會爬上永乾帝的龍床,更是一舉博得永乾帝的喜愛,被封為才人。自此後就住在宣亭殿的西偏殿。

要說這宮俾本來是忽而塔娜派遣心腹蒐羅房中秘籍以及雙修之術的時候發現的人才。乃是宦官罪臣之後,家中被抄後就送入宮中充了女婢。聽說她姨娘本是前朝紅極一時的清倌人,被他爹贖身做了姨娘。她自幼耳濡目染,自然懂得一些床笫溫柔之事。忽而塔娜見她年紀輕輕,辦事伶俐,遂要到身邊服侍。沒成想這姑娘心氣兒高的很,竟然趁此機會爬上了皇帝的龍床。主僕轉眼成了姐妹。恨得忽而塔娜牙根兒癢癢,卻也沒有任何辦法。

於此同時,得了君少優的點播後,一直留神二皇子府內宅動靜的君少安也在長時間的監視後,發現了側妃陳悅兮的古怪莫名處。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強,做的事情再機密,只要肯查,總能查到蛛絲馬跡。再順藤摸瓜的往上追究一番,二皇子側妃陳氏同前朝欲孽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就躍然於眼前。

堂堂大褚皇室嫡出血脈的側室竟然是前朝公主,君少安大為震驚之下,不覺亂了方寸。草草叮囑麾下人馬嚴禁口風不得透漏機密後,君少安如臨大敵的登了永安王府的門。雖然君少優早已知道了陳悅兮的事情,可是面對著方寸大亂的君少安,君少優還是裝出了一副驚愕的模樣。

“以少優之見,我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君少安的面色很沉重。雖然因為弟弟君少優和妹妹君柔然的關係,君少安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脫離皇子奪嫡的渾水。但是這次的事情太過重大,稍有不慎恐怕要牽連無數人馬。皇權爭奪向來都是血腥殘酷的,君少安雖然有了準備,去也不想牽連太廣。只可惜世事無常,有些事情終究不是他能做決定的。

君少優手裡摩擦著細膩的青花瓷杯,細細沉思一二後,開口笑道:“大哥身為御林軍統領,有戍衛京都之職責。如果京中出現了什麼鬼蜮人物,大哥自然可以將其抓捕,嚴加拷問。如大哥怕此事越權得罪了京兆尹,不妨通知京兆尹去查明此事。畢竟與手掌軍權的大哥相比,京兆尹處理長安以內的人事更加名正言順。到時候從這些個人的口中探聽到什麼訊息,自然也有京兆尹的人上報聖上,倒與大哥無干了。”

君少安搖頭苦笑,開口說道:“這些話也只能糊弄那些不知事的人罷了。陛下與朝中文武百官,哪個不是精明透頂的人物,如何查不出你我在這件事中的痕跡——”

君少優大笑,開口說道:“正是如此。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卻須得弄出這麼一番周章來,後面才好行事不是?”

頓了頓,君少優意味深長的補充道:“不過還要暫且忍耐一二,大哥且等著我的訊息,再行出手。”

君少安一愣,片刻後,恍然大悟,不覺笑道:“原來如此。”

臨近年下,京中的氣候越發冷了。昨兒晚上悄悄的下了一場初雪。次日一早透過窗子上的明紙往外看去,只覺得天地間都被敷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白色。院子裡有粗使的丫鬟婆子正拿著大掃把掃雪,刷刷的聲響隱隱約約的傳到屋子裡,有種寧謐且安好的感覺油然而生。

莊麟早年行伍出身,早已習慣了每日晨起操練。如今雖在京中安榮富貴,卻也沒忘了手底下的功夫。天沒亮的時候就穿戴整齊躡手躡腳的去了演武場,折騰了約莫一個時辰過後,見天色已然大亮,自己也鍛鍊的渾身熱氣騰騰的,方才迴轉進內宅吃早飯。

彼時君少優卻是剛剛起身,正在小丫鬟的服侍下洗臉梳頭。通了地龍的內宅被燒的旺旺的,外頭寒風凌厲,清雪飄飛,屋內卻是溫暖如春。君少優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夾襖,底下的腳還是光著的,隨意趿著鞋在地上走動。

莊麟定定的看了一眼君少優光滑白皙的腳面,皺眉說道:“這麼冷的天兒,只穿這麼少,你也不怕凍著。”

君少優回頭,一面吩咐下人去廚房傳早飯,一面開口笑道:“自去歲陛下派人將王府內外重新修葺了一番,這地龍幾乎從內室鋪到外頭長廊上。不熱就不錯了,怎麼還冷的。”

聽君少優這麼一說,莊麟不覺想起上輩子君少優府上的奢華鋪張來。天上還下著鵝毛大雪,護國公府的後花園子裡就溫暖如春,百花盛開。整個世界都琉璃晶瑩,恍若仙境的景象,曾經留在莊麟的腦中很多年。這麼一想,莊麟不覺心中一動,開口說道:“如今天冷了,也不好往外走動。你若是閒來無聊,不妨將府裡頭折騰折騰。我記得你很會弄這些東西,當年你那花園子,沒人說不好的。”

莊麟這麼一說,君少優也不免想起自己上輩子的窮奢極欲來。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雖說大部分都是模仿書中的橋段去討好別人享受自己,不過細細想來,上輩子過的日子總歸是浮躁的。大抵是打心眼兒裡就覺得不靠譜不踏實的緣故吧。

如今重活了這麼多年,其實要細細論起來,在永安王府裡頭的日子絕對沒有後世那麼奢侈享受。但不知怎麼的,君少優就打心眼兒裡頭覺得舒服。就好像是一艘在大海上漂泊不定的小船終於靠了岸一樣,雖然平日裡的享受沒那麼講究了,但君少優反而覺得更順心恣意。

何況如今兩人又有了莊毓,君少優就算是為了莊毓的教育著想,也不想把府中弄得花紅柳綠跟大觀園似的。雖然景色優美,但住久了恐怕心裡會浮躁,不能沉澱下來認真琢磨的人生,君少優過一輩子就足夠了。如今還是實在些好。

莊麟默默聽著君少優的看法,沉默片刻,開口笑道:“那就隨你罷,只要你覺得舒服就好。”

一面說一面伸手從架子上拽了件兒大氅給君少優披上,待君少優端然坐於食案前,又把君少優的雙腳摟到懷中取暖。開口說道:“如今又到了年下萬邦來朝的日子。聽說今年波斯國進貢了好些羊毛地毯,毛色光亮,質地柔滑,很受京中勳貴喜歡。我明兒去討些回來叫他們將屋裡的這些替換掉。你就算光著腳在地上走也不會覺得涼了。”

君少優聞言,不覺心下一暖,正要開口說話,只聽門外簾櫳一陣響動,大丫鬟承影抱著包裹的嚴嚴實實地莊毓從外頭進來。小包子容色白皙,粉雕玉琢,身上穿著一套大紅灑金的襖子,衣領袖口處鎖著圈圈白色絨毛,看起來越發可愛嬌憨。此刻正張著一雙小手臂在承影懷裡撲騰著,衝著君少優清亮的喊道:“爹爹,要抱。”

君少優心下一喜,將口中的話全都拋到腦後,連忙接過小包子放在懷中,笑眯眯說道:“寶寶起來了,昨兒晚上睡得可好?”

“不好。”莊毓皺了皺小鼻子,奶聲奶氣的說道:“我要跟爹爹睡。”

“好。今兒晚上就跟爹爹睡。”君少優壓根兒不理會一旁擠眼抹脖子的莊麟,吧嗒一口親在莊毓的臉頰上,笑眯眯應道。

伸手幫兒子脫了身上的小鬥篷,君少優拿起特地為兒子燒製的小玉碗小勺子擺放在身邊兒,廚房早就準備了特地給小孩子吃的小麵條,細細的麵條被廚子用青菜蘿卜染成條條彩色的絲帶,打了一個雞蛋放在碗裡,色澤豔麗,香味撲鼻。小包子莊珏抓著自己的小勺子小筷子,將麵條一點一點的放入口中,稀溜溜的吃的很香。

君少優一邊照顧著兒子吃早飯,一邊自己隨意吃兩口。莊麟見狀,索性拿起筷子為君少優夾菜喂粥。一家三口親親熱熱的吃過了早飯,莊麟磨磨蹭蹭的換了朝服入宮參加朝會。君少優則抱著兒子進書房學習。如今莊毓已快三歲了,按照皇家的規矩,此刻雖然不必進宮念學,卻也應該識得幾個字,背幾首詩。

為了讓兒子識字的過程沒那麼艱辛,君少優很蘇的鼓搗出了漢語拼音和看圖認字。一張張巴掌大的卡片,用五顏六色的彩墨畫出各種實物的圖形,反面寫著字,下面標著漢語拼音……

其實君少優前後幾輩子都與子嗣無緣,所以他並不清楚應該怎麼教養兒子才是最好的。只有自己一邊摸索著一邊實驗著,他覺得自己主要還是幫助兒子培養一下對學習的興趣,至於將來進學讀書……反正還有那麼多桃李滿天下的帝師大儒,左右差不了兒子的進學就是了。

君少優陪著兒子在書房連玩兒帶學的認了幾個字,就聽到外頭有人稟報說駙馬趙冼登門拜訪。君少優手下動作微微一頓,雖然永安王府與椒房殿的過節人盡皆知,但不知為何,這些時日駙馬趙冼登門拜訪的次數不少。有些時候是與平陽一同過來,有些時候則是自己孤身前來。兩人卻也沒什麼正經的事情可聊,不過談些風花雪月茶菜酒饌一類富貴公子的消遣,君少優心裡明白趙冼絕對有所謀算,只是趙冼不提,君少優也懶得問。兩人如今比拼的是耐性,左右君少優沒什麼事情可求到趙冼頭上的。因此他也樂意與之虛與委蛇。不過最近兩次拜訪,趙冼的態度卻不比之前雲淡風輕,隱隱有些欲語還休的作態,想來是覺得試探到了火候,可以聊些更深層次的。

君少優心中哂笑,沉吟間不知不覺忽略了身旁的莊毓。莊毓手內拿著幾張卡片在君少優面前晃來晃去,卻沒能吸引自家爹爹的注意,不覺有些委屈的皺了皺鼻子。

一旁侍立的承影見狀,連忙彎身將莊毓從地上抱起來。就見君少優也起身問道:“只駙馬一人過來的,還是駙馬和公主一起過來的?”

待得到只有駙馬一個人拜訪的訊息後,君少優輕勾唇角,沉吟片刻,開口說道:“上好茶招待著,只說我即刻就來。”

傳訊的丫頭躬身應是,徹身而出。大丫鬟承影抱著小公子狐疑問道:“這駙馬可真是奇怪,還是大家公子呢。登門拜訪前居然連個拜帖都不送,實在唐突。”

君少優微微一笑,不太在意的說道:“這些時日駙馬總是登門拜訪,若每次過來都要提前下拜帖,也太過麻煩了。”

言畢,回房換了外出見客的衣裳前往正堂會客。彼時駙馬趙冼正神色悠悠的捧著茶盞品茗。瞧見君少優翩然入殿,不免起身笑道:“唐突到訪,實在是叨擾了。”

“平陽公主乃是陛下的大公主,論理兒你我都是自家人,趙兄實在不必如此客氣。只是今兒怎麼不見公主陪伴在側呢?”

自從永乾帝在太極宮訓斥了平陽公主的不安於室,平陽公主除了每日進宮默寫《女則》、《女訓》外,其餘大部分時間都乖乖陪在駙馬身邊。如今陛下下恩旨免了平陽公主的責罰,按理說平陽更應該與駙馬同進同出,以平息聖怒。如今既沒在駙馬身邊,要麼是平陽真的有事,要麼就是趙冼有意將平陽支開。

趙冼手託茶盞,開口笑道:“過兩日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公主自嫁入趙家之後,多年未與皇后娘娘相聚。何況這些時日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實在難得清靜。今兒公主進宮向皇后請安,母女二人其樂融融,恐怕要在宮門落鎖前才能回來。在下在家中閒坐,正琢磨著前日君兄擺出的那一副珍瓏棋局,倒有了些許頭緒,一時手癢,等不及先下拜帖就貿然造訪,還請君兄見諒了。”

“趙兄這話實在見外,叫少優怎麼敢當呢?”君少優莞爾一笑,與趙冼廝見過後端然跪坐於上首。待下人奉上茶水後,又喚人將上回下江浙時候好容易陶登來的一副玉質棋盤與棋子端了上來,悠然擺出後世最為經典的珍瓏棋局。伸手向趙冼笑道:“趙兄,請。”

趙冼正襟危坐,凝神靜氣認認真真的與君少優手談。不過片刻,果然以“置之死地而後生”之手段破了四面楚歌的棋局,君少優哈哈朗笑,隨手將手中的棋子扔到棋盤上,拱手說道:“趙兄大才,在下佩服不已。”

趙冼莞爾一笑,溫顏說道:“能想出這樣絕妙的棋局,君兄之驚採絕豔,才真叫人敬佩。”

君少優搖頭笑道:“我不過是因緣巧合,從一副古籍當中尋到了這麼一副棋局,怎能比得上趙兄的智謀無雙。”

兩人你來我往的一頓謙辭,徐徐喝了半盞茶後,趙冼有些撐不住的開口說道:“實不相瞞,在下此番來訪,除了想要破解珍瓏棋局,實在是有機密大事要與君兄商議。”

君少優心下一動,面上依然笑容可掬的道:“哦,不知趙兄所為何事?”

趙冼面色� ��沉,眸光在堂中侍立的婢子丫鬟身上一一掃過。君少優暗中好笑,卻也不會說出什麼“君子事無不可對人言”之類掃興的話,當即擺手說道:“我與趙兄有要事商談,爾等先行退下。”

眾多婢子躬身告退,魚貫而出。

趙冼面色依舊很凝重的看著君少優。君少優莞爾一笑,淡然說道:“趙兄若不嫌棄,不若書房一聚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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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冼自覺胸中所懷機密雖算不得是頂天的大事兒,卻也稱得上影響深遠,自然願意選個密不透風的安靜場所去談和,何況這也能顯出君少優對於此事的認真不是?

兩人當即起身前往莊麟在前院兒的書房。其實所謂莊麟的書房,也不過是莊麟每日同幕僚議事的場所,房中卻並沒有什麼機密要緊的檔案資料。真正有用的東西早被兩人挪到了後宅君少優的書房,一來離著前院兒很遠,庭院深深來往無人,更為嚴謹,二來也方便莊麟同君少優在一起時說話聊天。

因此當趙冼進入前院兒的書房之後,發現書房內的書籍大多是簇新光鮮的擺放在架子上,就連桌案上擺放的筆架墨硯都是乾乾淨淨纖塵不染的,不免想到世人口中永安王莊麟少年入伍,不喜文事的傳言,心中暗暗琢磨了一番。

君少優對趙冼臉上一閃而逝的古怪視而不見,吩咐下人上了茶水過後,方才向趙冼笑道:“趙兄有話,不妨直言。”

趙冼微微一笑,開口說道:“久聞永安王身經百戰,武勇無雙,深得陛下器重。不知君兄以為然否?”

君少優聞言,端著茶盞的手掌微微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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