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冬將至, 清晨時地上的寒霜變為一片白茫茫的白霜,如同一匹展開的絲絹覆蓋在地上, 汝陽王府來往的下人,大多穿上了夾襖, 嫻娘坐在臨床的大炕上,窗外的奴婢撥出的氣息是白色的,有怕冷的小丫頭清掃院子裡的霜降時,戴上了一對護耳。

嫻娘手拿牛角梳梳著胸前的頭髮,許是中毒深了,原本黑亮的髮絲變為黑紫,頭髮披散開來, 嫻娘去了華貴, 眉眼間多了幾許妖豔,嘴角上揚的嫻娘,臉上帶出一抹清晰可見的喜悅,“真好, 我又看到今日的太陽。”

站在門口手裡端著牛乳的汝陽王, 先是痴迷於嫻娘不同以往的妖豔嫵媚,往日透著傲氣的眉目,此時嫵媚妖異,勾得汝陽王心裡癢癢的,但嫻娘說出話,讓他心疼至極,每日清晨能張開眼睛, 嫻娘會覺得幸福,會覺得賺到了。

“嫻娘。”

“嗯。”

她不曾回過頭看汝陽王,撲哧笑出聲:“太有趣了,那小丫頭摔疼了吧。”

媚色在嫻娘眸底消失,顯現出汝陽王從未在嫻娘身上看過的純真,汝陽王貪看嫻娘妖媚的容顏,絲毫不敢大意的她擁入懷中疼惜。

雖然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但汝陽王就是不敢,他們分房睡已經有一年多了,以前汝陽王不屑嫻娘,每次來嫻娘房中大多時候躺在一張床上睡覺而已,不是為了給王妃體面,他不會來,如今他想卻好似再沒有資格擁嫻娘入懷,他們之間明明離著很近,但又是隔著很遠。

窗外滑倒的小丫頭起身,踢了腳害她跌倒的石頭,抱怨的嘟囔了兩句,拿著掃帚清掃路面上的白霜,小丫頭可愛的模樣讓嫻娘笑得開懷,這是汝陽王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即便他請來京城最好的雜耍班子。

“牛乳。”汝陽王將白瓷碗遞給嫻娘,“你腸胃弱,喝不得羊乳,本王聽人說牛乳合適你。”

汝陽王眼看著嫻娘的手接過白瓷碗,碗邊上浮刻著一隻紅梅,簇簇的展開,嫻娘白皙彷彿透明的手指壓在紅梅上,梅花似遇見了晶瑩的的白雪,豔紅爭輝。

“讓王爺費心了。”嫻娘姿態優雅的喝著牛乳,入口的腥羶使得她簇緊眉頭,可她還是一絲不苟的喝完了牛乳。

稀疏的眼睫蓋不住她眼底的倦意,雖然每日都會陪伴嫻娘,但汝陽王還是能看出嫻娘逐漸的消瘦,她的生機在一點點的流失,嫻娘整日裡有一大半的時辰都在沉睡,早晨趙睿琪來請安時是她一日中最精神的時候,汝陽王坐在嫻娘身邊,眸光裡溢滿了疼惜,嫻娘放下瓷碗,“生老病死,每個人都會經歷的,早死晚罷了。”

喉結滾動,汝陽王壓下去眼中的酸澀,拿起銀狐鼠皮的披風帶在嫻娘肩上,“一會等琪兒過來後,我抱你去花房,花匠養活了幾盆稀奇的牡丹,你會喜歡看。”

“我還能再見到盛開的牡丹,花匠當賞。”

嫻娘心裡不耐煩汝陽王靠近,然為了琪兒,她不能做得太明顯,孟家書房裡的書,嫻娘也都看過,男人越是冷著,他偏就湊上來,嫻娘不知不懂,只是不願意做,如今到了油盡燈枯之時,她想得通透,被汝陽王寵溺著,捧在手心呵護著,也是難得享受,她何苦同好處過不去,她在汝陽王心裡的位置越重,對琪兒的將來越好。

嫻娘一個微笑,一抹似有似無的情絲,引得汝陽王會高興一陣子。汝陽王說:“賞,讓嫻娘開懷的人,本王都會厚賞。”

嫻娘唇邊噙著笑,輕聲說:“我這身子著實不爭氣,無法伺候母親,彎月表妹大老遠來王府做客,我又無法去迎接照料,反倒累著她幫著我伺候母親,彎月表妹是舅舅家的老么,最是得寵的嬌嬌女,雖說舅舅家富庶著,但我前些日子得了幾盒水粉,是專供公主們用的,抹在臉上同尋常的脂粉不同,她正是豆蔻之齡,又是出落得花容月貌,那雙大眼睛水靈靈的,看著就是個可人疼的。”

“王爺一會給母親問安時,幫我給彎月表妹帶過去,對了,還有幾套宮裡傳出來的新式樣的首飾,也順便給表妹捎去。不看舅舅的面子,端是表妹的人品,我就想疼著。”

嫻娘讓人準備好的水粉,首飾端給汝陽王,瞥見汝陽王偶有晃神。

“王爺看看還缺什麼?原本這些短什麼的話應該我親自詢問表妹,但我實在是出不得門,身上不好,又擔心衝撞了母親,母親就一位嫡親的內弟,王爺也就這麼一位親孃舅,咱們可不能讓表妹受委屈。”

嫻娘準備的脂粉,首飾雖然不是很貴重,但沒有人情關係,用銀子也買不到,比如說脂粉,除了帝國公主每年特供幾盒之外,便是宮中的貴妃也無法讓內務府供上,宮中新式樣的首飾大多是皇后娘娘送的。

“你自己留下,表妹用不上。”

”我早過了搽脂抹粉的年歲了,我又不出門,好東西放我這可惜了,算是我對表妹的一份心意。”

汝陽王點頭答應了,認真的看著嫻娘,“母親是想念娘家人,舅舅忙於公務脫不開身,才讓表妹來京城看望母親。”

“是我讓母親為難了,當時···哎···王爺不必再顧慮我,我也想通了母親說得也有道理,舅舅家比孟家更能助王府一臂之力,我既然入了趙家的門,孃家哪有婆家要緊?我盼著王府能福澤綿長···“

汝陽王手指按住嫻娘的嘴唇,兩人對視著,汝陽王說:“本王為你願意再娶孟家女為繼妃,嫻娘,本王也許對你失信了很多次,但這一次本王會守信。”

“王爺···”

汝陽王低頭,嫻娘看見壓下來的嘴唇,下意識的閃開了,汝陽王吻到了她的臉頰,他的手撫摸過她的臉頰,嘆息一聲,“本王去見母親。”

嫻娘在他走後,用帕子擦拭臉頰,嘲諷的問道:“為我?還是為了貞娘?”

“主子,彎月表小姐是衝著王爺來的?”

“讓人給貞娘送個訊息去。”

嫻娘慈愛的眸光落在剛進門的兒子身上,“別的事情我不會管,端看她是不是有能耐守住繼妃的位置,彎月···長得像宛如,只是宛如的眼裡沒王爺,但彎月不同,母親不是說,她最敬佩王爺的戰功嗎?貞娘必然會得罪母親,所以說彎月是來幫我的。”

嫻娘不信貞娘還能兩邊討好,來著兒子說:”你多注意身體,溫書別太貪晚了。”

“是,母親。”

“你去你祖母那裡請安時,避諱些彎月,她不過比你大了兩歲,卻是你的長輩,鬧出點什麼事情來,你同她都不好看。”

“兒子不會行事孟浪。”

“你的品行,娘還不知道?娘是想讓你警覺些。”

“知道了。”

還是不放心的嫻娘,將趙睿琪身邊的人又重新梳理告誡一番。

種痘宮的貞娘接到彎月的訊息,神色凝重,搖頭苦笑的說:“表妹,為什麼必須得有表妹呢。”

“王爺不會忘記九小姐。”雲兒勸道,“彎月表小姐是白費心思,王爺對您疼惜體貼,為了找您煞費苦心,您才是王爺心尖尖上的人。”

“不許胡說。”貞娘難得警告的瞪了雲兒一眼,雲兒忙認錯:“奴婢知錯。”

“王爺心尖上的人不一定有好結果,正妃地位才能確保我今生無憂。”

繡針在未完成的繡品上穿行,貞娘拋下了一切煩心事,專注的做針線,雲兒神色焦急,汝陽王最近送來的書信少了,真若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彎月迷住了,忘記了九小姐如何是好?

“九小姐。”雲兒吶吶的出聲,貞娘困惑的說:“我想不明白為何要做這些?就因為我非嫁汝陽王不可?為了富貴我就得討好他?順著他?他哪一點值得我···就因為那場王府的富貴?我怎麼就被大姐看重扯進這池渾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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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娘清晨起身時跪在在鏡子面前看了很久,她變了,變得她自己都不認識了,她只是想順應時代的活下去,投身為庶女她還能如何?不抗爭唯有死,她從未想過害人。

雲兒看出貞娘神色不對,勸道:“您九九個廟都拜了,就差最後這一拜就修成正果,您可千萬不能牛角尖兒,旁人是為了王府的富貴,奴婢知曉您不是俗人,如何都不會欣羨王府的富貴的,您同奴婢說過,汝陽王府暗藏兇險,如果沒出色的王妃掌控府邸,幫著汝陽王,沒準王府會被人奪爵毀卷,王爺離不開您,您想想世子殿下,想想嫣然小姐。”

貞娘停住手中的繡針,喃喃的說:“為了他們?我值得嗎?安穩的日子,種痘宮也能給我··”

“種痘宮是住不長的,您也回不去府裡,孟老爺一旦知曉了您同汝陽王···想想姨娘,想想少爺,九小姐,您不能退,您說過退一步就是萬丈懸崖。”

貞娘眼底懷疑盡去,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會輸,彎月···表妹···我豈會不如她?我自由主張。”

雲兒出門後帶上了房門,九小姐針線再好,也頂不住佳人近在眼前,貞娘鋪開了紙張,用細筆描繪圖樣,她會讓汝陽王知道,這世上最懂他的女子非她莫屬。

星月,朝陽共同恆過長空,貢院門口人潮湧動,嫌少有人在此喧譁,應試的舉子在物品處,領到統一的筆墨,食盒,並衣服,且在考場執事的面前,脫光自己的衣服,穿上統一的舉子服,提著食盒筆墨的舉子按照號牌站立在貢院門前,無一人能例外,即便是汝陽王世子也是一身麻布舉子服,他身邊的站著的就是玉郎傅俊卿。

“開龍門咯,開龍門咯。”

貢院的門緩緩開啟,舉子們依次進入貢院,除了的衣服摩擦的聲音外,聽不見任何的人喧譁,讀書人一生不是只有一次科舉,有屢試不中的舉子,但哪怕考過一次科舉會試的他們一樣會不比初次經歷此情此景的人強多少,相比而言興奮少了,增添了緊張。

帝國有明文的規定,同等狀況下,會入取第一次參加科考的舉子,以示公平。

站在貢院的龍門樓上,身穿便裝的皇帝,抬手指著跨進龍門的舉子,“小七,天下英才盡在朕的乾坤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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