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嫣然的鼓動下, 趙睿琪決定請平一指來王府給汝陽王趙逸青看病,嫣然嗖得一聲, 從懷裡抽出一張宣紙遞給趙睿琪:“表哥看看。”

趙睿琪掃了一眼宣紙,問道:“誰給你的?傅俊卿?”

見嫣然點頭, 趙睿琪唇邊的笑僵硬了一瞬,目光落在寫滿字的宣紙上,平淡的道:“辛苦他了,等他得閒了,我得當面謝他。”

“俊卿哥哥懂得很多,同表哥一定能談到一起去。”

嫣然極力突讓表哥同傅俊卿親近,無論在如何變化, 有才學的人一定會出人頭地, 沒有誰能阻擋傅俊卿的一飛沖天。只要表哥同傅俊卿關係親近些,對他一定會大有益處。

“表哥,你不看題,看我做什麼?”

“你同傅俊卿又見過面?”

“上次俊卿哥哥帶我去狀元樓最高層, 看到了許多有名人寫得書法, 見到了聞名遐邇的狂草王醉酒寫的字。”

前生孤獨一人的嫣然,在表哥故去的日子裡,靠著對練字,下棋排解寂寞,尤其是愛狂草的灑脫不羈,但傅俊卿卻說她適合簪花小楷,這並不妨礙嫣然對狂草的迷戀。

狀元樓最高層, 非進士不得入,遂趙睿琪才名再高,因他不走科舉,不是進士出身,上不去狀元樓頂層。嫣然笑著說,“是俊卿哥哥偷偷帶我上去的,都說他必會中狀元,老闆才通融的。”

“如果他沒中的話,狀元樓的老闆不是破了規矩?”

“沒中?怎麼可能呢?俊卿哥哥才學很好,不比表哥差,怎麼可能不中?”

趙睿琪手中的宣紙握出一道痕跡,“是嗎?狀元一定是他的?”

嫣然總覺得趙睿琪有些不妥當,重活一生嫣然不認為她比旁人多了什麼?畢竟她前生是那麼失敗,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旁處,從未想過有玉郎之稱的傅俊卿會對她的不同並非因為她是浩然的妹妹。

一直很在意很喜歡嫣然的趙睿琪雖然不曾同傅俊卿見過面,但從嫣然的口述中,結合京城玉郎難見的傳聞,他的眼眸陰沉幽暗,不是只有他一人看見了乾淨得幾乎透明的嫣然,她的眼裡是那麼純粹。

“表哥?”

“嗯?”

趙睿琪再抬起眼眸時,幽暗已然化去,慢慢是溫潤的笑意,對比旁人時,趙睿琪笑容裡不見疏遠,自然而然流漏出寵溺,嫣然道:”沒事,表哥的才學不弱於俊卿哥哥,表哥是世子,不用走科舉的。”

“你會陪我一起去找平一指對不對?”

“嗯。”

嫣然點頭,趙睿琪將宣紙揉成紙團,嫣然驚訝的問:“為什麼?“

宣紙上有寫著平一指出過的難題,不光光是傅俊卿想出的答案,還有三道題是嫣然前生想出來的,”表哥都看完了?”

“不用宣紙,我亦能破除難題。”

趙睿琪見嫣然彎起了好看的眼眸,她一直是相信他的,他只要一側頭就能看見她,兒時她在他背後蹣跚學步,‘表哥慢點,表哥等等我。’

他一直在等她長大,等她成為他的新娘,同她攜手白頭,他一直在呵護著她,怎能容忍傅俊卿摘走他傾心呵護的人兒。

屋子裡的嫻娘一下一下的剝著松子,她長翹的眼睫倦怠的垂下,在她面前擺放的一盤子松子比丈夫汝陽王更得她注意,或者說嫻娘全然無視幾次想要張嘴說話的汝陽王。

汝陽王趙逸青視線一直落在嫻娘身上,她不似往日那般針鋒相對,也不似以前雖然他們爭吵,但她的眼底有他的影子,如今的嫻娘平靜的讓他心涼。

他因王氏病了,汝陽王以為嫻娘想上落玉島安慰他,為他尋找名醫,他等了好幾天,始終不見嫻娘,雖然他曾說過嫻娘不許踏足落玉島,但在養病的七天裡,汝陽王一直希望能見到她。

柔和的陽光傾灑進來,落在嫻娘的身上,給她鍍上一層金色的光圈,白皙的幾乎透明的手熟練的剝開黃褐色的松子殼,取出白白的松子,放在一旁的玉盤裡,如此反覆,雖然她不曾說話,不曾言語,汝陽王不知道嫻娘也會有如此平靜時,看她剝松子是享受,惱人的隱疾,不能再有兒女的鬱悶,隨著清脆的聲音淡忘。

“嫻娘。”汝陽王忍不住開口,“我···”

他竟然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他想讓嫻娘眼底有他的影子,他伸手握住了嫻娘的手腕,比記憶中的要纖細些,八年,她中毒八年,他毫無察覺,在他懷念宛如時,嫻娘會是怎樣的心痛。

汝陽王愧疚的道:“我陪你尋平一指可好?”

“我不需要憐憫。”嫻娘晃動了一下手腕,汝陽王鬆手,嫻娘平淡無波的說道:“五年前我請過平一指診脈,他曾斷言我活不過今年,從上個月起我就在咳血。”

汝陽王心被狠狠的刺痛了,愧疚之心更盛,嫻娘看著自己的手,平淡的再說別人的事情,“我這雙手沾染了許多人的血,為了···王爺不必內疚,我當初既然嫁給了你,會輔佐你光耀汝陽王府,王爺給我的很多,是我一直在苛求不應該得到的。”

“嫻娘。”汝陽王想抹去嫻娘眉宇間的失落,但他有什麼資格?他甚至怕碰觸晶瑩剔透的嫻娘。

“我想閻王會拍鬼差來接我吧,像我這種罪大惡極,殘害無辜,買官索賄的人怎能去西方極樂世界呢?地獄如果真的有十八層的話,我想我會住在第十八層。”

“不會,你不會。”

汝陽王握住嫻娘的手,不理會她的掙扎。嫻娘眼底閃過冷傲的光亮,同汝陽王對視時平靜如常,“王爺真的不必內疚,人固有一死,只不過是早一些晚一些罷了,不是嫁給王爺,我也享受不到潑天的富貴,我陷害的無辜的人,也不都是為了王爺。”

嫻娘比任何人都清楚趙逸青,她一生不屑於演戲,不屑去設套讓趙逸青傾心,她希望得到最純粹的感情,他喜歡的是真實的孟嫻娘,不是虛情假意,迎合他喜好的孟嫻娘。

她失敗了,在臨死時醒悟了,她可以驕傲的死去,但她不能讓唯一的兒子因她受苦,如果趙睿琪過得不好,嫻娘就算是隻身在最深一層的地獄也不安心。

汝陽王見嫻娘有軟化的跡象,手搭在她消瘦的肩頭,板住她身體,慢慢的,緩緩的,將嫻娘擁入懷裡,他似有失而復得的喜悅,“我記起了孟府的桃花樹。”

嫻娘倦怠的闔眼,可是她已經忘了,忘得徹底,原來平一指說得破除心魔指得是他。好在她將要走到生命的盡頭時,因嫣然,因貞娘徹底看明白了趙逸青,她以前的種種安排大多針對的是嫁進來的繼妃,從未想過傷害汝陽王趙逸青,甚至嫻娘還在為他考慮,考慮他的喜好,考慮汝陽王府能不能常保富貴。

所以她捨棄了惠娘,而看重被嫣然說過很精明的貞娘,她在看見貞娘時,就想得到汝陽王會喜歡她,只要嫣然同趙睿琪按照她安排的路走,汝陽王再喜歡她,也無法動搖趙睿琪的世子之位。

但嫣然說過,世事難料,嫻娘放棄了對貞娘的手段,她轉而用在根本上——汝陽王趙逸青身上。

“在桃樹下,你彈奏鳳求凰。”

汝陽王昨日半夢半醒間,回到了過去,許多遺忘的記憶清晰了,汝陽王想到他曾經鍾情過的孟嫻娘,曾經這朵豔麗的傾城牡丹被他摘下,孟家的小姐以前很有名,但隨著孟嫻娘的出色才徹底恢復往日孟家女的榮光。

“嫻娘,本王為你彈奏鳳求凰可好?”

“王爺。”

“叫青哥。”

“···”

嫻娘叫不出口,汝陽王神色黯淡上一分,“本王知道傷了你的心,嫻娘再給本王一次機會,可好?讓本王陪你到最後···”

嫻娘垂頭不言不語,汝陽王鬆開她,將墊子放在她身後,”來人,準備古琴。”

嫣然同趙睿琪站在迴廊裡,聽見從屋裡傳出的樂曲聲,嫣然立起耳朵傾聽,悄聲的僅能兩人聽見的聲音說:“是鳳求凰,是大姨母最喜歡的鳳求凰。”

“是父王在彈奏鳳求凰。”

悠揚的琴聲,似互訴衷情,趙睿琪聽見落淚的聲音,側頭看去,嫣然睜著一雙大眼睛,淚水順著她眼角落下,滴落在地面上,淚珠一顆一顆如同晶瑩的珍珠。

“表妹··”

袖口被嫣然拽住,趙睿琪可以說被嫣然拽離了迴廊,也可以說他扶著顫抖的嫣然離開,趙睿琪心疼小臉蒼白的嫣然,縮緊了眉頭,一曲鳳求凰怎會讓她如此傷心?

嫣然繞到趙睿琪的身後,額頭碰到他的後背,嗚咽道:“表哥。”

“嗯,我在。”

趙睿琪挺直了身體,後背的衣服潮溼,嫣然闔上水盈盈的眼眸,她也不想哭,但前生大姨母最後都沒等到汝陽王,她最後彈奏得就是鳳求凰···曲不成曲,調不成調,大姨母是帶著不甘走的。

嫣然落淚是為此時的嫻娘感到委屈,她離開是怕一時衝動衝進去,將古琴砸了,汝陽王懂得什麼叫鳳求凰嗎?大姨母再用多大的耐心忍耐著汝陽王,如果不是為了表哥,大姨母不會再見他一面。

”表哥。”

“嗯?”

“大姨母是最好最好的母親,咱們永遠記得她好不好?永遠也不能忘了她。”

趙睿琪轉身,看著眼角還掛著淚珠的嫣然,伸出小拇指,兩人的手指相碰相纏,“永遠記住母親。”

汝陽王返回落玉島,他本以為嫻娘會挽留他,但嫻娘一句話沒說,只是讓他當心些,可就這句最簡單的平常的話語,嫻娘說了幾百遍的話語,讓他開心,他相信還是能挽回嫻娘的心。

“主子。”

嫻娘盯著汝陽王彈奏過的古琴,闔眼道:“拿下去燒了。”

“主子。”

”去。“

“是。”

小丫頭捧著古琴離去,珍貴的九尾琴在裡烈火中化為灰燼,嫻娘睜眼看著竄起的火苗,梨渦含著一抹燦爛的笑容,“鳳凰涅,浴火重生,可惜···我明白太晚了。”

嫻娘又得力的臂膀,程媽媽走到她身邊,說:“世子殿下和表小姐準備去請平一指。”

先是一愣的嫻娘,隨後笑確定的問:“是為了王爺?”

程媽媽點頭說是,輕聲說:“會不會破壞了主子的佈局?平一指脾氣很古怪,老奴擔心傷到世子殿下同表小姐。”

嫻娘抿了抿髮鬢,說道:“無妨,他們能想到去請平一指,我也可以放心些,稍個信給他,狠狠的為難琪兒,出的題越難越好。”

“這···”

“如果不難的話,如何能顯出琪兒的本事?如何能顯出他的孝心,如何能讓王爺感動?以前我便是太傻了,不懂得說出來,我一輩子也就這麼過去了,怎能讓琪兒也像我一樣?他的前路還長,以前總是想著對王爺的好,不說他也明白,但今日你也看見了?他不懂,他從來就沒明白過我想要得是什麼,我對他死心了。”

“老奴是擔心殿下喪氣··”

“我孟嫻娘的兒子這點溝坎都過不去?不要小瞧嫣然同琪兒。”

“老奴這就去給平大夫送信,是不是讓人在外面說上兩句?”

嫻娘想了一會,輕輕搖頭:“不需要,王爺身邊也有人,說多了反倒不好,王爺再糊塗,他也是汝陽王殿下,我沒想到這麼快就查出宛如的身份,手中的人定然不少,咱們行事得小心些,每日找平一指得人很多,總會碰見琪兒,何必畫蛇添足落了下把柄?”

“雖然我同平一指投緣,機緣巧合下幫了他一把,但平大夫不是我的奴僕,旁的事情好商量,但他在診脈上不會說謊。”

“那王爺的隱疾··”

嫻娘自信的笑笑,“我賭他看不穿王爺的飲食有問題,等我死的那日會告訴嫣然,繼妃殿下有孕的時候,一定得去墳前告訴我一聲。”

嫻娘雖然笑著,但眼底寒芒四射,程媽媽明白只要她下定決心,比任何人都無情,低聲說:“還有一事,王爺怕真真是瞧重九小姐了,孟府上的事兒,您也是知道的,怕是九小姐也有些門道,秦姨娘怎麼就有了身子?太太中風,孟家的事都在大少奶奶手中。”

嫻娘收斂了笑容,孃家的訊息讓嫻娘也有些鬧心,孟林氏再不好,也是她親生母親,“咳咳···咳咳···”

程媽媽輕拍著嫻娘的後背,“老奴不是有意給主子添堵,是怕九小姐一旦嫁過來···還得多防範些才好,大夫說太太中風得養著,不能再生氣了,您知曉太太脾氣,如何能不氣?要不您同··“

嫻娘搖了搖頭,“我到底是出嫁女,父親今日聽我的話,可明日我去了,母親會更受苦。一會我給母親去封書信,只要養好了病,她就是孟家的太太,誰也越不過她去,大嫂也不敢不孝順,母親年歲大了,幾個妹妹都長成了,是該享清福,總是不肯放權,廢長立幼,大嫂心裡能好受?我勸了她多少次?最終鬧到這步田地,惠娘更是···都是被母親寵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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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陽侯··”

“聘禮都收了我還能如何?父親這麼快處理此事,就是防著我插嘴,祁陽侯府太夫人主事,只要惠娘不再出差錯,她一輩子衣食無憂罷了,許是能添個兒女,將來也有個依靠。”

”至於貞娘···“嫻娘嘴角微揚,“她會比宛如更能打動王爺,亦比宛如聰慧,我看貞娘不見得會瞧上他王爺,她看得明白著,王府雖然富貴,但事情繁雜,她不見得想嫁進來趟這渾水,可怎麼辦呢?王爺看上她了。”

“王爺方才對主子不像是假的。”

嫻娘止住笑意,擦了擦笑出的眼淚,“所以說我才更噁心,王爺即便鍾情於我,也會有別妾室,我不知道誰能讓王爺只守著她一人,貞娘嗎?”

程媽媽抿了抿嘴唇,道:“她哪裡比得上您?”

“她比我會演戲,比我無情,這兩點用在王爺身上,許是真能套牢王爺。”嫻娘嘲諷的笑笑:“讓人給林家遞個話,她家的小姐自行婚配吧。”

“您不是想讓林家小姐做側妃?”

“有了貞娘,還需要她嗎?她訓練得再像,也比不上貞娘,幾個回合就得被貞娘打趴下,你可別小看貞娘,只要她是繼妃,站著理呢。”

程媽媽眼珠一轉,“要不您先做主將九小姐納為側妃···王府不可能扶正的側妃。”

“我活著一日,王爺即便有侍妾,有通房,但決不能有側妃。”

這也是嫻娘不可改變的堅持,程媽媽眸光黯淡,有時主子固執得讓人心疼,可見無論再如何難受主子都挺得直直的腰桿,這份堅持是她的驕傲所在,”老奴是擔心世子殿下同世子妃鬥不過九小姐。”

“以前我會擔心些,但你沒看出來?嫣然逐漸的疏遠了貞娘,不是她提醒我,我又怎麼會瞧出貞娘的不同,明白王爺···今兒改變了對策,有嫣然在琪兒身邊,我相信他們不會讓我失望的。”

“但表小姐拒絕了,老奴擔心她不肯嫁給世子殿下。”

“嫣然心腸軟,她··”嫻娘嘆了口氣:“我不想勉強了她,兩情相悅才好,我想嫣然會明白琪兒的一片痴心,我再幫琪兒一把,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提起嫣然,嫻娘有些頭疼了,“罷了,先看著吧。”

“我在一日不可能有側妃,但貞娘不是我,她不會在意王爺有多少女子,她一旦嫁進來做繼妃,會慢慢的清除這些女人,但有一家她清除不了,王爺也不會准許她動手。”

“哪一家?”

“江南薛家。”

嫻娘笑得有些意味深長,“原先我就想著找些同宛如氣質相近的小姐,身份低一些的納進門來,即便逃過我的佈置生下兒子,也動搖不了琪兒的位置,我以為貞娘是醇厚笨拙的,想來看不明白我的佈局,但因為有了嫣然提醒,我才看清楚貞娘。江南薛家雖然不顯赫,但我去了後,皇后娘娘不會再關照汝陽王府,我所佔據的商道會被蠶食掉,不是我看不起貞娘,想要達到我如今的地位,沒有五年做不到,可這五年王府不能光指望著王爺的俸祿,江南就越發的重要,薛家子弟大多在江南為官,王爺為了鞏固地位,必會納薛家的小姐進門,薛家也是書香世家,怎可能做沒名分的妾室?一個側妃是跑不掉的。”

“薛家同汝陽王府合則兩利,分則兩害,薛家這代的主事人一直想著重返京師,需要汝陽王府,而王府在南邊的生意,也需要薛家照看著,薛家不是有號稱江南才子的麒麟兒?王爺舍不掉薛家,就必然不會虧待了薛家小姐,以前薛家也問過我的意思,我有皇后娘娘做靠山,就沒同意,但貞娘做繼妃,他一定會勉強同意的。”

嫻娘移動了一下發麻的身體,程媽媽將小丫頭呈上來湯藥碗呈給她,嫻娘一飲而盡,很苦的藥喝了七八年,再苦也麻木不覺得苦澀了,放下湯碗,“還有京城的李家,也是汝陽王府在朝堂上的盟友,不是顧忌著我,王爺怕是早就納李家小姐為側妃了。”

“貞娘如果做繼妃的話,這出戲倒也精彩,王爺不是個甘心放權蟄伏安定的人,在王爺這位置上,也沒人會相信他放權,只要王爺想讓汝陽王府富貴長存,他一定得對側妃不錯,貞娘同我不一樣,她許是不會在意王爺寵誰,或者在意王爺是不是有側妃,聽嫣然的意思,她只想要個富貴平穩的日子,但在王妃的位置上···她想要得太遠了,不爭的話,會被啃得渣滓都剩不下。”

她們之間相爭,給了兒子成長的機會,幾位側妃不見得會看得起貞娘,嫻娘落下了第二顆棋子,“朱家···朱家三公子這屆科舉即便不能高中一榜,但中個進士是穩穩的,他老實忠厚,雖然也是庶出,但因生母早逝,被嫡母養大的,同一般庶子不同,憑著本事立足朝堂,模樣端正,齊夫人同我說了幾次給朱三公子找個合適的小姐,朱家早有嫡子,齊夫人也是個大度的人,家裡簡單有規矩,朱三公子成親後便可另過,同九妹妹到是一門好姻緣。”

“您是說同九小姐?”

方才聽她的佈置,完全是按照貞娘會嫁進來準備的,怎麼一會有提起朱家了?嫻娘笑道:“嫣然不是說過,貞娘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嗎?王爺橫插一槓子,不知道她心裡會如何的想。”

“世子殿下求見王妃。”

門口的小丫頭傳話,嫻娘抓緊吩咐:“我記得···對了,李家明日會設宴賞花,孃家惠娘被管起來,唯有讓貞娘去,知會一聲齊夫人,我的九妹妹是不是合適朱三公子。”

“是。”

程媽媽點頭,此時送走了嫣然的趙睿琪再次來到嫻娘跟前,說道:“兒子想參加本屆恩科會試,求母親成全。”

“科舉?你怎麼想起參加科舉?”

嫻娘沒有像以前一樣直接反對,拉住兒子坐在她身邊,手撫摸著兒子的眉眼,她再不能為兒子做任何的決定了,如同嫣然所言安排的再好,關鍵得看趙睿琪,嫻娘希望兒子能出息懂事,承接下汝陽王府。

“我想試一試,所有人都說我才學不凡,但不同天下讀書人比試,不凡是虛名,是看在汝陽王府的面子上。”

“同我說實話,你不是爭強好勝的人,不說實話,我不會幫你。”

嫻娘太瞭解兒子的品性,趙睿琪和父母性情不一樣,許是嫻娘安排得太妥當,沒經歷過任何挫折的趙睿琪不願與人爭執,也沒爭強好勝的心思。

趙睿琪想了一會,說道:”原本兒子就想去試試科舉,後又想著自己是世子,已經有了爵位俸祿,比寒窗苦讀十年的讀書人強很多,不想搶了不多的進士位置,後來···後來是因表妹,她方才說,只有我強了,才能保護看重的人,她問我,除了世子之位外,我還有什麼?母親,我回答不出。”

趙睿琪握緊了拳頭,垂下腦袋,輕聲說:“如果有一日不再是汝陽王世子,我該如何保護她不被人欺凌,給她富貴的日子?”

“你怎麼可能不是世子?你是皇上冊封的汝陽王世子。”

“皇上的命令雖然是一言九鼎,但也許會有意外,兒子不想除了世子之外,什麼都沒有。”

嫻娘沉吟一會,道:“汝陽王府世代統兵,如果你轉而參加科舉,倒也是···必會如皇上的心意,很好,非常好。”

嫻娘眸子簇亮,兒子是汝陽王世子,也是汝陽王唯一的兒子,將來必將承爵,讓皇上明白下一代的汝陽王放棄了統兵,也就是放棄了在大明軍方的勢力,沒有兵權沒有戰功的汝陽王府如同沒有牙齒的老虎,當皇帝的不想讓後世人議論他誅殺功臣,飛鳥盡,良弓藏使得朝臣寒心,趙睿琪參加科舉是不是高中暫且不談,最為重要的是表明了汝陽王府的態度。

“最近大明軍方湧現了好幾名傑出將領,汝陽王府太顯眼了,壓著他們上升的路,我同你父親說過強行壓下他們後患無窮,他不肯聽,我是一婦道人家,許是考慮得沒他全面。”

“兒子參加科舉,不以為著將來不能統兵。”趙睿琪誤會了嫻娘,“兒子也可以··”

“不,琪兒聽我的,汝陽王府能夠長存,必須放棄領兵,你可做監軍參謀,但決不能做將領,汝陽王府幾代的積累···會遭皇上的猜忌。除非新君··”

嫻娘攬住兒子的肩頭,壓低聲音說:“新君為誰,娘看不出,你且記得萬不可參與到奪嫡之中,王府不需要奪嫡的功勞。”

“兒子記住了。”

嫻娘笑盈盈的看著趙睿琪,直到他臉頰微紅,輕快的問道:“怕不僅是因嫣然這句話吧,還有誰?”

俗語說知子莫若母,趙睿琪的心思瞞不過從小養大他的嫻娘,趙睿琪性子平和,唯有對嫣然他不肯放棄,因她有進取的心,趙睿琪道:“兒子不想讓他人專美於前,都說傅文傅俊卿是今科狀元,不比試一番,兒子不服。”

“你十四,他十六,都是青年俊才,琪兒可同他比試高下,但傅俊卿此人是難得的英才,允文允武,我都看他不透,再過幾年,他必會是大明帝國的風雲人物,他父親能在一年內接連提升官職,背後是他為其父所謀,年紀輕輕卻深知官場傾軋,非等閒可比,你不可得罪了他。”

作為京城風流人物,嫻娘不會不關注傅俊卿,尤其是他同李浩然交情莫逆,嫻娘不想開罪傅俊卿,安平侯府李家是汝陽王府最可靠的臂膀,嫻娘相信,她故去後,柔娘會幫她照顧趙睿琪,比起可能嫁進來的貞娘,嫻娘更相信柔娘。

“都說你二姨母沒個主意,處處聽我的才有今日,實在是笑話,最糊塗的便是看不清的世人,柔娘才是真正的聰明人,有多少的事是我同她一起商量的?她享盡富貴,有得安平侯寵愛敬重,比我···幸福得多。”

嫻娘感嘆連連,對兒子道:“我不在了遇見什麼難事,就去找她。”

“我想娶表妹,母親,我只要表妹一人。”

“我知道,我知道。”

嫻娘拍了拍趙睿琪的手,“我會儘量忙你,你總得想辦法讓嫣然心甘情願的嫁給你,你這孩子捨不得她,更不願勉強了她。”

趙睿琪心思被嫻娘戳破,臉上訕訕的,嫻娘說:“明日我進宮去,同皇后娘娘說說看,料想皇上也是樂意的,萌恩給你舉子,你才有機會同傅俊卿一較高下。”

“琪兒啊,嫣然有句話說對了,你強,她才能好,女子再強也遮不大明的天,依靠的是男子過活。”

“兒子記住了。”

趙睿琪握緊了雙拳,他不能單憑世子的位置保護嫣然,他要有一番作為,萬一失去世子位置,他也有本事讓她過得更好。

深夜幽靜,嫣然瞧瞧的推開窗戶,皎潔的明月當空,嫣然雙手放在胸前,對月祈禱,一襲乳白色褻衣褻褲的嫣然因虔誠而純美,記得廣寒宮裡有嫦娥仙子,嫣然記得有本書上說,今日拜月會靈驗。

“希望表哥能平安,希望表哥能明白我今日說的,仙子···嫣然懇求您,保佑善良的表哥一生富貴平順。”

嫣然不知道在臨別前,她說得話,趙睿琪能不能聽明白,世子的位置不是他最大的依仗,只要有才學本事,即便失去世子位置,他也會傲立於世。嫣然不想再看見他落寞的身影,因沒十足的把握保住他世子位置,那就讓表哥看見更廣闊的天地,不必在拘泥於汝陽王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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