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輾轉反側大半夜無眠的貞娘起身,用冷水梳洗過後, 貞娘照鏡子看見了眼瞼下的黑眼圈,給貞娘梳頭的雲兒察覺出她的異樣, 王爺到別院的第一日便歇在李側妃屋裡,太妃也不用貞娘伺候,又派過來兩位媽媽,莫怪主子昨夜睡不安穩。雲兒沒敢告訴貞娘汝陽王離開前陰暗的臉色,她瞧著都嚇人。

“主子,今日梳個墜馬髻人如何?用皇后娘娘賞賜給您的雙鳳吐珠步搖。”

“不用,簡單點, 在別院又不是出門, 弄那麼複雜太累了。”

貞娘再打扮得貴氣也沒嫻娘能氣場十足,牡丹既然被稱為花中之王自然不是尋常的花朵可比。她不想在汝陽王面前勾起對嫻娘的追憶,貞娘眼裡閃過苦澀,又多了幾分的灑脫, 她不想為汝陽王改變自己。

“即便我將來指望著他, 我也不想以他的喜樂過日子。”

雲兒知曉自己的主子性子同大多數的人不同便沒有多說什麼,這世上即便是尊貴的皇后娘娘不也是指著丈夫的喜好過日子?她就沒見過誰能反過來影響男人的,也許主子會是例外。

“回王妃殿下,側妃,夫人來給您見禮了。”

門口的小丫頭畢恭畢敬的知會貞娘,貞娘說道:“我免了她們見禮,不必在我跟前伺候立規矩。”

“不是奴婢多嘴, 王妃殿下免了見禮的事情不妥,您是正妃,每日側妃應該伺候您,祖宗傳下的規矩總不能因您憐惜側妃就改了。”

被太妃送過來的琴媽媽挑開簾子進門,還沒等貞娘言語,她嘖嘖兩聲:“王妃殿下長得真是好,眉清目秀的怕是天上的仙子也不如您。您如今是汝陽王府的正妃總不能還能打扮得尋常,讓外人看見了還以為王府入不敷出,弄得王妃沒有貴重的首飾佩戴,您衣著太清雅了,莫怪太妃讓奴婢來伺候您,您這身放在清流之家合適,然在汝陽王府就顯得不夠大氣端莊。”

“您不知曉您的姐姐,也就是先王妃一件衣服會耗費百金。”

琴媽媽自來熟的上前,在開啟的首飾盒中挑揀,一邊看一邊搖頭,“除了玉石就是珍珠,金銀少了,莫非世子妃沒給您送首飾過來?”

貞娘清高般的淡笑道:“我不喜歡太貴重的首飾,適合我自己的打扮就是好打扮,不必總品妝大辦,將金銀全戴在身上去。”

她隱含著淡淡的回絕,琴媽媽背後的靠山是太妃,汝陽王沒見對繼妃多寵溺,王府裡的幾位主子對繼妃態度平平,琴媽媽大膽許多,來之前得到太妃的暗示,“王妃殿下可不能如此說,穿戴上樸素沒了氣勢,如何能鎮住側妃夫人?王爺又不是給不了您奢華的日子,您何必委屈了自個兒?去外面應酬時也會讓人輕看了幾分。”

貞娘冷冷的瞥了一眼琴媽媽,她明顯想給她重新上妝,“放肆,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王妃?”

“老奴是為了殿下著想,您真真是冤死奴婢了。”

琴媽媽既然是太妃指派來的,總不會被貞娘兩句話嚇回去,她們這些在內宅裡打滾了半輩子的媽媽亦遠非貞娘預料,琴媽媽一沒動怒,二沒抬出太妃撐腰,她做得很絕跪在地上哭嚎:

“老奴全是為了王妃,是為了王府的規矩,哪家王妃穿得素淡得比側妃夫人還不如?又有哪家的王妃不受側妃的叩拜?您是繼妃啊,怎能···怎能如此憐惜側妃?如果王府嫡庶不分,側妃比正妃還像是正妃,御史哪裡會饒得了王爺?內幃不修一定帽子扣下來,王爺就得入宮請罪,您也得被皇后娘娘叫進皇宮裡訓斥一頓,汝陽王府幾代王妃積累下的臉面會淡然無存···嗚嗚···老奴愧對太妃···嗚嗚···”

貞娘被她吵得腦袋疼,她不過不想穿得豔俗富貴就被說得好像天塌下來一樣,富貴逼人就是好嗎?不是更像是暴發戶?汝陽王府如此奢靡將來如何得了,王妃的貴重也不是靠著打扮凸顯的。

貞娘也是個女人,無論愛不愛汝陽王都不想小妾整日的在身邊晃悠,提醒她丈夫不僅只有她一個女人,想著眼不見為淨,也可得個體恤側妃賢惠的名頭,經她的嘴一說,貞娘對記憶中根深蒂固的認識有幾分動搖,旁人這麼做都能換來好名聲,怎麼輪到她身上就會牽連汝陽王?

“夠了,你一大早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

貞娘陰沉著臉說道:“我既然是王妃想如何打扮還用你來多嘴?我的衣服雖說顏色不鮮亮,哪一件不是精緻的?首飾上鑲嵌的玉石珍珠也都是難得珍品,好些是皇后娘娘賞賜的珍珠,你敢說不貴重?將金銀穿戴在身上,閃閃發亮的那是媚俗,我出自詩禮傳家的孟家,比你懂得規矩分寸。”

“你再若哭嚎下去,休怪我無情,你既然是太妃派來伺候的我的奴才,你還想著爬到我頭上去?”

貞娘將奴才兩字說得分外的重,一時之間屋子裡寂靜無聲,貞娘猶如利劍一樣的目光讓身邊的奴婢心驚肉跳,原來溫柔的王妃又有這一面。

琴媽媽嗚咽道:“先王妃整日的穿金戴銀,衣著光鮮,氣勢十足,是京城第一命婦,哪個敢說她媚俗?她可是您的親姐姐,您以為她媚俗?”

汝陽王進了門,見到兩位側妃夫人站立在東次間的門口,恭謹的樣子十足,聽清裡面的說話聲汝陽王皺眉,“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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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側妃屈膝:“王爺安。”

她在王爺還沒起時就打扮,早早的過來給貞娘請安。伺候汝陽王梳洗得是她陪房的丫頭,李側妃全無恃寵而驕來得比所有人都早,讓人挑不出毛病,汝陽王看向她的目光裡透著一分的嘉許,是個本分守規矩的人,相比較貞娘···汝陽王坐在臨窗的炕上,貞娘聽見他的動靜後連忙走出來,雖然面色尋常,但眼圈也有幾分泛紅,“王爺。”

汝陽王平淡的指了指對面,“坐。”

貞娘唇邊掛著淡笑的坐下,轉而對側妃夫人和善的一笑,“讓你們久侯了,本想體恤你們的辛勞免了請安。”

李側妃恭謹的福身,“王妃好意,妾心存感激,然勳貴人家的規矩是早晚晨昏定請,妾不敢違背。”

她親自給貞娘獻茶,田側妃也在一幫幫襯著,夫人也沒閒著就是,跟著忙前忙後,雲兒等貞娘的丫頭被擠開老遠,貞娘眼底滑過幾分錯愕,側妃也是有品級的就這麼伺候她。

難怪嫻娘至死都沒讓側妃入門,貞娘偷偷看了一眼汝陽王,也不能露怯了,汝陽王卻見從東次間連滾帶爬出來的琴媽媽,“王妃何必為個奴才生氣?”

田側妃接道:“就是呢,看王妃委屈的,眼圈都紅了,即便她是太妃給您教導您規矩的人,不喜歡打發了去,太妃殿下心疼您,豈會為個奴婢就責怪您?”

貞娘咬住了嘴唇,這一幕落在汝陽王眼中,嫻娘何時為這等小事難過?人是他主動求娶回來的,他得給貞娘臉面,柔媚不也是他曾經喜歡的,“既然是母親給王妃的奴婢,本王看在母親的面上饒你一命,大早晨在王妃跟前哭嚎,你眼裡還有尊卑上下?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喏。”

琴媽媽也沒掙扎哭著磕頭,“是奴婢衝撞了王妃殿下,奴婢是罪有應得,奴婢雖然挨了板子,但能讓王妃殿下明白王府的規矩,奴婢心甘情願的。”

琴媽媽彷彿勇士一般走出去,不是被拖出去,也不是拼命向貞娘認錯祈求垂憐,屋子裡的無論是奴婢還是側妃夫人看向貞娘的目光都帶有一分輕蔑,庶女王妃不夠大氣尊貴,一股子小家子氣息,王府的臉面在於王妃身上,繼妃看來擔不起汝陽王府,懲治個奴才也得王爺發話,嬌媚的樣子活脫的側妃小妾。

“王爺。”貞娘開口說:“這事還是讓妾身來處置吧。”

“無妨,往後誰再敢冒犯你儘管下手整治,你如今是汝陽王王妃不是任誰都能欺辱的,母親是好意將她指派到你身邊,挨了板子後她會長記性,本王一會去見母親,她們再不敢放肆就是了。”

汝陽王自覺維護了貞娘,但王爺插手內宅的事兒本身就會讓人小看了貞娘,掃了貞娘的衣著一眼兒,八成新的衣裙精細是精細,他總覺得少了點貴氣,以前喜歡她高雅得猶如空谷幽蘭的氣質,憐惜她身為庶女的不易,如今得到了貞娘,汝陽王又覺得總是幽蘭的高雅鎮不住王府,她就這身出門,實在是傷王府的臉面。

又看了一眼側妃穿戴,她們一行人出門真有可能被外人誤會汝陽王寵妾滅妻,側妃的穿戴比貞娘好太多。

看了宅鬥戲份,看了宅鬥小說,但貞娘不見得就是宅鬥高手,何況碰上架空的朝代,不按常理般出招的側妃夫人們,貞娘肩膀上似一座大山壓著,如果她再失去了汝陽王的歡心,她在王府會被人啃得骨頭都不剩。

方才才說過不以汝陽王的喜好過活,可如今她只能改變主意,貞娘擺出汝陽王最喜歡的溫婉笑容:“讓王爺費心了,一會親自去給太妃請罪好了。”

“兒媳沒送你首飾?陳設古董也不是正妃的規格。”

“有的,只是我不太喜歡就沒擺上。”貞娘羞澀靦腆的笑道:“我喜歡簡單幽靜的環境。”

汝陽王嘆息:“是本王打破了你的想法,但你既然入了王府的門還是按照規矩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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