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女孩愣愣地看著他英俊的側臉, 居然有點結巴:

“當……當然可以。”

她起身讓開,夏洛克扶著路德維希的肩膀, 把她按在小皮椅子上。

彈鋼琴的女孩這才清醒過來:

“抱歉,先生, 我剛才忘記了……彈,彈鋼琴是要收費的,我們是為突尼西亞籌集水源資金的公益組織,那裡的孩子每個月能飲用的乾淨的水……”

夏洛克看都沒看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幣遞過去。

女孩伸手拿過錢,被他的冷漠打擊,美麗的臉龐暗淡了下來, 慢慢地住了嘴。

夏洛克轉而俯身, 修長的手指落在琴鍵上。

他的聲音從她耳畔傳來,溫潤的氣流拂過她的耳廓:

“下次記得告訴我……你的所有事情都是重要的。”

……

赫拉斯太太昨天說,以福爾摩斯們強大的學習能力,如果夏洛克想要成為一個好男友, 那麼, 他一定會成為世界上最好的男友。

……所以,夏洛克這是去惡補了一打言情小說的節奏?

真是難以想象。

路德維希哈哈地乾笑了一聲:“好的呀好的呀,下次有機會一定記得告訴你……do-re-mi的do在哪兒?”

夏洛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伸出手,環過她的肩膀,修長的手指覆住她的手指。

“你真的不知道?……在這裡,你跟著我彈就好。”

他的手指帶著她的手指, 在鋼琴上慢慢地,流水一樣彈奏起來。

他剛剛彈出三個音,路德維希就知道了,他彈的是柴可夫斯基的《古老的法蘭西》。

夏洛克彈奏出的是簡化後的版本,大概是他自己簡化的,本來就簡單的曲子在簡化後,簡直和幼兒園級別的難度差不多。

……這是真當她不會彈鋼琴呢,這首歌她五歲就會了。

夏洛克蜷曲的黑色捲髮蹭著她的臉頰,柔軟的,涼涼的,他們用了同款洗髮水,於是他的頭髮就帶著和她頭髮上一樣的味道。

月光淺淺地流動在河面魚鱗般的波紋裡,流淌在他手指下的魔力中,氣氛微妙。

出乎意料,他的鋼琴彈的很好,至少完全不像一個新手。

雖然比起她之前的水平,肯定不在一個力量層面上。

夏洛克的手臂輕輕鬆鬆的就把她抱在懷裡,熟悉的清淡氣息包圍著她,從他胸膛裡傳來的熱度透過她的襯衫,像暖流一樣,熨貼地流遍全身。

這首簡單的曲子,完全不能體現出什麼技巧,只是低緩而沉鬱的的調子,同一組旋律,不斷重複,不斷重複。

帶著鄉愁,帶著泰晤士河的波浪聲,一聲聲地打進她心裡。

夏洛克在帶著她彈第二遍的時候,她望著那些黑白的鋼琴鍵,眼眶忽然就有一點發酸。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她只敢在桌子上偷偷的練習,不敢彈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多少年了,她走遍了那麼多地方,卻沒有回家看一看。

就像最後一個上揚的尾音,永遠聽不見落地的聲音。

第二遍剛剛開始,路德維希的停住了,把自己的手從夏洛克修長的手指間抽了出來。

她聳了聳肩膀:

“你帶著我彈多沒意思啊,你自己彈吧。”

夏洛克慢慢地收回手臂。

她站起來,把夏洛克按在鋼琴椅上:

“你來彈,我來聽……啊,抱歉,他們好像在做小泥巴雕塑,我去看一下。”

她朝他微笑,看不出半點緬懷的愁思,轉身鑽進了五顏六色的人群之中。

不能再彈下去了,再彈下去,她一定會失態。

人群的確是五顏六色的,原因是每個人身上都沾著顏料。

小木頭棚子地下,一群很藝術的年輕人正在用泥巴做成小鑰匙扣吊墜,塗上即幹色彩。

路德維希在桌子邊坐下來,對旁邊一個全身被顏料弄的糊糊的黑人小帥哥說:

“我可以要一個嗎?”

小帥哥朝她露出雪白的牙齒:

“當然可以,但這是公益活動,有點貴,一個十英鎊,可以提供給一個突尼西亞孩子一週的供水……當然,如果你願意對我笑一笑,我可以給你打五折。”

一個笑容五英鎊?

她可不可以笑一百次?一千次?直到把她大學的費用都笑回來?

路德維希剛想微笑一個,就有一隻修長的手拿著一張五十英鎊面值的鈔票伸過來。

夏洛克面無表情的說:

“我們買兩個,剩下的錢,請你換一個位置。”

黑人小帥哥直直地看著夏洛克,目光閃爍:

“換一個位置沒有問題,但我可不可以坐你旁邊?”

路德維希:“……”

於是搶公交座位神技重出江湖,福爾摩斯先生透過土豪技能和美男技能(大霧),再次成功地在路德維希小姐身邊入座。

路德維希挑了一隻動物的鑰匙扣:

“這是什麼?”

夏洛克瞥了一眼:“中國熊貓。”

“……我以為是兔子,熊貓為什麼耳朵這麼長?算了,熊貓就熊貓吧。

小小的熊貓憨態可掬,路德維希拿起一支畫筆,開始為熊貓著色。

夏洛克雙手交握在木頭桌面上,側頭望著路德維希毫無章法地把塗料抹在可憐的熊貓臉上。

如果三個月之前,有人告訴他,他會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情而浪費時間,他一定會毫不留情地譏諷那個人的時間觀。

但是,現在……

泰晤士河的波濤,一聲接著一聲傳來,拍擊在堤岸,穿著紫色長裙的美麗女孩,又坐回鋼琴邊彈起他們剛剛彈過的曲子。

古老的,古老的,落在俄羅斯人譜子裡的法蘭西,一遍一遍,相似的旋律循環往復,與波濤聲相呼應和。

“其實這首歌最好的表現方式不是獨奏。”

路德維希專注於給小熊貓上色,隔了一會兒才漫不經心地說:“是嗎。”

她當然知道。

《古老的法蘭西》是鋼琴和小提琴的協奏曲。

人都有對比的心裡,老實說,她也很想和夏洛克來一次協奏比賽,挑戰一下夏洛克的小提琴,看誰能跟得上誰的調子……智商上比不過,音樂可是她的area,總不會輸吧。

或許過兩天,假裝去報一個鋼琴班?

還是算了吧,太貴了,讀文學已經是要賣身的節奏了。

所以,她只是說:“聽說麥克羅夫特會彈鋼琴,你有機會可以和他一起合奏,我打包票你一定會贏的。”

和麥克羅夫特合奏?

夏洛克的表情,頓時就像是吃了隔夜的麵包。

他轉頭看著他們不遠處,有年輕的男孩和女孩,穿著同款的襯衫,有說有笑地一起畫完了小鑰匙吊墜。

女孩笑盈盈地把自己畫的那一個掛在了男孩的鑰匙串上,他們在櫟樹下的長椅上,擁吻在一起。

……

他把頭移回來,挑剔的目光掃過桌上那些志願者藝術家們做好的泥塑,最後起身自己挖了一塊泥巴。

如果三個月前,有人告訴他,他會坐在人群聚集,熱熱鬧鬧的街頭,做這種絲毫不費腦力的事……

夏洛克拿起一把小筆刀,瞥了一眼他女朋友的作品,涼涼地說:

“你的熊貓是中毒了嗎?”

路德維希在熊貓臉上鋪上大筆大筆的綠色,又在熊貓身上鋪上大筆大筆的紅色。

“黑白太沒新意了,它是一隻追求個性化的,染髮的熊貓。”

夏洛克看著她的配色,沒有說什麼,筆刀略微婉轉地旋轉了幾圈,沒有一刀是多餘的,手裡一叢小小的薔薇科花朵已經漸漸成型。

如果路德維希認真看一看,就會發現,這叢薔薇科花朵的雕刻手法,和她耳墜上的雕刻手法一模一樣,花瓣蜷曲,枝條彎折,極具立體感。

她最後在熊貓眼睛和耳朵上點上黑色,又在顏料上加上了定型水,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完工。”

夏洛克看都沒有看,只是嘲諷的說:

“恭喜你創造出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特異品種……它叫什麼?”

路德維希手上五顏六色的都是油彩:“路德維希。”

夏洛克:“……”

他表情微妙地看著自己手上的花朵,嫻熟地加上了最後一筆即幹顏料:

“從對稱的角度……難道我要叫它夏洛克?還是叫它福爾摩斯?”

路德維希拿過他手裡的薔薇吊墜,對比了一下自己的……

原來,這就是凡爾賽宮作品,和地攤貨的差距……

她默默地想把自己中毒的小熊貓收起來,卻被一隻修長的手指勾走。

夏洛克把那枚吊墜勾在食指上,小熊貓路德維希在半空中晃晃蕩蕩:

“如果視力在0.3以下,你的作品還是能看的……當然,如果是詩人荷馬,就會稱讚它是美麗的。”

路德維希:“……”

詩人荷馬是……瞎的。

瞎得徹徹底底的。

但是為夏洛克居然知道詩人荷馬點個贊,最近福爾摩斯先生的文學氣息真是大漲。

路德維希還沒來得及把小吊墜要回來,就看見夏洛克神情勉強地把她的吊墜……放進了大衣口袋。

……這是什麼情況?

她什麼時候說要把這個送給他了?

路德維希愣愣地看著他在奪走自己的小熊貓之後,雙手插袋,站起來,很有興趣地去看其他人的作品了。

儘管十幾分鍾前,他還對這些人的審美不屑一顧。

路德維希又看著自己手上精緻到扎眼的薔薇花一眼,最終把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愛拿走就拿走吧,凡爾賽宮主動要和地攤小販交換作品……虧的肯定不是地攤小販,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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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沿著泰晤士河一路往回走,夏洛克極為反常地對走路這種浪費時間的移動方式沒有表達任何異議。

倒是路德維希說:“我們打車吧。”

夏洛克:“為什麼?”

路德維希沒好氣地說:

“當然是趕回去準備考試……誰把我的申請書改成了劍橋大學?我現在只能沒日沒夜的看書,而今天我已經浪費了一天的時間。”

夏洛克頓了一下:

“我十分抱歉,但我依然不認為,改你的申請書有哪裡不妥。”

“所以我什麼歉意都沒有聽出來……等等。”

路德維希看到街對面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眼前一亮:

“我要去一下便利店,你在這裡等我。”

“沒有必要,家裡什麼都有。”

“我突然想吃青蛙糖……你們家有誰吃青蛙糖嗎?”

“那我也沒必要在這裡等你。”

夏洛克高深莫測地看著路德維希:

“我們可以一起去……還是說,你的小腦袋裡又轉著什麼不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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