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 劇院的演出廳。

來的人並不僅僅只有劇團相關人員,一直守在劇院裡的記者, 有好幾個突出了重圍,扛著巨大的鏡頭擋在道路中央。

渡邊椿三擦著頭上的汗:”警官……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突然把我們叫到這裡來?”

雷波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川山助之助精緻得有些女氣的臉一片漠然,好似這場兇殺和他毫無關系。

劇團其他人或站或靠,一個女中音緊張地搓著手。

雷斯垂德默不作聲地看向依然在擺弄手機的夏洛克。

竹村安娜一個人站在窗邊,事不關己,抱著手臂,凝望著,窗外燦爛的陽光。

她指間的白色萬寶路香菸, 嫋嫋的菸絲消散在燦爛得近乎透明的光線裡。

雷斯垂德轉向埃德加警官:”為什麼會有記者?”

埃德加警官:”那是是法制報和bbc的人, 有上面的批准,我不能攔。”

“把他們清理出去——不管用什麼辦法,然後把門鎖住,一切閒雜人等不能靠近……夏洛克的身份你明白, 他不能見報。”

埃德加警官嚴肅地點點頭:“另外, 上原二郎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外出看書,叫人的時候我沒看見他……需要派人去找嗎?”

雷斯垂德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遠遠地看了夏洛克一眼:

“找是要找的,但兇手不可能是上原二郎,他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

夏洛克對上原二郎沒有出現這一點,毫不意外。

他皺起眉頭:

“維希還在洗手間裡?不能叫一個女警官去喊她出來嗎?”

雷斯垂德:“我明白你想等她旁聽你推理的心情,但是, 唯一的女警官多諾萬正在維多利亞塔花園拍照取證。”

夏洛克面無表情:“我沒有在等她……我為什麼要等她?不,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他站起來,把大衣隨手放在椅子上,走到舞臺前方。

他並沒有故意抬高音量,但他那低沉宛如大提琴一般的嗓音一出來,的演出廳,就逐漸安靜了下來。

“你們的女主角,在三天前的這個時候,屍體被人裝在鋼琴裡,運送到考文特花園劇院的門口——對於這個案件,我現在可以做出解釋。”

他看了看緊閉的大門——他昨天新鮮出爐,還沒熟透的小女朋友,路德維希,還掉在廁所裡出不來。

他抿了抿唇,把目光從大門上撤下來,繼續說:

“兇案發生的那個晚上來到倫敦的,並非是竹村安娜,而是遮住臉,假扮成竹村安娜的死者。”

觀眾席上的劇團成員一片譁然。

“在死者來到倫敦之前,收到了川山助之助寫給她的信——兇手透過這封信,告訴死者,讓她悄悄來到他位於倫敦的公寓,並在那裡把她殺害……”

夏洛克絲毫不受影響:

“這就是佐久間相子要假扮成竹村安娜的原因——為了不被人發現。她對兇手的突兀要求深信不疑,兇手必然是她熟悉並親近的人。”

“不,我的信上只有一句俳句,根本不可能傳遞任何資訊!你們一定是弄錯了!我不是兇手!”

川山助之助突然激動地站起來,臉上漠然的表情不復存在。

“我沒有說是你是兇手……兇手在你寫給死者的信上附加了資訊,用檸檬水——常溫下看不出,但只要加熱就能顯出字型……”

夏洛克說到這裡,習慣性地伸出手:

“信,打火機,維希。”

雷斯垂德:“……維希不在這裡,信在哪裡?我拿給你。”

夏洛克再度望了望緊閉的大門,表情不變,只是語氣裡,多了一絲不耐煩:

“哦,她就不會問這麼傻的問題,她只會兩邊口袋都翻一翻。”

雷斯垂德從夏洛克大衣裡取出那封信,又拿出了自己的打火機:

“不要把我和你的女朋友比較,因為我不是你的男朋友……給。”

夏洛克難得被雷斯垂德噎到一次。

他把信放在火焰側邊晃了晃,信紙上逐漸出現微黃的字跡。

“檸檬酸加熱,一水合物分解成無水合物。”

他熄滅火焰,連看都沒有看,就把信紙扔給雷斯垂德。

“……速來,維多利亞塔,請不要被人知道。”

雷斯垂德眯著眼睛,辨認著那幾個模糊不清的小字。

“這是左手字,夏洛克,不能憑這個指認兇手……為什麼這上面還有一段樂譜?”

夏洛克:“那是另外一段需要破譯的密碼……昨天發生了一些事,我暫時不能集中注意力去破解它,但我可以肯定這段密碼和案情沒有關係。”

雷斯垂德瞭然:“肯定是關於維希的事——除了戀愛,我想不出有什麼,能讓你不能集中注意力。”

夏洛克沒有理睬他,轉身面對著,觀眾席上神色各異,或頹然,或冷靜旁觀的歌唱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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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寫下這幾個字的兇手,就與川山助之助同住一個房間,最容易在信上動手腳的人——上原二郎。”

幾秒鐘的靜默。

雷斯垂德面色凝重地對埃德加警官說:

“立刻去找上原二郎——把剩餘的人手都派去。”

埃德加警官:“為什麼您這麼相信夏洛克?上原二郎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雷斯垂德探長打斷他:“立刻,這是命令。”

竹村安娜平靜地望著窗外,好像沒有聽到夏洛克的話。

幾隻鴿子停留在不遠處的噴泉頭上,她手指上的百合花戒指,折射出來的光芒亮得晃眼。

雷斯垂德轉向夏洛克:“如果兇手是上原二郎,那麼他的不在場證明應該怎麼解釋?畢竟在死者被殺的時候,他正在吃宵夜。”

“這就要問竹村安娜小姐了。”

夏洛克微微一笑:

“因為死者的死亡時間,被動了手腳。”

雷波第一個站起來,不能置信地說:

“安娜?不,安娜不可能和這件事情有關係!”

夏洛克慢條斯理地說:“死者是你的妻子,竹村安娜是你的情人——你應該十分清楚,你的妻子,愛著你的情人。”

雷波的嘴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但在他看到夏洛克,了然於胸的表情後。

他扶著演播廳的軟椅扶手,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像是突然老了兩歲。

川山助之助又激動地想反駁什麼,但在他看見雷波頹然而灰敗的神情後,面色也一點點地沉下來。

“難道……難道……”

“沒錯,佐久間相子有性別認同障礙,這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他語氣嘲諷,充滿不屑:

“竹村安娜愛著上原二郎——她刻意模仿上原二郎一切生活習慣,這從她說話的口氣,和抽菸的小動作可以看出來……上原二郎愛著佐久間相子,而佐久間相子愛著——”

聽到這裡,竹村安娜的手指動了動。

但她依然如一座靜默的雕塑,兀自沉默,彷彿與嘈雜的演出廳隔絕了。

夏洛克戲劇性地頓了頓:“——你,竹村安娜小姐。”

細長的女煙,紅色的光點,已經快燒到手指,她卻如同感覺不到。

“上原二郎殺人的動機,藏在這幾封信裡——半個月前跳海自殺的德國鋼琴家施密特。”

夏洛克這次記住了,他的女友路德維希不在他身邊。

他自己走過去,從大衣口袋裡抽出一小疊信封,扔給雷斯垂德:

“依然是左手字,字型和川山助之助信上的隱文一模一樣……上原二郎和施密特十年前因為鋼琴結識,從信上的內容看,四年前,施密特去過日本,認識了上原二郎筆下‘天賜的女子’,並愛上了她。”

雷斯垂德翻看著信件,聞言驚詫地抬起頭:“你是說施密特也愛上了佐久間相子?”

“哦,雷斯垂德,信件裡已經寫得很明顯了……施密特對上原二郎坦誠了自己的愛慕,愧疚,以及難以自拔……最後卻因無法忍受佐久間相子的若即若離而自殺——這也是上原二郎的殺人動機。”

夏洛克不耐煩地解釋道:

“他的成名曲《日落》就是四年前寫出來的,很明顯加進了日本雅樂東遊的格式——裝運屍體的鋼琴也是施密特的遺物。”

雷斯垂德:“所以上原二郎用施密特的鋼琴裝運佐久間相子的屍體,是一種……贖罪儀式?”

夏洛克眼眸深深:

“沒錯,在不瞭解死者性別認同障礙的上原二郎看來,佐久間相子的行為,直接導致了他朋友的死亡,這才萌生了殺人贖罪的想法。”

雷斯垂德把信交給站在一邊的記錄員:“把剛才的推理記錄下來。”

埃德加警官,剛出去尋找失蹤的上原二郎。

雷斯垂德一臉凝重:

“我剛才看過了,信件裡,上原二郎用的是德國名字,再加上這是左手字……所以,夏洛克,這些,依然不能證明上原二郎是兇手。”

夏洛克平靜地說:“這個之後說,我們先說說不在場證明的事……多諾萬回來了嗎?哦,維希是被衝進下水道了嗎?”

雷斯垂德看看手機:“多諾萬已經把檔案發過來了,正在傳送中……至於你的女朋友,我愛莫能助。”

夏洛克再次看了看演出廳緊閉的大門,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

“上原二郎是兇手,而竹村安娜,則是一路為上原二郎掩蓋罪行的人。”

他壓下心中隱隱的不安,轉向竹村安娜:

“你們事先並沒有串通,只是一廂情願地為他遮掩罪行——因為,你知道上原二郎自己已經不在乎被人發現了。”

雷斯垂德看看竹村安娜又看看夏洛克,硬挺的眉毛深深糾結在一起:

“所以,鋼琴裡的石頭是竹村安娜放的?可是那個時候鋼琴已經被託運了,她怎麼放進去的?”

“裝扮成物流公司的搬運工——你去詢問福爾森太太就知道,她曾在隔壁看見一個五英尺的矮小男人……”

夏洛克的目光,落在竹村安娜身上,聲線低沉而婉轉:

“而這個男人,恐怕就是偽裝後的你——竹村安娜小姐。”

雷斯垂德:“可是不在場證明呢?”

“只要屍體的死亡時間被推翻,所有的不在場證明,都不能成立。”

夏洛克面色冷峻,看著竹村安娜的背影:

“前天晚上,你並不像你說的那樣,一直呆在伯明翰,你趕到倫敦,以某種手法打亂了死者的死亡時間,又在十一點前趕回去。”

竹村安娜終於回過了頭,她美麗的眼睛淡淡地看向夏洛克,清澈的目光裡含著譏誚。

雷斯垂德:“竹村安娜小姐,對此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她神情平靜得,就像現在被懷疑的人不是她一樣:

“我已經說過了,我拒絕任何沒有證據的指控——不要忘了,我只是學唱歌的,推遲屍體死亡時間,對我來說,太過高深。”

夏洛克眯起眼睛:

“證據我當然有,現在只需要找出你是用什麼方法推遲了死者的死亡時間——最常見的是給屍體降溫,你用了什麼?空調?冰塊?雷斯垂德——”

“夏洛克。”

雷斯垂德面色凝重地舉起手機:

“從多諾萬傳來的資料看,維多利亞塔的那棟別墅,沒有空調,沒有冰箱……也沒有任何能冰凍屍體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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