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我想找一下你們公司的董事長。”
“您好,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
“好的, 請稍等,我為您通知一下後臺。”
偌大的大廳裡, 有許多身著正裝的男女在這裡進進出出,佐林一身的學生裝束便顯得有些突兀。他坐在椅子上四下觀望大廳內部精緻豪華的裝修,旁邊是正在為他連線的前臺小姐。
想不到短短八年的時間,許幕遠竟然能將一個中小型的公司發展到國際化階段,如此強勢的商業手段令佐林也有些刮目相看。想當年,這個公司還是靠他的錢支撐起來的呢。
“您好,您現在可以上去了, 董事長的辦公室在三十三樓。”
前臺小姐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眼中卻閃過一絲驚訝。
——外界一直都在傳許董和周家千金的婚事,眼前這個男孩分明是高中生,難不成……是許董的孩子?可是,他們不是沒結婚嗎?這孩子又從哪兒來的?
“謝謝。”
禮貌地點點頭, 佐林在前臺小姐疑惑的目光中, 抱著一捧風信子登上前往三十三樓的電梯。
在這個公司裡,二十樓以上便是公司上層人員工作的地方,越往上,人就越少,因此,當佐林登上三十三樓的時候,除了兩個秘書, 便再沒看到一個人影。
“小朋友,你是來找許董的嗎?”
秘書對佐林親切地笑了笑。
佐林有些不習慣的點點頭——被比自己的真實年齡還小的人叫小朋友,這感覺真奇怪。
將佐林領到許幕遠的辦公室坐下,秘書給他倒了杯茶,說:“你在這裡等一下吧,許董現在還在開會,大概半個小時就會出來了。”
佐林無可奈何地點點頭,要不是真有事找許幕遠,他才不會在這裡浪費時間。
秘書出去以後,佐林便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雖說是董事長工作的地方,可這裡並不比樓下的大廳豪華,相反,意外得精簡,整體色調由黑色和白色組成。
隨性的逛著,在路過辦公桌的時候,佐林停了下來。
寬大的桌面上除了一臺電腦,一堆檔案,以及一個相框便再沒有其他的東西。
佐林拿起相框,看著上面的人和物,平靜的心湖微微泛起波瀾。
這張照片早已經殘缺不堪,像是被大火烤過似的只留下一半,上面其實有兩個人,只可惜現在只剩下一個,未被波及的那個人正咧嘴笑得十分開心,引領著佐林的記憶回到那段最初的時光。他從上往下撫摸著照片,眼神恍惚,臉色平靜,似乎在告別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當許幕遠從外面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佐林的表情太過平靜,彷彿曾經的那段日子只有他一個人參與其中,陡然升起的恐懼感讓他不由自主的叫出聲:“佐林。”
思緒瞬間被拉回,佐林的目光恢復清明,他放下手中的相框,朝許幕遠看去。
許幕遠突然有些緊張,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糾結了半天才扯出一句無關痛癢的話:“你來啦。”
“嗯。”
點點頭,佐林並不打算在這裡多做逗留,既然人來了,他就要一次性把事情處理好。走到茶几邊將風信子拿起,佐林遞給許幕遠,說:“你的花,還給你,以後不要再送了。”
許幕遠沒有接:“你收著吧,這本來就是送給你的東西。”
嘆了口氣,佐林說道:“許幕遠,我們各自擁有屬於自己的生活,八年前的那場鬧劇還沒有讓你精疲力竭嗎?我已經累了,不再奢望有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現在只想平靜的過活。”
——可是,那場鬧劇於我而言只是深刻明白自己所犯下的過錯的教訓,現在我想努力的挽回你啊。
許幕遠張了張嘴,憋在心裡的那番話最終沒有說出來。
曾幾何時,佐林已不再是曾經那個默默守護著他,追隨著他的佐林,而他也不再是那個自視甚高,從未把他放在眼裡的男人。從前,許幕遠認為佐林很賤,而現在,他得反過來犯賤,以求得對方的原諒,這是不是他的報應?
無論答案與否,只要能挽回佐林的心,許幕遠都甘之如飴。
定了定神,許幕遠不讓自己表露太多的情緒,他之所以暗示佐林過來找自己,當然不是為了還花,而是想藉此機會和對方多待一會兒。
思及此,許幕遠的臉上又是一派平靜,甚至還帶著一點笑容:“既然來了,就一起吃頓飯吧。”
佐林觀察著許幕遠的表情,深深的無力感絮繞在心中——他為什麼總是裝出一副不懂的樣子?明明心裡比誰都明白,這樣下去,他欺騙的到底別人還是自己?
“不了,我今天只是過來還花的。”
“就不能給我一個面子?我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
“佐林,給我個機會,就算戀人做不成,成為朋友總該可以吧?難道你忍心拒絕朋友的好意?”
“……”
佐林無言以對。其實在他的心裡,他希望他們連朋友也不是,只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抓準對方猶豫不決的時機,許幕遠不敢再在這裡僵持半分,因為他很怕對方下一秒又會拒絕,於是連忙摟住佐林的肩膀,將他帶出門,嘴裡說著:“走吧,就吃個飯而已,別想太多了。”
佐林就這樣被他半強迫的弄出了公司,心裡想著最後再依順許幕遠一次。
“小小,你在看什麼呢?”
小道上,徐小小的好友見對方一直沒走,不禁有些疑惑的回頭問道。
徐小小沒說話,她的目光一直緊緊跟隨著遠處那兩個相互緊靠著的身影,那捧紫色風信子是如此得奪目,也如此得刺眼。
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徐小小沉默了好半天,才轉身朝好友走去。
“沒事,我們走吧。”
——剛才,是她看錯了吧?佐林怎麼可能從周樹的叔叔公司裡出來,而且還顯得那樣親密?
環境優雅的餐廳裡,許幕遠和佐林在一處靠窗的位置面對面坐著。兩人默不作聲的吃著盤中的食物,沉默,如今成為他們一貫的相處方式。
幾次三番的抬眼看了看對面的人,許幕遠剛要說什麼,手機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一看才知道是周樹的媽媽打過來的。許幕遠有些猶豫,最終還是離開座位,在旁邊接聽了電話。
餐廳裡很安靜,佐林能依稀聽到從電話裡傳來的聲音,進食的動作一直沒停過。
“嗯,好,嗯,再見。”
草草地應付了幾句,許幕遠轉身看向佐林,發現對方正眼也沒抬的吃著東西,可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佐林抬起頭來,與他的視線對在一起。
佐林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然而,就是那雙掀不起一絲波瀾的眼睛讓他有些尷尬。
他回到座位上,解釋道:“剛才是周樹的母親打過來的,她叫我改天去她家裡吃飯。”
佐林埋下頭,繼續用餐刀切割盤中的牛排:“那和我沒關係。”
對方滿不在乎的態度讓許幕遠的心有些刺痛,他緊皺著眉頭,一字一句的說:“佐林,我和她沒有什麼關係,外界雖然都在傳我和她的婚事,其實這只是父母的意願而已,我……我根本就沒打算和她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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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和我解釋什麼,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什麼叫沒有任何關係?”許幕遠深深地注視著佐林,眼中透著堅定,“佐林,實話告訴你吧,我到現在還放不下你,我想和你在一起,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不會放棄!”
佐林再也吃不下去,他沒想到許幕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饒是脾性再好的人也會被他這種糾纏不休的行為惹惱。
有些生氣地放下手中的餐刀,佐林對上許幕遠的眼睛,眼中帶著決然。
“我也實話告訴你吧,許幕遠。當年,在你打算用符咒毀了我的時候,我便決定徹底遠離你的生活,是,以前是我犯賤,是我恬不知恥的接近你,逼迫你待在我身邊,如果這是報應,那我想我應該付出了相等的代價,至少,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比命更重要的東西了吧?”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肯放手,情啊愛啊什麼的,我現在完全沒有心力再去應付這些,我只想過一個平凡人的生活,你懂嗎,許幕遠?”
“當年,我放手得有多痛苦,現在離開你的心就有多堅決。”
許幕遠頓時怔住,為佐林的話,也為他此刻決絕的表情。
他知道佐林被自己傷害得太深,一時不能重新接納自己,可他從來沒想過,對方離開他的慾望竟會如此強烈,如此堅決。
沒有理會對面那個發怔的男人,佐林用餐巾擦了擦嘴巴,然後起身:“我吃飽了,謝謝你的款待,希望以後你別再來找我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你說這些。”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看著佐林的背影變得越來越遠,許幕遠突然有種再也無法抓緊他的恐懼感,隨之而來的,還有無盡的悔悟——也許他不應該因為一時衝動和他說這些……
焦躁伴隨著佐林的消失升得越來越高,在一片安靜的餐廳裡,這種感覺變得尤其難耐。
只聽啪地一聲,許幕遠將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透明的碎片折射出冷硬的光,像極了那個人帶給他的決然感。
接著,盤子,餐刀和酒杯也相繼被摔在地面上,侍者看著,卻不敢上前阻止。
桌面上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用來發洩了,許幕遠喘著粗氣站在一旁,片刻,竟頹然地跌坐在座位上,用雙手不斷地抹著臉。
寬闊的餐廳裡只剩下許幕遠一個人,饒是他的身影再高大,平日的作風再雷厲風行,也在這寂寥空蕩的空間中突顯出幾分難以掩飾的脆弱。
一直躲在外面旁聽動靜的侍者發現餐廳裡再沒有摔東西的聲音,在猶豫一陣子之後悄悄走了進去,看見許幕遠已經冷靜下來,這才松了口氣。
大著膽子朝他靠近,侍者小心翼翼的說道:“先生,請問您要買單了嗎?您之前摔壞了很多餐具,按照餐廳的規定,這是需要賠償的。”
許幕遠久久沒有答話,安靜得像個雕塑。
侍者又試探性的叫了聲:“先生?”
這時,對方終於有了動靜,只是當他抬起臉的那一刻,眼中的狠戾卻讓侍者當場愣在原地。
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像是毒蛇盯上了即將到手的獵物一樣,光是陰森森的目光就讓他遍體生寒。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侍者突然有些後悔,也許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過來的。
“所有的錢都在卡裡面,包括賠償金。”
留下這句話,許幕遠與侍者擦肩而過,直到徹底走出餐廳,侍者才大松了口氣。他看著桌面上的vip卡,抹了抹額頭,突然發現自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已被陰雲籠罩,完全對映出許幕遠此刻的心情。他緊繃著嘴角,放在身側的兩隻手同時握緊,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清晰可見。
既然佐林軟的不吃,那麼就別怪他使出強硬的手段。
——對於佐林,他勢在必得!
……
自餐廳一別以後,許幕遠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再也沒來打擾他的生活。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有沒有想通,但不管怎麼說,佐林總算能過上幾天輕鬆的日子。
然而他卻不知道,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幾個月以後,佐林得到了佐氏企業即將破產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