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幕遠的頻繁出現已經給了佐林一個徹底的教訓,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但不管怎樣,他決定以後盡量減少外出的機會。

然而,世事弄人,當你急切想要避免某件事發生的時候,它總會和你的意願背道而馳。

今天,佐林接到了徐小小打來的電話,說讓他出去完成小組作業,地點定在附近的公園。

佐林猶豫了一下。小組作業需要大家共同完成,他一個人沒做不要緊,可連累到別人就不好了,想了想,佐林還是決定出去。

來到公園,佐林才知道周樹因為有事不能來,這倒有點稀奇。不過徐小小對此卻樂在其中,因為她找佐林出來主要是想加深兩人的感情,作業只是個幌子。

於是,並不知情的佐林便和徐小小耗在公園裡做作業,並且一做就是大半天,等把所有內容完成的時候,天已經漸漸灰了下來。和徐小小告別之後,佐林轉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這一片都是別墅群,平時清清冷冷的,鄰里之間的感情更是十分淡薄。佐林一個人緩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此時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佐林卻並不擔心,因為這裡的治安很好。

路燈無力的耷拉著腦袋,將昏黃的燈光投射在地面上,沒有照到的地方便是漆黑一片。佐林走著走著,突然發現,在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

以為是路人,佐林沒有多想,朝旁邊移去,然而就當來人走近以後,他卻突然愣住了。

因為出現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竟是許幕遠!

佐林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逃,然而,當他注意到對方醉醺醺的樣子時,卻愣愣地杵在原地。

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許幕遠今天的狀態簡直可以用爛醉如泥來形容。他單手握著酒瓶,另一只手神經質的在半空中揮舞,身形搖擺不定,眼神恍惚,嘴裡還唸唸有詞。

佐林可以確定他和許幕遠住在兩個不同的方向,可是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到這裡來,而且,保安竟然會把這種醉醺醺的人放進來,真不知道在想什麼。

喝醉了的許幕遠似乎並不認識佐林,見到擋在自己身前的人,只單純覺得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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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滾開!好狗不擋道!”

“……”

佐林抽了抽嘴角,本來還在考慮要不要管他,現在看來似乎完全沒必要了。

打定主意,佐林便不再停留,目不斜視的從許幕遠身邊繞了過去。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讓他頓時止住腳步。

“佐林……”

佐林詫異得回過頭去,許幕遠背對著他,在昏暗的光線中,他的背影顯得有些頹廢。

“佐林……”又是輕輕地叫了一聲,許幕遠慢慢轉過身去,拿起酒瓶灌了一口酒,接著說道,“你、你知道佐林他在哪裡嗎?我今天本來打算過來看、看他,但、但是他不在……”

佐林盯著許幕遠的眼睛,發現他的眼神仍舊迷濛,可見他剛才說的都是胡話。

可是,為什麼他會來找他?他騷擾他騷擾得還不夠嗎?為什麼就不能讓他過上安定的日子?

凝視片刻,佐林臉色平靜得說了一句:“佐林死了。”

對,曾經的佐林死了,現在他才是真正的佐林。

——真正遵循自己的意願過活的佐林。

哪知,許幕遠在聽到他的話後,反應卻特別大。他猛地衝上前去,雙手緊緊地箍著佐林的雙臂,怒目圓睜,儼然一副瘋狂的狀態:“佐林沒死!佐林怎麼可能會死!他還活得好好的!”

看著眼前這個意識混沌不清的男人,佐林愣住了。他從沒見過如此瘋魔的許幕遠,在他的印象中,許幕遠即使處在憤怒中,也絕對是冷靜理智的,他不會讓別人察覺到情緒的波動。

除非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然而,即使對方口中念的是自己的名字,佐林也認為許幕遠發瘋的原因與他無關。

伸手將對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因為體質的原因,佐林有些費力。

“你這個混蛋!你憑什麼詛咒佐林!你憑什麼詛咒他死!快道歉!”

許幕遠已經完全陷入自己的幻想中,對外界的情況充耳不聞,只單純依靠自己的直覺辦事,在感覺自己的手指漸漸脫離佐林的手臂之後,他又迅速握了上去。

陡然傳來的痛感讓佐林皺起了眉頭,對方使的力氣竟比之前還要大,手臂估計被捏青了。

“放手。”

“不放!”

“我叫你放手。”

“不放!”

“你——”

“佐、佐林……我終於逮到你……你了……”

佐林聞聲一震,頓時停止掙扎,而就在這時,許幕遠卻突然眼睛一閉,向他倒了過去。

撲面而來的重量在一瞬間拉回佐林的神智,出於慣性,他一把扶住許幕遠的肩膀,才免於對方摔在地上的境地。

手心已經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就在許幕遠說出那番話的時候,佐林雖然知道對方只是無心之言,卻還是被嚇了一大跳。他低頭看著許幕遠昏睡的臉,頓時意識到眼前這個責任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得安置好許幕遠。

其實佐林大可以一走了之,但不管怎麼說,光從陌生人的角度考慮,他似乎也不能放任不管。

無奈,佐林只能想方設法的給他找個可以躺著的地方。

自己的家肯定是不能去的,前世的自己已經和他糾纏夠了,可不想讓父母發現一點有跡可循的地方,那麼……賓館?

摸了摸口袋,裡面少得可憐的紙幣告訴佐林,哪怕借條毯子在賓館門外躺一晚也不夠。

思維急速運轉著,佐林突然想到一個地方,只是卻有些猶豫,但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思及此,佐林便拖著許幕遠向大門口走,打算坐計程車過去。

相隔八年的時光,記憶中的景象還和以前一樣未曾改變。兩手扶著許幕遠走下車,佐林抬頭看著這幢他們居住了十年的公寓,記憶不受控制的湧入腦海。

說好不去回憶過去,從頭開始,可腦海裡那些本應該蒙灰的景象卻像被風吹走了上面的塵埃,伴隨著快樂和悲傷,徘徊在佐林的心間。

一個孩子的軀體又怎能負擔得起成年人的重量?佐林光是把許幕遠拖到小區門口就幾乎耗費了全身的力氣,如今還要把他背上樓,似乎是一件天方夜譚的事情。

不過還好,許幕遠似乎和附近的居民相處得不錯,有個中年男人從這裡路過,看到佐林正扶著不省人事的許幕遠吃力的走著,便走過去想要幫忙。

佐林道了聲謝,兩人一左一右,齊心協力把許幕遠抬了上去。

在門前站定,佐林這時才發現身上沒有鑰匙,掏了掏許幕遠的口袋,對方居然也沒有。佐林有些犯愁,又忽然像想起了什麼,左看看右看看,最終蹲在屋門口的一個小花盆面前。

抬起花盆底座,可以說是在預料之中,佐林看到了被壓在盆底的鑰匙。

這是他前世和許幕遠一致保留的習慣,只要有一方出門,就會把備用鑰匙壓在花盆底下,目的自然是害怕他們之中的其中一個人因為忘帶鑰匙而進不了門。

想來,這還是他和許幕遠之間唯一的默契。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這麼多年過去,即使原來的佐林已經不在了,對方仍保留著這個習慣。

——是為了等待什麼人嗎?

看著手中的鑰匙,佐林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這時,一旁的中年男人露出一抹欣賞的笑容:“很少見到你這麼聰明懂事的孩子,看你的樣子才不過十六七歲吧,你是許先生的什麼人呢?”

佐林想了想,說:“遠房親戚。”

“這樣。”點點頭,中年男人又像想起了什麼,露出一個有些擔憂的表情,“不過啊,孩子,除了你,許先生還有沒有其他親戚?”

“應該沒有吧。”

佐林有些不確定,因為許幕遠很少對他提起過家人的事情。

“是嗎?那真是麻煩了……你不知道,從八年前開始,許先生就有些反常,每次都能看到他喝得爛醉才回來,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不過啊,我倒是聽說八年前和他一起同居的那個小夥子出事死了,好像還是死於一場爆炸事故,許先生意志消沉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唉,遇到這種事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好端端的一個小夥子,怎麼一眨眼就不在了呢……”

“這個時候啊,還是應該有個親人陪在自己身邊,總該要好過點。”

中年男人還在為一個生命的逝去深感惋惜,佐林邊聽邊開門,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將人放在床上,中年男人也不再多做逗留,轉身便離開了。

佐林看著亂如雞窩的房間,深深的無力感再度徘徊在心頭。

許幕遠雖然對外都是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可實際上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生活白痴。以前好歹還有自己在家幫忙收拾,現在人不在了,屋子卻亂得像個垃圾場,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有人入室搶劫,由此也可以看出許幕遠這幾年的生活質量並不樂觀。

嘆了口氣,佐林認命的開始收拾東西,然後去廚房煮了一碗醒酒湯。

許幕遠閉著眼睛,倒睡得十分安穩,佐林有些費力地扶起他的上本身,用湯勺撬開他的嘴巴,將醒酒湯一點點的喂進去,卻忍不住發了一句牢騷:“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會照顧自己啊……”

許幕遠的睫毛無聲的顫了顫,佐林並沒有發現。

一碗湯沒過多久便見了底,佐林將許幕遠放回床上,給他蓋上被子,心想是時候離開了。

最後看了許幕遠一眼,佐林轉身離開,誰知就在這時,手臂卻突然被誰拉住。

在驚詫之餘,佐林往後看去,只見原本應該躺在床上的人此時正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眼底哪有一點醉意,而那眼神卻凌厲得像把刀子,讓佐林無端端生出一股冷意。

優美的唇形在空氣中上下開合,佐林聽到他說——

“果然是你,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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