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化學課的時候,老師將全班同學帶到實驗室,要求他們分組進行實驗。

也許是出於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個道理,佐林、周樹還有徐小小被分到一個組上。三人臉色各異,周樹的不滿尤其明顯,倒是佐林表現得分外平靜。

今天的實驗需要用到硫酸,對於這個東西的危險程度,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不小心毀容是小事,但要是出人命那就鬧大發了,即使量杯裡只有一點點,卻也足以讓所有人提心吊膽。

其他小組已經陸陸續續有人動手操作,只有佐林這邊僵著不動。

見周樹和徐小小都沒動靜,佐林只能第一個上陣,這點小兒科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實驗成功以後,徐小小對佐林的好感更是蹭蹭蹭的往上冒,一股腦的在佐林耳邊說他好厲害,佐林自然是無所謂,但一旁的周樹就明顯很不滿了。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這麼簡單的事情我也會做!”

胸有成竹的說完這句話,周樹也不等其餘兩人的反應,拿起裝有少量硫酸的量杯就要往另一處倒,然而,顫顫巍巍的手卻洩露他此刻害怕的心理。

看著周樹強裝鎮定的表情,佐林就知道這小子又要開始逞能了,在心底嘆口氣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擔心對方不熟練的動作可能會帶來的危險。

終於,在周樹的手連續抖了七八下,而量杯裡的硫酸已經灑了兩三滴在桌上的時候,佐林忍不住了,伸手欲拿走周樹手中的量杯。

“你倒錯地方了,還是讓我來吧。”

“要你管!”

周樹兩眼一瞪,粗魯地將手移開,不讓佐林碰,結果因為動作太大,硫酸在量杯裡狂烈地蕩了幾下,欲有濺出來之勢。

這東西沾上皮膚可不得了,況且現在讓周樹這個大大咧咧的傢伙握著實在是太危險了。

佐林本打算不管的,現在卻不得不從他手中把量杯搶過來。

“這東西你不會用,還是給我吧。”

“誰說我不會用的!我就要用給你看!”

“周樹!你幹嘛朝佐林吼,你不要太過分了!”

前一秒還好好的三人頓時亂作一團。佐林忙著搶周樹手裡的量杯,周樹忙著將量杯舉高,不讓對方搶走,而徐小小則在一邊為佐林抱不平。

事情的起因本就源於徐小小對佐林的讚不絕口,現在徐小小不但不幫他,還反過來給佐林說話,周樹更是氣得頭頂冒煙。

人一生氣,理智就全跑沒了影,周樹的動作越來越大,由於身高的原因,佐林還要傾身向前踮起腳尖去搶,結果對方一向後移了幾步,他的身體就順勢向前栽……

只聽一聲清脆的啪聲,量杯摔在地上砸了個粉碎,有少量的液體濺在周樹的臉上和佐林的衣服上,而徐小小則是驚訝地看著這兩個撲倒在地上的人。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怎麼我才剛離開幾分鐘,你們就鬧事了?”

化學老師聞聲從教室外趕了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禁目瞪口呆。

佐林三人頓時成為眾人的焦點。

周樹哪受過這種罪,從小被家人溺愛,導致整個人都有點嬌貴,這硫酸雖然只有幾滴濺在臉上,卻多少會有痛感,只不過對周樹本人來說,這種痛楚又加劇了幾分。

於是,他開始後知後覺的哀嚎起來。

因為不想把事情鬧大,佐林和周樹對外的解釋都是源於一場意外,徐小小見兩人都這麼說了,也連連附和,而目睹這一切的全班同學礙於周樹的家世和身份,也一致保持沉默。

因此,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而作為“傷員”的周樹也請了幾天假在家休養。

後來這件事傳進佐父佐母耳中的時候,兩人都有些驚訝,不過同時又在慶幸佐林沒出事,但再怎麼說,周樹好歹也和他是“共患難”的同學,便紛紛勸說讓他去探望一下對方。

佐林自然清楚就那點小傷對周樹來說完全是芝麻綠豆一樣小的事情,可後來轉念一想,對於周樹受傷那件事,他也需要付一半的責任,出於禮節和誠意考慮,佐林點頭答應下來。

因為不知道周樹具體住在哪裡,佐林還特地打電話過去問老師,在得到詳細的家庭地址後,佐林提著一籃水果,坐上前往周家方向的班車。

和守門的大叔說明了一下情況,門衛把這個訊息帶給管家,在得到對方的應允後,佐林這才能進入周家的別墅。

和第一次來一樣,這裡仍然大得可怕。

在管家的帶領下,佐林來到周樹的房門前。

房門緊閉著,管家敲敲門,說道:“周少爺,我把你的朋友帶過來了。”

門內傳來一個憤怒的聲音:“他不是我的朋友!”

“那,是否要讓他進來?”

“不讓!”

“這……”

既然不讓,那為什麼又答應放對方進來?

管家困惑了。

就在這時,佐林說道:“您走吧,這裡交給我就行了。”

“可是……”管家為難的看了看房門,又看了看佐林,猶豫一番之後點點頭道,“那好吧。”

管家走了以後,佐林也不管周樹願不願意,直接打開門走了進去。

周樹正坐在寬大的液晶屏幕前面盤著腿打遊戲,察覺到房門被開啟,還以為是管家,眼珠子轉也不轉的問道:“他走了沒?”

“沒。”

正在遊戲柄上飛躍的手指頓時僵住,周樹猛地轉過頭去,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口的佐林。

此刻連遊戲也顧不上了,周樹甩下手中的遊戲柄,指著佐林質問道:“你怎麼還在這裡?!不對,誰讓你進來的?!”

知道這小子又在鬧彆扭,佐林也懶得和他爭論,放下手中的水果籃,淡定的說道:“我只是過來看看你。”

“誰要你過來看我的!”

“我爸媽。”

“誰需要你在我面前假情假意!我變成這樣,你也不看看是誰的錯!”

佐林看了看周樹臉頰上的那幾塊如指甲般大小的疤痕,說了聲對不起。

大概沒料到對方會說這句話,周樹的腦袋頓時短路了半分鐘,因為面子的問題,周樹雖然接不上口,卻也虛張聲勢的哼了一聲。

佐林深感無奈,就在兩人僵持著的時候,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小樹,你在那邊吵什麼呢?我聽管家說你的同學來看你,這是真的嗎?”

話音剛落,一個身影便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中。

眼前這個女人毫無疑問就是周樹的母親。

“周阿姨好。”佐林禮貌得向來人問了聲好,看了看將頭扭向一邊獨生悶氣的周樹,又轉頭對周母說道,“很抱歉,這次實際上是因為我才導致周樹受傷的,我這次來主要是想看看他的傷勢,既然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就不打擾了。”

周樹已經把事情的真相給周母說了,所以一聽是佐林的責任也並不感到奇怪,但對於對方的離開,仍然出於禮節性的想要挽留一下:“難得來一次,要不晚上就留在這裡吃頓飯吧。”

佐林自然聽得出這層意思,婉拒道:“不用了,我還有事,就不麻煩周阿姨了。”

點點頭,周母讓一臉不情願的周樹將佐林送到門口。

“你別以為你這次來看我,我們的帳就會一筆勾銷!”

佐林敷衍性地點點頭,反正他這次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和周樹說了聲再見,佐林在對方的怒瞪下走出大門,誰料還沒走幾步,就看見不遠處有輛黑色的轎車向這邊開過來,最終停在佐林的面前。

車門開啟,許幕遠從車中走出,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見到佐林,不免有些驚訝得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許叔叔好。”佐林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也能遇到他,在感嘆世界真小的同時,也不忘回答對方,“周樹受了點傷,我過來看看,這就要離開,許叔叔再見。”

說完,也不管對方的反應,轉身就走。

可惜對方的腿比他長,步伐也比他快,兩三下就擋住他的去路,對他說道:“既然這樣的話,晚上就乾脆在這裡吃飯吧。”

佐林抬眼對上他的視線,實在不明白對方如此糾纏不休的目的是什麼。

許幕遠臉色如常,那雙幽深的黑眸裡根本看不出一點情緒。

佐林收回目光,說道:“就不麻煩許叔叔了,這裡離我家有點遠,我得快點趕回去。”

“有什麼事需要這麼趕?別擔心,吃過晚飯以後,我會親自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

話還沒說完,佐林的肩膀就被對方一把握住,在力的驅使下,他被迫向前走著。

許幕遠一邊帶著佐林往大門裡走,一邊打岔道:“不用客氣,我們也算見過幾次面了,再說你這麼大了,父母應該不會還像管幼稚園的孩子一樣管著你吧?晚點回去沒事的。”

佐林當然沒事,家裡也完全沒有門禁這個說法,他只是不想和許幕遠在一起。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太強勢,根本就容不得他說半句,如果是從前那個身體,他或許還能反抗一兩下,可惜現在他卻依附在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身體裡面,單論瘦弱的體格就無力與他對抗。

佐林沒有機會表達自己的不情願,一旁性格衝動的周樹卻已經按捺不住。

“許叔叔,你幹嘛要留他下來吃晚飯啊!”

許幕遠回答得有理有據:“他特地跑來看望你,留他吃頓飯也是應該的。”

“可是,導致我受傷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他本來就應該過來看望我啊!”

許幕遠的腳步頓時止住,他微微彎下腰,側過身面向周樹,攬住佐林肩膀的那只手卻沒有放開,只見他用十分嚴肅的眼神盯著周樹看,並一字一句的說道:“小樹,你要記住,這世上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的。”

在一旁靜靜觀察事態的佐林頓時愣住,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許幕遠用如此鄭重的語氣說話。對方就像在交代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似的,每一個字都隱含一股堅定的力道。

而隨著這股力道,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也跟著緊了緊。

佐林在這一刻似乎明白了什麼。

原來許幕遠對自己的傷害,有一半是出於厭惡,而更多的,則是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應該隨時隨地注意他的心情,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無論再怎麼被他傷害也應該包容,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應該為他做牛做馬……

這很多很多的理所當然湊在一起,就變成了最強大的利器,比任何一句辱罵都要來得剜心。

可是佐林已經不在乎了,因為許幕遠已經不再具備理所當然的資格。

思及此,佐林看了看周樹,只見對方嘟著嘴,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不過卻沒再多說什麼。

見周樹沒有什麼特別強烈的反應,許幕遠便滿意得用另一只手摟住他的肩膀。

就這樣,在許幕遠的帶動下,周樹和佐林一左一右的走在他的身側,不知情的人晃眼看過去,還以為那兩個小孩是親兄弟。

晚飯時間,四人圍坐在一張大的圓木桌上,上面擺滿了精緻的菜餚。

佐林被迫坐在許幕遠的身邊,一邊聽那三人說話,一邊心不在焉的吃著東西,說說笑笑的三人彷彿與安靜的佐林隔離出一個世界,顯得他的存在有點多餘。

佐林自然是不習慣的,要不是礙於最基本的禮節,他一定會轉身走人。

“對了,今天怎麼會突然到這裡來?”

一邊說著,周母一邊給許幕遠夾了一塊糖藕,放進碗中。

許幕遠看了眼碗中的東西,沒有動筷子,只是對周母說:“沒有事就過來走走,順便看看小樹。”

說完,還特親切的揉了揉周樹的頭髮。

周樹頓時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

“原來是這樣。”點點頭,周母也跟著笑了起來,笑容中難掩一絲甜蜜,她看了眼許幕遠碗中還未動過的糖藕,提醒道,“快嚐嚐這個吧,這可是我親手做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

許幕遠再度將視線放回碗中的糖藕上,正要動筷,就聽到許久沒出聲的佐林說道:“他不喜歡吃甜的東西。”

聞聲,三人頓時怔住,佐林也在之後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然而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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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許幕遠轉頭看向身旁的佐林,眼中閃過一絲探究的神色。

“你怎麼知道我不愛吃甜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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