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電話裝到左單單家裡之後, 屯裡人的有事兒沒事兒就來左單單家裡串門。原本老左家住在最邊緣, 誰家串門都不樂意往他們家串,現在一下子熱鬧起來了。

來了也沒事兒,就是想摸摸電話機。當然, 誰也沒敢拿起來講話。那個裝電話機的老師傅可說過了,說話是要錢的。可不能浪費錢。

倒是知青們來老左家這邊給家裡那邊打了電話。把這邊的號碼告訴了家裡, 以後聯絡起來就方便多了。

左單單覺得魏小軍和魏曉紅姐弟肯定也會跟著心動。索性中午吃完飯之後,就去找他們, “我們家裡已經裝了電話了, 你們要不要給家裡聯絡一下。唉,雖然你們媽不管你們死活了,可到底也是你們親媽, 你們說軟話求一求他們, 你大姐她用不上的東西,沒準還能勻點給你們。”

聽到左單單這話, 就是姐弟兩有心思找家裡求助, 那心思也該消了。他們才是老魏家的人,現在要老魏家的東西,還得求著他們施捨。要一些大姐不要的東西。這種憋屈的事兒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幹的!

見勸他們不聽,左單單嘆氣。“算了,馬上屯裡要選隊長了, 我爸到時候沒住能選上,我以後找著機會多照顧你們。唉,我就是你們不值, 咋就攤上這麼個媽了。”

姐弟兩也覺得挺委屈的,他們咋這麼倒黴,遇上那麼個媽了。

省城郊區,杜鵑和魏國華租的房子裡氣氛低沉。魏國華是自從沒了職位之後,就一直是這個樣子。現在因為筒子樓的事情,更加鬱鬱寡歡。他覺得不甘心,自己竟然被一個已經去世的人騙了那麼多年,才讓他弄出了這麼丟人的事情。因為心情不好,也不管家裡的閒事了,整天要麼是喝酒,要麼是睡覺。杜鵑看他這個樣子也懶得管了。她兩個孩子馬上就要回來了。到時候都有工作,這樣她生的三個孩子都能成家立業了。她也算沒什麼遺憾了。

當初嫁給魏國華,她也不是因為什麼愛情,不過是因為想找個男人依靠,想有個完整的家,不被人笑話而已。這麼多年該享受的也享受到了。現在她年紀大了,也有孩子們依靠,沒必要和魏國華一樣要死不活的。

不過等了這麼多天之後,她一直沒等到孩子們回來的訊息,心裡也有些不安了。

中午吃晚飯之後,她就和魏國華打了個招呼,直接去煤場那邊打聽情況。

“什麼,我家孩子不能回來,怎麼可能呢。你們這邊不是已經通知了嗎,怎麼可能不能回來?”

杜鵑在礦委辦公室裡面激動道。

她來這邊是想讓煤場和地方公社聯絡一下,看看現在情況怎麼樣,孩子們什麼時候回來。結果沒想到聽到的是自己孩子不能回來的訊息。

礦委裡面負責這事兒的小姑娘朱幹事道,“這事情礦上已經和地方上溝通了,那邊說魏小軍和魏曉紅同志沒有達到回城標準,不能回城,還得繼續在農村學習。另外,省裡領導這邊也和我們溝通過了,當初魏國華同志是因為在下鄉問題上面出了問題,所以魏小軍和魏曉紅同志是不能回城的。”

“怎麼能這樣呢,這是我們家的崗位,我們換的。”

“杜鵑同志,你冷靜點。這崗位不是誰家的,這是礦上的。之前周家兩人的崗位是讓出來給了你們的孩子回城,結果他們無法回城,這兩個崗位就還是屬於礦上的。礦上已經另外安排了人來接替這兩個崗位了。”

杜鵑聽了臉色大變,“怎麼可能呢,這明明是我們家的位置。”

朱幹事臉色就不好了,他們自己孩子不能回來,關他們煤場什麼事兒啊。“杜鵑同志,你這話就不對了,就是咱礦長都不能說這煤場職位是他們家的,你怎麼能說這種話,這是有私心。不是我們不讓他們頂替崗位,是他們自己不能回來。”

“那也不能給別人,我還有女兒在煤場呢,就在食堂裡面,要給也是給她。”杜鵑氣的臉色通紅,咬著牙道。

“這崗位我們總不能空著吧,事情得要有人做,你們這邊沒訊息,我們當然要另外找人了。不過我們有人是從內部調動的,空著一個崗位編制,雖然是在地方公社煤場,但是也屬於我們省城煤場管的,如果你們願意,我們也可以立刻辦理。”

兩千塊錢就換一個公社煤場的職位……杜鵑眼睛都紅了,“怎麼能這樣呢,我為了這事兒,我花了兩千塊錢啊……”

朱幹事黑著臉道,“我們可一分錢沒拿。現在有崗位,你們要是想做,我們能夠立刻安排。”

“你們,你們……”杜鵑氣的說不出話來。“我要找你們領導!我得告狀,你們這是欺人太甚了。”

“同志,你這是幹啥,我們好說歹說的,崗位也有呢,你自己又不樂意。你要找領導也行的,我們領導就在會議室開會呢,你自己去找去。”

朱幹事說完自己趴在桌上幹活,也不伺候了。她可聽地方上同志說過了,這家人為了讓孩子留城裡,竟然偽造假檔案啊。這對其他下鄉的同志多不公平啊。就是他們煤場這邊,都有不少工人子女下鄉呢。

杜鵑到底是要臉面的,不好找人撒潑,只能在會議室門口等著,準備找領導理論。

才等了一會兒,邵愛軍和魏靜仁就跑過來了。

是礦委這邊有人通知了邵愛軍,說他物件的媽今天過來要找領導鬧事兒,讓他自己解決去,別回頭連累了他自己的工作。

邵愛軍就趕緊去找了魏靜仁過來。

“媽,你這是幹什麼啊,是地方上不讓小軍和曉紅回來,你找煤場也沒用啊。”魏靜仁著急道。她在單位上班,知道胳膊拗不過大腿,這事兒肯定辦不成的。

聽魏靜仁說這話,杜鵑氣的眉頭緊蹙,“靜仁,你這是想攔著我呢。我這是為了什麼啊,還不是為了你們這些兒女,到頭來你還怨我了。我花了兩千塊錢啊,你弟弟妹妹回不來了,工作崗位也沒了,我這是為了什麼啊?”

她說著直接氣的流眼淚。自從魏國華出事之後,她就沒過一天的安生日子。事情總是這樣那樣的不順利,好好的事兒就出狀況了。一樁一樁的糟心事兒好像就纏上她了。她忙活了這麼久,費了這麼大的勁兒,結果什麼也沒有。

魏靜仁聽到這些話,委屈的眼睛都紅了。她媽這麼鬧還不是為了小軍和曉紅,反正不是為了她。

邵愛軍看不下去了,有些不耐道,“阿姨,不是我說你。這事兒你早先就不該那麼辦。要是早先換了崗位,立馬給靜仁一個,靜仁現在也是煤場正式工了。結果你偏心兩個小的,搞得現在什麼都沒了。你還指責靜仁不孝順。我們煤場職工家裡的孩子要是像靜仁這樣,早就和家裡鬧翻了。”

“愛軍,別說了,“魏靜仁拉著他道。

“我不能不說,我看不過去。有後爹就有後孃,還真是這麼回事。”邵愛軍生氣道。要是魏靜仁有了職位,他和魏靜仁就能馬上結婚了。也不用現在等著家裡同意。

“你們,你們這是都指責我了?”杜鵑氣的站起來,渾身都有些發抖。她剛在礦委那邊受氣,現在還要被閨女和閨女物件指責。她做錯什麼了,讓人這麼糟蹋。

魏靜仁趕緊道,“媽,我沒有指責你。就是想讓你別鬧了,礦上這邊都做決定了,改變不了了。鬧大了,我和愛軍咋辦,我們還得在這裡上班呢。媽,我求你了,別鬧了。”她眼裡滿是祈求。

聽到魏靜仁的話,杜鵑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力。她想起以前自己還是部長夫人的時候,走到哪裡別人都要高看一眼。當初讓沈一鳴下鄉,不讓他回城,他就必須下鄉,老老實實在那兒待著。甚至運輸公司那邊,她去打個招呼,那工作也只能給她閨女。哪裡像現在這樣,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憋著,忍著。要不然就連累了其他人。

三人都正沉默著,會議室的門突然開了,領導們從裡面魚貫而出。所有人當做沒看到他們三個人一樣,直接從旁邊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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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鵬走在最後面,看到杜鵑那委屈的模樣,嘴角歪了歪。當初讓一鳴下鄉的時候,這女人估摸著得意著呢,肯定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活該!嗯,回頭得去找一鳴吃個飯,和他說說這事兒呢。

因為投鼠忌器,杜鵑也不敢鬧事兒了。精神萎靡的回家裡。

之前一直以為孩子們馬上能回來,一家團聚了,到時候都能孝順她了。現在沒了指望,她心裡感覺一點盼頭都沒了。特別是看到魏國華還在家裡睡覺,這個家空蕩蕩的,她終於忍不住,捂著臉嚶嚶的哭了起來。

魏國華被吵醒了,起來看她哭,有些不耐煩道,“怎麼回事,不是去煤場問情況嗎,怎麼回來就哭哭啼啼的。”

看到魏國華肯理她了,杜鵑也來了勁兒了,抬高了聲音道,“國華,孩子們回不來了。地方上不讓他們回來。你說會不會是一鳴那個物件故意為難啊。肯定是她鬧的。還有那房子,一鳴沒和你說一聲就給了文化局了,肯定是他們故意害咱們的。”

“別胡扯,一鳴那物件就是個鄉下丫頭,連隊長都不是,能幹什麼啊。還有那房子……提那房子幹什麼,我又不稀罕沈月虹的東西。咱們又不是沒那房子就過不下去了,他害不了我們的。”魏國華硬著脖子道。他可不承認會被兩個年輕的孩子給耍了。特別是其中一個還是自己看不上的兒子。

怎麼可能呢。他被沈月虹壓著抬不起頭,還能被沈月虹的兒子壓著抬不起頭?

杜鵑氣道,“肯定是他們幹的,我要去鄉下找小軍和曉紅,我還得去找一鳴那個物件弄清楚。如果真是她做的手腳,我一定要告她!”惹不了沈一鳴,她還能惹不起一個鄉下小丫頭嗎?

……

左家屯這邊,左單單正熱熱鬧鬧的和大夥一起安排競選的事兒,得先準備好選票選箱,還要拉橫幅。臺子就不用搭了,一張竹床就解決了,很方便。

左大成穿著一身乾淨整齊的衣服,有些緊張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單單,你說爸今天咋樣。”

“爸,你今天看起來特精神。”左單單毫不猶豫的誇讚道。

嚴格來說,左大成長的還算不錯的,雖然因為年紀有些大了,加上常年勞作,讓他顯得滄桑,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比屯裡同齡的人看起來好一些。再加上左聰繼承的左爸爸那一部分的基因,左單單覺得左大成同志年輕的時候,肯定也是個長的好看的小後生。

這麼一想,左單單就覺得自家基因太了不得了,她爸媽好看,她弟弟好看,她自己好看,連她物件也好看。這以後要是有了下一代,那肯定也是美男子美少女啊。

雖然被自己閨女表揚了,左大成心裡還是緊張,又朝著自己媳婦問,“惠,你看我咋樣?”

李惠臉色有些羞澀,“挺好的,和年輕的時候一樣。”

顯然左大成還是比較重視自己媳婦的想法,聽到李惠這麼說,他那顆躁動不安的心終於平復下來了。連左水生讓他上臺的時候,他的腿都沒打抖。

接下來就是競選的演講,雖然左水生提名的是左大成,不過按著慣例,還是得另外選兩人一起參加競選。左大成的稿子是左單單給寫的。前面幾句是紅寶書上抄錄的內容,後面內容就直白了,“……我要讓大夥過上好日子,咱家家戶戶吃飽飯,月月見葷腥……”左大成心裡又開始發抖了,他能辦到嗎這?“咱開年第一件事兒就是辦小學,咱申請辦左家屯小學,讓屯裡的孩子都能上學……”

左大成說的底氣不足,下面的人聽著卻激動極了。大成這說的都是實在話啊,讓大夥吃飽飯,吃上肉才是隊長該幹的活啊。至於啥子國家建設……吃不飽飯,咋搞建設啊。他們可不想像前些年那樣的,整天餓著肚子呢。還有上小學,是該弄個小學了。要不然孩子們還得去公社上小學那麼遠,多耽誤事兒啊。

左大成這些話簡直講到了大夥的心坎上。等他演講完畢之後,獲得了熱烈的掌聲回應。

他講完之後,另外兩人敷衍的演講了一下,就完成了他們的使命,跳下臺子老老實實的坐著。

左水生笑的滿臉皺子,“咱接下來開始投票,“

左單單這邊趕緊兒發選票,讓大夥開始寫名字投票。因為有些人不會寫字,所以直接用代號代替。

左紅軍直接撕掉選票,誰也不投。

“我偏偏不投他的!”徐鳳霞哼哼道,然後隨便寫了個號碼。

……很快,選票收了上來,公社過來的幹部幫著監督選票,然後統計。

最後左大成以幾乎全票透過的結果,成為了新任的左家屯大隊長。

大夥看著投票結果紛紛鼓掌表示認同。參加競選的老大叔突然蹦了起來,指著黑板道,“他娘的,誰給老子投票了,老子都投的大成呢。誰給老子投的票,這是想讓老子出醜是不是?”

大夥這才發現,他這名字上面竟然有一票……咳咳,要是老大叔不跳出來,別人肯定會覺得他投了他自己呢。

徐鳳霞的臉漲成豬肝色。

投票事情結束,左水生就和新任隊長左大成一起招呼公社裡的幹部,左單單則去給沈一鳴打電話報喜。她爸能當上隊長,沈一鳴可是起了主要作用呢,咱可不能做過河拆橋的事兒。

沈一鳴現在每天吃完飯就在辦公室等著左單單的電話了,剛泡了一杯茶,果然聽到電話機響起來了。

“這邊是省城軍區報社。”

“沈一鳴同志,我得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們家大成叔現在是咱左家屯生產隊的隊長了。剛剛競選結束選出來的。”電話那頭傳來左單單調皮的語調。

沈一鳴聽了笑的眉目彎彎,工作的疲憊感覺也一掃而空,一手支著下巴,一邊笑道,“左單單同志,請代我轉達我的祝賀。另外,我得告訴你一個不好的訊息,有位母親去鄉下那邊看孩子了,可能會找上你。我很抱歉,她可能覺得我不是很好惹,所以去找你了。不過你放心,章書記這邊我已經打了招呼了,到時候你直接給公社打電話,會有人給你撐場子的。”

左單單就不樂意了,“我看起來是好惹的軟柿子嗎,我啥時候給她這種錯覺了?她寶貝疙瘩現在在我手裡,等她來了,我就放出她那兩寶貝疙瘩就成了。沈一鳴同志,就不勞你操心了。不過一鳴同志,你咋知道這事兒啊?你這訊息也太靈通了。”

“他們現在住的郊區農村,就是上次我們去拿菜的劉叔那地兒。我讓劉叔幫著留意著呢。”

“他們也真是倒黴啊,咋跑你地盤上去了。”左單單嘖嘖出聲,也不想提杜鵑的事兒了,沒必要。又想起正事兒,道,“對了一鳴同志,你啥時候給弄個分機唄,要不然下次咱說話不方便。”

沈一鳴往椅子上一靠,眉眼帶笑,“我們說正事兒,有什麼不方便的?左單單同志,你想和我說什麼不方便的事兒?是煮綠豆湯的事兒嗎?”

“沈一鳴,你小心我下次真給你煮成綠豆湯!就這樣,再見!”左單單直接將電話掛上。

敢調戲她,她還不說了呢。左單單打定主意了,等下次沈一鳴再來電話,她就讓她爸接。

這會兒她可不管沈一鳴了,她得去找魏家姐弟兩呢。前方敵襲,作為革命戰友,他們咋能不共同進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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