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人雖然都沒啥心情吃飯, 不過還是想著邀請了沈一鳴過來吃飯, 這飯菜還是得做。而且下午還要上工,餓著肚子吃飯可吃不消。

李惠特意拿出了家裡的苞米出來蒸飯,左單單幫著燒柴火。看著李惠和左大成那滿腦袋愁雲的樣子, 左單單心裡多少也有些複雜。

就蘇雪那樣的性子,以後時間長了, 離著李惠和左大成又近,保不齊會出啥亂子呢。她可不想整天防著蘇雪。必須得讓這兩口子自己防著。只有討厭一個人的時候, 才會防著這個人。

左單單當然必須得不遺餘力的讓他們討厭蘇雪了。

而且左單單還想到了以後, 她可是知道,以後運動結束之後,那些被勞改的人都是要回到他們原本的地位上面去的。她可不希望兩家相處的時候, 一個小小的蘇雪都能壓他們頭上去。

這也太沒面子了。

飯菜剛剛蒸好, 沈一鳴就上門來了。

左大成見他來了,高興都把他引進屋裡, 可一點兒也沒把沈一鳴當晚輩看。

沈一鳴也沒把自己當晚輩, 和左大成坐在一塊兒聊天,聽到左大成話裡話外的都在打聽知青的事兒。沈一鳴就變得有些嚴肅了,“老隊長還沒回來,不過這些知青已經決定好了,公社不給交代, 就不上工。我看這事情夠嗆。”

“那啥,會不會查他們家人啊?”

“這個說不準,上面的反應咱們暫時沒法知道。只能說, 看運氣。可能會查,可能不會查。”

左大成的心裡就開始求神拜佛了,求著千萬別查。

沈一鳴道,“我看應該有很大的可能不會查,畢竟現在馬上要過節了,各單位都忙著過節呢。只要他們家人不聯絡他們,公社就沒那功夫去找他們家人。”

左大成連連點頭,心裡打定主意,以後讓李惠和蘇雪保持距離了。不能讓人家知道他們兩家的關係。

這侄女這麼能鬧,保不齊啥時候就鬧大事兒了。她自己倒是沒事兒,家裡人可都要成敵特遭殃了。

成分不好還能在屯裡過日子,這要是成反動分子和敵特了,那是要吃槍子的。

前些年為了這個,可有不少人吃槍子。

左單單聽到沈一鳴把左大成忽悠的差不多了,就端著吃的出來了。

蒸的苞米飯,煮的野雞湯,還炒了個青菜。在這種時候,可以算十分豐盛了。

左大成趕緊招呼沈一鳴吃飯,經過沈一鳴的分析之後,他心裡也踏實了一點兒。只要人家不查那麼仔細,就不會知道他們和蘇雪的關係。這樣一來,也不會被打成反動分子了。

“嬸兒做的飯味色香俱全。”沈一鳴笑著誇獎道。

李惠勉強的笑,“手藝都退步不少了,也不知道合不合胃口。”這些年在老左家,她連沾灶臺的權利都沒有。

“很不錯,比省政府食堂大師傅做的都好。”

李惠聽到這話,臉上也笑了,覺得沈一鳴把她這手藝說的太好了。一個勁兒給沈一鳴盛湯。“一鳴同志,你多吃點,可別客氣。”

左單單盯著雞湯裡面的雞脖子,心道,人家好歹幫了他的忙,就別讓人啃雞脖子了。

“左單單同志怎麼不吃菜,倒是比我這個客人還客氣呢。來,你也多吃點。”

左單單剛剛盯著的雞脖子就到了碗裡。

“……”

…………

吃完飯,沈一鳴就離開了。老隊長不在隊上,上工的事兒就是沈一鳴管著了。沒法子,誰讓現在屯裡都信他,老隊長更是對他比對親孫子還信任。

能把人忽悠到這個份兒上,左單單也是服氣了。

沈一鳴一走,左大成又關起門來商量蘇雪的事兒。因為沈一鳴的一番話,左大成和李惠的想法高度一致,為了這個家,和遠在農場的李家人,必須和蘇雪保持距離。送東西的事兒以後一律不提,見面也當做不認識。至於幫忙幹活的事兒,那是更不可能了。

那些知青沒人幹活,不都一樣好好的嗎,人家沈一鳴還能幫著屯裡做一些分外的事兒呢。沒道理蘇雪就不成了。沒有他們這門親戚,蘇雪還能好好的做知青。

可李惠要是有蘇雪這樣的親戚,很有可能連命都沒了。

孰輕孰重,這都不用想就明白的事兒。

左單單道,“這不大好吧,雖然她很任性,可能會害我和小聰以後去農場,可我還是不忍心……”

“單單,你心善是好事,可這太善了可不成。”左大成不認同的搖頭。

“反正我不同意,我還想著待會去問問蘇雪情況呢,要不找水生叔求情也成。沈一鳴公社也有關係,要不讓他幫著去和公社說說?讓公社別追究蘇雪了。”左單單倒豆子一樣的說著自己的法子。

左大成聽著腦門疼。他是知道她閨女心善,人大方,又孝順。可這也太心善了。

還去跟生產隊和公社求情……這是要把一家子人往火上烤啊。

李惠聽著,心裡也發慌,她這些年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如今分家了,眼看著家裡過的好了,要是真的因為這事兒鬧的一切都沒了,她這日子還有啥盼頭?“單單,你就聽你爸的,別管這事兒了。他們知青頂多是去勞動,這要是鬧大了 ,咱家一家人都完了。”

“可蘇雪……”

“你咋就知道蘇雪,咋就不想想你媽,想想你弟弟,還有你自己!”左大成難得的生氣了。

左單單低著頭,“到底是親戚……”

“你大伯也是咱親戚呢。”左大成極力勸說道。

“那是因為大伯不孝順。”左單單道。“要不然我也不能不認他這個大伯。”

“……蘇雪也不孝順,來這麼久了,也沒去農場看她爸和爺奶。”左大成說著,心裡突然也也這麼認為了。連親爸和爺奶都不敢認的孩子……左大成嚴肅道,“所以單單,你不能去公社裡面和人說蘇雪和你媽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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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裡能忍受李惠的成分不好,公社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蘇雪這事兒現在都驚動公社了,讓公社知道蘇雪和李惠的關係,那還得了。而且嚴格的說,蘇雪還是在李惠的眼皮子底下鬧事兒的……

沈一鳴說的反動派和敵特那幾個字,總是在他腦袋裡打轉。

左單單又看著李惠,“可我媽不是平時對誰都挺好嗎?我就學著我媽也錯了嗎?”

左大成摸著腦袋,這平時把孩子教的太好也不成啊。

李惠急的抹眼淚道,“單單,媽那是沒底氣。媽成分不好,沒辦法。可你不一樣,你是貧農家庭出身,你和媽不一樣。”

左單單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就知道了。爸媽,你們放心吧,我以後一定和他們保持距離。這樣也好,免得連累蘇雪了。”

左大成和李惠終於松了口氣。聽到後面的話,又都一哽。

上工的路上,左大成讓左單單先去報道,自己和李惠在後面走。等孩子走遠了,左大成就和李惠說起了左單單的問題。

“咱單單太善了,不成!”

經過了剛剛左單單為蘇雪說情的事兒,左大成突然意識到,自己閨女出現了很嚴重的問題。她這太一根筋了。左大成發現,單單是整個兒就隨著他們夫妻兩的性子來了。他們孝順老太太,單單就整個家裡最孝順老太太的。他們關心蘇雪,單單就幫著蘇雪幹活,就是這次生氣了,也還顧著要幫蘇雪說情。

這得虧有他和李惠在邊上勸著,這要是他們不在,他們閨女這可咋辦啊。

左大成覺得苗頭不對勁。必須得改,唯一的法子,就是兩人以後為人處世方面必須改改了。嗯,得有個度,免得單單學過頭了。他們可不想孩子以後和他們一樣,一輩子抬不起頭。

左單單可不關心左大成他們說啥子,反正家裡的基本調子已經定下來了。誰想佔便宜都得滾得遠遠的。可不用她操心呢。

她現在關心的是知青們的處理問題。別說左單單了,就是屯裡其他人,也都盯著這事兒呢。

這是如今左家屯裡唯一的娛樂新聞,一向風平浪靜的左家屯,好不容易有點兒起伏了,能不吸引人嗎。

左單單到了打穀場的時候,來上工的人就已經三三兩兩的在一塊兒議論了。

左單單在沈一鳴這邊登記下午的工分,小聲道,“一鳴同志,可真是太感謝你了。”

沈一鳴一臉疑惑道,“我幫你什麼忙了嗎?”

左單單誠懇道,“你忘了,你之前帶我從鎮上回來兩次了呢。我一直沒好好道謝。”

沈一鳴恍然大悟,“原來是為了這事兒,不客氣,舉手之勞。”

左單單彎著唇笑,覺得沈一鳴這人雖然賊壞,但是也不是特讓人討厭。關鍵時候還是很給力的。

嗯,和聰明人在來往,確實讓人挺輕鬆的。

下午上工後沒多久,老隊長左水生終於在眾人望穿秋水的期盼下,坐著馬車回來了,一同回來的,還有公社的劉書記。這位劉副書記就是專門負責管理知青們的。整個公社裡面幾十號知青,都是他管著。

平時各個生產隊裡面知青鬧點事兒那是正常的。有些知青甚至偷偷的把老鄉家裡養的老母雞給烤了。這類的混賬事層出不窮。可這些知青膽子再大,再混,也不至於鬧罷工啊。這性質可太壞了。想想那些鬧罷工的歷史,哪一次不是為了造反。現在知青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鬧罷工,這眼裡還有組織嗎?要是有樣學樣的,整個公社,乃至整個縣城的知青鬧罷工,這不全亂了嗎?

於是劉副書記立馬動身來了左家屯生產隊。讓左水生立馬召集大夥,進行一次深沉次的思想教育。

此時知青點的知青們也知道劉副書記來左家屯的事兒了。李紅兵和李晨亮立馬召集大家開會,準備等劉副書記和他們談話的時候,他們怎麼應對,要提哪些條件。

李紅兵道,“大家都能發言,過了這次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又不能提回城。”蘇雪撇嘴道。

李晨亮沒好氣道,“那你就什麼都別提。”

蘇雪立馬不敢吭聲了。

其他人倒是都提了意見,蘇戴想要公社多提供糧食,糧食不夠吃,肚子只能吃七八分飽。高偉覺得應該多放假,想幹活的時候就去幹活,不用幹活的時候就在家裡閒著。這個提議得到了除了李紅兵之外的人一致贊同。李素麗提出想回家裡看看,劉莉莉也點頭,而且希望能去煤場工作,領工資。

反正大家各抒己見。即便平時關係並不是很親厚,這次為了把事兒鬧大,達到各自的目的,也都願意站在統一戰線上面。

打穀場,劉副書記的演講也正在進行中。

“毛主`席說過,知識青年到農村來,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是很有必要的。這次的事情,我相信很多同志都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了。這些知識青年,就得來農村改造,就得讓他們好好的學習貧下中農的精神,要不然他們一直以為自己生活在和平時代,就能忘了自己的責任和義務,瞧瞧這些知識青年,說罷工就罷工,咱們的貧下中農們會這麼幹嗎?”

左家屯的眾鄉親異口同聲,“不會!”主要是不敢。要真罷工,隊裡不給分糧食咋辦。他們可沒有城裡的親人給寄吃的過來。

“說得對,咱們不會。咱們要是都學他們了,咱全國人民吃的從哪裡來,穿的從哪裡來?”劉副書記激動的大喊。

“我看,這幾個知識分子是很有必要進行重點改造的。不是想去煤場嗎,成,咱公社都接收了。每人去公社煤場工作七天。誰不去,就不許發糧食。餓著肚子接收貧下中農的改造!還得上報給縣裡和省裡。”

聽到這話,左家屯眾人一愣。咋都跑去煤場了,

有人問,“他們回來的時候,能帶廢煤回來嗎?”反正順道的事兒。

“能,每天回來一人挑一旦。”劉副書記答覆。覺得這處罰方式也挺不錯的。既能為人民服務,又能接受改造。

“那挺好,就讓他們去吧。”

大夥都覺得沒意見。

反正幹活都不成的人,在不在都一樣。秋收最忙的時候都忙完了,用不著他們,去改造一下也挺好。還能挑煤回來。多好的事兒。

沒人去問知青們的意見。公社的意見就是大夥的意見,反正大夥沒意見了,幾個鬧事的娃娃還能有意見嗎?

知青們預想中的談判沒能發生。他們還沒散去呢,就被公社召集的民兵團給控制起來了。然後劉副書記出面,宣佈了對他們的安排。統統去煤場挖煤七天,並且看表現再進行變動。

大河公社政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平息了這次有預謀的罷工事件。並且在整個公社範圍內進行通報。讓大家引以為戒。

不想下地幹活?行,都去挑煤吧。

第二天一早,這些知青被送走的時候,左單單還特意去看了看。李晨亮這個刺頭被綁成了粽子一樣的,扔在馬車上。其他人都一臉頹然。特比是幾個女同志,那臉都煞白煞白的。

蘇雪看到左單單了,眼裡一亮,“單單,單單……”她知道左家屯的人齊心,只要李惠和左大成替她說情,老隊長估摸著能幫她一把。

“嚷嚷啥呢,都去煤場了還不老實,還想鬧呢。”左水生背著手走過來了,身後跟著沈一鳴。左水生看著這些知青們直皺眉頭,隊裡出了這樣的事兒,雖然解決了,可到底是給隊裡抹黑了。公社的領導肯定覺得他這個隊長當的不好。要不然咋就他們左家屯的知青鬧事兒呢。自覺背了黑鍋,左水生心裡怨念叢生。

沈一鳴道,“都去煤場好好的幹活,爭取早點改造好了回來。屯裡的鄉親們都很寬容,都會重新接受你們的。”

李晨亮聽到沈一鳴的話了,在馬車上掙扎起來,“沈一鳴,你這個小子,這肯定都是你搞的鬼。”

他就是下意識的嚷嚷的,左單單聽了這話,卻挑了挑眉。都說吃虧是福,左單單不認同,這會子倒是覺得有點兒認同了。吃虧最起碼還能漲點智商,這還確實是福氣。可惜人家沈一鳴完全不受影響,臉上還是那副平靜的樣子。

倒是左水生比他還激動,趕緊兒讓人把人給送走,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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