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像帶放進播放機後沒多久就開始了播放。

畫面一開始是黑幕, 然後響起了一些古典優美的背景樂,“帶你認識威廉·布蘭德利”的花體字在螢幕上出現、定格、隱退。

然後鏡頭飛速掠過一些波瀾壯闊的場景:半個巨大的船體, 數以百計的工作人員,穿著古典服飾來回走動的群眾演員們, 背景裡的白色燈光晃的整個攝影棚如同白晝。

“這是什麼?”戴著厚厚眼睛的“書呆子”考官不解的問:“電影?電視?從哪裡擷取的一些風景片?”

“既然標明是畢業論文,那肯定是原創拍攝……雖然畫面有點不像。”其他招生官回應道。

作為全美最頂尖的大學之一,有心申請哈佛的學生們每年總是很多奇思妙想,單純只附上自我介紹、成績單、推薦信、榮譽證書之類的是最傳統也最沒新意的申請信,實際上,每年都有數以百計的學生在申請信裡花樣百出的塞東西,希望能增加自己在考官心目中的分數——從學生自己寫的詩歌、小說、劇本, 到他們自己創作的歌曲、油畫、設計圖……幾乎什麼東西都有。

隨著家庭錄像機和播放機在全美大部分家庭中的普及, 也越來越多的學生開始拋棄用紙筆寫自我介紹信,而是選擇用錄影的方式,向大學招生官們展示自己的一切。

哈佛招生官們有時候也挺喜歡這些錄像帶的,畢竟看有聲音有畫面的錄影, 比看信件快多了, 也直觀多了。

但是眼前這部和招生官們以往看到的太不同了,以往那些錄像帶,大多是學生自己手持dv拍攝的,頂多有一兩個家人或朋友出場,而眼前電視機裡正在播放的這部,卻看著非常像真的電影大片。

直到一個下巴上留著短短絡腮鬍的男人身影閃過,辦公室內幾個人一起驚呼道:“詹姆斯·卡梅隆?!”

好吧, 詹姆斯·卡梅隆的出現,加上剛剛鏡頭掃過的地方,已經透露出了十分重要的資訊:這裡似乎正是因巨大話題度而將半個好萊塢攪的不得安寧的《泰坦尼克號》片場。

“怪不得我一開始就覺得威廉·布蘭德利這個名字很耳熟。”薑黃頭髮招生官捶手道:“《理智與情感》裡的愛德華·費拉斯,有人有印象嗎?”

幾個年輕點的考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當然也有茫然不解的。

要說哪本專業期刊上刊登了新的能引發各個名校大爭論的論文,那這群長期浸淫在學術氛圍裡的招生官們還有可能在第一時間知道,但要說好萊塢在過去一年裡上映了什麼新電影,有哪部很好哪部很爛?除非是該電影真的紅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否則這群哈佛的教員們的日常生活真的距好萊塢太遠太遠了。

《理智與情感》還好,畢竟是簡·奧斯汀名著,簡·奧斯汀在英國文學研究這塊算是一個比較大的專案了,如果威廉拍的是什麼校園青春片罪案劇懸疑劇科幻劇,那估計到申請信被招生官們研究結束,都不會有人認出他來。

電視機上,畫面還在繼續播放。

古典奢華的餐廳裡,頭等艙的顧客在進餐,紙醉金迷的畫面讓人幾乎真的以為這就是一幕十九世紀初上流社會貴族們享用晚宴的場景。

一名穿著黑色燕尾服正在用餐的紳士鏡頭被拉成特寫,他的姿勢和禮儀都標準優雅極了。

‘就餐禮儀無可挑剔。’一位曾經選修過歐洲宮廷禮儀課程的招生官想:‘一定是進行過專業培訓。’

幾秒鐘後,黑色燕尾服出現在了鏡頭裡:“嗨,我是威廉·布蘭德利,我申請了哈佛的英國文學專業,因為我真的很愛這個專業。”說著,還朝鏡頭眨了眨眼。

說實在的,一位無論服飾打扮還是言行舉止都非常十九世紀的年輕男士,突然在鏡頭裡談起了大學申請的事,這畫面太有時空交錯的衝擊感了,辦公室裡不少招生官都忍不住微笑起來,他們覺得這樣的搭配非常有趣,並忍不住開始期待接下來的內容起來。

畫面切換,《泰坦尼克號》拍攝中,威廉·布蘭德利和凱特·溫絲萊特在臥室裡交談,兩人的口音聽上去都非常高貴。

‘倫敦腔。’“書呆子”招生官想,‘布蘭德利的口音很標準,這位女士的和地道,兩人之間有差距,但差距不大。’

旁白出現,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威廉·布蘭德利自己錄的:“我拍過《理智與情感》,現在在拍《泰坦尼克號》,所以我認為我和英國文學,甚至英國這個國家都很有緣分。”

穿著白色緞面珍珠長裙的凱特·溫絲萊特突然從旁邊冒了出來,用一本雜誌卷成話筒樣,向威廉提問道:“背誦突擊考驗,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第18首?”

威廉對著“話筒”思考了三秒鐘,然後再無一次停頓:

“我怎麼能夠把你來比作夏天?

你不獨比它可愛也比它溫婉:

狂風把五月寵愛的嫩蕊作踐……”

“第66首?”

“對這些都倦了,我召喚安息的死亡,

譬如,見到天才註定了做乞丐,

見到草包穿戴得富麗堂皇……”

“第130首?”

“我愛人的眼光並非陽光燦爛,

珊瑚也遠比她的雙唇紅豔。

她的胸脯也說不上雪白光鮮……”

“我用名譽發誓沒有幫助威爾作弊。”凱特揮手將威廉趕走,對著鏡頭說:“威爾是個英國通,我覺得他會背誦的莎士比亞戲劇比我都多。”

“我喜歡閱讀和學習,哪怕是在最忙的時候,睡覺前也要看幾頁書,閱讀能讓我感到愉悅和放鬆。”

酒店房間,威廉開啟了他帶到墨西哥去的兩個行李箱,有一個塞的滿滿的都是書,大部分和文學歷史戲劇有關,而且很多本的頁面都發黃了,側邊也毛毛的,能看出來是被經常閱讀的舊書,不是剛買的那種。

“相信我,住酒店的時候,門童剛提起這個箱子就給了我充滿怨念的一眼,如果不是我及時的多給了他十美元小費的話,估計他要恨死我了。”

墨西哥一家特色餐館內,幾十個《泰坦尼克號》劇組的工作人員來來回回,他們正將餐廳佈置成一個派對現場,大量的鮮花綵帶香檳被運進來,還有一個三層的巨大蛋糕。

鏡頭搖搖晃晃的向前,停在了一個正在搬泡沫箱的人身邊,從頭到尾一直在拍攝從未露過臉的攝影師伸出他纖長的手指點了點工作人員,在對方轉過身來的時候,遞過去了一張紙,又指了指鏡頭。

關於那張紙,有一個特寫鏡頭:“描述下你正在做的事。”上面寫道。

“讓我描述一下正在做的事?好吧。”劇組人員笑著說:“拍攝把大家搞的很緊張,自從來了墨西哥後,我們就沒有放過假,每天工作工作工作,說實在的,最近劇組裡的氣氛糟糕透了,大家都想有點什麼能改變一下,正好有人生日,威爾自告奮勇的幫忙籌辦生日派對,他的點子很棒,我們把這裡打扮的像是個私人婚禮現場,卻是為了慶祝生日,聽起來很有趣不是嗎?”

畫面轉換,生日派對的場景插入,的確有趣又熱鬧,而且在有威廉出現的鏡頭裡,他的身邊總是圍了一大群人,他們看起來開心又自在。

“……所以,我也很擅長組織和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當墨西哥深藍色的大海出現在畫面裡的時候,威廉也出現在了鏡頭裡,他盤腿坐在海灘上,板著手指數自己的優點:“差不多就是這些了,我還需要再說點其他的嗎?”他的雙眼凝視著鏡頭,畫面卻沒有對焦成功,很明顯,他正在看的是手持攝影機的攝影師。

一個懶洋洋的男聲響起:“我覺得是夠了,但我不知道哈佛的招生官們怎麼想,是喜歡你真實一點,還是把自己誇成一朵玫瑰花。你知道,夥計,我沒有申請常青藤學校的經驗。”

“那麼,就真實點吧。”威廉聳聳肩,朝鏡頭比了個v字:“威廉·布蘭德利的畢業論文,完成!”

畫面本該在此完結,然後陷入黑暗,但是沒有。

萊昂納多·彩蛋·迪卡普里奧的腦袋突然擠進了畫面裡:“嗨,我是威爾畢業論文短片的導演,他花100美元僱用了我幫他掌鏡。”表情變得有點不情願:“這可是我的導演處女秀誒,嘿,你們說100美元是不是太便宜了?起碼也要四位數字對吧?算了,跟你們說這個也沒用……回到正題,我認為自己有必要和大家打了招呼,第一次掌鏡,我總該讓觀眾知道導演是誰,對吧?”

頓了頓,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又帶著點彆扭地說:“還有,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威爾的確非常聰明,情商也不差,以他的能力我覺得配得上美國任何一所大學,你們應該錄取他,他真的是個非常非常棒的傢伙!”

……

播放完畢,羅伯特用遙控器將電視畫面暫停。

房間內安靜了幾秒鐘。

“哇噢。”一名白頭發的招生官說:“非常新穎的論文方式。”

另一個人笑道:“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我以為威廉·布蘭德利是個愛學習的書呆子,我錯了,這盤錄像帶真的很顛覆我的印象。”

“資料袋裡還有一份《理智與情感》的dvd,有誰想看看麼?”

結果會議室內的一半招生官都搖頭說:“噢,《理智與情感》,我們在電影院裡早就看過了。”

“看完了威廉·布蘭德利的成績單,以及他令人印象深刻的畢業論文,我想大家對他都有了一定的瞭解。”羅伯特說:“在舉手表決之前,我想問,還有誰有什麼問題嗎?”

一個戴著圓眼鏡的招生官問:“他的家庭背景怎麼樣,能支付得起學費嗎?”

有人嗤笑了一聲:“布蘭德利是單親家庭,母親是收入不固定的插畫師,不過他是個演員,而且現在在拍《泰坦尼克號》,所以他當然負擔得起每年兩萬多美元的學費,和一萬左右的食宿費。”

“布蘭德利的父親埃德溫·布蘭德利也畢業於哈佛,商學院,所以他是校友後代。”

羅伯特等沒人說話後,環顧著會議室問:“現在開始表決,同意錄取威廉·布蘭德利的請舉手。”

除了那名圓眼鏡的招生官外,包括羅伯特在內的所有招生官都舉了手。

“我們真的要錄取他嗎?”圓眼鏡招生官問:“一個演員,不知道給哈佛帶來的是正面還是負面的影響。”

“除了是演員,我沒在布蘭德利身上看到任何減分的地方。”薑黃頭髮的招生官說:“而且他興趣廣泛,文學,歷史,戲劇,足球——當過足球隊隊長,演出過舞臺劇,獲得過加利福尼亞州高中戲劇比賽的集體榮譽獎,高中老師的推薦信裡說他,哈,是個典型的高中校園白馬王子式人物。”

“智力優等,興趣交際也優等,從這些申請資料上看,我敢打賭他二年級肯定會收到終極俱樂部的邀請。”另一名招生官說:“他看起來像是鳳凰會喜歡的型別。”

終極俱樂部(the final clubs)是八個哈佛秘密學生組織的代稱,坡斯廉、鳳凰、飛行、蜜蜂、貓頭鷹之類名字聽起來很普通的社團,背後卻擁有著驚人的能量,它們設定在哈佛校園歷史悠久的宅邸內,產業不屬於學校,歸私人所有,所以幾百年來哪怕這些社團堅持不收女會員,無視禁酒令在俱樂部內大肆飲酒徹夜狂歡,學校也拿它們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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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坡斯廉俱樂部不僅是哈佛,也是全美國最古老和最有名的學生社團,坡斯廉每年只招10名會員,非“藍血”不收,標準苛刻的令人咋舌,美國第26任總統西奧多·羅斯福就曾是坡斯廉的會員,他的侄子,美國第32任總統富蘭克林·羅斯福就讀哈佛的時候,卻被坡斯廉拒絕,和小羅斯福有一樣待遇的還有約翰·肯尼迪,他甚至連申請坡斯廉都不敢,轉而去了二流一點的spee社團。

與坡斯廉相比,鳳凰俱樂部就平民的多,鳳凰不過分強調身價背景,只要你本人有一技之長,並且能透過非常刁難人的考驗,就有入會的資格。

“我們不是要多元化嗎?”一個年輕點的招生官說:“我認為布蘭德利很合格,一名演員,他或許會給哈佛帶來新的改變。”

“哈佛不是第一次招收好萊塢演員了,米·李·瓊斯、泰倫斯·馬力克、愛德華·茲威克、約翰·利特高、伊麗莎白·蘇、拉什達·瓊斯、米拉·索維諾,他們都是我們優秀的畢業生。”

“評價一個學生適不適合哈佛,我們不應只看到他們出身,而應該重點考察他們的人品和能力。”

“先生們,我這裡還有一點東西。”主招生官羅伯特說:“一封來自詹姆斯·卡梅隆的推薦信。”

招生官們傳閱了那封信。

羅伯特最後問:“同意招收威廉·布蘭德利的請舉手。”

會議室裡的所有人都舉起了胳膊。

“那麼,威廉·布蘭德利——”羅伯特在重新裝好的資料袋上蓋了一個透過的戳,微笑著說。

“歡迎來到哈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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