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著蘭斯·羅德裡克的加長林肯猶如黑色的幽靈一般,悄無聲息的從布蘭德利家門前駛離了。    周圍居住的家庭主婦們小心翼翼的將腦袋從窗前收回去,停止了偷窺——這一片社群不算聖莫尼卡的富人區,居民多是中產階級,街道和誰家門前從沒出現過加長版豪車的影子,無聊又八卦的家庭主婦們好奇極了剛搬來沒多久的布蘭德利家的社交圈。    沒錯,威廉和母親瑪德琳·布蘭德利也才剛搬來這個社群半年多而已,在這之前,他們住的是只有一間臥室的單人公寓,一年以來,威廉在好萊塢的兼職越來越走上正軌,有了自己的經紀人,瑪德琳也和出版社簽下一份待遇更好的合同後,他們才租下了這個社群的獨棟小樓。    威廉將窗簾拉上,遮住那些主婦們探究的目光,退後一步倒在床上,右手舉高伸在上空,看著那輛布加迪威龍的車鑰匙,不由得有些出神。    蘭斯·羅德裡克是威廉這輩子最好的朋友,現在對方要去英國了,最少也是大學畢業後再回來,就算知道現在通訊還算發達,雖沒有影片通話和網路聊天,越洋電話還是想打就能打的,但威廉仍然忍不住有點傷感。    那些因為太過忙碌而被暫時遺忘的,威廉剛剛發現時光倒流時渾渾噩噩的日子、他和蘭斯友誼的開始、自我認知障礙的產生和修復、重新作為一個美國少年開始生活的記憶,重新浮了上來:    1988年出生於中國北京,三十歲的時候因去瑞士滑雪時保養不慎,重感冒高燒昏迷的薛易之在清醒之後,發現自己變成了居住在美國紐約曼哈頓的,因不慎掉落游泳池而發燒三天的五歲幼童威廉·布蘭德利,並且當時的時間是西元1982年。    時間和空間的雙重交錯,令當時的威廉(薛易之)產生了自我認知障礙——不知為何,無論是薛易之還是威廉·布蘭德利的記憶都在他腦袋裡呆的好好兒的呢,而且幼稚的記憶和成熟的記憶總在他的腦袋裡打架,他曾經偷偷摸到一臺錄音機,在半夜別人都睡著的時候,用被子蒙著頭讀《小王子》,錄音回放的時候,他驚詫的發現自己是用中英兩種語言完成的整本書的敘述,而且兩種語言時不時就來回切換,簡直猶如神經分裂。    因為對自己的狀態感到驚恐又棘手,出院後威廉就封閉了自己,無論家人怎麼哄,他就是不說話,但卻經常的跑進書房翻書或開啟電視看個沒完,布蘭德利夫婦以為他患上了自閉症,帶他去看心理醫生,但那時的威廉已經在沉默的觀察中對身邊的世界很熟悉了,為避免露餡他對心理醫生極其不配合,將近一年的無效治療後,埃德溫·布蘭德利和瑪德琳·布蘭德利終於醒悟或許社交生活可能會讓兒子有點改變?於是他們將威廉送進了全美最好的私立貴族男子學校卡爾蓋特,週末為他安排各式各樣的興趣培養學習,暑假送他去參加童子軍夏令營,將一個六歲幼童的時間安排的滿滿當當。    1985年的童子軍夏令營裡,8歲的威廉·布蘭德利和8歲的蘭斯·羅德裡克成為了住同一間帳篷的室友,其實在卡爾蓋特學校,威廉早就對蘭斯,這名羅德裡克家族唯一的繼承人有所耳聞,蘭斯·羅德裡克金髮藍眼,一天24小時裡23個半小時自帶“我很不高興”表情,活脫脫一個現實版的小王子。    8歲的威廉已經是第三年參加夏令營,8歲的蘭斯只是第一年,可想而知和這樣一位在家估計都從未自己動手穿過衣服的小少爺住同一間帳篷,該是多麼讓人討厭的一件事,不過,威廉硬是憑藉著超越年紀的成熟和耐心,每天將自己和蘭斯打理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結隊參加比賽也總是能斬獲幾個名次。    如果那年夏令營只是這樣結束的話,回到學校後的威廉和蘭斯或許還可以做朋友,但大概也不會更親密了——80年代的美國社會風氣還算開放,社會等級劃分卻一如既往的保守,威廉的父親埃德溫·布蘭德利是華爾街對沖基金經理人,雖然有名,但還是個打工者,蘭斯的父親泰勒·羅德裡克卻是美國鼎鼎大名的隱形富豪,在軍界政界擁有極大影響力(沒上福布斯,是因為羅德裡克工業集團從不上市),或許兩個少年在各自心目中是平等相交的,但在家長和其他人眼裡,肯定會將威廉看做是羅德裡克小少爺的跟班。    在夏令營快結束的時候,發生了一場事故,間接改變了所有參與者的人生軌道——蘭斯·羅德裡克被綁架了,而很不湊巧的,和他同住一個帳篷的威廉成為了被順帶綁走的“飯後甜點”。    威廉和蘭斯被關在夏令營附近的一座山上的小黑屋裡一天一夜,綁匪並不覺得兩個八歲的男童會掀起什麼風浪,他們摘下頭套,當著兩個男童的面打電話給泰勒·羅德裡克,勒索一億美元的贖金,要求打到某個瑞士賬戶上,還要一架加滿了油的飛機,足夠他們飛到加勒比的某個小島。    因為泰勒·羅德裡克在電話裡一口答應付贖金,並請求綁匪不要傷害他的兒子,蘭斯滿以為自己肯定能得救,但前世看多了罪案劇的威廉卻知道,如果綁匪們敢當著人票的面摘下頭套、露出真面目,並大談特談綁架計劃的話,那他們十有八/九是打算撕票的。     約定付贖金的前一夜,自以為計劃順利,很快就能發大財的綁匪們買來了酒,喝的呼呼大醉,只留下一個守夜人在客廳打盹,而在最裡面的小屋裡,威廉花了整整一個白天,才用指甲鉗將手腕上的繩索磨斷,他解開自己身上的束縛,捂住蘭斯的嘴將自己的所有猜測耳語給蘭斯聽,然後兩個8歲少年分工合作,從小屋窄小的窗戶裡爬了出來,逃命般溜下了山。    綁匪選擇藏人的地點選的非常巧妙,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山林,下山後只有一條公路通往小鎮,威廉和蘭斯在公路上一邊跑一邊試圖攔下哪怕一輛過往車輛,但深更半夜沒有任何車輛經過,不過他們終於在精疲力竭之前,發現了一個公路電話亭,威廉在電話亭裡撥打了911求救,然後猜測綁匪這會兒八成已經發現他們不見了,於是又拉著蘭斯躲進了公路旁的山林裡。    接下來就是一整晚驚心動魄的躲藏與被尋找,越接近天亮,外部的喧譁聲就越重,男人粗獷的大嗓門、惱羞成怒的罵街和狂亂的腳步聲匯成一體,令人惶恐不安心驚肉跳,但是上帝保佑,綁匪們沒有養狗,蘭斯和威廉也始終沒有被找到。    第一縷陽光跳出地平線的時候,遠處傳來了幾聲零星槍響,然後就是珍妮·羅德裡克和瑪德琳·布蘭德利哭泣著呼喚兒子名字的聲音,威廉和蘭斯手拉著手,渾身沾滿泥漿和樹葉的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在那一刻,就連泰勒·羅德裡克都沒能隱藏住臉上巨大的驚喜。    事後威廉才知道,他撥打的911求救資訊被直接送到了fbi那裡,那幾聲槍響是fbi和綁匪在交火,7名綁匪死了3個,剩下的4個在監獄裡也不會好過。    羅德裡克家族唯一繼承人被綁架事件轟動了整個美國,連歐洲媒體都多有報道,不過風波再大,都吹不進羅德裡克老宅和卡爾蓋特學校裡,經過短暫的休養後——事實上所有人都非常驚奇威廉和蘭斯經過這一場綁架,竟然半點傷都沒有受,只是有點心理陰影而已——威廉和蘭斯重新回到了學校,除了一些還沒能很好掩飾自己的同學投來的打量目光外,他們的生活一如既往。    不,或許還是發生了點變化的。    比如這次生與死的考驗,讓威廉前所未有的清醒過來,他意識到了自己重來一次的生命有多麼寶貴,絕不容半絲浪費,還有,他和蘭斯·羅德裡克牢不可破的友誼,也從這個時候正式建立起來的。    威廉和蘭斯成為了真正的好朋友,他們選一樣的課程,每天/朝夕相對,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塑造起了堪比兄弟般的情誼,蘭斯是羅德裡克家族的唯一繼承人,註定以後要接手羅德裡克工業集團,蘭斯為自己選的大學目標是哈佛商學院,而威廉在七年級的時候就說過,他以後要考哈佛法學院,畢業後要應聘到羅德裡克集團,當蘭斯的法律顧問。    如果威廉的家庭沒有在八年級的時候發生那樣劇變的話,他們兩人的未來或許真的是這樣前行的——     威廉的父親,華爾街著名對沖基金經理人埃德溫·布蘭德利,在1992年的春天,因為重倉做空一支概念股票鉅虧,導致基金損失高達三億美元,後又被投資者告上法院要求賠償,結束官司後的埃德溫·布蘭德利個人資產已經宣告破產,又被基金辭退,被華爾街列為不受歡迎人士,萬念俱灰的埃德溫一時想不開選擇了自殺。    埃德溫死後,布蘭德利家庭只剩下了瑪德琳和威廉這對孤兒寡母,生活環境也一下子從中上階層,掉落成了一貧如洗——瑪德琳在結婚前是一個畫家,嫁給埃德溫後,因為丈夫收入豐厚,在懷上威廉後就安心做起了家庭主婦,她和埃德溫其實一直都有再要一個孩子的想法的,所以這麼多年來瑪德琳也沒有找過一份正式工作,業餘生活除了做家務帶孩子就是畫畫,埃德溫死後政府雖然沒有收走瑪德琳名下的財產,但瑪德琳根本就沒有多少個人積蓄,母子倆被政府清理財產人員趕出在曼哈頓上東區的住宅後,別說在紐約再租一間房,就連威廉在卡爾蓋特學校下學年的校服費都交不起了。     無奈之下,威廉只能決定在學期結束後從卡爾蓋特退學,再重新找學校就讀,然後和瑪德琳一起先暫時搬到了布魯克林居住。    說起來,蘭斯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和泰勒·羅德裡克關系惡化的,因為埃德溫·布蘭德利破產並官司纏身時,蘭斯曾經懇求泰勒幫助布蘭德利家,但泰勒·羅德裡克拒絕伸出援手,還未成年的蘭斯·羅德裡克調動不了名下的基金,也無能為力,甚至為此一度不敢面對威廉。    “你父親沒有錯,你更沒有錯,我們不能因為其他人沒有慷慨援助我們,而心懷怨恨。所以千萬不要自責,我的朋友。”威廉從父親去世的悲痛中緩過來後,勸慰蘭斯說,然後他們又恢復了昔日的友誼。    三個月後,威廉和瑪德琳在布魯克林也住不下去了,一是他們居住的社群環境太糟糕,瑪德琳在快餐店打工,一個月裡竟有三次在下夜班回家時被人跟蹤,二是威廉遲遲找不到他喜歡並願意接受轉校生還提供獎學金的學校,三是瑪德琳掙得太少,他們的生活一日比一日窘迫。    又過了沒多久,瑪德琳終於透過朋友找到了一份工作,為一家出版社的期刊小說畫插圖,只不過工作地點是在洛杉磯,當她猶豫著向兒子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威廉對媽媽的決定表示了支援,反正都是要轉校,轉去紐約其他學校和轉去洛杉磯,又有什麼區別呢?    於是母子倆就從紐約搬去了洛杉磯重新開始生活,洛杉磯的新生活一開始讓瑪德琳和威廉很不適應,美國東海岸和西海岸的生活差別太大了,環境氣候上紐約的四季分明和洛杉磯的一年到頭陽光普照溫暖宜人先不說,文化上兩座城市間也有著巨大的分歧,東海岸靠近歐洲,也最先接受歐洲移民,所以文化上受歐洲影響比較深,紐約更傳統保守,有等級思想,紐約人也習慣出門在外西服革履,表現的如同一個真正的紳士那樣,但是洛杉磯人就更前衛和自由,他們開放並且慵懶,出門在外不喜歡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而是更青睞t恤短褲人字拖鞋。    最初的一年是艱難的,瑪德琳辛苦的適應著出版社的工作,稿子經常因不合格而打回,薪酬一月多一月少,收入很不固定,時而端著酒杯坐在窗前嚎啕大哭,為了母親的精神狀態,也為了緩解家庭經濟,威廉沒有立刻為自己找學校,他對外謊稱成年(感謝他小小年紀就發育的很不錯的身高),打過幾分黑工,多是躲在陰暗不見陽光的角落裡洗盤子之類,後來因為外形出色被星探發掘,開始給雜誌拍平面廣告,由此摸到了好萊塢的邊緣。    休學滿一年後,生活開始好轉了,瑪德琳不僅適應了出版社的工作,還有餘力在家附近的沃爾瑪裡找了一份兼職,而威廉也在新學年開始的時候,申請了洛杉磯聖莫尼卡中學的入學測試。    美國的私立學校每年學費三到五萬美元不等,像威廉之前上的卡爾蓋特學校一年的學費是三萬九千四百美元,而公里學校則不收費,不過作為洛杉磯公立高中裡的佼佼者,聖莫尼卡中學還是很難考上的,他們通常只收學區內考生,不過憑藉著優異的課堂成績(每門課程都是a+),和出色的課外活動成績(卡爾蓋特學校低年級組的足球隊長),威廉還是成功轉學了。    現在,一切都走上正軌了,雖然威廉和瑪德琳還會時不時的懷念下紐約,但世界多美好,洛杉磯也自有她的精彩之處,不是麼?    思緒在回憶裡徜徉著,威廉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後,威廉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但一時之間他又想不起來是什麼,就這麼一邊苦思一邊去上學,到了學校門口後,他終於知道自己忘記了什麼了——    “啪!”聖莫尼卡中學的拉拉隊長克萊爾當著校門口所有人的面,甩了威廉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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