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穀在玉宓走後, 她又陷入沉思中。今天這事,不管是聖姨還是師姐, 包括豐夢龍、花笙他們每一個人都比她淡然,她覺得很傷心很難受的事情, 他們似乎很無所謂。是因為經歷和修行使得心境也早已不為世俗所羈絆到了寵辱不驚的境界,還是早已把事情看透看淡又或是覺得離開反而是種解脫?包穀不得而知,身邊熟悉的人變得她都有些不認識、有些猜不透看不透。

一道閃電從窗外劃過,劃破了屋裡的黑暗,緊跟著一道驚雷驟然響起。

包穀的第一反應是誰又在渡劫了?她睜開眼正要放出神念朝外探去,便見窗外一陣噼裡啪啦的驟雨澆打而下。

屋子有法陣隔絕水火,不用擔心有雨從門窗外飄進來, 但風急雨大, 電閃雷鳴,那雷聲炸響仿若要把天都撕裂、震得屋子都在發顫,雷芒氣息在風雨之中飄蕩,讓包穀不禁想起自己在昇仙臺上渡劫的情形。她差一點就死在昇仙臺上再也見不到玉宓, 她心有餘悸地緊了緊衣領, 眼神中透著點惶然恐懼。

包穀放出神念探去,見到偏殿燈火通明,玉宓、紫雲姝、豐夢龍他們都聚在偏殿中,竟有二三十人之眾,就連玉修羅都在,熱熱鬧鬧的,襯得她這孤冷清憐。她索性起身出門, 踏著風雨朝偏殿走去。

她一身穿戴都是極品法寶,一股淡淡的法寶靈光籠罩在她的身上隔絕水火,她走在這暴雨中連一根頭髮都沒有打溼。她幾步邁出便到了偏殿旁門口,入眼便看見一件精緻的法寶擺放在偏殿正中央,法寶上空形成一片縱橫綿延的山川大地投影,她凝神一瞧,認出是這一界的山河圖。那山河圖上清楚地劃出了當今各勢力的地界,砍幫的地界更是被重點標註出來,格外顯眼。

玉宓、紫雲姝、玉修羅連同二十六峰峰主正圍聚在那展開長寬各有長餘的山河圖旁討論得熱火朝天,誰都沒有注意到門口多出一個人來。

紫雲姝抬手指向一片煙波浩渺的湖泊,說道:“這,佔地三千裡的千里湖,不好麼?湖深達百丈,地下有暗河與海相連,還有蛟人、水妖出沒,水底資源豐盛,是個很適合水系修仙者修行的地方。湖上大大小小的島嶼有上百座,可安頓各峰弟子。”

玉劍鳴笑道:“小師叔祖,若選這地方,火系修仙者得哭瞎在湖裡。”

紫雲姝摸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片湖泊,說:“我挺喜歡這湖的。”

花笙朝千里湖旁的一片佔地約千里左右的滿覆青草又隱有瀲灩水光的地方一指,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裡是澤洲吧?”

玉宓應道:“是澤洲,沼澤溼地,沒有什麼修仙資源,千里出人煙,山精野怪出沒之地,都是些沒什麼價值的草精湖怪之類的低階妖獸精怪,修仙者都不去的地方,我是有一次被人追殺遁進去,我一個火系修仙者居然窩在泥澤中趴了整整一個月才躲過去。這裡的精怪多如牛毛,但實力在金丹期以上的幾乎沒有。”她笑道:“倒是個適合低階弟子歷練的地方。”

豐夢龍拿起小旗將大家看中的地方都標上,問:“你們有沒有看出什麼來?”他又說了句:“那個看中炎火聖城的就不要吱聲了,炎聖宗的已經夠可憐的了,就放過人家吧。”

紫雲姝小聲地嘟嚷句:“真不愧是一個宗門出來的,我們看中的地方都相距不遠矣。”她睇著豐夢龍說:“豐夢龍,你不覺得你圈的地方佔地太大了麼?你看,這一片是雲州地界,這一片是燕州地界,這裡還佔了江州地界的一角,佔地將近兩個州大小,比青州的地界還大,你當心包穀跟你急眼。”

豐夢龍乾笑一聲,說:“小師叔,我又沒說把這些地方全佔,對吧!不是說好了不建護山大陣麼?不是說好了宗門散養麼?咱們在各自看中的地方紮根,餘下這些空地,如這,這,這,這,這,這些都凡人的城池,咱們還能佔了不成?這,知道這是哪麼?這一片的散修扎堆,可不好惹,這些地方我們都不動,就只在我們看中的地方各自立足互通往來。反正就這麼大一片地方,除了作為傳藝的幾座山頭建幾座護峰法陣外,餘下的地方,各峰弟子愛往哪紮根就往哪紮根,幾間屋子、幾塊藥田,佔不了多少地方吧?”

文子軒說道:“我贊成豐師兄的提議。就算我們在這一片地界立足,也不必將這些地方的人都趕走,我們獨佔這些地方,平時與這些散修鄰居,小宗派鄰居互通有無,沒事切磋切磋也是挺不錯的,只要拘約好門下弟子不滋事、不挑事,教導他們遇事不怕事,不就行了麼?”他的話音一頓,看向玉宓,說:“不過這還得看玉宓師姐的意思。”

玉宓說:“大家定出個統一意見我去跟包穀說。”她的話音一頓,說:“這地方距離青州近,以前曾是狂魔的地盤,大小勢力要麼歸順他要麼已經被他掃平,現在除了散修,幾乎沒什麼聚成勢的勢力,挺適合紮根立足。其實我挺看中這窮山惡水的雲州,生存環境險惡,最適合把門下的低階弟子扔去熬煉。”她的話音頓了下,說:“不過砍幫的黑甲軍大營在雲州。雲州是砍幫的根基之一,若是咱們在這裡紮根,將來雲州至少就是由兩個勢力分掌,眼下我和包穀都還在還好說,將來我們都離開了,後來掌權者會不會因為佔一個地界的統治權生出爭鬥就難說了。”

陸雷盯著豐夢龍圈起來的地方沉吟道:“我挺看好豐師兄圈起來的地方,也同意豐師兄的看法,不過還是得為砍幫考慮,我們要砍幫的地皮立足就已經很是說不過去,一張嘴就是要砍幫的根基地,太說不過去了!反正我是沒臉向包穀張這個嘴!玉宓師姐,要不,我們再看看別的地方?我覺得小一點沒關係,我們不是都商議好了,以後門下弟子只負責養到長大成人便放出師門讓他們自己歷練掙口糧去,用不了那麼大的地方。”他說話間,扭頭去看玉宓,眼角餘光瞥見門口立著一道白影,心頭微驚,再定睛一看,驚叫一聲:“包穀!”這無聲無息地站在這,瞧這樣子似是站了好一會兒了,他竟然沒有察覺。他再定睛朝包穀看去,若非眼睛看得見,他真會以為門口沒人。這斂氣功夫真是到了若她不想被人發現,站在眼皮子底下都看不見的境界。

玉宓被驚動,扭頭朝門口看去,見到包穀邁步進來,問:“你怎麼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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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穀實話說道:“在打雷,我有點害怕,就過來了。”

怕打雷?!

一瞬間,滿室寂然,一個個都默默地看著包穀。

包穀掃了一眼側殿中的眾人,被他們的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說道:“我差一點點在昇仙臺上被八十一道血劫天雷劈死,怕打雷不正常麼?”

你這是在炫耀吧?炫耀你是連八十一道血劫天雷都扛過的強者中的強者吧!

玉修羅不想跟包穀說話!哼!她憤憤地在心裡想:“我師傅也經常挨雷劈來著!”

包穀發現在場的人眼神更不對了,索性不吱聲了。她走到山河圖前,說:“黑甲軍大營在蕭城東側的黑雲嶺一帶。正規作戰軍隊通常都只在軍營範圍內活動,不同宗門子弟及散修可以隨意走動,黑甲軍大營的駐軍不影響玄天……玄天門活動。既然大家都看好這一片地界,便將這一片地界作為立足地吧。”她見到眾人不作聲,似乎有顧慮,便又說道:“砍幫從建立之初走的就是江湖和朝堂混雜路數,勢力所籠罩的範圍幾乎與修仙界所有勢力、宗派都有瓜葛,砍幫地界內有沒有玄天……玄天門,沒差的。”她的話音頓了下,說:“如果哪天砍幫沒落,護不住自己基業,我倒寧肯雲州和青州落在玄天門手中,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玉修羅“撲哧”一聲笑噴,說道:“你就這麼不看好砍幫?”

包穀說道:“沒有永遠長盛不衰的勢力,更何況是砍幫這種大雜燴,一旦掌權者的控制力度稍弱一些,砍幫很容易分崩離析。”

玉宓的俏顏微赧。砍幫差點就在她手裡分崩離析。

包穀瞥見玉宓的臉紅了,她悄悄握住玉宓的手,輕輕說了句:“師姐,我沒說你。”

玉宓:“……”你還不如不撇清!

花笙掩嘴而笑。

一眾峰主也都個個低頭悶笑。

包穀輕咳一聲,趕緊岔開話題。她問道:“關於玄天……玄天門的將來,大家商量得怎麼樣了?是成立玄天宗分支還是另成立一個獨立的宗派?”

玉宓說道:“為免將來再起糾葛,我們一致決定與玄天宗撇清關係。”她看了眼包穀,說道:“既然你是玄天祖師爺的嫡傳弟子,祖師爺的正統傳承在你身上,有你在,正統傳承在我們這邊,我們怎麼都不屬分支。”她問道:“你有什麼想法或決定?”

包穀搖頭說:“雖說我是玄天祖師爺的嫡傳弟子,可這份基業不是我一個人的,是屬於大家的。這事我聽大家的,我覺得還是大家商議著來辦。”

玉宓輕輕點了點頭。

豐夢龍說道:“剛才我們商議了半天,大家覺得與玄天宗分離開來自成一派比較好,至於名字,這個得由你或祖師婆婆來定,畢竟我們是玄天祖師爺的道統,以你們的意見為準。至於門派大事,以後由長老堂和議事堂商議決斷,長老堂仍由門中長老任職,各掌一處,議事堂則由各峰峰主組成,若有意見衝突時,投票為準,若遇到大事發生需要一個領頭人時,則由議事堂和長老堂臨時推選一位才德出眾者擔任,完事後卸任;若推選者不能勝任,長老堂和議事堂達半數投票,便可另選他人為領頭人。不設宗主、不設掌門,議事堂、長老堂都設在主峰,門下弟子剛入門時也在主峰培養,待修行境界到築基期後,分派到適合各自修行的各峰歷練,待到金丹期或滿十八歲便不再提供月例,視情況安派他們下山歷練,或遊歷或安排師門任務,視其表現加以培養提拔。至於那些好吃懶做的想天上掉陷餅的,就自求多富吧,沒有人養著他們!”

包穀:“……”她怎麼覺得大家有針對玄天宗的嫌疑?

文子軒說道:“咱們是窮派,自然得延續窮派的傳統。”

包穀想了想,說:“若長老堂和議事堂分權後離心離德怎麼辦?”她頓了下,直言道:“我知道你們是擔心再出第二個師公,這是因為自玄天門大難後,長老堂形同虛設,玄天宗的權柄由師公一人獨掌,時日一長,難免滋生事端。可一個宗派勢力若無一個統掌全域性的人很容易分崩離析。我覺得像追魂閣那樣就挺好,選一位才能出眾者擔任閣主,有長老堂限制閣主權利,當閣主行事出格影響到宗派發展時,經過長老堂一致決定可以廢除閣主另選賢者。鉞國,似乎也是這樣的,司若身為鉞國女皇也沒有一人獨掌權柄一家獨大,似乎也受到一些王爺和宗老勢力的牽制不能為所欲為……”她停頓一下,說道:“我舉個例子,豐夢龍是執禮長老,小師叔是器堂長老,如果有天你倆有了矛盾,執禮堂需要用到法寶器物的時候,去器堂領取,器堂想給穿小鞋,不給,怎麼辦?打起來麼?還是請各位長老出現大家一起扯皮?到時候公說公有禮,婆說婆有理,雙方都有交好的長老,雙方爭執不下,怎麼辦?內訌決裂麼?若是這時候有個掌門,掌門列出條呈,長老堂複審,透過之後,執禮長老拿著經過掌門和長老堂批覆的單子去器堂提取物資,就算小師叔想給執禮堂穿小鞋也不能為此同整個長老堂和掌門叫板吧?若是執禮長老沒透過掌門及長老堂審批的條呈、單子,那器堂自然拒絕得有理有據,鬧不出亂子,不是麼?”

眾人盡皆沉吟,在考慮包穀所說。

包穀想了想,說:“至於少掌門人選,由掌門和長老堂共同舉薦數位有潛質的人,經過篩選後投票決定,若是在任職後出現失德失格行為不能再續繼擔當重任者,可召開會議進行廢除,另選賢能者居之。掌門、少掌門起引領門派發展的作用,長老堂、議事堂起監督、監管、選拔廢除之職。”

玉宓想了想,認同包穀的提議。不過因為這提議是包穀提議的,她之前又在玄天宗擔任少宗主,因此便不好再作聲。

玉劍鳴也不吭聲。

玉修羅作為一個過來湊熱鬧的外人,不關她的事,自然是高高掛起。

其餘眾人則沒什麼顧慮,自然是有什麼說什麼,各抒己見,一通商議後,覺得包穀的提議還是可行的,至於許多具體細節還得細細做才能決定。例如,掌門有哪些權利,少掌門有哪些權利,各堂長老有哪些權利,這些權利如何實施,違者的處罰處置方式等,再有便是雖然劃下將來的地界,但作為立業根本的主峰選址在哪,這關係到後世基業的事,自然不能馬虎,他們搬家實在是搬膩了,這不得不慎重考慮,又是一大通擇址提議!

玉修羅聽得直打哈欠,起身告辭。

包穀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他們討論,倒是覺得挺有趣,她起身送玉修羅到門口便又返回去坐在邊上旁聽。

他們湊成一堆頭擠著頭討論得渾然忘我,就連玉宓都擠了進去插話表示少宗主不能再找她這樣成天高高掛起不管事的啪啦啪啦一大堆對自己這個昔日的玄天宗少宗主諸多不負責進行一連串吐糟,知道的是知道她再不想再挑擔子想落個清閒,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對紫天君有多不滿。

紫雲姝跟大家討論得興起,瞧那興致勃勃的模樣,包穀很懷疑她小師叔已經忘了玄天宗宗主紫天君這個反面例子是她爹的事。

花笙悄悄地拉了拉紫雲姝的袖子,悄聲提醒一句:“小師叔,師公雖有諸多不是之處,可那是您爹。”

紫雲姝瞥了花笙一眼,說:“是我爹又怎麼樣?做得不對就不能說麼?我又沒說不認這爹!他做得對不對和他是不是我爹是兩回事!”說完,便又繼續抓起刻刀在玉簡上把剛才討論的事記下。

花笙將胳膊搭在紫雲姝的肩膀上衝紫雲姝豎了豎拇指,贊了她一下。

紫雲姝聳聳肩,把花笙的胳膊給蕩開,說:“別壓著我,不好刻字。說好了啊,各堂長老的挑選要根據我們制定的這個進行比試嚴格篩選,這個丹堂長老的坑我先佔著了,誰要是不服就來和我比呀,我接受任何形式的挑戰。”

豐夢龍笑道:“話別說滿啊,丹堂也有不少出色的弟子跟著咱們出來的。”

紫雲姝愣了愣,想了想,說:“還沒有誰比得過我吧!”

豐夢龍湊到紫雲姝跟前,說:“可是你行事莽撞衝動,多有不周啊。”

紫雲姝的心裡“咯噔”一聲,心道:“不好!”隨即哭喪著臉說:“我改還不行麼?那個,長老,長老記得添個副職,我當副長老行麼?”

眾人鬨堂大笑。

包穀也忍不住樂,笑過之後又暗生感慨。不破不立,破而後立,瞧著他們那份熱情和興致勃勃充滿朝氣的模樣,她忽然覺得“分家”出來或許真的不是壞事。

包穀看到他們這麼熱鬧地融在一起討論得熱火朝天,卻不知道該怎麼融入他們。存在感低到讓人難以覺察的她一不注意便被大家給遺忘了,她安靜地坐在一旁聽了一會兒,見到外面已經放晴,便悄無聲息地出了側殿。

她剛踏出去,便感覺到身後有動靜,一回頭見到玉宓跟了出來。

她含笑看著玉宓,兩人幾乎同時出聲問道:“怎麼出來了?”

包穀輕輕笑了笑,說:“有你們商議就好。”

玉宓說道:“我看見你出來就跟出來了。”她兩步走到包穀的跟前,問:“還是不習慣人多?”

包穀點頭,低聲道:“習慣了……”“一個人”三個字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改口成“清靜”。

玉宓“嗯”了聲,忽然一把拉住包穀的手又把包穀給拽回了側殿,她拉著包穀從紫雲姝與花笙之間擠了進去,說:“我把偷溜的這只逮回來了,這麼大個人,剛才一直坐在旁邊聽著不吱聲就罷了,居然還想開溜!”

紫雲姝扭頭看著包穀,哄道:“乖啊,知道你清靜慣了,你在這事上躲清靜就不對了。”聲音雖然輕柔,卻是眼睛半眯眉頭微挑,一副你敢躲清靜試試看!

花笙趕緊把包穀按住,對玉宓贊了句:“幹得好!這麼大一個苦力跑了那還得了!”又對包穀說道:“主峰的護峰大陣就交給你了!還有道統怎麼傳承、怎麼防止門派沒落後又中興的事都得交給你,等不久咱們的門派成立大典,你得去妖域把祖師婆婆請過來給我們證名,這第一任掌門還沒挑選呢,咱們的門派名字還沒有確定呢,你跑,敢跑,打斷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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