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瑜朝後退了兩步, 賀蘭情身邊的侍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縱然宋子宴再有辦法,也敵不過這麼多人。再說,這四面的坡地全都是賀蘭情帶來的侍衛, 他們根本跑不了。
四面的人一步步的逼近,宋子宴閉著眼睛, 對蘇瑜道:“對不起,我本來以為可以帶你離開。”
蘇瑜心裡知道, 其實哪裡能怪宋子宴, 要怪就怪賀蘭情太過無恥!
“敏昭儀,皇上說只要你跟在下過去,他便會放宋子宴一條生路。”跑到蘇瑜身邊的侍衛道。
其實根本不需要來交涉, 他們根本跑不了, 只要賀蘭情下令放箭他們必死無疑。
“宋先生。”蘇瑜緊緊拉著宋子宴的手,道, “先生可願意與我一起死在這裡?”
宋子宴卻一改先前溫和的面容, 忽然甩開了蘇瑜的手,怒道:“你難道沒聽見嗎?皇上都說了要放我一條生路,我不想死,也不願意死。我可以救你,但是若要讓我以性命作為賭注, 對不起,我不願意,你回去吧!”
蘇瑜點了點頭, 輕輕笑了笑,沒關係,其實很多事都已經習慣了。
“好,那先生以後要好好保重。”蘇瑜啞著嗓子道,說完,跟著侍衛一步一步的朝賀蘭情走去。
這一段路突然變得特別漫長,就像是她的一生,賀蘭情面上帶著笑在前面等著她。蘇瑜忽然很想笑,前世的仇人的確死了,可是自己卻成為最恨的人手裡的棋子。
見著蘇瑜走過來,賀蘭情笑道:“不是朕不想放你走,實在是朕舍不得你。”
蘇瑜抬頭看著她,陽光打在臉上顯得她的臉變得特別蒼白,她忽然笑了出來,面上盡是對賀蘭情的嘲諷。
賀蘭情也不怒,仍舊是先前那樣笑著,只不過輕輕揚了揚手臂,只聽旁邊有侍衛吹了聲口哨。
四面立即萬箭齊發,蘇瑜只是聽見耳邊有利箭呼嘯而過的聲音,還有馬兒那撕心裂肺的嘶叫聲。
蘇瑜轉過頭,方才領著她出城的那匹馬已經不知中了多少箭,早已倒在了地上。而宋子宴仍舊是面對著她站著的,只是身上早已千瘡百孔,像一隻刺蝟一般。
“啊!!!”蘇瑜忽然抱著頭尖聲叫了出來,他根本就是知道賀蘭情會殺他,不想蘇瑜與他一起做無謂的抵抗,才騙了她。
“宋子宴!”蘇瑜也不管四面是不是還有飛過的箭,拔腿就朝宋子宴跑過去。
“攔住她!”賀蘭情冷聲下令道。
有侍衛攔住了蘇瑜,蘇瑜卻像瘋了一般,死都要朝宋子宴跑過去。
“為什麼要殺了他,你明明說會放過他的,你說過的……”蘇瑜話還未說完,只覺得脖頸處一重,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賀蘭情又揚了揚手,放箭的侍衛停了下來,他面帶譏諷的看著已經無力到底的宋子宴,真是傻瓜,不過是一介書生而已,還敢跟他這個天子談交易,談條件,找死!
“蘇瑜,你不要妄想能夠離開朕,永遠不要。”接著便是一陣陰鷙的笑聲圍繞在她的耳邊,久久不能散去。
昏黃的燭光在床邊搖搖欲墜,蘇瑜昏睡著,額頭上全是豆粒大的汗,那笑聲就像是鬼魅一樣纏著她,讓她出不上氣。
“主子,主子!”看著蘇瑜好似著了夢魘,丹秋不停的叫著她。
蘇瑜猛的從床上坐起來,原來只是一個夢。
丹秋將蘇瑜頭上的汗珠擦拭乾淨,蘇瑜接過她手裡的繡帕,道:“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
屋裡沒有光線,丹秋將燈掌好,便退了出去。
自從那日被賀蘭情帶回來,她也不知道在這裡關了多久了,雖然還是昭陽殿,但是賀蘭情軟禁了她,根本不準她踏出房門半步,只有丹秋能夠近身伺候。
那日之後,蘇敬安和蘇子淵被判了斬立決,罪名是勾結亂黨,擾亂朝政,行刺皇帝。
這樣的罪名,整個蘇家都得死。蘇敬安和蘇子淵是自作自受,其他人卻被關押進了天牢。
“吱呀”一聲,門忽然被開啟了。
丹秋平日伺候她,都是走的後面,前面這扇門,除了賀蘭情沒有人敢動。
果然,一個身穿黃色龍袍的人站在門口,屋外的光順著門縫照了進來。
突如其來的陽光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她眯了眯眼,似沒有看見賀蘭情一般,也不上前行禮。
陽光的照射下屋裡像是蒙了一層灰,死氣沉沉。
賀蘭情負手走到蘇瑜的對面坐下,面上帶著戲謔的笑,道:“幾日不見,愛妃清瘦了。”
蘇瑜冷笑一聲,別過臉道:“不是皇上今日前來是有何事。”
賀蘭情的手慢慢覆上蘇瑜的臉頰,逼迫她面對著自己,道:“朕已經放了蘇家的其他人,你想不想聽聽你祖母還有你姐姐她們現在如何了?”
蘇瑜心裡一怔,努力使自己安定下來。
“取悅朕,朕就告訴你。”賀蘭情的臉上一絲狠辣的笑。
蘇瑜被逼揚著頭,眼淚一點點落了下來,反正,現在的她跟死也沒有兩樣了。她身子慢慢的傾向前,冰涼的唇碰到賀蘭情的臉上,心裡一陣反胃,但仍是任由吻了下去。
……
當日蘇家眾人被關進天牢沒有多久便又被放了出來,蘇家被抄,所有的家產全都充公。蘇老太太看著兒子和孫子被砍頭,一病不起。
蘇家二太太和她的女兒蘇瑤早就打起了老太太身邊那鮫人淚的主意,老太太不肯給她們,兩人竟合力將老太太氣死了。
蘇瑜說,只要賀蘭情肯讓她回去給老太太送終,便會乖乖待在賀蘭情的身邊。
賀蘭情允了,並且還將蘇二老爺和二太太還有蘇瑤送回了原籍,並且永世為賤民,不得翻身。
蘇瑜看著自己進宮前老太太交給她的那一盒鮫人淚,她的親人朋友,終於還是一個個離開了。
一年後的昭陽殿。
蘇瑜跪在賀蘭情的腳邊給他捶著腿,柔聲道:“皇上近來身子好像越發的差了,過會臣妾去請太醫給皇上診一診脈吧。”
“不必了,朕的身體好的很,愛妃是不是還想試一試?”賀蘭情輕輕抬起蘇瑜的下巴道。
蘇瑜瞪了他一眼,眼裡卻是柔情萬千。
“皇上盡會拿臣妾打趣。”說著,站起身端起丹秋剛剛沏好的茶遞給賀蘭情,道,“皇上趁熱喝了吧。”
“愛妃有心了。”賀蘭情笑了兩聲,將茶一飲而盡。蘇家其他人的性命還捏在他的手裡,他根本不怕蘇瑜會亂來。
蘇瑜輕輕笑了一聲,將茶盞放在桌上。
賀蘭情站起身,走了兩步,忽然覺得腿有些軟,胃裡竟一股血腥味一口噴了出來。
蘇瑜聽見動靜,轉身看見已經有些站立不住的賀蘭情,面上忽然笑了出來。部署了一年,所有的時機都成熟了。
賀蘭情之前也對她充滿了戒心,可是看她好似真的歸順了自己,時間一長,一顆心終於放心了。
“你!”賀蘭情指著她,身體卻支撐不住,靠在桌沿上滑到了地上。
“你壞事做盡,肯定會想到自己有這一天。”蘇瑜好似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般,淡淡道。
賀蘭情捂著胸口,長期服食慢性毒藥他的五臟六腑早已被腐蝕了,他忍著劇痛,道:“你就不怕朕一死蘇家其他人的命也不保麼?”
蘇瑜忽然嗤笑了一聲,“與我何幹?我只要你死,你以為我留在你身邊是為了蘇家人的性命麼?”
蘇瑜停了下來,冷笑道:“讓我告訴你,蘇家其他的人與我沒有任何關係,多留你一年的性命不過是讓你看看你的江山是如何落到別人手裡的。你的虎符我早已偷了出來,交給了當日我爹的部下,只要等你一死,他們的人立即就會踏入京城,你的江山,你的皇位統統都是別人的了。你放心吧,這毒雖然沒有解藥,但是不會讓你立刻就死,至少讓你痛夠五個時辰。”
賀蘭情死死捏住桌沿,強烈的痛楚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怎麼能就相信了這個女人。
蘇瑜淡淡瞥了他一眼,推門走了出去。
她穿著那一日在閣樓上看見崇華時穿的那件衣衫,走在宮門城樓上。還有一個時辰,他們就該進京了,這一戰,也不知道要打多久。
現在恐怕已經有人發現了中毒的賀蘭情,宮裡到處都在找她了吧!
蘇瑜面上帶著笑,沒關係,反正她早就該死了,這兩年的時光是白得的,至少讓自己復了仇,至少害她的人都死了。
“敏昭儀在這裡!”身後有侍衛的聲音。
蘇瑜好似沒有聽見一般,慢慢的朝前走著,她知道今天崇華會在宮門上視察,今日來這裡,不過是見他最後一面而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會對崇將軍動了心,可是就是喜歡上了,她也沒有辦法。
“住手!”身後好似有放箭的聲音,那箭卻又被人生生打斷了,攔在了半空。
蘇瑜停下步子,看著崇華一人站在不少侍衛的前面,阻止了他們放箭。
“都下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來。”崇華喝道。
“將軍,這個女人殺了皇上,不能放過他!”從宮裡趕來的羽林軍道。
崇華的手一抖,他也是剛剛才知道,皇帝雖然快死了,沒有人能給他下命令。可是他跟隨皇帝這麼多年,若是就這樣放過謀害皇帝的人的話,自己日後如何有顏面見崇家的列祖列宗。
蘇瑜站在城樓邊,一陣風吹過來,搖搖欲墜。她看著四面湧上來的侍衛,面上不禁一陣冷笑。
崇華的部下忽然吹了哨子,所有的弓箭手都準備好了,只等一下令,就立即放箭殺了這個弒君的女人。
“住手!”崇華怒喝道,太陽穴的青筋不停跳著,他忽然沉著聲音道,“讓我來。”
蘇瑜聽了這話有些站立不穩,看著崇華一步步走向她。也好,反正她逃不了,比起死在亂箭之下,她更寧願死在崇將軍的手裡。
“崇將軍,動手吧!”蘇瑜輕聲道,面上沒有一絲的害怕。
崇華的手緊緊捏著劍柄,一句“對不起”剛剛出口,終於還是刺了上去。
蘇瑜朝後退了兩步,殷紅的鮮血順著劍尖一滴一滴的滴落了下來。
崇華不忍再使力,竟將劍拔了出來。蘇瑜本就站在城樓的邊上,此時身子一軟,整個人朝宮門下摔了下去。
那地上好似開出了一朵豔紅的花,崇華手裡的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嘴裡喃喃道:“不要怕,很快我就帶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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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瑜躺在地上,陽光刺的讓她有些睜不開眼,她好似回到了那一天。
靜慈庵的庵堂被燒燬,她差點在裡面出不來,卻忽然有一隻大手卻穩穩的將她扶住,沉穩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不要怕,我帶你出去。”
她沒有想到,這句話竟成了她的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