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鳴一擺手,指著池銘笑道:“好小子,這種時候還有心試探我。你是不是覺著?這當真是個難題。若我和明親王為了保全他,不把這事兒挑出來,就是無路可走;但若是我們毫不猶豫就把他供出來,那未免有些太涼薄,如此無情讓人驚心,對不對?”

池銘心中大吃一驚,萬沒料到譚鳴竟然完全看透了他的心思,更沒料到這老頭兒竟會直接說出來,因一時間只覺耳中嗡嗡作響,這個試探可是非同小可,甚至從一定程度上表明了他心中對譚鳴和明親王的戒備,你特麼一個小卒子,竟然敢對這樣高山仰止的大人物抱著戒備,這不是作死是什麼?

因此他滿心想要辯解,然而張開嘴,卻不知該怎麼說。卻見譚鳴呵呵一笑,點頭道:“從扶月樓看見你,雖然沒和你說過話,但我就察覺出來,你這小子和我是一路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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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您老好歹是閣老,注意下用詞行麼?什麼叫一路貨色?這也太難聽了吧。”譚袁顯然也是看出池銘的緊張,於是連忙調節了下氣氛。

譚鳴渾不在意,站起身走了幾步,方停在池銘面前,見他誠惶誠恐站起身,於是便笑眯眯道:“如今人人都知道我是明親王一派,只怕皇上對這兩位皇子的明爭暗鬥也是心知肚明。你小子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因為你那先生,因為老夫沒有遮掩過對你的欣賞之意,結果甫入官場,便被打上了四皇子黨的標籤,甚至因此在工部備受排擠。只是池銘,老夫問你,在你心裡,你覺著你是明親王一黨嗎?”

池銘怔怔看著老頭兒,那向來都是笑眯眯的一雙眼睛,此時卻銳利的如同刀劍,彷彿能夠直射他的內心。他猛然就生出一種感覺:在這經歷了大半生宦海沉浮的老狐狸面前,任何謊言都會被戳穿,什麼掩飾都沒有用。

因想到此處,想到妻子素日裡所說的“無欲則剛”,想到自己這一生除了辜負賢妻之外,從來都是光明磊落,就算入了官場,也沒有什麼齷齪權謀,於是索性豁了出去,大聲道:“下官並不覺得自己是哪一黨哪一派,下官入官場,只是想力所能及的做一些實事,朝廷爭鬥,下官不想參與。之所以和閣老親近,不僅僅是因為先生之故,更重要的,是因為閣老和明親王少言多做,為天下人謀福利的行事作風原則乃是下官榜樣,所以下官自然願意同你們親近,若因此便被打上四皇子黨的標籤,那下官當真是榮幸之至。”

“好,好小子。”

池銘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取悅了這出了名脾氣古怪的老頭兒,就見當朝的閣老之首一張老臉笑得如同菊花般堆起褶子,抬起手掌在池銘肩頭上狠狠拍了三下,一邊大聲道:“說得好,好一個少言多做,為天下人謀福利。沒錯,這恰是王爺和老夫的畢生志向,人生在世,都有所求,我們所求的,也有青史留名,但更多的,乃是延續這個太平盛世,延續大夏的繁榮昌盛,要萬國來朝,再無宵小番邦敢犯我天朝鴻威;要讓我們的百姓富足安樂,永不受戰亂流離之苦。池小子,你不錯,很不錯,哈哈哈……”

池銘讓譚閣老這一番話說的,只覺胸中熱血翻湧,卻也是愧疚無地,連忙道:“閣老過獎,下官自知才疏學淺,不敢有這樣的凌雲之志,想的也不過是作一任官員,便幹一番實事罷了。不瞞閣老說,今日之事,若非與我池家息息相關,下官只怕還會抱著明哲保身的念頭,斷不會出頭去做那只出頭鳥。”

譚鳴點點頭道:“這便是了,你當這凌雲志向是從何而來,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俗語說,萬丈高樓平地起啊,要實現這志向,不是靠我們熱血上湧誇誇其談就行,靠的就是你剛剛說的,作一任官員,幹一番實事。若人人都多做事,少算計,你想一想,這天下會是什麼樣兒?至於你說明哲保身,呵呵,你以為老夫會怪你?鄙視你?糊塗。難道不知齊家治國平天下?人之根本是什麼?是家,是國,然後才是天下。若一個人,連這一點智慧和私心都沒有,為了做這出頭鳥,便把自己和家族都拖累的散了架,那還談什麼治國平天下?不過是些受史書影響的呆子罷了。人該有私心,只是不能私心過了頭,過頭則矇蔽眼睛智慧。若是一點兒沒有私心,那要麼成聖,要麼成魔,且成魔的可能性遠大於成聖。池小子,你我都是碌碌紅塵中人,大夏也沒到什麼生死存亡的關頭,連我這老泥鰍都不用跳出來做聖人,何況是你這小蝦米?”

“爹。”

譚袁哭笑不得,剛叫了一聲,就見譚鳴轉過頭來不耐煩道:“行了行了,你又要說我用詞不當嗎?怎麼?難道我不是老泥鰍?池小子不是蝦米?他要成材,路途遠著呢。”

聽到這裡,池銘終於是大松了一口氣,旋即心中又激動不已,吶吶道:“今日聽閣老一席話,真是勝過下官十年苦讀,從前下官並不願意以哪一黨派的身份自居,然而今日,就衝您老這番話,下官還真要做一名不折不扣的四皇子黨了。”

“哈哈哈,不錯不錯。”譚閣老爽朗一笑,然後雙目看著書房外,淡淡道:“說了這麼多,無非是告訴你小子,所謂的四皇子黨,從來不是把自身利益放在最緊要的地位,而是把這個國家和天下蒼生的利益看的最重,其次才是我們自己。似徐天民這樣自私自利中飽私囊的,即便面上和我們走的近,好像是四皇子黨,但他的根子不是。這件事,我是一定要大做特做文章的,卻不是為了整體大局而犧牲他,而是因為,他既做錯了事,就該承擔後果。每個人做錯事,都該承擔後果。”

“閣老所言甚是。”池銘鄭重回答,他此時心中對眼前這向有“老狐狸”之稱的閣臣之首再無一點懷疑,因心情激盪之下,正要再說幾句,便聽門外傳來脆生生一個悅耳聲音道:“老爺,夫人說晚飯齊備,請您和池大人去用飯呢。”

“好好好,知道了。”

譚鳴哈哈一笑,對池銘道:“行了行了,咱們去吃飯,不然去晚了,老婆子發起火來,我就慘了。”說完和譚袁池銘等人出去,就見門外一個俏麗丫頭正笑吟吟等在那裡,好奇目光在池銘臉上溜了一圈,然後便扭頭輕輕一笑。

譚鳴看了那丫頭一眼,呵呵笑道:“這是老婆子身旁最得意的丫頭,叫做秋香,也不怪老婆子寵她,倒的確是伶俐的,長得又漂亮,手腳勤快,又會看眼目行事,你覺著,比你那愛妾如何?呵呵,秋香可是一直很仰慕你這個狀元的哦……”

池銘伸手抹去頭上冷汗,暗道這譚閣老還有亂點鴛鴦的嗜好嗎?他該不會想在自己身邊安插奸細吧?但是又一想,實在沒辦法把這樣風趣的老頭兒和那種無恥政客聯絡在一起。因正想著要怎麼措詞拒絕時,就聽那叫做秋香的女孩兒笑眯眯道:“老爺又拿奴婢來打趣兒了,其實比起池大人,奴婢最欽佩仰慕的還是老爺啊。”

“混賬東西,外人面前也敢拿老爺打趣,可見是夫人寵的你無法無天了。”譚鳴沉下臉,卻見秋香絲毫不懼,看了池銘一眼,笑眯眯道:“夫人說了,能被老爺留晚飯的,都不是外人,不是老爺剛剛打趣奴婢,奴婢也不敢無禮。”

原來是開玩笑啊。

池銘都無語了,忽見譚袁湊過來,咳了一聲,然後悄悄道:“別見外,老爺子這是太興奮了,他每次興奮,就總有不著調不靠譜的主意,所以唯有比他更不著調更不靠譜才能對付著,看,我們府裡連一個丫頭,都是經驗豐富了。”

池銘一愣,再看譚鳴,果然就見老頭兒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笑容,他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綺蘭館中蘭湘月和丫頭們的相處,於是衷心笑道:“譚府能有閣老這樣的主人,真是你們所有人的幸運,可以想見,有這樣的主子,定是日日笑聲不斷。”

“嗯,我爹對尊卑觀念的確不是很重視,太太又是個信佛的,講究眾生平等,在我們家做下人,的確是運氣不錯。不過你只是來了這裡兩次,便能如此清楚,倒是令我意外,難道你不覺得我們家這種氣氛很怪異嗎?”

池銘笑道:“唔,老實說,不覺得。大概因為內子也是這樣的人吧,她那綺蘭館裡,丫頭婆子媳婦們也是打打鬧鬧的,看著熱鬧無比,不過等到了正經場合,大家又都嚴肅起來了。”

“著啊。”譚袁一拍手,哈哈低笑道:“你這小子運氣真不錯,竟能娶到那樣好的女孩兒,我們府裡何嘗不是這樣。唔,說起來,你那媳婦或許和明親王妃也會投緣,我們太太和王妃就十分厚密,看看有時間,你能去明親王府上,便帶著你媳婦去吧。”

池銘不自禁便想起那個當日在綢緞莊有過一面之緣的高貴女子,他微微一笑道:“那是明親王,我是什麼身份?哪裡有資格去他府中拜見?不過內子和明親王妃倒也有一面之緣。”因把當日的事情說了,方聽譚袁嘆道:“明親王也是可憐,當年路王爺貪贓枉法,在封地內任意魚肉百姓,且蓄意謀反,朝廷那麼多人,都知道他不懷好心,卻沒人敢去揭發,就連皇上,都有些忌諱,只有明親王挺身而出,最後終於蒐集齊了證據,在合適的時候將路王爺連根拔起。卻不料由此埋下禍根,誰知道那路王妃竟然不知怎的脫逃了出去,還混進了王府做一個老媽子,卻是將明親王剛出生不到一周歲的兒子給抱走了,從此不知所蹤。明親王和王妃悲痛欲絕自不必說,關鍵是從那之後,王妃再無所出,怎怨得她看見孩子不傷心感嘆。”

作者有話要說:這段雖然是過渡章,卻是等於為小池的前程鋪路,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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