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造單純,但腳的動作卻非常的複雜,我不得不為兩者的落差產生驚歎,大概是因為細菌瓦斯產生的壓力不穩定,所以才出現這種多樣的動作來吧?明明是機械,卻彷彿活物一般在走動,你看……現在的手臂代替了魚,就跟活的一樣。”
“那麼,那些魚……”阿忠問:“都是搭著這種機械腳上岸的嗎?”
“是的,但登陸不是魚的意志,而是魚群在瀕死狀態下上來的,它們的鰓和□□都被瓦斯管堵住,離開了水只有死路一條……它們只是使機械運作的能量來源而已。”
“是誰,到底為了什麼,而製造出這麼多的步行機?這些細菌會感染人類嗎?”
…………
阿忠最後幾近崩潰的問題,小柳教授無法給出答案,他一直都認為那些都是無稽之談,他父親的一個故事而已——雖然現在真的出現了這種步行機。
房司梧低著頭,捂著嘴從小柳教授的身邊跑了過去,在伊斯利身邊低低的說了聲回去,轉身就離開了小柳研究所。在房司梧已經跑開了幾步,伊斯利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動作微微的頓了下,眼中閃過疑惑,很快的跟了上去。
“目前在西日本,步行魚陸續登陸陸地,所帶來的災害,已經波及到了內陸地區……”電視上的主持人還在播報著關於步行魚的資訊,現在的電視,不論是轉到哪一個頻道,看到的都是關於步行魚的資訊。阿忠坐在地上盯著電視,伊斯利的眼睛微合著,不知道在想什麼,華織和房司梧都呆在自己的房間裡。
房司梧從回來後,一直都沒有說話,直接回到了客房裡,把門一鎖,很明確的表明不給伊斯利進去,伊斯利也很紳士的沒有說什麼,只是看著合上的門,想著自己在離開小柳教授的研究所時,從房司梧身上聞到的氣味。也許是因為房司梧跟那個小柳教授被感染的手臂過於接近的原因,伊斯利想,所以房司梧的身上也才會被染上那種奇怪的味道。雖然是這麼告訴自己,但伊斯利還是有些不能確定,那種味道……很淡……但可能真的是從房司梧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此時的房司梧正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燈光的亮度調到了最大,倒映在鏡子裡的影子非常清楚的可以看見自己臉上的那種小疙瘩。從小柳教授的研究所回來也只是過了三個小時而已,她臉上的那種小疙瘩好像變的更多了,擴散了嗎?
房司梧一顆一顆的解開衣領,手有些抖,她的脖子上還有鎖骨上……下面……
看著鏡子里拉著衣領的手,皮膚上面也有些微紅的點,房司梧就盯著鏡子裡的自己,一點一點的,將袖子摞起來,好多……不停的往上捋,還有……房司梧的動作越來越快,把另一只胳膊上的袖子也摞了起來……還有自己的褲子……
房司梧的眼神越來越不穩,帶著絕望,視線也模糊了起來,但還是緊要著自己的唇,把眼中的淚眨掉,自己的看著自己的身體……
皮膚上面,全都是那種小小的疙瘩,早晨洗漱的時候還沒有的……
房司梧虛脫的坐在了浴室的地上,捂著自己的臉,抽噎聲從她的口中瀉了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她遇到這樣的事情。她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一個性情過直,雖然長的不錯,但不會討男人喜歡的人。從小到大,她都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她不停的告訴自己,只有走下去,才有獲得的幸福的可能,她不停的告訴自己,你可以的,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你也是能做到的。因為除了往前走,她沒有別的選擇。
可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到底是誰在跟她開玩笑,把她放入了這個世界。她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她想回去……想好好的過日子……
將來,她要找一個踏踏實實的男人過日子,她也想有自己的小家庭。那個男人也許不會說些甜言蜜語,長的也不會很出眾,但那個男人會心疼她,會陪著她……會願意為了她努力工作,會對她傻呵呵的笑……
她這一輩子,只想要這樣的一個普通的幸福就好了……可是為什麼老天要玩她?!
為什麼……
房司梧想要咆哮,想要質問……但她不信神,要是真的有神存在,把她放入這個世界,那也不是什麼好神……
絕望和孤獨將她淹沒,想要哭的感覺梗在喉嚨裡,這一次,她終於哭了出來,在進入這個世界後……
《魚》的最後她記得很清楚,覺大部分的人都被瓦斯病毒感染了,而身體裡產生了抗體的人活了下來,直到整個日本都差不多被步行魚佔領,許多的人代替了在步行機上的魚,也沒有注射抗體的出現。
她也要變成那個樣子嗎?那麼噁心的樣子……就算是死了,身體也會繼續產生瓦斯,被步行機夾著,給步行機提供行動的動力……
……真……噁心……
房司梧又站了起來,雖然身體虛脫的沒有多少力氣,但還是站的很平穩,她才不要變成那個樣子……
眼睛抬起來,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房司梧突然一怔,剛才在鏡子裡的自己……仔細的盯著自己看,還是一臉的小疙瘩,臉也有些浮腫了。但剛才,她好像突然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有一雙血紅而又冰冷的眼睛,慘白著臉,面無表情的盯著自己。
是錯覺吧……
房司梧走到了床邊,從放在床邊桌子上的水果盤裡,拿起一把刀來。想想……又放了下去,死了的話,身體還是會產生瓦斯……這樣的話,只有把自己燒死了……燒死自己,就不能在這裡了。
跟變成那種怪物比起來,還是把自己燒死比較好。
房司梧的腦海突然無比的冷靜,下好了決定,就從客房裡走了出去。伊斯利和阿忠還是坐在電視機前,電視上的畫面,全都是各種各樣,在平時都很少能看到的深海魚種,這些少見的深海魚種正在陸地上奔跑。
阿忠轉頭看了面無表情從他和伊斯利身邊走過的房司梧,看著房司梧走進廚房,半開的廚房門只能看到房司梧好像在翻什麼東西,不一會,房司梧就拎著一個包從廚房走了出來,視線相對,房司梧直直的走了過來,就在阿忠的身邊坐了下來,啪的一聲關掉了電視。
阿忠:“?”
房司梧沉默了會,說道:“你今天問那個小柳教授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你。”
因為房司梧和阿忠坐的近,阿忠一下子就看清了房司梧有些浮腫的臉還有那臉上許多的小疙瘩,正想說,卻被房司梧開口的話吸引了注意力。
房司梧的眼睛盯著關掉了的電視,語氣沒有多少起伏肯定的說:“瓦斯病毒會感染人體。”
“會感染人?!你是怎麼知道的?!”小五驚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房司梧沒有管他,伊斯利也看了過來。
“被感染的人就跟那些魚是一樣的,就算死了,身體也會產生瓦斯,被感染的人不會立刻死去,但也臨死不遠了……”房司梧認真的看著阿忠,“你要多注意點華織的情況,千萬記住,不要帶華織去找你的伯伯……你的伯伯是個瘋子。”房司梧在阿忠還在消化她所說的話之時站了起來,然後直直的往玄關走了去,手裡拎著她從廚房拿出來的那個包。
她要找一個空些的地方……燒死自己。
東京,這個日本的首都,想要找到一處建築少些的地方有些困難,但要找到人少點的地方還是有的。從房子裡走出來,走了許久,路上已經零星的可以看到一些跑動的黑影,房司梧知道,那些就是步行魚。在不久的將來,這些步行魚死去後,屍體腐爛到不能再產生瓦斯。步行機會停下來,不再行動。但在這些魚腐爛之前,它們已經將瓦斯病毒帶到了陸地上,人類和動物們被感染。
被感染的人類和動物,成為繼魚之後的,給步行機提供動力的能源庫。《魚》的結束,也許就是有著抗體的人類和動物活到被感染的人類和動物都死亡並且腐爛之後吧……那個時候,這個世界還能剩下多少活物呢?
她一直想不明白,後來出現的那麼多的步行機到底出自何方……但這也不是她所需要思考的問題……
真是……該死的伊藤潤二……
房司梧走著,找到了一個郊區廢棄的工廠,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她把手裡的包往地上一扔,摸向自己的臉,整張臉已經有些變形了,她的體內倒是還沒有想要往外吐氣的感覺,真感謝這裡沒有可以倒映的東西,不然看到了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她會先瘋了的吧。
無視自己已經開始浮腫的手指,利落的拉開包,拎出食用油,擰開蓋子,就往自己的身上倒了下來。油倒完了就找打火機,打火機很給面子的一打就點著了。房司梧盯著那團小小的火焰,笑了……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