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地區的這場大雨淅淅瀝瀝持續了一個多月方停,河北各地河流水位暴漲,農田淹沒,特別是前幾年加固的永定河堤再次決堤,水災嚴重。這一段時日,朝中上下均為此事前後奔走,籌措賑災。胤g在戶部任職,已是幾夜沒有好生閤眼,與官僚商討規劃災民安置錢糧等事宜,上疏奏摺,交與康熙,康熙又下發了更多的指令,各部人馬往來繁忙。

京城西郊胤g的莊子。

“主子,這些時日莊子外的樹林裡,官道上多了不少流民,請主子最近不要外出,以免發生危險。”莊子管家道。

“京畿暴雨,最後還是百姓遭難。這些流民去向何處?”清嵐問道。

“他們都向京城方向湧去,但卻不能入城,大都在城外停留下來。以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流民入城會給京城帶來不安與動盪,所以九門提督嚴守城門,嚴禁流民入城。但他們大量聚集在城外……”管家搖頭苦笑,“問題也是不少。現在只是剛開始,以後流民會越來越多。”

清嵐皺眉:“把他們攔在城外,總不是長久之計。”

“朝廷自會下達指令,疏解流民陸續返鄉的。”

清嵐若有所思,目光看向遠處。

夜半時分,莊子裡除了巡夜的侍衛,都沉寂下來。清嵐給自己施了一個輕身術,眨眼間腳不沾地,一陣風似的駛出莊外。

清嵐立在官道旁的樹梢上,將自己藏在濃密的枝葉裡,看向地下。

官道旁許多流民三三兩兩聚成一堆,相互依存,或靠在樹上,或毫不在意地躺在地上睡覺。拖家帶口,破衣爛衫,臉上身上都髒亂不堪,大大的破布包裹著全部的家當放在一邊。時不時有打鼾聲,小孩子的哭鬧聲,病人的□□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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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嵐凝眉,從未看到過這般情形,卻有些不忍。

修真者雖是冷心冷清,視凡人生命如螻蟻,但清嵐上一世是半途入道,並未輕視凡人,不用說是大量風餐露宿,飢寒交迫的災民。況且正道修士多注重積累功德,這一東西最是玄妙。修真所謂的機緣,從未有人參透是從何而來,為何而至,但多數人認同是先前揚善之因降下的善果。待到飛昇之時,天劫降臨,功德又能抵消一部分天劫,這是眾修士最為看重的。至於魔修邪修,當令當別論。

如今這些流民近在眼前,若是做些什麼力所能及之事,一則心中安定,二則積累功德,利人利己,應是可行。只是凡人之事凡人解,她手中既無錢財,又無御寒衣物,以這個朝代女人的地位,她還是一個後院女子,更不可能出面助他們返鄉,如此一來,她可以做些什麼?

清嵐想了一想,暫且先掐下指訣,施了一個小烈陽咒,讓晚間空氣溫暖不少。聽得下面人們舒服的□□聲,清嵐悄悄回去。

她自不會以為憑著些微修為就能做出什麼大事來,她拿手的除了法術之外唯有藥理知識了。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預防更是重要。思緒一定,清嵐便挑燈揮筆,寫下一張方子,用的都是世間尋常藥材,但搭配用量和入藥順序與醫書上有所不同,預防疾病的效果自是不同一般。

次日一早,還未待清嵐有何動作,莊外便馳來一隊人馬,約二三十人,在門前停住,為首的便是四貝勒府侍衛首領魯泰。

魯泰下得馬來,命眾侍衛在莊外候著,一人徑自進了莊子,說明來意,是來接清嵐回府的。帶了這麼多侍衛,因流民漸多,以防萬一。

魯泰本是胤g身邊最為得力的手下,原本跟著胤g東奔西走,護衛左右,如今卻被派來接一後院格格,自是有些心氣不順,但服從命令是他的天性,儘管心下不喜,但還是挺身肅立,無聲地催促。

清嵐此時也不再執意留下來讓人擔憂,利落地收拾了隨身東西,便和寶絮上了馬車,不捨地看了一眼莊子,馬隊便飛速上路。

官道上一路飛馳,揚起一陣塵土。一路上遇到三三兩兩的流民,看他們投注過來的飢餓視線,魯泰捏緊了武器,暗自加強戒備,督促快行。

清嵐略略掀開一角簾子,看向路上的流民,面黃肌瘦,盯向他們的車隊,目光不善,但車隊走的極快,將他們遠遠甩在後面。

魯泰一方面加強警戒,一方面還留意著清嵐的馬車。他本以為這些後院婦人都嬌氣不堪,清嵐又嬌嬌小小的模樣,必會被這些流民的樣子嚇住,或是善心大發,不合時宜地要求他停下來幫助一二,魯泰甚至還想好了各種說辭,勸解車中之人安分一些,誰知竟一點也沒用上,不由將來時的抵觸情緒消散了幾分。

驚變驟起,從車隊前方的路上斜衝出來一個小孩,呆呆地看著飛奔過來的馬,嚇壞了一動不動。魯泰猛地拉起韁繩,馬嘶鳴一聲高高躍起,竟是從那孩子頭頂飛過,又轟然落地。後面過來的侍衛及時收攏韁繩,聽得幾聲接而連三的嘶鳴,陸續停下。

那小孩腿一軟,癱倒在地。

“撞死人了!”流民裡有人叫喊,登時周圍的流民面色不善地拿起手中的棍棒、斧頭朝他們走來。

馬車驟然停下,清嵐和寶絮被撞成一團。清嵐開啟簾子向外看時,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瞳孔皺縮,秀眉緊皺。

倘若四貝勒府因為接家眷而導致與流民發生衝突,不管是誰對誰錯,一個摺子直達天聽,誰人也討不了好,甚至四貝勒也會因此受到康熙的斥責。

清嵐能一剎那想到這些,魯泰自是渾身冷汗刷的上來了,看著周圍慢慢圍過來的流民,渾身上下瞬間冰涼,精神緊繃,呼吸頓止。

清嵐當機立斷,向外喝道:“魯泰,給我一匹馬,棄馬車!你帶著寶絮!”

魯泰霎時明白了清嵐的意圖,這個時候圍過來的流民尚且不多,帶著馬車必然累贅,不好突出重圍,但稍有些騎術的的八旗侍衛都能輕易縱馬在京城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飛馳,何況現在這種狀況。

顧不上問清嵐馬術如何,馬隊中自有備用的馬快速牽過來。

清嵐拽緊了韁繩縱身上馬,乾脆利落,同一時刻,魯泰也探手拉了寶絮坐在他前面。眾人心照不宣,彈指之間見她們上馬,迅速揮鞭,聽得幾聲喝馬聲,在那些流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穿梭飛馳而去,只留一個馬車和一路塵土。

過了這一段,眾人依然不懈怠,魯泰此時才發現背上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浸溼,輕輕松了口氣,卻依然心跳如鼓。看向旁邊英姿颯爽的某人,不由目露敬佩之意。在那種時刻,他已經想到了種種可怕的後果,一個深閨嬌養的婦人卻能迅速反應過來,當機立斷,霎時想出應對之策,及時脫離困境,大大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

清嵐伸出纖長的指尖拂過額頭飄過的碎髮,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朝魯泰略略點了點頭,繼續目不斜視向前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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