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赤那一邊策馬一邊回頭,看著從公主馬車裡出來的少女的身影越來越遠,他的眼睛很好,在草原上能射中翱翔的雄鷹,因而他能看到少女臉上的沮喪,看到她咬著嘴唇目送公主馬車離去,看到她的衣裙被風吹的揚起。

“李總管,那位就是你們大昭長公主的女兒麼?”阿赤那用馬鞭指了指,對身邊一個騎馬的大太監說。

李總管年約四十,是裕榮公主的隨嫁太監之一,統管這次隨嫁的所有太監宮女,他側頭眯眼看了一眼,那位張纖郡主他並不陌生,而張纖郡主來見裕榮公主的事也並非隱秘。

他微微一笑,頷首道:“張纖郡主和裕榮公主的感情一向很好。”(李總管,你哪知眼睛看到了?)

“不過,本王子聽說,長公主的女兒體弱多病……看起來不像生病的樣子嘛。”

“張纖郡主自兩年前在別院修養,那兒離樊城並不遠,大約是聽聞公主遠嫁,特來相見……至於身體狀況 ,既是體弱多病,也有反覆,不大會一直病著,老奴聽聞體弱之人逢天氣變化時有發病,觀近來天氣平緩,可能郡主的身子骨就好些了呢。”李總管說話輕緩,面容謙和,總是彎腰頷首一副奴才樣,但說話卻是滴水不漏。

“那她究竟是什麼病呢?”阿赤那追問。

“這個……”李總管笑了笑,道:“只是聽說郡主身體不好,日常總在裕榮公主身邊伺候,具體情形還恕老奴不知之罪。”一句話,咱家是裕榮公主的奴才,張纖郡主的事兒咱家不知是常理,你去問別人吧。

阿赤那王子沒有眼力勁,居然還在問:“她長的像你們的長公主麼?”他對這位小郡主感興趣,完全是因為常聽父王提到那位讓他遺憾的長公主的緣故。

“血緣天性,多少是有些像的。”說了等於沒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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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纖看著車隊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視野當中,眼中殘留的,便只有荒野雜草,官道上的塵土被風吹起的景象。

裕榮公主的離開,讓她想要回安陽城的願望更加強烈了。

天空中傳來一聲鳥鳴,張纖眯著眼,仰頭看去,看到藍天之上,一隻鷂子在半空飛翔,看起來是那麼的孤單。

……回家,回家……

身後傳來馬蹄的聲音,張纖回頭,只見是呼烈兒等家奴追趕來了,幾人到張纖跟前,皆翻身下馬,行了禮。

昨夜公主府的人說張纖留宿,將她帶來的隨人包括呼烈兒都趕了出去,不過她包下的客棧就在驛館十步開外,窗戶都能看到驛館的院子,早晨郡主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見張纖神情自若的上了馬車,也無其他表示,不敢擅主,就遠遠的跟在了後面。

張纖扭頭最後看了一眼裕榮公主離去的方向,轉身在其中擇了一匹馬,揮鞭離去。

一個故事的落幕總會引起另一個新的開始,今天一位公主閉目睡去,明天也許就會有一位王后醒來。

命運最奇特的地方在於,它往往出人意料,驚喜或變故也許就藏在……一封即將寄出的信當中。

就在一位郡主仰望天空的時候,安陽城裡正有另一位善良富有教養的小姐正在讀一封書信。

趙合豐是靖安侯家嫡出的小姐,模樣端莊,性情溫和,讓人見之即生親近之心,另外,她還是建安費家大小姐費婉蓉的閨中密友,女孩兒之間總是有很多私密的話要說,尤其是建安縣城裡最近發生了許多事,費小姐迫不及待的和她信任的好友分享她所知道的秘密。

但是就像大家都知道的,秘密是不容分享的,就像是你信任的人,未必不會出賣你。

而出賣,只需要提筆寫一封信就夠了。

趙合豐將費婉蓉的信放在一旁,猶豫再三,最後取了一張箋紙,挽袖提筆,筆尖飽飽蘸了墨,片刻之後便成了。

她將箋紙封好,她咬了咬牙,喊來信任的丫鬟,如此如此吩咐一番,丫鬟便拿著她的信匆匆而去。

寫信的確是大昭王朝一向重要的社交活動,相隔兩地的人透過寫信維繫彼此的感情,交流想法,達成目的,包括慰藉一顆老父的愧疚之心。

這天,大昭皇帝趙洵接到了大女兒出嫁以來的第一封信,這封信來的是那麼快,甚至是出嫁途中就寄出了。

讓趙洵欣慰的是,大女兒對這一樁並不太美滿的婚事並無太多抱怨,只是表達了一下想念之情、對兄弟妹妹們的掛念,還有沿路的景色以及……委婉的提了一下長公主女兒張纖郡主的事情。

張纖郡主親自趕到樊城去送了她一程,大女兒認為,郡主的身體已經痊癒並且十分健康,可以適應安陽城的生活了,應該去把她接回來。

趙洵想了想,派人去傳他的妹妹長公主趙清進宮。

長公主當時在自己的府中,一邊聽著門人說話,一邊看著庭院裡小兒子和侍女們玩耍,小兒子一歲半了,長得白白胖胖,因為太胖狠了,走路都比別的孩子要晚,如今還走不穩,侍女們逗他走路,他玩得十分開心,張著缺牙少齒的嘴巴,笑得口水都流出來了。

門人見公主心不在此,匆匆稟完,躬身退去,長公主只往那人看了一眼,由他退下,並未說話。再回看著兒子,長公主的思慮便拓展到遠在建安的閨女身上。

儘管丟開女兒,一方面是為了磨練她的性子,一方面是為了避開風頭,但是到如今,也該差不多了,而現在還未有動靜,並非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不願,而是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首先,是大皇子趙荻回來了。

大皇子趙荻和張纖當年是陷入同樣的麻煩當中,張纖離開不久,趙荻就被他的父皇給支到了武州湛西,理由是給他的伯父老康王侍疾。

老康王是先帝的長子,比趙洵大二十歲,與趙洵的關係不算太差,不過弄到皇帝派皇子親去給他侍疾,也太過了些……想把人支開也未免太明顯了些。

一去就是將近兩年,直到老康王去世,趙洵這才不得不把趙荻召回。

長公主聽到這個訊息,便擱下接回女兒的念頭,倒是要先看看皇兄見到趙荻的反應再說。

不想,這反應卻是令人稱奇,長公主是知情之人,皇兄對趙荻的種種猜忌,已經到了不願意見到他,不惜找了由頭將他遠遠的打發了去的地步,可知這次趙荻回安陽,處境將會十分尷尬。

可是不想,皇兄見到趙荻時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變得異常親切(相較於過去的漠視而言),甚至於沒多久,就痛快的封了趙荻一個“景王”,建府邸,賜宮人,金銀入流水一般的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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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大昭朝的慣例,除了太子,皇子年滿十四遷出宮外開府,封賜爵位,而趙荻如今,已十六了。

皇帝為何突然轉變了態度?這其中的緣故竟然連長公主都不能分辨,故而未敢輕舉妄動。

觀望了沒有多久,便發生了北狄王求親一事,這件事居然也能扯到張纖的頭上,原來北狄王的使者,曾私下求見長公主,隱隱打聽了些張纖的事情,驚得長公主出了一身冷汗,怕北狄王又打上自己女兒的主意,連忙放出訊息,說女兒張纖體質甚是柔弱,幾乎把張纖說得風一吹就要奄奄一息了一般。

如此幾番,直到裕榮公主順利嫁出,長公主一顆懸著的心才穩穩落了地。

而遠在建安的張纖又怎會知道,長公主一次一次拒絕她請回的請求,一次一次言辭更厲,乃是出於焦心著急,是要女兒安安分分的等到她覺得安全的時候才能回來。

纖兒她,會怪母親嗎?想到張纖,長公主思慮上了眉頭。

尚在盤算著如何接回女兒,一個侍女匆匆進來稟告長公主,皇上傳她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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