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
金十月在準備第二次出陣的事情了。
小狐丸其實並不太清楚他和三日月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是察覺到三日月的不對勁, 所以提前一步趕去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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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時候的三日月並不是他可以攔下的。
“那時候三日月變得非常可怕，”小狐丸回憶著說道：“而且給我一種無法反抗的感覺……天下五劍真正的實力嗎？那家夥平時總是什麼也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呢。”
金十月當時沒有回答小狐丸，他知道三日月之所以會讓小狐丸有那樣的錯覺, 拿出了真正的實力只是一小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卻是因為三日月得到了他的真名。
不論在哪個世界, 名字這種東西都會有莫名的力量，不過在晴明那個世界和現在這個世界裡, 真名的力量格外強大。
擁有了審神者的真名, 付喪神便可以將審神者神隱，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支配這個本丸。
這大概也是本丸會受到暗墮之力感染的另一個原因吧, 三日月現在雖然活著, 但是狀態不一定會好到哪裡去。
金十月心中有些著急，第二天略一恢復精神, 便點齊了人馬, 準備再次出陣了。
上次的五個人並不在金十月的候選名單上，這一次他打算帶著短刀們出陣。
小狐丸提供的情報很有價值，他在時間罅隙中和三日月失散時，看見三日月掉到了更加黑暗的地方。
雖然他並不清楚那是哪裡，但金十月猜測, 三日月所在的地方一定比阿津賀志山要危險，極有可能是在池田屋，或者江戶。
這種地方會遇見的多數是夜戰, 即便耽擱到了白天，極短的戰鬥力也是可以保證的。
只是短刀們擅長的都是暗殺和突襲，即便正面作戰也不會失敗，但在保護審神者這方面卻並不是那麼得心應手。
長谷部當然就此表示了反對，但如果是夜戰，短刀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如果是太刀或者大太，連基本的作戰都很難辦到。
就在長谷部和金十月僵持著的時候，大包平開口道：“沒關係的，主人不需要保護。”
“你這傢伙在說什麼啊！”長谷部不滿地看向他：“現在可不是說漂亮話出風頭的時候！”
大包平沒有理他，只是看向金十月，沉聲道：“主人是強大的戰士，並不需要我們保護。”
金十月挑眉。
大包平鄭重地卸下自己的本體，雙手遞上，對金十月道：“請您盡情的使用我吧，我會成為您最強最順手的刀！”
長谷部呆了好半天，才大聲道：“你在幹什麼啊！”
這個本丸裡還沒有哪把刀劍被審神者使用過呢！怎麼能這樣！
呸！被拐跑了……審神者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啊，如何能揮的動刀劍？！
金十月笑了笑，接過大包平的本體，用拇指頂開刀鞘，鋒利的刀身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好刀。”金十月稱讚道。
大包平臉一紅，驕傲道：“我可不比天下五劍差啊！也有人說我才是最美的刀劍呢！”
前一句金十月表示贊同，後一句金十月就難免帶了點私心了，在他看來，還是三日月比較好看呢！
但是這話說出來難免讓大包平洩氣，金十月只是勾起嘴角笑了笑，並不說什麼。
長谷部愣了一下，金十月剛才讓大包平出鞘的動作非常嫻熟，讓他立刻看出對方並不是像他所說的那樣孱弱，當下便漲紅了臉，結結巴巴道：“主，主人……”
金十月看向他，笑了笑，說道：“怎麼了？還要阻止我出陣麼？”
長谷部連忙搖頭，他可不敢否認主人的戰鬥力，只是道：“您以前怎麼不告訴我們？我們都沒有被您使用過……”
為啥一上來就讓大包平佔了這種好事啊！
確實沒告訴他們他會用刀……不過使用這種事情，大包平也確實不是第一個。
金十月看著手中的刀鞘出了一回神，這才對長谷部道：“抱歉，因為平時也用不著我，所以才沒說嘛，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種事的時候。”
因為小狐丸的迴歸，刀劍們或多或少地都察覺到了一些金十月出陣的目的，現下即便是已經安排好了內番和遠征任務，也都沒有散開。
金十月將大包平的本體掛在腰間，招呼了被選中的五個短刀，對眾刀劍們道：“大家該幹嘛幹嘛去吧，我們可能會耽擱一點時間，但是絕對會安全回來的。”
金十月發話，刀劍們便紛紛散了，只有短刀們的監護人留了下來，準備為這次與眾不同的出陣好好叮囑短刀們一番。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人也沒有離開。
小狐丸站在原地，擔憂地看著金十月。
“怎麼了？”金十月問道：“還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嗎？”
小狐丸看了一眼被監護人們拎到一邊去的短刀，遲疑了一下，還是對金十月道：“主人，如果真的遇到三日月，請你一定要小心……”
金十月愣住了。
小狐丸用複雜的眼神看著金十月，低聲道：“我和三日月一起回到了過去，因為害怕改變歷史，所以一直躲藏著，並不十分清楚三日月都做了些什麼。”
“但是他有您的真名，對嗎？”
金十月沒有說話，小狐丸輕聲道：“在他改變的歷史裡，他似乎對您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請您務必小心，作為誤入歧途的刀劍，如果他危害到您的安全，必要的時候，即便您選擇折斷他，我們也會諒解您的。”
金十月看了小狐丸一會兒，笑了笑：“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但是給他真名時的心情我還沒有忘卻，所以這一次，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再放棄他了。”
小狐丸定定地看著金十月，半晌，也咧開了嘴：“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果沒有他的話，以後曬太陽也少個人聊天呢！失去同伴的狐狸也會覺得寂寞呢！”
“請您一定將他帶回來，拜託了！”
金十月鄭重地點了點頭。
“主人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哦！”
亂從一期身邊溜了過來，也沒聽清兩人在說些什麼，只當是小狐丸擔心金十月的安全，當下便牽著金十月的手，歪頭一笑。
金十月揉了揉他的腦袋，等著短刀們一一到位，小狐丸和一期他們離開，這才摁下了傳送器上的按鈕。
在這個本丸和外界還有聯絡的時候，金十月曾經從別的審神者口中聽到過三日月宗近可能出現的兩個戰場。
一個是阿津賀志山許多沒有三日月宗近的審神者都長期駐紮在這裡，希望能夠尋找到前者的蹤跡，也是最為知名的三日月宗近出沒的戰場。
而另一個戰場，池田屋二樓，卻很少有人會去那裡尋找三日月。
因為太過危險了。
不說能否在狹窄的空間裡闖過那麼多敵人的圍追堵截，輪番戰鬥過後，也很少有人能夠打敗最終的敵人，尋找到三日月宗近。
不過金十月這次的行動倒說不上那麼危險，畢竟並不是因為時之政府提供的“有敵人出沒”的情報過去的，現在的池田屋二樓可能還是安全的，他們需要面對的，可能只是一個陷入暗墮的三日月。
金十月一點兒也不害怕暗墮的三日月，他比較擔心的是去到池田屋之後，發現三日月不在那裡。
金十月嘆了口氣，當初是他自己選擇的放棄，現在的狀況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他們出發時還是上午，再次睜眼，已經到了晚上，和之前透過時之政府的情報來到這裡不同，狹窄的房間裡沒有任何敵人，空蕩蕩的，一切都在按照歷史原本的樣子行進。
亂牽著金十月的衣角，抬頭問道：“主人有發現什麼嗎？”
另外的四個小蘿蔔頭也齊齊抬頭看他。
金十月閉著眼睛感應了一會兒，心漸漸往下沉去，半晌，他睜開眼搖了搖頭：“不，這裡什麼都……”
“主人！”
金十月話說到一半，只覺得衣領一緊，什麼東西一把拽住了他，將他往後拖去，短刀們驚慌失措地朝他撲了過來，離他最近的亂一把抱住了他的腰，然而沒有用。
金十月彷彿一瞬間和他們處在了完全不同的空間，亂只接觸到他一秒，下一刻，金十月便從他的臂彎裡消失了。
亂重重地撲倒在地上，和木質的地板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短刀們都慌了，七手八腳地把亂從地上扶了起來，五虎退的眼睛已經被淚水浸溼了，他慌張問道：“怎……怎麼回事，主人他……”
亂也懵了，被短刀們團團圍在中間，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好半天，他才呆滯地吐出兩個字：“神隱……”
短刀們嚇了一跳，面面相覷，不敢吱聲。
亂緊緊地皺起眉，顫聲道：“剛才那是神隱！”
雖然他並沒有親眼見過，但作為一個付喪神的本能告訴他，有另外一個付喪神，將審神者拉入了他自己的空間。
“我們把主人……弄丟了……”
短刀們擠作一團，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金十月只覺得衣領一緊，再看短刀們時，已然和他不在同一個空間了，腰上墜著亂一瞬間沒了重量，反倒另外落入一個充滿了暗墮氣息的懷抱。
“金……金十月……”
那個人嘆息著，用聽不出原本音色的聲音在他耳邊低喃他的名字。
金十月心中一緊，伸手摸上三日月的臉頰，只覺得一片冰冷，毫無溫度。
不應該是這樣的。即便本體是刀劍的付喪神，化作人形之後也會擁有略低的體溫，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宛如生鐵一般。
金十月轉過身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日月已然半身都化作了時間溯行軍的模樣，那雙擁有著一雙彎月的美麗眼睛，也開始閃爍著紅色的光芒。
金十月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怔怔地望了他許久。
好半晌，金十月輕輕地回抱住他，輕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三日月，對不起……我不會再放棄你了，不會了……”
三日月已然失去了意識，只留下本能，依靠審神者真名的力量，躲藏在另一個空間中，直到感受到金十月的氣息，才突然出手擄人。
現下也只曉得傻傻地抱著金十月，待到看見金十月眼睛裡面流出水來的時候，便低下頭，將他的眼淚擦去。
“抱歉，可能會有點難受，”金十月小聲說著，將頭擱在他的肩上，兩隻手緊緊地抱住了他：“不過忍忍吧，馬上就好了。”
下一秒，金十月開始用靈力驅散三日月身上的暗墮之力。
懷中的身體僵硬了一秒，立刻劇烈地掙扎起來。
金十月不敢鬆手，只死死地抱住他，好在三日月變成了這樣也不想傷害他，雖然掙扎得用力，但卻不曾對他發動攻擊，幾息過後，最激烈的疼痛過去，三日月的掙扎便弱了，再有難受的時候，也只是緊緊地抱著金十月，再無別的動作。
等到金十月覺得暗墮之力驅散得差不多時，便停下了動作，抬起頭看向三日月。
三日月也正在看他，臉上掛著他熟悉的笑容，眼神卻晦暗不明。
金十月也沒想過將暗墮之力驅散，三日月便能立刻解開心結，歡歡喜喜的跟他回去，現下雖然心中五味陳雜，但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局面。
金十月還未開口，便察覺三日月摸上了他腰間挎著的刀。
蒼白的指尖劃過刀鞘，三日月低聲道：“大包平，嗯？他是你的攻略目標嗎？你又要騙人了嗎？”
雖然說是做好了被罵負心漢的準備，但是一開場就是修羅場這種局面還是金十月沒有料到的，現下只好道：“那我跟你換一換？把你的本體掛上來？”
三日月看了他一會兒，執著地問道：“大包平是你的攻略目標嗎？”
“不是。”金十月無奈地回答道。
三日月這才鬆開手，摸著金十月的臉頰道：“為什麼會這樣？我明明改變了歷史……”
“我正是因為這件事情來的。”金十月抓住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鄭重道：“我很抱歉當初做出那樣的選擇，因為我還沒有弄清感情這件事情。”
“雖然我現在也沒有搞太清楚，但是三日月，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棄你了。”金十月沉聲道：“跟我回本丸去，我知道很多事情不是說幾句話就可以解決的，我們可以慢慢努力，等一切結束，我會向主神許願，帶你一起離開這裡。”
三日月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並不答話。
金十月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三日月並不願意相信他。
“十月，”三日月仍舊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嘴邊也掛著平靜的微笑，他低聲道：“出去之後，你就又會離開了，對吧？”
“是，我會離開，”金十月不躲不避，就那麼看著他，再一次說道：“我會帶你一起離開。”
三日月沒有說話，金十月道：“你確實改變了歷史，因此，我被重新投入輪迴，從第一個世界開始，重來了一遍。”
三日月靜靜地看著他。
“系統也跟著我一起，就是當初那個告訴你一切的系統，”金十月道：“我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情，而且主神為了補償，也另外給了我三個願望，我會帶你一起離開的，真的，你再相信我一次。”
三日月疲憊地搖了搖頭，低聲道：“抱歉，即便是我這樣的老人家，也很難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與其冒險帶你出去，讓你有逃跑的機會，我覺得就這麼在這裡呆一輩子也可以。”
“我已經不敢再相信你了，金十月。”
他說著，身上又隱隱有霧氣湧動。
三日月和其他本丸內的刀劍不同，其他刀劍們是被迫感染暗墮之力，只要驅散了就好，但三日月卻是暗墮之力產生的本源，只要心結不解，暗墮之力便會如同跗骨之蛆，永遠糾纏著他。
金十月眸光一暗，彷彿拂去灰塵一般在他肩上拍了拍，再次將暗墮之力揮散，三日月這才又稍稍恢復了精神。
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禁不住苦笑一聲：“這時候說這種話可能有些矯情了，但是還是要說一句麻煩你了。”
金十月搖了搖頭，過了半晌，他對三日月說道：“如果你不想出去，那麼我們就留在這裡吧。”
三日月愣住了，下意識道：“為什麼？”
曾經對金十月神隱的那一次，金十月的反抗之激烈，出乎了三日月的意料，也是那個時候，他明白了自己在金十月心中的地位和回家根本無法相提並論，金十月根本不會為他留下來，所謂的喜歡，也只是為了完成任務而說出的謊言。
但是這一次，金十月對他說，沒有關係，如果你不想離開的話，那我們就不走。
金十月是真的改變了主意嗎？還是說又是新的謊言？
三日月不知道，曾經他以為自己瞭解金十月，直到被拋下，他才猛然醒悟過來，沒有人能真正知道另一個人心中的想法。
如果那樣喜歡的心情終究要被辜負，還不如用自己的力量去留下那個人。
金十月想了想，回答道：“因為和當初的目的不一樣了吧。”
“第一次輪迴的時候，我只是想回家而已，但是這次，我想帶你一起回家，如果你不走的話，一個人回去也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如果你想留下，那就留下吧，等什麼時候你改變主意了，我們再一起走。”
看著理所當然說著這樣的話的金十月，三日月忍不住說道：“如果我想永遠都留在這裡呢？”
金十月愣了一下，笑道：“那我就永遠陪你留在這裡吧。”
就是這樣的笑容，這樣的眼神。
三日月存在了千年，看過太多的謊言，對於人類所說的話，他可以輕易看出是否真心，只有金十月，他說的每一句話在他看來都是真的，但到了最後，卻做出完全相反的選擇。
這一次，金十月說的也是真話嗎？
“你會陪我永遠留在這裡嗎？”三日月重複道。
金十月想了想，說道：“我大概活不到永遠那麼久，大概六十年？七十年？我就會老死了。”
“所以不能說是永遠吧，陪你一輩子還是可以的。”金十月笑道。
三日月定定地看著他，忽然笑了：“你在撒謊嗎？”
“沒有，”金十月說：“我沒有對你撒謊。”
“我說喜歡你是真的，說想和你在一起也是真的，把名字給你時的心情也是真的。”
三日月搖頭道：“不，你把名字給我只是想要我的感動，想要完成任務而已。”
金十月看了他半晌，突然湊過來親了他一下，小聲道：“不是的，把名字給你是希望你能記住我，和任務一點關係都沒有。”
三日月看著他的眼睛，發現那裡面一片澄澈，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他沒有撒謊，三日月心想，又是這樣的眼神。
可是金十月說的沒有錯，他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想要獲取自己好感的辦法有許多，並不需要真名。
如果沒有金十月的真名，即便系統再早一萬年告訴他真相，他也對金十月的離開束手無策。
“那就陪我一起留在這裡吧，”三日月伸手抱住金十月：“哪怕只有你的一輩子也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