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子娘每天到生產隊開會,那腰杆兒,都挺的倍直,要是明子跟著去看熱鬧了,總會看似不經意的,讓明子背上一兩首古詩聽聽。然後在別人各種羨慕嫉妒,或是覺得明子生在這個時代可惜了的惋惜眼神兒中飄飄然的回家。

呵呵,明子很高興自己有能讓娘驕傲的地方,所以總是很配合。也因為她的出色,在家裡是越發的受寵,都快跟大哥齊平了。許是娘也覺得她生在這時代可惜了吧,明子也見過幾次,娘在看著她跟宋知青學寫字的時候,在邊兒上嘆氣。

其實,明子娘哪裡知道,明子才是生在了最好的時代,她的年紀,正好能趕上最好的時候。

日子過得雖然苦,院子裡除了蔬菜,還是給孩子們種了柿子,甜杆兒之類的吃食。

甜杆兒明子真的是這輩子才頭一回見過。外形長得跟高粱差不多,只是比高粱高。吃的就是它的桔杆兒瓤裡的汁兒,要把外皮兒扒下來,嚼裡面的瓤,把甜味的汁水嚼完了,再把瓤吐出來。

味道挺甜的,只是總嚼得滿嘴都是甜杆兒瓤的渣渣兒。有哥哥姐姐們在,扒甜杆兒的事兒肯定用不上明子自己做了,她向來是享受現成的,還都是上面幾節最甜的才給她吃,根上兩三節不甜的,才是姐姐們的專享。

小哥他們那一撥兒,可沒那個耐心煩兒扒著甜杆兒吃,只是把最外面的葉子去了,直接就上嘴咬了。那個皮兒硬得很,咬不好就會把嘴唇割破的,明子總是心驚膽顫的看著他們直接上嘴咬,然後再看著他們就著嘴唇上的血直接就把那甜杆兒汁給吃了。呃……

這活得也太糙了。

還有一種水果,明子也沒見過。叫菇孃兒。有黃的,和紅的。黃的有櫻桃大小,紅的比杏子小一點。黃的甜甜的,很好吃。紅的要到冬天的時候,才能吃,不過也不怎麼好吃,很苦,但是它能做藥材,直接帶著皮兒泡水喝能治病的。治啥病明子就不知道的。反正進了冬天的時候,娘時不時的就給全家泡上一暖壺紅菇孃兒水喝,說是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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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明子真覺得自己上輩子生活在城市裡的三十幾年真的是白活的,啥都沒見過似的。農村最普通的這些水果不但沒見過,聽都沒聽過。莊稼地裡的秧苗也就認識玉米高粱向日葵那麼幾種。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說的就是她這樣地。

東北的夏季很短,能吃新鮮蔬果的日子滿打滿算的也就三個來月。其餘的時間就只能跟白菜土豆死磕了。所以,這幾個月有蔬果吃的日子,真是分外的珍貴。

七月的時候,杏子已經熟透了,去年明子爹從果園買回來的杏子樹,已經接果兒了,樹長得還不大,果子卻也不少。一天總給找到十個八果熟的,幾個小的總給分上幾個。

某一天晚上,生產隊開完會,照例全屯人到場院上跳中字舞,二姨家鄰居那小腳老太太不知道怎麼的突然間都躺地上了,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樣子很嚇人,有年歲大的老人說,這是抽瘋了,又是喊又是叫又是掐人中的折騰了好半天,人才緩過來。

這時候的人,都迷信,好多圍觀的人就說,那高家嬸子是被狐仙或是黃仙上身了,這是下來神兒了。

明子聽著覺得可慎得慌了。

人救過來了,大家都以為,這事兒就算過去了。誰能想到,第二天,小文哥能作出那麼大的新花樣兒來。

第二天剛吃完晚飯沒多久,家裡還都在屋裡歇著消食兒呢,就聽到院子裡有哼哼呀呀的聲音傳進屋,開始大家還沒聽明白是怎麼回事兒。過了一會兒,才聽出來,是小文哥的聲音,他吃完飯就跑出去了,怎麼又跑回來了?

過了一會兒,聲音還是傳進來。大家夥出去一看,園子裡站了一幫半大孩子,正圍著家裡杏子樹傻樂。再一看,小文哥正騎在杏子樹的樹丫上,全身抽搐般的亂抖,嘴裡還哼著奇怪的調調。

那杏子樹才是三年的小樹兒,哪裡經得住他這麼晃啊,樹上那杏子掉了一地。

“小文兒,你幹什麼呢?趕緊給我下來!”明子爹看那一地的杏子,氣得不行。

“我給大家夥跳大神兒呢。”小文哥看了爹一眼,回了這麼一句,根本沒下來,接著跳。

在杏子樹上跳大神兒……

這孩子作的呀……

不一會兒,周圍幾家臨居都聽到了,都出來看熱鬧,那顫抖的杏子樹,加上抖得跟篩了糠似的小文哥,那場景,別擔多搞笑了。大家夥都笑得不行了。隔壁八奶奶笑得真打跌,邊笑邊說,都尿褲子了……

明子爹是看得又好笑又生氣,到底隨手拿了燒火棍出來,去攆小文哥,要揍他。

小文哥一看爹真急眼了,這才害怕,從樹上跳下來,一溜煙兒就跑沒影兒了。

當天晚上都沒敢回家,跑二姨家跟著一堆表兄弟擠了一晚上。

可是那棵杏子樹是遭了殃,樹上都沒剩下幾棵杏子了。明子跟幾個姐姐撿好好半天,才把地上的杏子都撿起來。

得,原本能吃到七月末的,這回好,兩天吃不完都得爛了。爺爺和爹孃還有大姐二姐也不用捨不得吃給小的留著了。

小文哥第二天回來,到底也沒躲過一頓胖揍,不光是因為他這麼學人家老太太讓人多尷尬,還有他又把褲子磨破了,關鍵他這實在是禍禍人啊,太糟踐東西了,不揍不行了。

伴隨著小文哥時不時作出來的新花樣和他與爹的追逐戰,很快,就又是一年的秋收了。

生產隊的地裡,糧食產量低得可憐,一人三百六的口糧都沒打出來。人心浮燥,不好好種地,當然不會有什麼好收成。不過是高官屯兒這樣,別的生產隊也這樣。

高官屯好的地方是還有小片開荒的地,各家再怎麼也能湊夠了全家的口糧,不至於餓著。別的屯子就不行了。人心不齊,開不了荒,糧食產量不夠,就只能幹餓著。

農村的活兒每一年都是那些,關家也跟去年一樣的忙碌,幹的也還是那些活兒。今年開荒的地裡沒種高粱,種的是大黃米。收下來之後,有一千多斤。去掉正家包豆包的量,還能剩下幾百斤可以賣掉,明子爹趁著去縣城裡賣笤帚的機會偷偷的在縣城裡十斤二十斤的賣,足足賣了一個冬天,才賣完了全部的大黃米。掙了多少錢,明子不知道,但是年前的時候,爹孃一起到縣城裡花了兩百塊錢,買了臺上海牌的縫紉機回來。給大姐用的,說是等來年大姐結婚的時候,給當嫁妝。

過年的時候,爹買回來的鞭炮也比去年的多,還買了一掛看著就挺貴的。

入冬的時候,明子心心念念的地瓜起出來了,產量很高。兩隴地,爹說,怎麼也得超過五百斤了。

豐收總是讓人高興的事情。

家裡連著吃了好幾天的烀地瓜。

剩下的部分,跟土豆一起窖了一部分。爹借了生產隊的馬車,拉了一車去粉坊漏粉,粉坊所在屯兒就叫張粉坊,堂姑姑就嫁到的張粉坊老張家。明子爹正好給堂姑姑家送去一些地瓜。

幾天之後,去取成品,拉回來快四十斤粉條兒。這還是給堂姑姑家留下幾斤之後的呢!當天,大姐就做了水粉兒,炒了熟醬,再拌上蔥絲兒和辣椒油兒,絕對的美味了。

明子爹後來還賣了一些地瓜和粉條,給明子做了一床被子。

陸雪蓮秋收之後,跟著她二哥去了住在省城郊外的姥姥家。入冬的時候,才回來。帶回來一種以前沒見過的布,說叫花旗布,白色的,染上顏色後可以做衣服,看著很結實,樣子也比粗布的看著好。兩毛錢一尺。

六尺布就能做一條褲子了,加上染布的錢,一條褲子也用不到一塊五毛錢。屯子裡幾乎每一家都跟她買了布,快過年了,大人孩子的,就算做不上一身兒新衣服,做條新褲子,還是可以的。

陸雪蓮來回跑了好幾趟,倒騰布。

開始的時候,明子娘也想跟她買布給全家做衣服了。但是雪蓮給她使了一個眼色,明子娘多精明的人啊。馬上就說家裡今年剛買了縫紉機,錢不寬裕,衣服只能等一等再說了。

過後,雪蓮到家裡來,跟明子娘說,讓士雲二姐跟她一起去省城,直接去買布,那樣便宜。她來到高官屯之後,受過明子娘和二姐的很多關照,哪能掙明子家的錢。

於是,雪蓮下一趟再去省城倒騰布的時候,就帶上了二姐。二姐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一大捆的布,夠全家每人做一套衣服的了。二姐說,那布,在省城才七分錢一尺,去掉一塊多錢的路費,還能省下一半的錢。雪蓮這一冬天,可是沒少掙錢呢!

只是明子家本來就佔著人家的便宜呢,自己家買了便宜布就不錯了,哪裡還能搶人家生意。

二姐買回來這麼多布,當然也有問明子娘,不是說錢不湊手嗎?怎麼還買了這麼多?

娘也有說法。

這不是給大姐買了縫紉機嘛!這可是全屯子獨一份兒,又正趕上全屯子都買布的時機。大家夥可不就都來找大姐幫忙做衣服嘛!

大姐一整個冬天,到年根兒了,都沒閒著,農活兒都怎麼幹,淨做衣服了。這機器用著也得費線費工啊。誰好意思白用啊。就一毛兩毛的給點兒手工費。這一冬天下來,也掙了小二十塊錢。就是按二毛錢一尺算,買那些布也用不了。何況誰都知道,二姐特意去的省城,肯定不會花二毛錢一尺買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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