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宜抬眸張望。

隱隱地彷彿也有人也在瞧著自己一樣, 但她掃了一眼明帝身後,卻並未看見什麼可疑。

睿王則道:“父皇, 您想說什麼?”

卻聽明帝咳嗽了幾聲,右手無力一揮, 喃喃道:“無事就退朝吧。”

大家面面相覷,不敢出聲。

睿王躬身:“兒臣等告退。”

眾人魚貫出了寢殿,睿王先是詢問了幾句關於明帝龍體相關,又刻意叮囑過內侍跟太醫等,十分盡心。

他回身,看著身邊的錦宜跟八紀,含笑道:“先前本王因事耽擱, 來的遲了些, 讓夫人受驚了。”

錦宜道:“何出此言,該多謝殿下鼎力相助而已。”

睿王微笑:“這也不過是我該當做的,先前猶豫,只是顧及同太子殿下手足之情, 委實不忍。然而事已至此, 若束手不管,將來邊疆若是有事,甚至危及社稷臣民,我等豈不都是罪人?因此痛定思痛,才不得已如此。”

錦宜道:“殿下實在是深明大義,令人欽佩。”

睿王點頭道:“若非先前夫人跟王妃推心置腹的一番詳談,我也未必能下得了決心啊。”

八紀插嘴:“殿下, 內閣這下能準往北疆的糧草軍備了吧?”

“這是自然,”睿王笑看著八紀,見他雖然身量未足,但生得金頭玉角,氣質非凡,大有派頭,便讚道:“真不愧是輔國身邊教導大的,英雄出少年,以後必然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三人往外而行,一直出了宮。

睿王謙讓了會兒,終於等錦宜上了車,自己才也上轎而去。

車內,八紀笑道:“姑姑,今日可算是有驚無險,看那蠢太子吃癟,可真有趣。”

錦宜望著他燦爛生輝的笑臉,也總算是徐徐地松了口氣:是,幸而有驚無險。

她摸了摸八紀的頭,道:“你又是怎麼從翰墨跑回來的?你老是這麼著,那裡的老師要不高興的。”

八紀道:“我昨兒就想回來呢,我的眼皮老是跳,總覺著不安生,果然給我猜中了吧?先前若不是我陪著你,蠢太子肯定會更囂張。”

錦宜笑道:“別那麼說太子。”

八紀嘟嘴:“難道他不蠢麼?”

錦宜道:“他……他倒也不能算是蠢,只是……死心塌地的痴戀了一個人,未免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那這還不是蠢?”八紀嗤了聲,“尤其是喜歡上桓素舸那種人,我小時候就知道她不是好人了,還有人喜歡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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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宜嘆道:“可知人跟人是不一樣的,就像是有人喜歡白,有人喜歡紅,有人喜歡吃甜的,也有人喜歡酸辣的。”

八紀笑道:“姑姑是想說,也有人天生喜歡壞女人,對不對?”

錦宜點頭道:“很對。”又道:“八紀現在年紀還小,以後可千萬不能這樣。”

八紀愣了愣,突然臉上一紅,扭頭哼道:“我的眼睛又不瞎。”

這一扭頭的功夫,錦宜發現他脖子上似乎紅了一塊兒,忙靠近細看,卻見竟是一道血痕,竟有手指長短,雖然傷的不重,但傷在脖子這樣的要緊地方,卻不是好玩的。

錦宜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弄的?”

八紀忙拉拉衣領:“沒什麼,被樹枝劃了一下子。”

錦宜自然知道他在扯謊,八紀無奈,只得說道:“翰墨那裡有幾個人混說八道,亂傳有關三叔的那些胡話,我氣不過,跟他們打了一架。雖然受了點小傷,但那些人卻都爬不起來了。哈哈哈。”

錦宜本想怪責他兩句,然而聽了如此,卻也罷了。只叮囑說道:“你三叔不在長安,你可要萬事留神,最好少跟人爭執打架,不能只逞一時意氣,知道嗎?”

八紀道:“姑姑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馬車走到半道,突然聽到外頭有人沸沸揚揚地說:“酈侍郎家裡出事了,打死人了!”

錦宜恰巧聽見,忙推八紀:“哪個侍郎?”

八紀探頭出去,正丁滿也過來,悄悄說道:“是夫人的家裡,可究竟死沒死,死的又是誰……七嘴八舌的說不清楚,我已經派人去查問了。”

八紀本不想讓錦宜知道,誰知她已經聽見,當即色變,催著馬車改道。

不多時來到了酈家,還未下車,就見無數的禁軍押在街道兩邊,門口上也有京兆府衙役服色的人走動,見了國公府的馬車忙兩邊閃開。

在門口停車,八紀跳下地,小心接了錦宜下車,裡間兒早有子遠迎了出來。

錦宜抬頭先見子遠無事,心放下了一半,忙又抓著手問:“到底怎麼了?是不是……”

子遠的神情還算平靜,安撫道:“姐姐別急,是老太太出了事。”

錦宜詫異之極:“什麼話,是老太太?這是怎麼回事?”

先前只聽見“打死人”,錦宜本能地就想起當初自己差點兒被酈老太太打死的可怖經歷。

但又想子邈不在家,老太太也沒什麼眼中釘,又能去打死誰?

子遠?雪松?還是小平兒?錦宜最擔心的自然是小平兒,畢竟酈老太太那人,情緒十分不穩,若突然發瘋,誰也料不準的。

如今聽子遠這樣說,簡直世界顛倒,無法反應。

子遠跟八紀一左一右,小心扶她進門,一邊兒把家裡的情形同她說明。

這連日來不是有些不明真相的圍觀百姓們,因聽說桓?叛國的訊息,義憤填膺,四處挑釁生事。

毅國公府雖是眾矢之的,但丁滿等人防護的密不透風,那些大膽敢闖都是有去無回。

所以剩下桓府跟酈府就成了聚集目標了。

桓府畢竟也是侍從眾多,酈府雖有睿王安排的禁軍看管,畢竟不像是那兩處看管的嚴密。

這一天,也有幾個人在牆外逡巡,突然聽到裡頭有些動靜。

大家抬頭,卻見一隻肥貓蹲在牆頭上,正向著他們張口喵喵叫。

這幾人見了,大笑:“這是在向我們挑釁不成?我們找不了酈家人的晦氣,難道還打不死這貓嗎?”

於是回頭,蒐羅了幾塊石頭,磚塊之類的,紛紛向著那貓扔過去。

誰知連扔了幾下都沒有打中,那貓向他們呲了呲牙,有恃無恐地轉身跳進院子裡。

這幾人大為沮喪,其中一人索性從牆邊上抽出半塊磚頭,略掂量了一下,用力扔了進去。

只聽得依稀像是一聲悽慘的貓叫。

眾人大喜:“這還打不死這賊畜生?”

正在拍手慶祝,便聽到裡頭叫道:“不得了,打死人了!”

這些人正興高采烈,聽了這聲,皆呆若木雞。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打貓,竟成了打死人。

原來,因為外頭有人不停地侵擾,向來跟酈老太太交好的那些鄰舍妯娌等也敬而遠之,連日裡沒有上門的。

酈老太太悶極無聊,家裡偏又沒給她撒氣的,只能念念叨叨,自己柱了柺杖出來。

不料正看見那貓從牆上跳下來,酈老太太是習慣了的行徑,舉起柺杖就要打貓撒氣,冷不防外頭一塊兒轉頭飛來……不偏不倚,正中腦袋,頓時天暈地旋,倒在地上。

錦宜進門的時候,正請了大夫來瞧,但看那模樣,已是救不回來了。

子遠說罷,又對錦宜道:“我本來不想先驚動姐姐,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錦宜才把去宮裡的事說了,子遠道:“罷了。那扔磚頭的人先前已經在京兆府投案自首了。至於老太太……這也是……也是無法預料的,姐姐不要太過感傷。你若想見,則過去看一眼就罷了。”

錦宜嘆道:“看一看吧。”

當下大家一塊兒往後宅而來,外頭丫鬟婆子鴉雀無聲。

正大夫從裡出來,嘆氣道:“預備後事吧。”

雪松含淚答應,同大夫出去了。

子遠跟八紀陪著錦宜,掀開簾子入內,見酈老太太閉著雙眼躺在榻上,似乎還在呼氣兒。

子遠靠近道:“祖母,祖母……姐姐來看您了。”

酈老太太原本還無聲,聽了這句,突然掙扎了一下,口中求饒似的叫道:“別、別再打了……走,走……我不要去……”

子遠後退一步,又攔著錦宜不讓她靠前。

錦宜道:“這是怎麼了?”

子遠說道:“總是說有人打她,想必是因為那塊飛石的緣故。唉!”

八紀素來不喜酈老太,又不願錦宜在此久站,便拉拉她的衣袖:“姑姑,看也看過了,在這裡也幫不上,咱們走吧。”

這酈老太太從來對錦宜沒什麼好兒,但看到她落得如此境地,畢竟是祖母……倒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錦宜也不願再看,便同八紀退了出來。

子遠則仍留下來照應。

錦宜跟八紀才出了院子,就見裡間婆子跑出來,匆匆地說:“大少爺說,老太太嚥氣了,讓快去找老爺。”說著便又跑走了。

八紀嘖了聲,無話。

錦宜則想到前世酈老太的結局,這轉來轉去,竟像是冥冥中自有因果道理。

***

酈家這裡忙做一團的時候,東宮之中,卻也有一場令人驚心動魄的好戲。

太子殿下李長樂被宮內的兩個內侍跟禁軍們,半是陪同半是押解地送回了東宮。

進門後,太子茫然四顧,一時竟有些恍惚,記不清先前發生過什麼了。

他不由自主地邁步往內,走了半晌,發現自己是往內室而去。

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似的,李長樂本能地問道:“太子妃呢?”

東宮內侍道:“娘娘先前……才去了梧桐院。”

自打把桓素舸帶了回來後,便將她安置在東宮梧桐院裡。

李長樂站了會兒,便也轉身往梧桐院而來。

東宮自有撥過來伺候的一應人手,如今,這些人卻都遠遠地站在院外,未曾在裡頭。

見了太子來到,紛紛行禮。

李長樂不理會,徑直入內,到了屋門口,想了想,自己打起門簾。

堂下無人,可見纖秀跟素舸是在裡間的。

太子殿下靜靜呆呆地站了片刻,正要向內去,卻聽到有個聲音從裡間傳出來,道:“我只問你,殿下對三叔起了疑心這件事,跟你有沒有關係?”

李長樂聽了這句,像是有人往自己臉上打了一拳,那探出去要掀簾子的手就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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