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吃了午飯, 錦宜已是倦累的不成,若不是桓?逼著她吃了兩口, 只怕連飯也不願吃就要睡了。

桓?見她如此,便吩咐奶孃嬤嬤們好生守著照看, 自己出門去了。

先去了內閣,張閣老因時氣不好,休病在家。

周大夫迎著恭喜,道:“輔國怎麼這會兒來了,不用在家裡陪夫人?”

桓?道:“多謝大夫關切,我夫人向來體貼,從不管我外頭的事, 而且最明大義, 聽說我還有公務,便只管催我讓我以公事為重。”

周大夫用懷疑的眼神盯著桓?:“是嗎?”

旁邊尉遲將軍皺眉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只說你們那點子內宅的事,他的夫人好, 你的也不差……簡直就像是坊間的輕薄之徒鬥口。”

周大夫攏著手, 嘿嘿笑了兩聲,道:“人家好不容易有了夫人,難道不興得意得意?”

尉遲斥道:“扯你的淡。”

桓?面不改色走回桌後。

尉遲將軍追到跟前:“輔國你到底看沒看過緊急軍報?北邊四城已有兩城被戎人攻佔,剩下兩城也岌岌可危,若四城都歸了戎人,接下來就是秦關,秦關一去, 戎人長驅直入……”

桓?道:“我已經看過了。”

尉遲凜怔了怔:“那……不知輔國有沒有什麼對敵良策?我們兵部連夜商討,覺得應該先就近調撥周圍京州的兵力前往支援,務必要先報住剩下的掖、川兩城,等戎人打到秦關的時候,只怕為時已晚了。”

桓?道:“將軍不必著急,待會兒我要進宮,等向陛下稟明戰況,再做詳細商議。”

說著又將桌上堆著的公文一一看罷,批了幾份。

尉遲凜忍不住催促:“輔國,軍情如火,戎人又是豺狼性情,從來悍猛,就這耽擱的時候,只怕前邊軍情又有變化,還要從速決定。”

桓?這才把公文推開,吩咐備馬進宮。

尉遲凜松了口氣,又想起一事:“輔國一定要請陛下及時示下……要不要我陪著你進宮?”

“不必。”桓?一笑,披了大氅出門去了。

尉遲凜目送他離開,回頭看一眼周悅:“我怎麼總覺著,桓輔國有些怪。”

周悅道:“怎麼怪了?”

尉遲凜道:“邊關的戰況如此緊急,他怎麼一點也不急?”

“輔國才成親,難道不許他高興兩日?”

“是親事重要,還是軍情重要?內閣裡有個河東獅吼的閣老還不夠,還要再來個沉湎女色的首輔?那這朝廷可是完了……”尉遲凜叫了起來。

周悅側目。

尉遲凜一時口誤,迎著周悅的目光,嚅嚅道:“你這麼看我幹什麼?難道想要告我的狀?”

周悅嘆了口氣,起身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輔國昨兒新婚,今兒就來了內閣,難道這不是因為他心繫朝政國事的緣故?你怎麼好那麼說他老人家呢?”

尉遲凜瞪大雙眼,果然有些愧悔自己方才一時激憤失言。

周悅回味著“老人家”三個字,突然突發奇想:“是了,好好地這麼快就回來了,總不會是有什麼不妥吧?”

“什麼不妥?”尉遲凜問道。

周悅摸著下頜道:“輔國這麼多年沒近女色,又是‘老人家’,會不會……”兩根手指在一起輕輕撞了撞,“那方面有些不諧?”

尉遲凜起初還不解,過了會兒總算回味過來:“你可真是……我不跟你這樣齷齪的人為伍。”一甩袖子,大步出門去了。

且說桓?進宮拜見明帝,因近來天氣轉冷,明帝的寒疾又犯了,寢宮裡一陣清苦的藥氣瀰漫。

桓?上前見過,詢問了明帝的身體狀況,明帝道:“按規矩,你今兒不是該帶了你夫人進來見朕謝恩的麼?怎麼自己來了?”

桓?道:“陛下身子不好,還是不用那些繁文縟節了。”

明帝哼道:“我看你大概是在防著我呢。”

桓?望著明帝,並不否認。明帝對上他的眼神,驀地急急咳嗽起來,身子前傾,顫個不住。桓?上前幾步扶住明帝:“陛下保重龍體。”

又有太醫上前,診脈聽息,半晌才住了。桓?趁機就把尉遲凜所說軍情跟明帝都詳述了一遍。

明帝半閉著雙眼,慢慢聽過後道:“依你之見該如何應對?”

桓?道:“尉遲將軍想調撥京州兵馬先去救援剩下掖川兩城,但……”

“怎麼樣?”

“但臣覺著,戎人這次是有備而來,先前攻佔邊疆二城的時候,迅若雷霆令人防不勝防,以這種作戰之能,我擔心,就在這會兒……掖川兩城只怕也不保了。”

明帝聞言,俯身重又大咳起來。

太醫嚇得上來扶著:“輔國……”示意叫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桓?等明帝又消停了些,才說:“尉遲將軍催著要陛下示下。”

明帝擰眉不語,半晌氣息微弱說道:“入冬以來,朕……自覺體虛更甚,且時常莫名頭昏,精神倦怠,如今也管不得這些了,至於如何對敵以及一應朝中的大事,暫時就交給內閣跟太子共同商榷決定吧,一應決策,都不必來回朕了。”

桓?沉默片刻,終於躬身行禮:“臣領旨。”

***

且說國公府裡,錦宜昏昏沉沉睡了一個半時辰才醒,見窗紙上隱隱泛紅,原來已將是黃昏時分。

沒想到自己睡了這樣久,錦宜打了個哈欠,仍覺著懶倦非常。

她本不想動,卻覺著口乾舌燥,正想叫奶孃,突然聽見隔著窗扇,有人竊竊私語。

錦宜且不忙著叫人,只側耳細聽。

隱隱聽說什麼“罵了一場”,又說什麼“鬧得不像話”之類的。

錦宜聽不明白,便又叫人,外間蓉兒跑進來:“夫人醒了?”

“我口渴,倒杯茶來,”錦宜說著又問:“奶孃怎麼不在?”

蓉兒道:“多半是去聽熱鬧了。”

“什麼熱鬧?”錦宜聞言便要起身,這會兒奶孃正從外間進來,忙過來扶著她。

蓉兒將熱熱的茶送過來,又說:“廚房裡給夫人燉著燕窩粥,不如吃口茶潤潤嗓子,我去拿來。”

錦宜先前只略吃了點東西,這會兒大概是歇了過來,卻也餓了,便點頭應了。

蓉兒去後,錦宜就問奶孃看的什麼熱鬧。沈奶孃才說道:“先前林嬤嬤抱著小平兒來了,因你正睡得好,就沒叫他們進來,我陪著在外說了會兒話。”

錦宜忙問:“他們現在呢?”

奶孃笑說:“剛才送了家去,不著急,橫豎後天回門就見著了。”

錦宜略覺失望。

原來先前林嬤嬤以為錦宜必然在桓府,所以同小平兒一塊前去,去了才知她中飯居然都沒在那裡吃。

只是畢竟來了,少不得去見見桓老夫人,誰知還沒進門,就給老夫人的丫頭福安攔下了。

福安逗了逗小平兒,對林嬤嬤道:“這會兒不是時候,還是別去見了。”

嬤嬤忙問究竟,福安拉她到了側邊耳房裡:“方才老太太跟大夫人說話,不知怎麼就發了怒,指著大夫人痛罵了一陣子,大夫人是哭著走的,你這會兒帶了小平兒去,豈不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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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嬤嬤又追問詳細,福安遲疑片刻,才悄悄說了原委。

原來先前桓老夫人叫了莫大夫人過去,正是為了商議桓素舸的親事,因提起那個要奔赴潮州的小官。

莫夫人聞聽,面有苦色:“這個……實在是太遠了,若嫁了,以後莫說我們母女,就算是老太太要見孫女也是難了。”

桓老夫人道:“那人倒是可靠老成的,我看著甚好,沒什麼比給素舸選個可靠人家更好的了。其他倒也罷了。”

莫夫人聽她的口吻竟像是已經決定,忙道:“老太太還要三思,我就這一個女孩兒,不管嫁個什麼人,橫豎留她在我身邊就是了。”

“先前倒是嫁了酈雪松,倒是在身邊……可現在呢,”桓老夫人皺眉,“連生的孩子都因此骨肉分離了,當初素舸要嫁的時候,我就不同意,耐不住她死心要嫁,如今你瞧瞧?可見這婚姻大事,還是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我才跟你商議。”

“大爺去的時候,素舸才出生,”莫夫人不由流了淚,“我也沒個可商議的人,多數都是三爺幫著做主的。上次跟酈家的親事,也是三爺幫著選的,我心裡其實也跟老太太一樣,都是不喜歡的。”

“你倒是說老三!”桓老夫人不悅地緊鎖眉頭,“若不是素舸求著他如此,他肯答應麼?現在你卻只推他,都是原先他太縱了素舸,才鬧得如此,如今我也不許他再沾手了,省的又鬧出事來!”

莫夫人早站起身來:“老太太……我並不是抱怨三爺,都是素舸那孩子命苦罷了,但如今……到底還要再給她選個好的,萬萬不能打發到潮州去。”

老夫人道:“去潮州正是因為選了個好的,你怎麼就想不通呢,還是說你心裡頭已想到了什麼好的?你且說出來,大家參詳。”

莫夫人遲疑,低頭道:“我心想這件事急不得,畢竟才和離了幾個月,慢慢地再找不遲。”

“這段日子上門提親的也不少,總不見你瞧上什麼人,可見沒有好的。”桓老夫人道,“你若做不了主,就我來幫著做主就是了。”

莫夫人心驚,呆怔問:“老太太……這件事三爺可知道?”

桓老夫人道:“我方才說了不叫他沾手,這件事也不與他相干。他畢竟只是個叔叔而已,兜攬的好,那也罷了,兜攬的不好,白惹是非。”

莫夫人不禁哭道:“這是怎麼說,難道從此竟不管我們孤兒寡母了不成?”又流淚道:“如果大爺在,我何必這樣悽惶?”

桓老夫人聽了這兩句,抬手在桌上一拍,瞪著說:“悽惶什麼?你哪裡悽惶了?從琳兒去後,你們長房哪一點兒不比這府裡其他人強?”

莫夫人一怔。

“你倒是還抱怨老三不管,”桓老夫人氣湧上來,不禁說道:“照我看,倒是老三太管你們了!若不是他,沐兒跟泯兒能得現在的富貴?別打量我老糊塗了不知道,沐兒倒是個老實不惹事的,桓泯在外招惹了多少事端,別人若不瞧他是桓輔國的侄子,能輕易放過了?你們長房老大繼承了他們爹的爵位,老二也得了安樂伯的爵位,長房總共這兩個男丁都封了爵,這種榮寵,放眼天下還有誰能有?這是因為誰才得了的?”

莫夫人忍住淚,張了張口又無聲。

桓老夫人道:“當初素舸嫁給酈雪松,老三起初難道沒阻止?想讓她當太子妃難道不好?他竭心盡力地照應你們,無非是為了他死去的大哥,你不把這當作他弟兄間的恩義,反而當作了挾制他的本錢,你的心也太貪了,這樣還仍舊不知足,還說自己悽惶,你到底還想怎麼樣?”

莫夫人咬著唇,忍不住說道:“當初若大爺回來,我也不必無依無靠……”

“戰場上生死無眼,那也是他的命,”桓老夫人渾身發抖:“他也是我的兒子,難道我不心疼?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他們兄弟彼此照應,我卻更加欣慰……你要真敬重自己的夫君,就該以他為榮,你要是覺著自己守寡熬的辛苦,當初就該離開這家裡!別在這裡委屈了你!”

等莫夫人去後,桓老夫人忍不住對寶寧道:“我今日才知道,這混賬老婆是迷了心了,大約總覺著是玉山虧欠他們的,若真有骨氣,就該分毫也不受玉山的照拂,如今又得他的好處,又不住的抱怨他,有這樣不知好歹的老孃,能教出什麼好兒女?唉!”

***

桓?晚間回來,錦宜已經吃了晚飯,就歪在榻上看他吃。

“對不住三爺啦,我先前不知怎麼餓得厲害,就忍不住吃了些。”錦宜望著桓?,笑眯眯地說。

桓?且吃且打量她,美食雖好,美人更妙,忍不住食慾都好了很多。

他舉杯吃了半口酒,心裡已經有了三分醉意:“想必是早上跟中午都沒好生吃,不用管我。只別餓壞了夫人。”

錦宜哼了聲:“你今日去哪裡,做什麼了?”

桓?道:“去了內閣……又進宮了一趟。”

“可是有事?”錦宜雖仍是不經意地問,身子卻略微繃緊。

桓?手勢一停,繼而道:“沒什麼大事。”

“真的?可別瞞我。”

桓?望著她似嗔四喜地瞥著自己,咳嗽了聲道:“我哪裡敢瞞夫人。”又說:“你要不要陪我再吃些?”

錦宜搖頭:“這會兒都吃飽了,再吃不下別的。”

“真的?”桓?放下筷子,慢慢漱了口。

走到錦宜身旁,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錦宜對上他的雙眸,燭光似乎都在那幽深的眸子裡跳躍。

桓?傾身:“那我呢?”

錦宜疑惑:“你怎麼了?”

“能不能……吃得下我?”

錦宜這才明白,咬著唇忍笑,暈紅滿臉:“又來說胡話了。”

“不是胡話,是真話。”他抱著錦宜進了內室,把人輕輕放下。

錦宜見他是真的,忙著求饒:“三爺別,我身上還累得很。”

桓?已不由分說吻著臉頰,喃喃道:“那……這可怎麼辦?”

錦宜又羞又笑,躲閃掙扎,不由也氣喘吁吁。

桓?正要解下衣帶,錦宜突然一掙,舉手掩著口,把桓?嚇了一跳,忙扶住她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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