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兮時時都在想著，要在什麼樣的場景下，跟面前的男人分享這個好消息，然後看著他欣喜若狂，高興的像個孩子。
可是這一刻，那麼清晰地對著冷君遨臉上的失落跟遺憾，趙婉兮唇瓣動了好幾次，竟然愣是吐不出一句皆大歡喜的解釋來。
被事實打臉打的有點兒不知所措，心底涼意逐漸蔓延，隱隱有種幾乎要淹沒她所有感官的架勢。
除此之外，就是惱意，就算理智清晰地告訴她，冷君遨說這話，並非故意，或許只是因為太過渴望他恢復記憶了而已，但是心底的惱怒，依舊還是沒有辦法徹底消散。
還有一股子難言的委屈。
這個大豬蹄子！
到了最後，所有的情緒，竟然全部都化成了嘴邊一抹難言的笑，隱帶慘烈。
縱然明知道自己這話說出來，或許還會加重兩人之間的矛盾跟隔閡，但是不斷地在心底叫囂的那個念頭，就是壓不住。
“你曾經那麼篤定地說過，我便是你的婉兮皇后，不容絲毫質疑，難不成現在，開始懷疑了？”
話說的輕鬆，心底卻是鈍痛。
不如刺痛那樣來的痛徹心扉，不過就是鈍鈍的，影響的呼吸都有幾分不大暢快了。
冷君遨原本還只沉浸在自己的失落裡，大概是趙婉兮這話說的有點沉重了，敏感地意識到不對勁，男人瞬間回神。
眉眼緊跟著一緊，松了按住她肩膀的手，改為擒住她的手腕。
“沒有懷疑，你便是我的人。就算是……還沒有全部想起來，也不過只是暫時的。”
說著，手底下的力道更重了幾分，幾乎是咬著牙的警告了。
“別想逃！”
最後三個字，說的極為不客氣，霸道而專制，完全不給趙婉兮任何反駁質疑的機會。嗯，也虧得他還有這份執著了，不然……趙婉兮都忍不住要懷疑，自己的心態要不要崩了。
好在，這麼多年的感情，到底不是假的，冷君遨這份看似無禮的霸道，倒是引起了她的極度舒適。
不過這點舒適，跟憋屈比較起來，還是多少差了點兒，再綜合他前前後後的操作，趙婉兮一錯主意，終於還是選擇了沉默，徹底打消了要跟對方坦白，把恢復記憶告訴他的想法。
後來事實證明，她這個決定，的確是有些任性了，但是人生在世，誰還能時時刻刻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緒，不任性一回？
不管心裡怎麼樣，趙婉兮的面上照舊還是一副戚戚然的模樣，半點兒真實想法都沒有露出來，不過這一回，她也沒慣著冷君遨，而是小幅度地掙扎起來，意圖掙脫自己的手腕。
反正現在沒外人，也不用管面子不面子的。
而冷君遨又不肯放開，所以場面一度就成了兩人相持不下的樣子。
全都緊繃著唇角，一句話不再多說，手底下又暗自較著勁兒，誰都不服輸。那模樣，乍然看上去，還有幾分孩子氣，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堂堂帝后的模樣。
偏偏兩個當事人卻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妥，依舊還在那兒僵持不下，誰也不讓誰。
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冷君遨的力氣應該是明顯要大得多，可他愣是又不肯使用全力，只在察覺到趙婉兮用的勁兒大了，才會相應的加大。
總之就是，恰到好處地保持著只比她稍微強勢一些，剛好夠用，讓她沒有辦法掙脫的程度。
這番操作，分明就是故意。
氣得趙婉兮臉蛋都紅了，掙又掙不脫，一口氣嘔在嗓子眼裡，恨不得直接上嘴去咬。
正當兩人的僵持差不多陷入白熱化，趙婉兮忍無可忍時，殿門口一陣悉索動靜後，瓊兒的聲音，如同雪中送炭一般第響了起來。
雖然還帶著幾分明顯的忌憚跟忐忑，好在音量也算是不小，足夠讓裡頭兩個充滿了孩子氣的主子聽到。
“啟……啟稟皇上，白采女求見。”
白憐？
她倒是真有眼力勁兒。
此前太皇太后的懿旨，明顯是向著趙婉兮的，將白憐交到她的手上，也有些想要讓她磋磨，去去心中不滿的意思。
畢竟後宮可是有很多見不得人的陰狠，多得是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手段。
可惜的是，趙婉兮壓根沒有那份心思，都懶得搭理她。橫豎有瓊兒跟石榴她們在，想來也能讓白憐好好長個記性。
不料，這嗅覺倒不是一般的靈敏啊。
不得不讓人想到揚言要過去看她的歐陽華菁了，也不知這兩人，又揹著自己，搞了什麼名堂。
心中思索著，趙婉兮並沒有出聲，想反正對方又不是來找自己的。而且還忍不住私心衡量，有歐陽華菁在背後攛掇，想來冷君遨也不會拒絕。
眼底異光流轉，她是真的半點兒都沒有掩藏自己的心思，然後就被冷君遨給一眼看了個透徹。
垂眸看著趙婉兮再度趁勢從他掌中掙脫，眉眼一寒，他當即就不耐煩起來，唇齒之間溢位來的一個字，幾欲凍結成冰。
“滾！”
簡單明瞭，擲地有聲。
即便是隔著門板，趙婉兮都能感覺到殿門外的瓊兒，該嚇成了什麼樣兒。
眉頭稍稍一動，趙婉兮心思瞭然，明知此時的冷君遨根本就是一隻發怒的獅子，完全不好惹，也依然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三分勸誡，七分挑釁。
“皇上這是做什麼？可別忘了，她好歹也是太皇太后隨您心思，不得不出面親封的采女，您如今這般態度，是想準備要打誰的臉？”
這話若是絲毫不知情的人聽上去，分明就是她在吃醋，事實上，趙婉兮也致力於此，不悅的態度十分鮮明。
就連冷君遨聽在耳中，也不免怒氣更甚。
唯有話語內容延伸出來的意思，倒讓他一時有些摸不太透趙婉兮的心思，目光狐疑起來。
當然也還是氣的，不過莫約是被趙婉兮看似無意的話給觸動到了什麼，縱然被激得額間隱有青筋畢露，這一回，他倒是剋制住了自己。
良久之後，終於長長地吸了口氣，平息了所有。
盛怒的嗓音，也堪堪恢復到了平靜。
“朕沒空見她，讓她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另外，吩咐下去，朕今日陪兮兒在瓊華宮用膳，若是沒有要事，任何人不得前來打擾。”
因為近來事務繁多，加上歐陽晟乾來訪，南麟百廢待興，諸多事情等著他去處理，格外忙碌的冷君遨，已經有好幾日的時間不曾陪著趙婉兮一塊用膳了。
起初趙婉兮還有些不大自在，後來白憐作妖不斷，而且還有冷紫彤冷昱麟以及小包子經常陪著她，才不得不被轉移了注意力。
這會兒又聽對方突然來這麼一句，她還感覺挺驚訝的，下意識就看了過去，結果被冷君遨成功誤會，眉頭一下子變揚了起來。
“兮兒有意見？”
“……沒有。”
不過吃一頓飯而已，能有什麼意見？
不是都枉顧了她的意思，封了白憐了麼？
除開這個不算，就歐陽晟乾這個茬兒，趙婉兮都覺著，自己遲早都得好好跟這個男人算算總賬。
這個打算，冷君遨自然是不知道了，聽趙婉兮否認，他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隨即又有了些許傲嬌的彆扭。
“別叫我皇上，叫我遨。”說完，頓了頓，極為不情願地補充道，“刺耳。”
趙婉兮：“……好的，遨。”
氣氛不算融洽，她跟冷君遨之間，也並沒有達到完全和解的地步，但是莫名的，見著對方這樣一面，她就是抑制不住第想笑。
還曾還以為，冷君遨還是以前那個冷君遨，陰婺，霸道，深情，卻也狠絕。但是此刻看來，分明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至少之前，他可沒有這麼能隱忍。
至於要刻意留下來用膳這事兒……
這男人，其實還是吃醋了吧？
卻嘴硬不肯說，也不願意承認。
就跟她自己一樣，心裡分明那麼在意著白憐那張臉，但是在嘴上，到底還是不大願意爽快的承認。
在這一點上，他們兩個人，倒還真是挺像的，不愧是夫妻了。
冷君遨要在瓊華宮用膳這事兒，並不稀奇，畢竟此前經常如此。不過因為這段時間有了威脅，瓊兒領了命，準備的格外用心。
等到菜餚上齊之後，還自發地準備帶人退下去，想要將空間單獨留給兩位主子。
哪知才又動作，就被冷君遨給阻止了，不僅沒讓她們走，還又叫了幾個小太監進來伺候著，一副生怕她們服侍不好的架勢。
讓瓊兒倍感委屈。
對此，趙婉兮倒是什麼話都沒有說，一邊用膳一邊暗自打量著被冷君遨叫進來的幾人，用心地一一記下了他們的五官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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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頓膳，也吃的與往常格外不同。
一開始是冷君遨主動，死纏爛打地纏著，後來是趙婉兮逐漸接受，兩人兩情相悅，每一次的飯桌上，都是分外和諧，其樂融融。
一舉一動，都能透露出濃情厚意的甜蜜來。
當時這次卻是完全不一樣，別說兩位主子各吃各的，全程就連多一句的交流都沒有，默不作聲的氣氛，連瓊兒看著，都覺得有些心寒。
為此，她還偷偷出去哭了一鼻子。
好不容易熬到冷君遨用膳完畢離開，她才回來。淚眼汪汪地看著自家主子，幾次預備想要說點什麼。
但是都被趙婉兮以眼神制止了，最後只能轉移了目標，將注意力放在另外一件事情上頭。
作為宮女，她本不該問，奈何實在架不住心底的擔憂，再想想冷君遨離去時候那張詭譎難測，卻又冷意十足的臉，到底還是縮了縮脖子，咬緊了牙關。
“主子，這好端端的，那西岐九王爺怎麼就……想起來要跟您獻殷勤了？”
該不會真的是見色起意，見著自家主子長得好看，就完全不顧及身份其他了吧？
可也不應該啊，不說自家娘娘跟麗妃之間勢同水火的恩怨，就說娘娘已經身為人婦，且還是堂堂南麟皇后，他又怎麼能不管不顧？
關於這一點，莫說瓊兒想不通，便是連趙婉兮這個當事者，也是一臉懵。
“本宮怎麼知道？”
總不能真是因為那次宮外的恩怨，就入了眼？
這也太欠虐了吧。
“說不定，他心瞎。”
不僅如此，腦細胞還挺奇葩，反應不過來，她不僅早就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
當然，這個還並不是最重要的，歐陽晟乾當著滿殿的宮人跟她這個南麟皇后告白，說的不好聽一點，或許是他孟浪，不知分寸。
可讓趙婉兮忍不住多想的是，對方這麼說的底氣，究竟又是什麼？
畢竟，那股子勢在必得，她看的分明，莫不是……歐陽晟乾當真有什麼，能一定勝了冷君遨的法寶，從他手上奪人的把握不成？
左思右想，心下到底還是不安，兀自沉思了稍許，她也沒在意天色已經暗沉了下來，時間不早了，而是招呼了一聲，帶上瓊兒一道，去了冷昱麟的東宮。
總覺著那個小子近來的操作，有點迷啊。
這是充分繼承了冷君遨風格的緣故？
歐陽華菁這一來不要緊，卻是給了白憐無限的希望。不論對方是出於何等的考慮，才會終於應自己的請求，親自來瓊華宮走上這一遭，在白憐的意識裡，只要對方來了，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說到底，她這顆棋子，歐陽華菁還是需要的，只要需要，那就不會讓她輕易死了。
意識到這一點，她瞬間底氣十足，整個人的氣勢都不一樣了。
即便是照舊還是面對著凶神惡煞的教養嬤嬤，也應付的迎刃有餘，至少不再是唯唯諾諾，膽戰心驚的模樣。
冷君遨來了瓊華宮的訊息，白憐一開始並不知道，也沒人特意給她透露。還是歐陽華菁唯恐天下不亂，推波助瀾了一把。
有了她的暗示，白憐再明白不過，使了個計擺脫了教養嬤嬤，第一時間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描眉粉黛，每一筆，都妝飾的極為細心。最為重要的，還有額間一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