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相信這麼一個傢伙是女的。

她一進來我就有種不協調的感覺,好像全天下再怎麼變也造不出這麼奇怪的一個人來。

她的長相很普通,出彩一點的就是上半臉那一對彎彎的眉毛,長長的睫毛和大大的眼睛,下半臉就一般了,稍稍有點翹的鼻子,略微有點厚的嘴唇……其實她區別於其他女人的地方就是她的膚色,好像是常常沐浴在日光裡的那種很健康的蜜色,不會有黝黑的感覺,反而很讓人舒服。

然後就是她走路的樣子。

果真不是女人。

有走路的樣子大大咧咧大搖大擺一蹦一跳好像永遠興高采烈樣的人嗎?

更何況是女人!

難怪老頭子會看錯。

這女人穿上男裝很難讓人看出來,甚至很可能被人當成浪蕩子。

看老頭子的表情就知道了,他完全迷茫了。

“小……丫頭……你,你女的呀……”老頭子好像很遭打擊,說話都不利索了。

她很快樂的笑,彎腰鞠了個躬道:“哦呀……有見過男人喜歡穿女裝的嗎?”

一邊說,一邊眼睛滴溜溜的轉過來,從我,到三妹,到四妹……大姐今天不舒服,沒來吃午飯。

然後她臉色有點僵硬,轉頭對還在震驚狀態的老頭子說:“啊呀魏老爺子,您說您有三個女兒要嫁給我……可是……您不會還沒弄清楚您身邊這個高高大大的人,是男是女吧……”

……老頭子什麼時候把我三個姐妹給賣了的?果真老了,什麼都開始操心了。

我皺眉不語,拿筷子吃菜,決定無視她。

倒是我那兩個妹妹,一個跟著一個臉紅……為什麼我爹這麼鐵血的人會有這麼婉約的女兒?應該不會是我這個當哥哥的責任吧。

老頭子有點不爽道:“你個丫頭片子,居然欺騙老夫,害的老夫成天跟女兒說你的好處。”

她很無賴的笑:“我又沒說娶您的女兒,再說了,您一把年紀了,都看不出我是男是女,老爺子你好失敗哦~~~”

“哼!”老爺子不愧是我爹,心裡不舒服反應都一樣——拿筷子吃菜,一起無視她。

她倒沒什麼尷尬神色,一臉自在好奇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直到看到我們桌上的菜,定住了目光。

“我終於明白我的店為什麼生意這麼紅火了……”她喃喃的說,“要是連將軍的午飯都是這個檔次,也怪不得那些人爭著上我那吃,老爺子,說實話你表生氣哦,我那的服務員吃得也比你們好……”

我看到老爺子的筷子在顫抖——大概有十多年沒人這麼和他說話了。

可是那個不怕死的女人還在自娛自樂,“你們是不是都很喜歡吃白菜啊,可是白菜又不便宜,而且最體現廚藝,瞧這大白菜乾癟的……還有這個紅燒肉,你們的廚師肯定是個混蛋,這根本就是老豬肉,便宜,又硬又幹,神仙也沒辦法把滋味滲透進去……等等等等,我沒看錯吧,這是……這是……羊泡漠……”

我的臉黑了,老爺子的臉也黑了,她的臉更黑……

“喜歡吃就跟我說啊,瞧這面……沒人告訴你們羊泡漠要用生麵粉嗎?你們這樣根本就是麵疙瘩嘛……完全沒有羊泡漠的精髓了……這羊湯我看著也不爽,根本就是浮著層油嘛……”

在我們整個飯廳被低氣壓籠罩的時候,這個完全沒意識到風雨欲來的丫頭搖著頭咂著嘴放下筷子,感嘆道:“敗絮其中啊敗絮其中……你們盯著我幹什麼……”

還好她識時務的閉嘴了,要不然我管不住自己拔佩劍的手,斜眼看老爺子,他手中的筷子正以暗器的姿態朝那女人瞄準……

果然老爺子長久不去軍營已經心浮氣躁了。

“……丫頭,你故意的是不是……”老爺子很鬱悶的長嘆一口氣,放下筷子騷他那頭花白的發。

她的目光順著老爺子的手在那片花白上停留片刻,雖然依然是俏皮的笑,可眼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狡黠,取而代之的是一點溫暖。

“我哪有故意什麼的,事實就是這樣,誰叫我進來的時候你們在吃午飯呢。”她很隨意的拉了把椅子背對著門坐下,面對著老爺子,那是最末座,一般沒人去坐,賓客應該都坐側座,照這丫頭的樣子看,大概根本沒什麼等級尊卑意識。

我再次確定,這丫頭的父母絕對不正常。

“唉,你等我把飯吃完,我們進去談。”老爺子示意我一下便拿起飯碗,再不說話了,我會意,再不理那女人,開始一心一意吃飯。

“大哥你叫什麼?”走向書房的時候,小丫頭湊近我一臉天真的問。

我正要回答,前頭老爺子說:“戎兒,有話進書房說。”

“呃……”身旁忽然有奇怪的疑似噎住的聲音,我疑惑的看小丫頭片子捂著嘴巴從顫抖到捂肚子到捂著肚子撞牆最後放聲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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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兒……噗哈哈……蓉兒……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哥您貴姓?是不是姓黃?”她上氣不接下氣的連笑帶叫,“還有還有,你有沒有個哥哥叫郭靖撒?不對不對……那豈不是要比愛羅了?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快瘋了……”

“我姓魏。”我忍著怒氣很冷靜的陳述。

“……可惜呀可惜啊……”她嘟囔,見我面色不善,立刻站定,手指併攏抵在頭上做了個很奇怪的姿勢嚴肅道,“我明白了,您老是魏大哥!”

我還是別理她了……

然後一路上我聽到她一直在用自以為別人聽不到的聲音小聲說:“黃藥師,桃花島,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

這還是人嗎?

書房是老爺子繼戰場以外他最喜歡的地方,那兒有一幅最新的三國軍事地圖,相當精密,老爺子每天都要到那去泡很久,生怕地圖丟了似的。

令人奇怪的是,小丫頭似乎對地圖很見怪不怪,她進書房後,仰著頭對著地圖唸唸有詞一會兒,轉頭指著的圖上的一點說:“這是南京哦!”

鑑於她剛才看地圖的時間太短,我一時沒反有過來她居然能認出什麼,倒是老爺子很認真的上前看了下她指的地方,然後大為驚奇的說:“不錯啊丫頭,居然會看地圖。”

她也很驚訝,“這很奇怪嗎?”

“的確很奇怪。”我誠懇的說,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這的確是項獨特的技能。

她“哦”一聲,忽然轉身背對著地圖說:“為了以示我是很正常的人,我要慎重的告訴你們,我不知道背後什麼東西!”

我啞然,老爺子很無奈。

“談正事吧丫頭。”老爺子斂了苦笑坐下,正色看著她。

她倒是一點談正事的樣子都沒有,搖頭擺手道:“什麼談不談的,不用談,牌子我還給你們,以後我們裝不認識!”

說罷,手連忙探入懷中摸索。

“等等!”老爺子厲聲喝道,眼睛向四周環視,我知道他是在擔心隔牆有耳,最近府裡並不太平,時常有可疑的人走動,為此老爺子遣散了一大幫僕從,留下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來乾乾粗活,很不好意思的是,今天下廚的人是大姐……

她的動作止住,很莫名奇妙的看看四周,然後瞭然的不再動作,只是很不悅的說:“老爺子,多虧您信任,我的小命差點報銷在半路上。”

“嘿嘿,那老夫面前這個臭丫頭是誰呀。”老爺子還有心情開玩笑。

她嘟嘴,“總之,這活我是不幹了。”

我終於忍不住了,別人想要這金牌都要不到,她居然急著往外拋,知道她奇怪了,不知道她這麼奇怪,“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她一頓,神色複雜的說:“知道啊。”

“那你還要這麼做?”

她嘆氣:“我知道,亂世藏黃金,可是這牌子撐死了也只有24k……哦不,鍍金,我還沒窮到刮牌子上的金粉的地步……”

我有種吐血的衝動,老爺子的臉也是灰黑的,顯然沒想到他把整支魏家軍交給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財迷。

老爺子顫抖片刻,無力道:“知道為什麼我把牌子交給你嗎?”

她臉上有怒色,“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只好猜猜猜,都不敢跟別人說!憋死我了這一路!”

老爺子緩緩的說:“一,你是商人,朝廷絕對想不到我敢把一塊這麼重要的金牌交給一個重利的商人,二,你的立場是明顯倒向延國的,朗碧澄確信你是個愛國的人,不會擅自做出背叛國家的事情,你也不敢,三,你身邊能人輩出,應該能幫你不少,還有最重要的是,老夫我一見到你就喜歡,你是少有的還清醒看待這個國家的人。”

她愣愣的聽了,眼裡神色更複雜,好像是想笑又很想哭,最後她撫著胸口深吸一口氣道:“我了了。”

頓了頓,又說:“我已經被你們拉下水了。”

見我和老爺子一起點頭,她哭喪著臉說:“那你們至少告訴我你們有什麼打算吧!”

老爺子看了我一眼,我點頭,沉聲對她說:“你自從遭遇一次暗殺後就和皇上一起回京的是不是?”

她點頭。

“其實皇上此刻也自身難保。”

她無動於衷。

“皇上的微服是皇太后一手促成的,這兩天以皇太后為首的主和派一直瞞著我們商議著什麼,本來皇上是支援我們的,也因此我們得以避過很多次或明或暗的陷害,但是畢竟皇上是孝子,皇太后讓他關心民情他便毫不猶豫出來,卻不知這兩日宮中無主,朝廷上下便以皇太后馬首是瞻,眼看著延國就要易手他人了。”

“給皇太后和給皇帝不是一個樣?再說了,現在延國不是差不多在我手裡了嗎?”她晃晃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來的金牌。

我搖頭,“關鍵就是,我們也動搖了。”

她瞪大眼。

老爺子接著說:“魏家軍是老夫一輩子的心血,本該竭盡心力為了延國效忠,可是現在朝廷總是以為老夫要擁兵自立,就連皇上也漸漸與老夫有了隔閡,本來要消除懷疑只需將魏家軍完全交給朝廷,但是丫頭,你看現在的朝廷,他值得老夫交出一輩子的心血嗎?要老夫眼睜睜看著子弟兵被生生的消耗掉,光想想就心疼的睡不著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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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的聽著魏老爺子一臉痛心疾首的說啊說,然後魏老爺子的兒子魏戎一臉的節哀順變……寒了下。

“這關我什麼事?難不成你們還指望我用花中城跟朝廷拼了?”

老爺子意味深長的說:“丫頭,你別這麼說,老夫知道你被人暗殺了一次,可是你知道嗎?其實現在朝廷一直以為金牌依然在老夫手裡,老夫回來的路上可是遭受大大小小三十多次的暗殺啊。”

“啊?這麼嚴重?不行不行老爺子,金牌還給你,反正你有金牌也被暗殺沒金牌也被暗殺,我可不想英年早逝!”我更想掏金牌了,開玩笑!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遲早有一天被人知道這金牌在我手裡,到時候一天n次的飛刀我就算沒被捅死也要被嚇死了!

老爺子氣得鬍子翹了起來,怒極反笑道:“丫頭,知道你怕死,不用這麼怕死吧。”

“我只想普普通通過日子啊!”我急得跳腳,“我根本不想領教什麼人心險惡啊……”

“丫頭,你以為只是開店就能不領教人心險惡了?”老爺子冷笑。

“為什麼這麼說?”

“看來,老夫沒看錯,”老爺子一臉得意,“丫頭身邊果然能人輩出啊。”

“什麼意思?”我迷茫。

“你有一群很好的朋友哦!”魏戎也笑。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

“據老夫上次和你們二老闆聊天瞭解,你們花中城開業至今,大大小小的風波也有上百了吧,最近朝廷的試探尤其多,可是丫頭你大多都不知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說不出話。

老爺子笑著說:“為了保護你那奇怪的小脾氣,你的朋友可是花了不少力氣啊。”

我恍然。

怪不得!

怪不得明明知道朝廷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可是回到花中城除了熱烈歡迎什麼變化都沒有。

我居然還傻兮兮的要齊洛恆用敷黃瓜來消除那兩坨中考奮戰三個月都熬不出的巨大眼袋……還有不是熊貓勝似熊貓的黑眼圈……

我還能說什麼?

有這麼好的朋友,我還能說什麼?還能做什麼?

我給他們惹了一個大麻煩,而他們以小小商人之力在我一路慢吞吞趕回來的時候和朝廷這個巨大的政治機器已經周旋了一個月之久!

齊洛恆從來不讓我跟著去談生意,也很少跟我說商業上有什麼事情,每次見到我只是評點我的新菜,告訴我新營業方式的效果,然後就是壞笑著損我……

相琴她們也一樣,永遠都會順著我的意思和我說笑,卻從來不向我說什麼苦惱……

一群報喜不報憂的壞蛋……我曾經這樣評點我的朋友兼職員。

可是我今天才知道他們就算是報喜不報憂也很累,能挑出來告訴我的好事太少了。

這樣的朋友,簡直就是死黨中的死黨!

我眼眶熱熱的,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深厚的感情居然會發生在我身上,而現在我感覺到了,卻只有手足無措的份。

對老媽的母愛我們都是童年好好享受,成年後多陪陪他們敬敬孝心……可是對朋友這麼多默默的付出,難不成也要我成年以後多陪陪他們敬敬孝心?

上帝啊!原來被愛護也是一種苦惱啊!

唉……得友如此,夫復何求?

見我低頭懺悔,老頭子語重心長的說:“丫頭,現在老夫託付給你的,就是像你朋友一樣的這麼一幫好漢子啊。”

我有些動搖。

“老夫也不求你做什麼,只要你那好金牌就行,我已經著人去打了一塊假的金牌,親自帶著示人,現在別人都以為金牌在這,你也不用擔心,畢竟你的身份太不可信,朝廷只要確定我帶著金牌就不會找你了,其他的事情你用不著管,要是讓你那幫朋友知道他們辛辛苦苦保護的小朋友被捲入政治鬥爭,大概要幫著朝廷暗殺我了吧哈哈。”

老頭子笑得很悽慘,手裡拿著一塊假金牌,“真假金牌區別在於上面的魏字,真的金牌上面的魏字是寫錯的,當初老夫打造的時候太魯莽,鬼裡面那瞥折點是沒有的,而假的上面卻有,魏家軍的幾個將領都知道這事。”

“……哦。”我沉沉的答應,“那萬一遇到特殊情況呢?我不知道會遇到什麼特殊情況,但是萬一……”

老爺子和魏戎的臉色都嚴肅起來。

“如果真的遇到什麼逼不得已的情況,那就以魏家軍為籌碼,向金國換取延國百姓的性命,讓我們已經苟延殘喘的大延,平安的結束在那個北方的小子手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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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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