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那方才還十分囂張跋扈的葉嬤嬤一見孔恩霈開聲,嚴厲之色立收,瞬間換出了一副諂媚的客氣模樣來,這足以媲美川劇變臉的戲法和看人下菜碟的本事,著實讓徐曼青打心眼裡佩服。

“喲,這不是聶府的少夫人麼?老身這廂有禮了。也不知聶大人與孔大人是否安好?日後還望少夫人給兩位大人帶個好才是。”

孔恩霈出身名門,一脈清流極得皇帝看重不說,光是與孔家有著姻親關係的世家大族就不少。不說旁的,就連皇後孃家的表侄女也是嫁給了孔家兒郎為妻。而孔恩霈姐姐們的夫婿,官爵名位比起聶定遠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那些受皇帝重用但同時又被忌憚著的人家,誰還敢明著挑皇帝的逆鱗,去找個實力相當的人家“強強聯合”?像孔家這種官聲極高但卻沒有兵權的清流名族,那些為數不多的嫡出閨女們便更是香餑餑,早早地就被定下了。故而就連皇後本人都得給孔恩霈幾分臉面,更別說這葉嬤嬤不過是伺候主子的一個老奴罷了。

孔恩霈自知閻王好惹小鬼難防的道理,自然不會故意與那葉嬤嬤交惡,但凡只要那葉嬤嬤別太過分那也便算了。

“有勞嬤嬤記掛,公爹與父親身體康健,一切都好。”

孔恩霈打了打官腔,又將事情重新引了回來。

“方才項夫人也說了,並非不是不願給皇后娘娘請安,只是皇命難為,我等二人在皇上口諭下來之前都不方便離開這個偏殿。”

“若皇后娘娘著實想見項夫人,那也得等到皇上從普陀寺回來,待她詢得聖命,再讓項夫人去給娘娘請安也不遲。”

那葉嬤嬤哪能不知孔恩霈跟徐曼青就是一個窩裡出來的?如若不然,皇帝也不會把孔恩霈安置在徐曼青所住的偏殿裡。她們夫家那過命的交情,那也是在禁軍中人盡皆知的。如今這兩個女人相互幫襯著一個鼻孔裡出氣,倒也完全說得過去。

那葉嬤嬤皮笑肉不笑地道:“皇上聖諭自然是要聽的,但皇后娘娘的懿旨也不能輕易違抗。老身還沒那個能耐能替項夫人駁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就算項夫人真心不想去,那也得親自去跟娘娘說清楚道明白了,老身也才好不被責罰,您說是也不是?”

這說一千到一萬的,葉嬤嬤的目的就是要把徐曼青帶到皇后所在的琉玉宮去就對了,至於用個什麼名頭,倒也不是重要的事兒。

孔恩霈一聽那老婦胡攪蠻纏,心下著實惱怒不已。

徐曼青見那葉嬤嬤如今是拿了雞毛當令箭,看來今日是不如她所願就要與自己死磕上了。

孔恩霈現下懷有身孕,若是為此動了胎氣那才是大事不妙。如今之計,還不如自己先隨了那老婦走,然後儘量在路上想辦法拖延時間,好讓孔恩霈有機會去找那薪火房裡的劉嬤嬤,趕緊想辦法找高太后來救她出水火才是。

思及此,徐曼青一個手勢便止住了孔恩霈又要脫口而出的話,施施然道:“既然皇后娘娘盛意難違,臣婦便依言去了便是。”

徐曼青心下雖有十分不好的預感,但想到今日皇后遣葉嬤嬤來拿人,倒也沒刻意避開門口的禁衛官兵,且也毫不避諱地打著琉玉宮的名號。看來應該不至於要害了她的性命才是。

但內宮裡整治人的方法又何止千萬?徐曼青只怕皇后雖不要自己性命,卻也還是有辦法能讓她生不如死。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徐曼青暗地裡驚出了一身冷汗,但也不得不強自振作,慢步走到了葉嬤嬤身邊。

“既然如此,葉嬤嬤,勞請帶路吧!”

孔恩霈見徐曼青要跟那姓葉的老虔婆走,心下著急不已,腳步都不由自主地上前跟了兩步,看樣子還想說些什麼,但又見徐曼青不經意間給自己使了使臉色,便將到了嘴邊的話給生生咽了回去,眼巴巴地看著跟葉嬤嬤一道過來的宮人將徐曼青架進了宮轎裡。

看到要帶的人終於安安分分地坐進轎子裡去了,葉嬤嬤心裡松了口大氣,臉上的笑容更是虛偽,整張臉都皺成了菊花的紋路,看著頗讓人倒胃口。

孔恩霈不放心地跟到了偏殿門口,見葉嬤嬤將轎簾放下,擋住了與徐曼青溝通的視線。

葉嬤嬤喊了一聲起轎,抬轎的太監便抬起了轎子先行往琉玉宮走了。

葉嬤嬤見要辦的事情已經八/九不離十了,這下是徹底地松了勁,悠哉悠哉地回過身來跟孔恩霈道別。

孔恩霈哪裡有心情跟這老虔婆哈拉,直接轉過身去三步並作兩步地想要回到偏殿內,趕緊找那個薪火房裡的劉嬤嬤救急去。

可誰知剛轉身,那葉嬤嬤便不無譏諷地笑道:“聶夫人這般行色匆匆,該不會是急著想要做什麼事兒,或是找什麼人吧?”

孔恩霈一聽頓感不妙,但面兒上還是強自撐著,回過頭來若無其事地笑道:“嬤嬤說什麼呢?我不過是方才站久了身子乏了,想趕緊回去歇歇罷了。”

那葉嬤嬤諂媚笑道:“是的是的,如今聶夫人您這身子可不同一般,可千萬要金貴養著,莫要多事去管別人家的閒事,才是上上之策。”

“再說了,此次東魯徵夷萬般兇險,聶夫人你就算不為自個兒著想,也得為聶家的香火著想不是?”

孔恩霈一驚,下意識地輕撫了一下自己已經有些許隆起的小腹,便知有身孕一事終究是沒能瞞過在後宮裡手眼通天的皇后。

而這葉嬤嬤顯然也是故意要抓住她這個把柄,語氣暗含威脅之意,直指孔恩霈腹中骨肉,似有若孔恩霈不乖乖地睜只眼閉只眼,難免日後會禍及自身的意思。

孔恩霈氣得銀牙直咬,真真恨不得把眼前這個狐假虎威的老虔婆的皮給扒拉下來。一想到這些久處深宮之人的雙手不知做過多少腌臢之事,便也只得人在屋簷下一忍再忍。

既然話已經說開了,孔恩霈也不必藏著掖著,自然要端起自己出身世家大族的聶家少夫人的派頭來,隨即更是挺直了腰板,嘴角沁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冷笑道:“有勞葉嬤嬤操心了。”

“雖說此次我家夫君前往東魯徵夷確是驚險,但當今聖上是位賞罰分明的賢德之君,若我夫君能凱旋歸來,必有富貴榮華在後頭等著。”

孔恩霈斜睨了那葉嬤嬤一眼,又笑道:“我看葉嬤嬤的年歲也大了,掐指一算,也該到了出宮榮養的年紀。也不知葉嬤嬤這些年來有沒有為自己置備一些田宅家僕?若是受主子開恩置備了,又會在什麼地方落腳?”

“葉嬤嬤在宮中可是在皇后娘娘跟前得臉的紅人,也不知出了這宮後,皇后娘娘還能不能日日夜夜地,繼續給您照拂著?嗯?!”

說到威逼利誘的手段,你皇后和葉嬤嬤能用,她孔恩霈照樣能用。

雖說她平日裡為人和善從不仗勢欺人,但如今已經被人踩到腦袋上作威作福了,就算不為自己,光是為這腹裡的孩子,她孔恩霈也斷然要把這口惡氣給出了出去!

孔恩霈的這一番話說得葉嬤嬤是汗毛直豎。

如今皇后失子,膝下僅有一個公主,沒了太子仰仗,日後能不能坐穩這東宮之位還是另說。

且自太子死後,皇后性情大變,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統領後宮手掌乾坤的感覺了。為人處世失了分寸和圓滑不說,之前又為了皇上釋放翼王重返東魯徵夷一事大哭大鬧,弄得皇帝對她的最後一絲憐憫和耐心都給攪沒了,最近再也沒再踏入琉玉宮一步。

至於這次要拿徐曼青開刀撒氣一事,宮裡的老人在一開始沒一個是不勸著皇后莫要衝動行事的。

且不說徐曼青有皇帝口諭在不能隨意出偏殿,就是出了那也得把人給好好地送回去。否則皇帝失了鉗制前線大將的棋子,豈不是又會多生事端?

可惜皇后是又打又罰的,生生把一個帶頭規勸的老姐妹給打趴下了,到現在還癱在床上不能動彈,眾人嚇得臉色青白紛紛如鋸嘴葫蘆一般不敢吱聲,故而這來偏殿拿人的差事才落到了自己的頭上。

如此看來,皇后失寵那是早晚的事。

只要別的娘娘所出的皇子被立為太子,就算不廢後,那後宮實權也早晚要被太子的生母架空。

這樣一來,就算自己能因為這件事立了功放出宮去,但若日後失了照拂,日子豈不是萬分艱難?

再說出了宮去,那可是地頭蛇的天下。撇去書香門第的清流孔家不說,那武將出身的聶家那可是跺一跺腳鹹安城便震三震的人家,而聶定遠更是個在鹹安城裡可以橫著走的混字打頭的第一號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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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惹惱了孔恩霈,待到聶定遠有命回來,聯合那姓項的武夫,領著一堆兵痞子耗將起來,三天一打兩天一鬧,這十裡八鄉的,哪還有她這個老婆子可以安身立命的彈丸之地?

思及此,葉嬤嬤的臉色是變了又變,一張嘴張張合合的,也不知道在絮叨嘀咕些什麼。

孔恩霈哪裡有這種閒工夫跟她虛耗,只想趕緊回殿裡找人。

誰知身後卻又傳來葉嬤嬤的聲音:“聶夫人請留步。”

孔恩霈轉身一看,那葉嬤嬤果然已經斂了方才的囂張,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誠懇了許多,看著沒有那般猙獰了。

“老身確如夫人所說的那般,年歲大了,身子骨也不好,自是沒有福氣再服侍主子了。”

“日後若真被放出宮去榮養,也只是一把半截身子進了土裡的老骨頭,剩下的日子不過是想圖個安生罷了。”

“今日此事,說一千道一萬,老身也不過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為之,還往聶夫人諒解則個,莫要怪罪。”

葉嬤嬤說到這,眼神幾番閃爍,似在做心理鬥爭一般。

磨蹭了半晌,最後葉嬤嬤還是湊上前去,與孔恩霈極為小聲地嘀咕道:“夫人,老身今早聽說,偏殿薪火房裡的劉嬤嬤犯了事,被皇后娘娘拿去親自問話。如今罪狀已經坐實,被打了板子,發配到浣衣局做苦役去了。”

孔恩霈一聽,當即大驚失色。

作者有話要說:鳴謝:小丫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09-19 09:19:25 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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