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Chapter 97
她也是……也是什麼？
沈悅之注視著手機螢幕, 神思不屬。身邊好像站著那個少女的影子，微微笑著抱住她, 手指在她髮間穿過。
沈悅之抬起手，彆彆扭扭地攏了下耳邊的發。
這是沈悅之期末考試之前最後一次回家。
禮拜天, 她起了個大早，出門跑完步，又買了早餐回家的時候，蘇女士才剛起床。
沈啟陽站在廚房蒸小籠包。沈悅之路過時瞄了眼，莫名感慨，覺得老媽的馴夫功力實在強悍，老爹這種真漢子也只能百煉鋼化繞指柔。
下午出門前, 沈悅之信誓旦旦：“青陽和我說好了, 考完試以後要來咱們家住兩天，就，順便看看節目，嘿嘿。”說到後面, 自己就笑了起來。
三花從旁邊路過, 剛洗完澡，身上香噴噴的，毛比以往蓬鬆柔軟許多。
聽著沈悅之的聲音，喵星人翹起尾巴，十分不屑一顧。
蘇女士給沈悅之包裡塞了一個保溫杯，裡面裝著剛做好不久的紅糖釀圓子，讓她帶給傳說中的謝同學嘗一嘗。
沈悅之眼疾手快, 把自己之前用的杯子戳鞋櫃上，揮手出門。
離期末考試還有三個禮拜，兩個週末。下禮拜六本來就要和青陽一起，下下個禮拜六，則是眼看著要考試了，正好多在學校學會兒。
沈悅之小算盤打的很好，結果剛出門不久，還在公交車站時，手機突然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來電顯示也是江城。她覺得奇怪，想想自己的交際圈，似乎也沒哪個人是她沒存號碼的。
這麼糾結了一陣，鈴音又靜了下去。
沈悅之想，是打錯了吧。
她給謝青陽發了條訊息，隨後就戴上耳機，繼續聽昨晚沒聽完的那節網課。老師講的很生動有趣，最棒的是對方就在江城，也不知道寒假上課時能不能遇到。
等到了學校，她隨口和女票說起這事。謝青陽一秒打破沈悅之的幻想，看著面前的書本，平靜地說：“不可能的。”
沈悅之眨巴眨巴眼睛，特別不甘心：“為什麼啊？”
謝青陽：“你報的是英語班啊，同學。”
沈悅之：“……哦。”
她深感自己智商捉急，於是不再搭訕，而是看起單詞書。
原本還打算提一嘴那通沒接上的電話，但有了剛剛的小小插曲，又忘記這事。
一直到晚上，回宿舍，聽其他幾個人聊天的時候，才重新記起。
學期將近末尾，留在教室自習的人越來越多，再沒單獨親熱的可能性。沈悅之和謝青陽索性踩著鈴聲收拾書包，雖然在路上磨嘰了十來分鐘，但在四十分不到的時候就到宿舍樓下。
沈悅之想再和女票聊一會兒，但看看身邊那些你儂我儂的小情侶，又覺得自己站在這兒很違和。
倒不是別的。宿管阿姨的眼神和刀子一樣，一下一下戳那些拱白菜的男生。男生們渾然不覺，沈悅之倒是對殺氣十分敏感。
她摸摸自己鼻尖兒，對謝青陽道：“那我走啦。”
謝青陽一臉“雖然不知道你怎麼這麼多愁善感，但我還是勉強配合一下”，點點頭：“早點睡。”
沈悅之笑了下：“晚安。”
謝青陽：“嗯，晚安。”
和女票分開的時候，沈校霸一臉溫柔，自認甩出旁邊那些男生十條街。可事實上，晃回宿舍的一路，沈悅之都在心中哀嚎：“為什麼！教室裡！能有那麼多人！原本想了好多和寶貝一起玩的空教室play嚶嚶嚶。”
這會兒是陰曆月末，天上掛著一輪新月。彎彎的月牙兒常常被雲遮住，只灑下一些清輝。
落在嘉明，落在江城。
落在樹梢，落在海畔
沈悅之的步子漸漸慢了下來。到最後，乾脆在宿舍樓下停住步子，看著足前的一片白霜。
一刻之前還在激盪的心情莫名變得平靜。彷彿又回到很小的時候，自己站在家樓下的海灘前。天色不算好，甚至有些陰沉沉的，可月光忽然就照了下來，罩在拍打礁石的海浪上，讓浪尖的白沫染上一絲銀光。
像珍珠，像鑽石。
在打上礁石的那一刻，忽然碎裂，沉入黑沉的海水。
那時候的月色，和現在，大約是一樣的吧。
沈悅之眼睛眨動一下，習慣性地一隻手拎著包，甩在肩後。她走上樓梯，姿勢有些漫不經心，卻正好襯得她身高腿長。
孫敏和男友站在宿舍樓側的暗處，路燈的光照入縫隙，映出少女微微泛紅的臉頰。
她的男友收回視線：“剛看到你舍友了。”
孫敏：“舍友？啊，這麼晚回來，是悅哥吧。”
男紀檢道：“嗯，沈悅之。”
孫敏就笑起來，拉著男友的袖子，嘰嘰喳喳地講話。時間寶貴，但一天中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每一件都很值得拿出來分享。
明明應該是最無聊的高三，可有男友在，她一點兒也不覺得日子難捱、時間漫長。
男紀檢打趣：“怎麼把別人叫‘哥哥’？”
孫敏笑嘻嘻地：“吃醋嗎？”
男紀檢自然不承認，但孫敏已經從他臉上看出很多情緒。她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吃醋也沒辦法，我要回去啦。”
男紀檢只能放人。像之前那樣子，一不小心就講話講太晚，弄得驚動了別的紀檢，一次還好，兩次三次就太過明顯。
他叮囑孫敏：“晚上回去別看書了，休息吧。”隨著距離高考越來越近，紀檢巡樓的力度加大，但對學生們晚上熬夜開檯燈的行為越來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自己待會兒也要去巡查男生宿舍樓，對於這幫學生的努力刻苦，也是歎為觀止。
孫敏當然答應：“我們才不會死讀書啊，熬夜弄得白天沒精神聽課才划不來。”
說是談戀愛，但他們的話題，一直都是圍繞學校裡的各種小事。
偶爾涉及到正在上映的電影，鬧的最大的明星八卦，其他國家的時政多瞭解一些，以防政治出題考卻從未有過更多。
在踩上樓梯的時候，孫敏忽然有些茫然。
雖然以後總是要分開的，但男友溫柔的笑臉，寵溺的語氣……一想到以後擁有這些的就是別人了，就覺得傷心啊。
她特地在樓道裡站了會兒，調整思緒，以防被宿舍裡其他人看出心事。
和男友交往了快一個月，可連她在學校裡最好的朋友李蓉，都沒得到一句坦言。
孫敏自己是覺得，就算告訴蓉蓉，也沒什麼關係，蓉蓉肯定會替自己保密。但男友說的對，眼下所處的情境實在太特殊了，一切都小心一些，總不會出錯。
她沒有在此刻進宿舍，也就錯過了一場關於她的討論。
話頭是李蓉提起的，她趁沈悅之拿了洗漱用品、準備出門刷牙洗臉的時候拉住對方：“我和你一起。”
沈悅之毫無意見，還很不過腦子地說了一句：“怎麼就你啊，敏敏呢？”
李蓉的表情有些僵，笑了下：“說是有事。”
她原本打算和沈悅之私下裡討論一番，奈何宿舍太小，兩個人的話一下子就落到別人耳中。
何佩佩原本正窩在床上，手裡還是那本日記，已經寫了大半個本子，又經常被她拿在手裡翻閱，本子皮都顯出一點陳舊色澤。
她聽了李蓉的話，介面：“對哦，今天敏敏的媽媽還給我打電話了。”
李蓉更僵了。
何佩佩的話，就像是落在油鍋裡的水珠。明明還是很隨便的句子，卻炸出一大片回應。
張璐先道：“什麼？你也接到阿姨電話了？”她膝蓋上還攤著數學五三，正在糾結白天高詠高老師講過的一道題。
趙紫微、呂思敏隨後道：“你們也？”
最後是程蕎，她回憶了番，心有慼慼：“開口就問‘你是程蕎’嗎，我應了聲，還嘀咕‘居然是個女的啊’，真是……”完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宿舍裡，七個女生面面相覷，最後一期看向沈悅之。趙紫微似乎已經回過味來，有點探究地看她：“悅悅，你接到了嗎？怎麼說的？”
雖然還問了句接沒接到，但從後面四個字看，她像是非常篤定。
在這樣的環境下，沈悅之攤手：“沒啊。”
剩下的人相互看看，一個個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一點懵比：“不應該吧。”
沈悅之想起什麼：“不過下午有一個電話。就，響了挺長時間，但那時候在外面嘛，路上吵，一開始沒聽到。後來聽到了，一看，是個本地號。”總歸沒接上。
趙紫微問：“開頭是186嗎？”
沈悅之撓撓頭髮：“不記得了。”
話是這麼說，但其他幾個女生基本已經肯定，這個沈悅之沒接上的號碼，應該還是孫敏媽媽。
李蓉站在沈悅之身後一點，是最靠近門的地方，心中十分凌亂。她和沈悅之算是敏敏在學校中關係最好的人，原本事情還能在小範圍內壓一壓，可從何佩佩聽到兩人的話起，一切都彷彿在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已經快要熄燈，孫敏每一秒都可能推門進來。到那時候，她發覺了宿舍裡的詭異氣氛，當然會問一句：“你們怎麼了？”
她們要怎麼回答？
程蕎乾巴巴地問：“你們覺得，敏敏知道這事兒嗎？”
張璐答：“不知道吧。”
程蕎的聲音還是乾巴巴的：“那阿姨怎麼知道咱們的手機號啊。”
張璐不說話了。
沈悅之心想，這算什麼問題啊。
最後，還是由趙紫微打破了眼下尷尬的局面。她難得地咬起指甲，像是糾結了很長時間，終於道：“敏敏來學校以後，真的沒提過她媽媽打電話的事兒？”
李蓉很有發言權：“沒有。”弄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主動說出來。
趙紫微道：“那，阿姨都和你們說什麼了？”
何佩佩摸摸鼻子：“就是那些話唄，說敏敏最近在學校怎麼樣，有沒有和什麼人關係不好，還說敏敏最近幾次回到家裡的樣子都怪怪的。”
“怪怪的？”沈悅之問。
何佩佩的眼神有點呆呆的，不是很明白：“整天抱著手機笑，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嗯，阿姨就這麼說的。”
程蕎道：“我聽到的也差不多。”
張璐點頭，呂思敏跟著道：“對，感覺就像是在引導話題，但其實技術不是很好。”
這算是一句吐槽，但剩下幾個人都笑不出來。
哪怕孫敏不說，李蓉也很確定，好朋友是談戀愛了。至於物件嘛，還能有誰？
沈悅之則是心情複雜，把自己這個學期在家裡的表現往孫敏媽媽的話裡一套，似乎也完全沒毛病。
她內心飆過滿屏彈幕：“啊啊啊難道老媽老爹也？不不不，不可能的！如果發現了什麼，她們幹嘛還要按兵不動這麼久啊。”
旁邊的李蓉拉她一下：“行了，咱們去洗漱吧。”
又對面前的其他幾個舍友道：“敏敏肯定要回來了，咱們就……”沉默一下。
趙紫微道：“還是得給她說一下。”
事情算是這樣敲定，大夥兒都沒意見。
不管孫敏最近是經歷了什麼，不管她到底願不願意給幾個舍友一句明話。作為同齡人，她們還是希望能儘量幫到舍友一點兒，至少不讓孫敏毫無準備，就被家長突襲。
沈悅之和李蓉一出門，就看到站在樓梯口的孫敏。
那是去水房的反方向，李蓉遲疑了片刻，有些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她小聲對沈悅之說：“我下午也一直想著要不要和敏敏講……但畢竟……”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將心比心，李蓉自己是不樂意自己的生活被家長這麼窺探的。如果讓好友知道她媽媽下午把所有舍友都戳了一遍，敏敏會怎麼想？
沈悅之有點慶幸，自己沒接電話，也就沒這個煩惱。
李蓉道：“而且我也怕說漏嘴，唉。”
沈悅之：“嗯……”
李蓉：“或者，就算我沒說漏嘴，但敏敏不高興了，又沒法給咱們說，憋在心裡，不是更難受嗎。”
她整整四個晚自習，都在想這些事情，連作業都沒寫多少。
沈悅之很理解她，扶了下她的肩：“沒事，待會兒咱們回宿舍說。”人多力量大。
李蓉點頭，看起來還是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