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陽的瞳孔猛地一縮。

沈悅之很期待地看著她。她能感覺到, 在自己說出“情書”兩個字的時候,謝青陽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也不知是因為驚愕,還是別的情緒。

在她面前, 轉校生有些艱難地開口:“為什麼?”

沈悅之毫不猶豫:“因為我喜歡你啊。”雖然周圍沒什麼人,但她還是只用了很小的音量,幾乎只是對著謝青陽做了個口型。沈悅之莫名篤定,謝青陽一定可以看懂。

在那之後,她停了停,又說:“雖然……”你不喜歡我,“但起碼, 有個安慰劑。”

謝青陽道:“我不是問這個。”

沈悅之:“咦?”

謝青陽道:“同學, 可以採訪你一下嗎?在這個紙媒沒落,很多實體書店倒閉的年代,你為什麼要選這麼一個……懷舊,的方式?”

沈悅之:“……”很好, 終於體會了把一口血卡在喉嚨上不來的感覺。

謝青陽的語氣已經輕鬆了許多, 她好整以暇地看著沈悅之,好像對方問自己要求的不是一封談情說愛的信,而是簡簡單單的、某樣根本不用上心的東西。

沈悅之見她這樣,知道她一時半會兒是不會走了,便鬆開拉著對方手腕的手,改捂住自己下半邊臉,眼神偏向一邊:“這裡是嘉明嘛。”

一直放在桌面的另一只手則悄悄緊握成拳

完了, 她又有一種謝青陽在撩自己的感覺。

“嘉明怎了麼?”謝青陽問。

沈悅之深呼吸:“這兒什麼條件都沒有啊。”沒手機沒電腦,她倒是想親身上陣,給謝青陽做個ppt告白。

謝青陽“哦”了聲:“就因為這個?”

沈悅之不太堅定地點頭。

謝青陽說:“陳金戈之前送他女朋友什麼來著……巧克力?”

沈悅之補充:“加一首情詩。”

謝青陽還是很不在意地樣子:“嗯,只有三行那種。”

可陳金戈很喜歡他女朋友,他女朋友也經常來看她們打球啊。

沈悅之在心裡想。她不止一次地見到,陳金戈的女票站在籃球架下,偶爾還帶著水和毛巾。她們打球時稍休息一下,那個女孩子就過來和陳金戈說話。

都是一個班的,這樣的秀恩愛行為讓曲璐璐馬驍他們羨慕嫉妒恨許久。可惜他們也只能這麼羨慕嫉妒恨……就和她一樣。

沈悅之的神情漸漸黯淡了下去:“好吧,我知道學習是我自己的事啦。”

她的成績怎麼樣,和謝青陽又有什麼關係呢?謝青陽只是人好,哪怕發現她喜歡她,也沒有疏遠兩人間的關係,還繼續鼓勵她學習,幫她檢查單詞、給她講考試時要注意的事情。而她趁機提出這種要求,實在是有點太過分了。

謝青陽問:“如果你還是所有科目都比我低呢?”

沈悅之:“那就……誒?”

謝青陽:“還是你想空手套白狼?”

沈悅之:“……沒沒沒!我,如果我所有科目都比你低,那就……我給你寫情書?”

謝青陽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沈悅之的聲音弱氣了些:“啊,你不想要是吧?不然,你想要什麼東西,我買給你?”

謝青陽:“……我想要的東西,你大概,負擔不了。”

沈悅之的聲音更弱了,手快要把整張臉都遮住。

難道說做吃的給謝青陽?可這本來就是她每週都在做、並且甘之如飴的事情。

“那,你說呢?”她不抱什麼希望地問。

謝青陽想了想:“‘一個要求’吧。不會違反你的三觀,不會違法亂紀,也不會坐地起價那種。”

沈悅之問:“什麼要求?”

謝青陽說:“等我想好再告訴你。”

沈悅之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她驚喜萬分,眼中多了許多神采,深深的酒窩又一次出現在面上,依舊帶著些羞澀的意味,卻並不顯得突兀。

她剛剛洗完澡,又是在大課間,頭髮便披散下來。

從謝青陽第一次見她到今天,沈悅之的髮絲似乎完全沒長長過,直到現在,髮梢還是飄在離肩膀很遠的地方。

但畢竟沒有紮起,也沒有刻意理出男孩子髮型的輪廓。襯著她的神情,讓她的五官都柔和起來。

……其實本來就是柔和的,偶爾作出特定的表情,才讓人覺得英氣。而這會兒,謝青陽模模糊糊地想起一個自己很早以前就有的想法。

如果沈悅之換一個髮型,穿上合適的裙裝,一定也是個很“女孩子”的女生。

時間邁過六點十五分,教室裡的人終於慢慢地多了起來。

沈悅之的新同桌鄭萌也來了。到座位上的時候,她小聲地給沈悅之說了句“麻煩讓一讓”,然後就飛速窩回自己的位子,全程和謝青陽唯一的互動就是朝她笑了下。

有鄭萌在,沈悅之與謝青陽之間的話題就算告一段落。謝青陽又一次站起來,拿著水杯,重複了遍自己十來分鐘前說過的話,“那我回去了。”

這一次,沈悅之沒有阻攔她,只是笑了下:“同桌,別忘了我們說好的事情啊。”

聽到這話的時候,鄭萌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沈悅之全然沒有注意到,她的所有注意力,此刻都凝聚在謝青陽身上。

謝青陽倒是發覺了,但也只是往鄭萌的方向看了看,就重新望向沈悅之。

她垂下眼,手指指尖在杯壁上輕輕摩挲。這麼些時間,原本是溫熱的水已經涼了下來,應該再去接一次的。

“知道了,”她說,“嗯,你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沈悅之又笑了,整個人都顯得神采奕奕:“我一定會超過你的!”

鄭萌:“噗……咳咳咳。”

校霸同學的新同桌原本正在喝水,聽到她的話,不小心嗆到。

沈悅之和謝青陽一起看過去,鄭萌尷尬地滿臉通紅。她比沈悅之的皮膚白一些,臉頰上的紅暈也就比沈悅之方才清楚很多。

光是臉紅就算了,還不停咳嗽。簡直成了惡性循環鄭萌絕望地想。

“你,沒事吧?”沈悅之小心翼翼地問。

鄭萌擺了擺手,捂著自己胸口,過了半天才緩過來:“沒事,咳咳,不好意思。”

在旁人面前,沈悅之對自己神態的把控倒是能強很多。她摸摸鼻子,強行解釋:“人嘛,總是要有夢想的。”

鄭萌看看她,再看看謝青陽。

謝青陽對她微微彎了下唇,是個很友好的笑容。

鄭萌定了定心:“嗯,加油。”

……連沈悅之都有這麼宏偉的夢想了,她自己也要加油。

這天已經是10月23日,月底考試顯然湊不夠四周的休整期,到最後,考試時間就訂在十一月出頭。

在月考之前,沈悅之彷彿又回到了八月中旬那段時間的狀態。她用所有的時間去背書,唯一的放鬆,就是去想,如果自己賭贏了,謝青陽真的寫“情書”給自己……她會寫什麼?

沈悅之覺得,謝青陽應該不會將那封信中描述的物件定為自己。她大約會模糊人稱,甚至會模糊其中包含的感情。

至於會不會直接來一個“三行情書”,或者寫個心形線公式,似乎也說不太準。

想到這裡,沈悅之有些後悔,她之前應該再說的詳細一點的。

可那種時候,她根本沒有想過,謝青陽竟會答應自己。

她筆下算著數學題。今早開講三角函數專題,高詠還記得之前問過他們的那個問題,開場第一句話就是:“tan90°是多少?”

臺下一片靜默,高詠就點了謝青陽。

謝青陽沒有站起來,直接答:“不存在。”

高詠就笑了下,問:“現在呢,你覺得是虛擬語氣難,還是三角函數的值難?”

謝青陽冷靜地:“三角函數這個根本不用背啊,實在不記得的話,畫個圖就行了。”

高詠一拍桌子,語氣裡充滿他鄉遇故知的感覺:“沒錯。給你們講啊,我當初數學不是27嘛,往上補的時候因為要記的東西太多,像三角函數的值啊,還有後面的公式啊,就全都沒有背,只記了怎麼推導。”

他轉過身,在黑板上寫:sin^2a+cos^2a=1,tana=sina/cosa

然後那手指指節在上面敲一敲:“但這兩個公式還是要背過的。行,咱們先講幾個定義。”

連這兩節數學,第一節就在各種定義中消磨過去大半。

還剩十幾分鍾下課時,高詠開始往黑板上寫公式。

就像他剛剛說的那樣,高中階段,所有三角函數的公式都可以用之前寫的那兩個函式關係式推導出來。

高詠輕輕鬆鬆寫了一黑板,臺下眾人一片哀嚎:“這麼多!”

高詠就開始講,各個基本公式之間有什麼關係。

講到一半,下課鈴響了。臺上的男人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完全沉浸在數學的海洋。等他說完時,第二節課已經開始,臺下眾人懵懵懂懂,彷彿自己已經明白了,但再一細想,又像是不太明白。

高詠就說:“哎,你們這塊兒是什麼時候學的?”

得到答案後,他笑了笑:“那麼久了,忘了也挺正常。這樣,今天回去以後把每個公式抄十遍。”

臺下的哀嚎頓時真情實感了起來:“不!要!啊!”

高詠道:“上次數學考試100分以上的就不用了,夠寬限了吧?”

沈悅之:=口=

這晚的第一個晚自習,就在各種公式中度過。沈悅之抄著抄著,圈出其中幾個,下課後跑到謝青陽桌邊,說自己忘了怎麼推導。

謝青陽說:“你來晚了,我剛給林濤說了遍。”

沈悅之賣萌:“那再給我說一遍唄。”

林濤在一邊躍躍欲試:“我給你講吧,正好鞏固一下。”

沈悅之:“……好、好吧。”

雖然內心失望,面上倒是什麼都沒表現出來。沈悅之彎著腰看林濤給自己分析,聽得十分認真。

謝青陽在旁邊看著她,偶爾林濤想不起怎麼講時,還會提示上兩句。

聽完之後,沈悅之對林濤道了謝,又問謝青陽:“我剛想起來,你上課的時候是不是說,三角函數的值也不用背……?”

謝青陽道:“嗯,這個初中就講過吧,畫個圖就行。不過其實多用幾次,也就記住了。”

沈悅之懵懵懂懂地點了下頭,站直身子:“行,我去做題。”

結果第二節晚自習是地理輔導課,老師也在講題。沈悅之對數學的熱情被接連打擊,能在第三節晚自習時靜下心來寫數學作業,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有抄寫公式的要求在前,最後佈置下來的題目就並不多。她花了大半節課搞定,又用接下來幾十分鍾的功夫,解決掉歷史《練出高分》。

做完這些,就到了第四節晚自習。她看看手錶,這會兒是九點四十多,後面卻還有英語作業要做。

如果做了英語……今天是別想背政治了。

她開始猶豫。英語《五三》很可能不會收,只是老師當堂講。她雖然已經快背完必修三,但揹著忘著,一直到現在,都常常看不懂題目。

也是應該的,誰讓她基礎那麼差。

既然如此,要不然乾脆賭一把,就不寫了?

沈悅之沉思片刻,決定幹了。

拿出政治筆記本的時候,她忽然覺得,眼下一切實在是太不可思議。

如果是幾個月前哪怕是七月中旬,剛開學時,有人告訴她,她會靜下心來認真學習,每天晚自習都不摸魚,安靜背書做題,她都一定不會信。

沈悅之左手託著腮,右手拿了根鉛筆,點在自己要背的內容上。階級性是國家的根本屬性……我國是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

這些內容已經在上一次月考時考過,但和歷史一樣,已經忘得差不多。

剩下的四十來分鐘,沈悅之一直沉浸在一本厚厚的筆記本裡。

本子是真的厚,但上面寫的內容還不算很多,只佔了一小半的頁數。

她想了想,覺得不如把筆記本拿回宿舍,說不定熄燈前還能再看兩眼。

回宿舍的路上,謝青陽照例問了她幾個單詞。沈悅之慶幸自己在幾個課間見縫插針地背了,不然照著晚自習的情況,哪有時間。

可沒等她慶幸完,謝青陽又問:“‘紀念品’?”

沈悅之眨巴一下眼睛。

謝青陽擰眉:“‘琥珀’?”

沈悅之:“……”嚶嚶嚶。

謝青陽:“‘城堡’?”

沈悅之:“等等,這個好耳熟,我應該背過……”

謝青陽淡淡道:“對啊,這三個都是以前問過你的。”

沈悅之捂住臉,暴風哭泣.jpg

謝青陽若有所思:“沒想到你忘得這麼徹底啊。”

沈悅之:“這個,要怎麼辦啊。”

謝青陽道:“沒什麼辦法,就是多背幾次。要不然這樣,以後你一天背兩個單元,第一個單元就是接著現在的進度,第二個是重新從必修一開始。”

沈悅之掙扎道:“可馬上就要月考了……”

謝青陽道:“哦,之後開始也行。”

沈悅之稍微松了口氣。

謝青陽:“反正總是有‘之後’的,這次考完以後你會覺得,啊,好不容易考完了,之前背了那麼久政治,就稍微放鬆一下……放鬆著放鬆著,就又要考試,然後就想,本來也要那麼辛苦的複習,還是不要給自己增加負擔了。”

沈悅之聽著聽著,舉手投降:“好啦,我聽你的,一天兩個單元。麻煩你到時候給我檢查啦。”

謝青陽別開一點視線,看著地面,輕輕“嗯”了聲。

沈悅之又道:“不過……”

謝青陽:“什麼?”

沈悅之笑了下:“你對我真好啊,青陽。”

話音落下的瞬間,謝青陽的步子微微頓住,而沈悅之正側著頭看她。

她看到謝青陽抬起手,十分自然地攏了攏耳邊的發。

皎潔的月光落在少女身上,摻雜著旁邊暖色的路燈光亮。

少女是那樣好看,像天邊雲彩,更像雲端之月。

謝青陽的眼瞼微微顫動著,說話的時候,語氣卻很平穩。

她說:“哦,你知道就好。”

沈悅之鬼使神差地問:“為什麼啊?你對我這麼好……”話說到一半,她意識到什麼,強迫自己停下。

說了這種話,謝青陽會不會接一句,“如果是因為這個,我以後會盡力改正”……?怎麼想,這句話都很有謝青陽的風格。

可畢竟已經說出口了,沈悅之只能屏住呼吸,等待著一個答案。她的意識彷彿又分成了兩份,一份在惶恐,一份在期待。

謝青陽說:“……我對你好嗎?”

沈悅之活躍的思維立刻被打斷。

謝青陽還是平平淡淡地,說:“哦,我比較喜歡助人為樂吧。老師教的,不用謝。”

沈悅之:“……”嚶,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她並不知道的是,在兩人分開、謝青陽走入宿舍樓後,她喜歡著的少女,面上倏忽露出了一點笑意。

雖然這點笑意很快就消失無影,但至少在那一刻,謝青陽的心情很好,好到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謝青陽推開宿舍門時,李安然正靠在床頭,楊悅抬手摸著她的額頭。

另一邊,鍾靜和張慧慧坐在桌面,面前擺著一本習題書,爭論其中一道題目。

林藝璇、林一諾和鄒筠都不在,大概是出去洗漱了。

謝青陽把杯子放在桌邊,也拿上牙具和洗面奶,出門前去水房。

她在路上遇到了其餘三人,和她們打過招呼,就又稍微加快了點步子。

雖然在教室的時候沒有耽擱,可路上說了那麼多話,回來的事件也不早了,手錶的分針將將逼近“40”。

等謝青陽洗漱完、重新回到宿舍時,她有點意外地發覺,裡面的燈已經黑了。

好在還有鍾靜和張慧慧開了檯燈,宿舍不至於太暗。

謝青陽回憶了下,自己回來的時候似乎沒聽見哪個宿舍說“停電”……她走到架子邊,將東西放上去,心裡對眼下的情況也不是很在意。總歸馬上就要真的熄燈,現在這樣,也就是早點上床睡覺而已。

鍾靜和張慧慧還小聲說著那道題,幾乎只用到氣音。

謝青陽又看一眼表,10:45。等到五十以後,紀檢就要開始巡邏。最好抓的就是這種在宿舍裡光明正大開檯燈的,張慧慧和鍾靜不可能不知道這點。既然如此,她們大概也就只會講著五分鐘,完全可以接受。

謝青陽是這樣想的,可另一人,卻並不這麼覺得。

李安然有點虛弱的聲音響起來:“慧慧,靜靜,我有點發燒了,想早點睡。”

鍾靜頓了頓,說:“嗯,我們就看到五十,馬上了。”

李安然沉默了下,旁邊的楊悅立刻插口:“安然發燒了,你們安靜一點吧,反正也說不了幾分鐘。”

鍾靜道:“你也說了,反正也沒幾分鐘啊。”

楊悅的聲音抬高了點:“安然頭疼啊,能休息一下是一下。”

宿舍的空間並不大,在鍾靜與張慧慧身側,就是已經坐在床上,正在換睡衣的謝青陽。

在楊悅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正在脫掉校服短袖。聽到楊悅的話,她的動作停了停。

總歸這會兒短袖擋在她前面,楊悅雖然面對這邊,也看不見她的表情。

謝青陽眨了下眼睛。她很不想參與到旁人的爭吵中,反正……很快就會結束吧?

可她註定要失望了。

鍾靜直接不客氣地說:“是你現在比較吵吧。你問問別人,我們剛才講話的聲音算是大嗎?”

楊悅說:“你強詞奪理!”

鍾靜笑了下:“哦,你這麼吵,李安然就能睡好了?”

謝青陽沉默地換好睡衣。

再看錶的時候,已經過了五十。鍾靜與楊悅之間的爭吵還是沒有結束,甚至愈演愈烈。張慧慧在旁邊偶爾插一句,中心思想也很明確。

我們原本只打算說到五十的,聲音也很小了,也按照你們說的關了燈,還想怎麼樣?

楊悅有點生氣:“哦,如果是你們生病頭疼的時候,舍友還在旁邊嗡嗡嗡,你們就開心了?”

鍾靜道:“我們不是蒼蠅,不會嗡嗡嗡。”

楊悅驀地站起:“你!”

李安然也說:“鍾靜,你這話什麼意思?”

謝青陽將兩條腿也放上床,拉起杯子,遮在自己身上。

她們住一樓,夏天的時候不至於熱,秋天則比其他樓層要冷。

尤其是在晚上,她覺得,自己這件睡衣似乎有些不夠。可再厚一些的放在櫃子裡,都這個點了,紀檢隨時可能被楊悅與鍾靜的爭吵吸引過來,還是不要下床比較好。

局面越來越糟糕,睡謝青陽臨床的林藝璇原本已經躺下了,這會兒也坐了起來:“好啦好啦,別吵了,小心紀檢真來了。”

還有楊悅上鋪的鄒筠,此刻同樣探出頭:“睡吧,明天還要上課呢。”

鍾靜與張慧慧顯然是覺得楊悅太無理取鬧,而楊悅同樣覺得委屈。林藝璇說的話有道理,她們一時之間都收斂了音量,但還是在小聲說:“本來就是五十熄燈的,提前十分鐘能休息多好?讓著你是情分,我們都聲音那麼小了,還想怎麼樣啊。”

楊悅:“就那麼幾分鐘,能讓你上京大還是華大?”

鍾靜說:“哦,反正你一個都上不了。”

這話一出來,宿舍裡安靜了片刻。

楊悅怒極,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正要開口,忽然聽到

“咚咚!”

林藝璇攤了下手,倒回床上,把杯子拉好。

鍾靜和張慧慧都睡上鋪,此刻立在地面上,顯然是來不及上床。

楊悅剛剛情急之下也站了下來,好在離得近,不至於沒辦法。

可她還沒來得及上去,宿舍就驟然亮起。

是紀檢推開了門,走廊中的光照進來。

兩個女紀檢站在門口,在宿舍裡環視一圈。

目標是在太明顯,三個人站著,桌面上還有一盞檯燈。

其中一個紀檢道:“你們三個出來。”

另一個則翻開手中的一本冊子,似乎是在對照著床號,確認這會兒站著的三個人的名字。

楊悅的眼淚一下子就留下來,說:“是她們……”

叫她們出去的女紀檢打斷她:“吵到人家休息,快出來。”

腳步聲、關門聲……等屋子裡再次黑下時,謝青陽翻了個身,面向身側的牆面。

她已經很習慣用這個姿勢睡了,很快進入夢鄉。

醒來時,已經是全校放起床鈴的時間。她照例是宿舍中第一個下床疊好被子的人,在她拿著牙具洗面奶準備出去洗漱時,剩下的人中,才有第一個坐起來的。

而一直到她回來,楊悅和張慧慧、鍾靜三人依舊躺在床上,謝青陽看不見後面兩個人,只見楊悅扯起杯子矇住頭,意圖再睡一會兒。

謝青陽放好洗漱用品、拿了水杯,就準備離開。

臨走前,她聽到李安然拍了拍楊悅,說:“悅悅,起來吧,昨天晚上……”

到這時候,謝青陽已走出宿舍,關上身後的屋門。

早讀上,語文課代表周琛在黑板上寫:背誦《岳陽樓記》

羅老師坐在講臺上,不動如山。

一切的一切都和從前毫無差別。謝青陽重新念了遍課文,闔上手裡的小冊子,默背一遍,變第一個上講臺。

回來的時候,林濤問:“以前你也基本都是第一個上去的吧……”

周邊都是嘈嘈雜雜地念課文聲,這點悄悄話,被輕而易舉地淹沒在早讀上。

謝青陽把《高考64篇》的冊子放進桌兜,點一點頭。

林濤說:“哎,你是怎麼背的?好像只是看了下。”

謝青陽有點驚訝:“你們學的時候不要求背誦嗎?”

林濤一頓:“要求的。”

謝青陽道:“嗯,我們是學的時候就要求給語文老師背。現在有點忘了,但《岳陽樓記》啊,《將進酒》啊,還有別的幾篇,都很好背,就一直記得。”

林濤嘆口氣:“這樣啊,我們之前要求的也挺嚴的,但是是讓默寫,全班統一的那種,很好做小抄,就……”

謝青陽理解地點了下頭。

在隔著幾個組的地方,沈悅之無限懷念起之前和謝青陽做同桌的日子。

應該說,每次周琛在黑板上寫了篇新的課文時,她都有這種感覺。有謝青陽在,相當於同時有了本參考書,還有一本字典。

之前背《蜀道難》時,謝青陽給她講文章內容,開口第一句就是“‘蠶叢’和‘魚鳧’都是傳說中的皇帝名……你不知道嗎?”

那時候,沈悅之摸一摸鼻尖,尷尬地承認:“嗯,應該是上課的時候沒有認真聽,錯過去了。”

謝青陽問:“你之前上課的時候都在做什麼?”

沈悅之道:“我也不知道,就那麼打發時間唄。亂七八糟的過一會兒,一節課就過去了。”

謝青陽道:“這樣啊……”倒是沒在說什麼,就繼續講起接下來的內容。

時間回到現在,沈悅之粗略地看了遍《岳陽樓記》,有點慶幸,裡面沒有什麼不認識的字。

她試著念一遍:“慶曆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滕子京是誰?巴陵郡在哪兒?為了篇課文下課去找謝青陽,是不是顯得自己太沒文化?_(:3?∠)_

好在羅老師並不要求所有人一節課背完。好不容易磨到早讀結束,沈悅之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

要不然下午就不去打球了,吃完飯以後,就能空出半小時時間,合情合理地去找謝青陽了。

早晨的前兩節課是數學,高詠進教室時,手上拿著一瓶牛奶,喝的津津有味。

眾人:“嘁”

高詠放下牛奶,說:“為了勾引你們上課,我容易嘛。”

全班人斜眼看她。

高詠說:“這個,”晃一晃手裡的牛奶,“是四班的同學給我送的,她們說,早上兩節二班的可,肯定特別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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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璐璐吐槽:“牛奶助眠。”

高詠道:“她們還說,雖然二班的同學表面上不說什麼,但內心裡還是支援我的!”

全班人繼續:“嘁”

這麼鬧騰一下,班裡原本幾個趴在桌子上,還昏昏欲睡的人,也坐直身子,揉一揉眼睛,打起精神準備上課。

謝青陽看著這一幕,覺得高詠之前那句話說的實在太對。

雖然紀檢會巡查,但總有漏掉的時候。剩下的時間,負責牽引學生注意力的,就是老師。

至少到現在,謝青陽還從來沒發覺有人在高詠的課上睡著。

課上繼續講三角函數,高詠先抽了幾個人上黑板,檢查公式的背誦。

查完之後,他笑了笑:“看來讓你們抄還是有用的,行,來看題吧。”

看完昨天的作業之後,黑板上又多出許多道例題。謝青陽一直做的很快,做完之後,就開始看起單詞。

偏偏高詠總在滿教室地走來走去,有好幾次,都是林濤戳了戳她,她才來得及及時把印了單詞的紙頁藏在草稿紙下。

同樣的事情重複了很多遍後,謝青陽決定放棄。

她拿了一根筆,筆尖落在草稿紙的空白處。

雖然不覺得沈悅之真能贏了那個賭約,可世事難料,還是少立flag,先做個提前準備吧。

……這當然不是因為這會兒無事可做,她又很久沒寫命題作文意外的東西,再想想沈悅之之前的表情,就突然來了創作欲。

與此同時,教室另一邊,同樣看著黑板上題目的沈悅之:啊啊啊啊啊不會不會不會!同桌同桌我需要你!

她在心中無聲吶喊,手快速挪動著筆,把剛剛算出來的鬼畜答案塗掉。

再偷偷看一眼旁邊鄭萌的草稿本,似乎情況不比自己好多少,也是寫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公式,得出一個明顯不正確的答案。

沈悅之稍微放下一點心,重新坐好,研究起本子上的習題。

是個求值問題,分子分母各帶了不同的三角函數,最後需要化出一個簡單的答案。沈悅之理論上是明白,這需要將昨天抄的那些公式代進去。然而實際上,她左看右看,總看不出應該用那個公式。

可以說是十分絕望.jpg。

而謝青陽已經將幾個答案騰到草稿本上。

她開始光明正大地摸魚。捏著自己耳畔垂下的一縷碎髮,想了很久後,終於落筆。

我想和你一起,看遍世界上所有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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