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裡的笑聲低些的時候, 高詠說:“有不會的問題就上來問我,沒的話就上自習。你們班進度也快, 正好讓我休息一下。”

一邊說,一邊露出一個促狹的笑。

下面立刻就有一個男生接道:“可以睡覺嗎?”

高詠道:“不行。”

問話的男生就嘆口氣, 一手撐著頭,嘀嘀咕咕:“一看英語題就困……”他以為自己是小聲的,可教室裡這會兒太安靜,哪怕坐在第六排,還是被高詠聽到。

有幾個女生忍不住笑出聲來,講臺上的高詠環視一圈,問:“你們英語複習到哪兒了?”

有人答:“虛擬語氣。”

高詠道:“誒, 那應該挺簡單的吧。”

“不簡單”吐槽的人多了起來, “時態太亂了,根本分不清。班頭給抄了個表格,可背完就忘。”

教室裡又成了一片喧鬧。高詠敲了敲講桌:“哪有那麼誇張,羅老師是怎麼給你們講的?陳楊, 你說。”

陳楊就是剛剛抱怨的男生在聽到自己的名字被點了的時候, 明顯是愣了下。

隨後站起來,說:“就是,講了一大堆概念,讓我們記下來。哦,還有例句。”

高詠想了想:“羅老師是很有經驗的,你們上課好好聽,該記得就記。哎, 你覺得是虛擬語氣的時態好背還是三角函數的值好背?”

陳楊吐槽:“都不好背,放過我吧。”

他的成績在班裡排倒數,高考最多能上專科。最近幾個月,倒是挺受班裡氣氛感染,也開始好好看書。奈何底子太差,又不像沈悅之之前那樣,有個能一對一輔導的學霸同桌,於是學得越來越吃力,幾乎成了惡性循環。

想到這兒,陳楊抹了把臉,道:“老師,你也別光問我啊,不然問下我們年級第一……”

高詠笑了下,說:“行啊,第一是誰來著?”

無故躺槍的謝青陽:“……”

謝青陽在全班人的注目禮下站起來,慢吞吞地說:“這個,沒有可比性吧。”

高詠擺了下手,對一班人道:“看吧,人家不好意思打擊你們。”

全班嚶嚶嚶。

吃瓜群眾沈悅之嚶完之後,忍不住笑起來。她看向謝青陽,見對方抿著唇,一臉很無語的樣子,偏偏礙於高詠還什麼都沒說,只能好好戳在那裡,等這個脫線的數學老師的下一句。

高詠轉移了目標,對第一排坐最中間的女生道,“丫頭,把你英語筆記本給我看一下。”

女生很快將一個厚厚的膠皮本遞上去,完全忘掉自己數學老師人設的高詠將本子翻到最新一頁,念道:“if i had a million, i would giveto charity. 如果我有一百萬,我就把它捐了,對吧?”

謝青陽有些摸不準,高詠是不是在對自己說話。

好在下一刻,高詠就抬頭看向她,說:“哎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老實,剛剛那誰,陳楊,早坐下了。”

謝青陽:“……”深呼吸,圍笑。

在一邊看得沈悅之已經快笑瘋了,一隻手捂著嘴,肩膀不停抖動。

鄭萌看看講臺上的數學老師,再看看自己的新同桌,對自己的笑點產生了深深地懷疑。

臺下:“……你有一百萬嗎?”

高詠:“那當然是沒有了。”

臺下:“有了你會捐嗎?”

高詠:“不捐啊。我給你們分,一人一萬,還剩下好多。”

臺下眾人驚喜.jpg:“……所以你有一百萬嗎!?”

高詠:“我一個月1500的工資呢,總會有的=v=”

臺下:“賣房子賣房子!”

高詠一笑,念起下一句:“if i had beenthe bus, i would have caught the thief……這句是這樣吧,假如呢,你的同桌坐車,有個小偷把他的數學書偷了。”

臺下人開始捶桌子。

高詠:“這個是對過去的假設,你不在車上,不然數學書說不定就是你偷的。”

臺下:“哈哈哈哈哈哈或。”

這麼鬧了半天,晚自習都過去一半,終於真正開始自習。

又過了二十分鍾,下課鈴響前,高詠滿意地說:“你們精神還不錯嘛。不過可能還是有人睡著了,我沒發現,這個時候就在竊♂喜。”

林濤對謝青陽說:“這老師真是……”

謝青陽意會地彎了下唇:“待嘉明實在屈才了,不如直接去說相聲。”

林濤道:“我之前在貼吧上看前幾屆學生的評價,都說他帶的特別好。”

謝青陽:“是相聲說的特別好吧。”

林濤笑了下,“也沒啦,上課講的也好啊。我們高二的時候那個老師,和羅老師年齡差不多,說起話來慢條斯理的,叫我名字都是‘林濤’。那時候咱班每天都要被扣分,就是數學課總有人睡著。”

謝青陽“嗯”了聲,“下課啦,發糖嗎?”

林濤看著桌兜裡的一袋大白兔:“好想私吞啊。”

私吞當然是不可能的事。但在發完一圈後,袋子裡還剩兩顆糖,被數學課代表名正言順地貪汙。

最後一節晚自習上,林濤和謝青陽一人吃了兩顆大白兔。林濤已經寫完作業,百無聊賴之下開始拿糖紙折千紙鶴。

折過後自我欣賞一會兒,再探頭去看謝青陽的動靜:“誒,你在背單詞?”

謝青陽面前的桌上還是放著一頁從單詞書上撕下來的紙頁,“嗯。”

林濤仔細看了看:“呃,這是什麼詞啊?”基本全都看不懂_(:3?∠)_

謝青陽說:“gre。”

林濤瞪大了眼睛:“哇,你以後是要出國嗎?”

謝青陽道:“可能吧,反正沒事情做,先揹著。”

林濤整個人都有點不好:“呃,我總算明白為什麼你能考六百多了……”

她又問:“江大附中是不是人人都像你這樣啊?”

聽到這話的時候,謝青陽恍惚了一下。

幾個月前,沈悅之問過她同樣的事。

對,那已經是幾個月前了。她七月中旬到嘉明,現在是十月初。週末放假時看附中的班群,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著。

她用之前回答沈悅之的說辭回答了自己的新同桌:“不,附中的大部分人,都比我聰明,比我努力。”

林濤顯然是覺得吃驚的:“可你在這兒都第一了……”

少女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過了會兒,林濤道:“所以,就是這樣咯?因為附中的教育資源更好,生源也就更好,這麼一直過下去,說不定到後面後一天,附中可以壟斷江城前幾百名。”

謝青陽:“那倒不至於。附中很多人都會出國,或者直接競賽保送,他們都是不高考的。剩下的人,雖然基本也是省排前幾,但說不上壟斷了。”

林濤嘆口氣:“你說的我更絕望了。我原本也能去附中的,雖然分數沒到,但也就差一點點,交錢就行。但嘉明給了獎學金,我爸媽又不知道聽誰說了,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謝青陽道:“嘉明的成績不是也挺好的嗎?”

林濤道:“復讀班的成績好啦,應屆生的壓力大著呢。算了算了不說這些,學霸啊,和你坐一塊兒就是好,上課講話班頭都不管。”

謝青陽道:“不是不管,羅老師已經往這邊看了好多眼了。”

林濤:=口=

雖然是第一天做同桌,但在之前,兩人早就有了一定的革命友誼。

主要是林濤問題,謝青陽講。

關於學校的話題告一段落,數學課代表繼續戳自己手上的千紙鶴。可戳著戳著,就覺得自己實在太不務正業了點。

比她分數高那麼多的人都比她努力,她憑什麼還在這裡戳紙鶴玩兒。

林濤心裡燃起一股鬥志,翻開單詞書,也看了起來。

她這裡:natural,nature,navy

謝青陽那裡:fracas,fraction,fractional

林濤:摔,一個都不認識!

總算下課時,林濤猶猶豫豫地問謝青陽:“青陽啊,你的這個單詞,能不能晚上借給我?”

謝青陽說:“可以啊。”

林濤笑了下,握拳:“嗯,我回去試著背一下。對了,你一天背多少啊?”

謝青陽說:“幾十個吧,沒數過,都是看有沒有時間的。”

林濤深呼吸:“行……”

謝青陽道:“不過這些詞高考不考的,如果別的科目真的複習好了,背背這個也可以。不然就太因小失大了。”

林濤:t____t

林濤:“紙鶴送你,我回去先研究一下吧。”

謝青陽坦然收下。

數學課代表之前的的同桌過來找她。兩人是舍友,高一的時候就是同學,關係一直很好。這次座位分開,也是自覺關係太好,上課容易說話。加上看到了沈悅之驟然拔升的分數,開始蠢蠢欲動。

她們說好,總歸兩個人的成績也不差,那就儘量去當謝青陽和王萱的同桌。正好天公作美,謝青陽和沈悅之解綁。

林濤和她的前同桌一起對謝青陽告別:“明天見啦。”

謝青陽點了下頭。拿上自己的杯子,也準備往宿舍走。

剛一回頭,就看到站在旁邊的沈悅之。

沈悅之擠出一個笑:“哈哈哈同桌你和林濤相處的挺好嘛。”

謝青陽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桌面,正好望見立在一堆書旁的摺紙。

林濤的手藝不算很好,加上這千紙鶴只是用來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兒,做的並不認真。紙鶴乍一眼看上去還像模像樣,可只要稍微仔細看看,就會發覺嘴巴疊歪了,兩個翅膀一大一小。

沈悅之估量完,自覺自己要心靈手巧很多。她摸一摸口袋,拿出一塊錢:“同桌,我給你疊一個心?”

謝青陽:“……這都幾點了,快走。”

沈悅之只好委委屈屈地跟著一起走。

期間手指翻飛,憑著手感,硬生生在往宿舍的路走了一半兒的時候疊出了一個“心”。她頗覺滿意,拿到謝青陽眼前獻寶:“送你啦?”

謝青陽打擊她:“浪費。”

沈悅之委屈巴巴地看著她。

謝青陽看得手癢,可在這會兒,她稍微有點什麼動作,大約都會被沈悅之當成希望。

轉校生只好硬下心腸:“拆開吧,本來就不能帶多少錢。”

沈悅之道:“只有一塊啊。”

謝青陽淡淡道:“拆開。”

沈悅之看著她,有點晃神。

謝青陽假裝沒看到,繼續往前走。

沈悅之更委屈了,眉裡眼裡都透出這麼個意思,生怕謝青陽注意不到似的,連聲音都捏細了許多:“同桌桌,你要林濤的千紙鶴都不要我……”

謝青陽有點兒腦仁疼。

其實吧,沈悅之想,自己是明白謝青陽的心態的。

她是很冷靜很理智,但也很心軟。

讓她無法不喜歡。

思緒飄到這裡,再看看近在眼前的宿舍樓,沈悅之眨了下眼:“青陽……”

謝青陽:“怎麼了?沈!悅!之!”

她的頭髮被溫柔地揉了一下,與此同時,眼前那人還在她的髮間放了件什麼東西。

接著,沈悅之邁開步子,光速跑開。直到跑出十幾米外,才停下來,大笑著和她說再見。

謝青陽只覺得有一口氣梗在心口,不上不下。她從自己髮間取下一個小巧的綠色心臟,再抬眼時,沈悅之還站在哪裡,像是覺得心虛,避開她的視線。

她完全可以把那個心扔掉,畢竟只有一塊,又不值得什麼……可畢竟是錢,扔了的話,總覺得很奇怪。

更何況,謝青陽想,自己說要換一個同桌,難道就是為了經歷眼下的事嗎?沈悅之像是點都不知道避諱,把話說開了,也不覺得尷尬,依舊直愣愣地往她面前湊,弄得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兩人隔著十幾米距離對望著,沈悅之想親眼看到謝青陽將自己疊的心收起來,謝青陽則與她相反,只想讓她快點轉身,自己也好有個臺階。

宿舍三號樓,二層窗邊,無力吐槽的邱童:“這倆人,演偶像劇嗎?”

閨蜜劉曉?鄭骸擺潰?趺叢趺矗俊?br>  邱童:“沒什麼……就是有點……”她揉一揉臉,“不知道得站到什麼時候啊。太奇怪了,我咋老老看見沈悅之。”

劉曉?值潰骸澳悄慊瓜不端?穡俊?br>  邱童:“我對她是欣賞,欣賞,特別單純那種。”

劉曉?鄭骸班搖??涫擋皇峭φ?5模?蛟彌?つ橋橋??腫≌舛奧ィ?勖腔姑刻於頰飧鍪奔淅此13老戳場:昧耍?熳摺!?br>  邱童象徵性地說了兩句“等一下”,就乖乖跟著自家閨蜜走了。

最後,先轉身的還是沈悅之。

她看出了謝青陽的意思。自己要是一直站在那兒,謝青陽也會跟著一直站下去。

放在平時還好,可在這會兒,她感覺到,有雨滴,落上自己的睫毛。

下雨了。

進入秋季之後,雨水像是多了起來。她們的校服也已經換成秋天那一套,和全國的所有中學一樣,像一個發麵口袋似的。

大多數情況下,天還不太涼,嘉明的學生就還是更傾向於選擇短袖校服。這會兒沈悅之穿的也是這套,她背對著謝青陽,揮了下手。

沈悅之的背影修長挺拔,配上動作,莫名有種電影裡一去不回的男主風韻。

謝青陽看著她小臂上流暢的肌肉線條,心想,可惜自己手上沒有一個相機……

雨還很小,淅淅瀝瀝地從天空落下。漸漸地變大,水珠砸在學校各處。

旁邊的宿管阿姨已經在喊:“快點回來,待會兒下大就淋到了!”

謝青陽無疑是阿姨的目標群眾。眼見著阿姨一直往自己這邊瞄,謝青陽輕輕地嘆了口氣,也轉過身,走向雨中的宿舍樓。

那顆心還在她手上,邊緣被沈悅之壓得很緊,握在掌心時有些割手。

這實在是一份最不值錢,又最價值無邊的禮物。

謝青陽盡力不讓自己多想,可還是有一個又一個的念頭止不住地冒出。沈悅之到底在想什麼?她笑嘻嘻地就把這玩意兒別在她髮間,像是特別特別的不走心。可她又怎麼可能真的不走心呢?那是沈悅之啊……

她走在宿舍樓的走廊中,身邊的人那麼多,一個個都在和自己的朋友談笑。

只有她是一個人,作為這棟樓裡唯一的應屆生,和整個環境格格不入。

到宿舍門前時,謝青陽先是把自己剛剛收到的東西塞到口袋,這才推開門。

李安然和楊悅在聊天,林藝璇和林一諾時不時地插話。謝青陽沒有認真去聽,但到後面,還是弄明白了,她們到底在講什麼。

還是關於理科一班那個第一。李安然說,她今晚下課後去理一教室裡找自己的朋友,正好遇見那個男生還在教室裡。她就去和那男生搭話,還從對方口中收穫了句“如果以後有什麼不會的題目,可以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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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藝璇和林一諾表現得十分羨慕,還說:“那以後我們可不可以去找他?就跟著你。”

李安然笑眯眯道:“可以啊。他人挺好的,特別好說話。我見他的時候,他還在做題……”她嘆了口氣,“好像說,他已經考上大學了,讀了一年,然後又要復讀的。”

謝青陽對她們的話題沒什麼興趣,拿著牙杯和洗面奶就要出去。

林藝璇和林一諾都很震驚:“都上了一年了?哪個學校?”

李安然道:“好像是個什麼理工吧,我不記得了。”

林藝璇和林一諾:“這,他能進理一,應該是之前考的成績很好吧?理一的入門線不是比一本還高了五六十嗎?”

李安然道:“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兩個理十的女生糾結起“傳說中學霸”的身份,李安然則又說起些別的:“我們班那個江城的女生,真的特別勢力……”

列舉了幾樣事例、得到幾句同仇敵愾後,她爬上床,準備休息。

晚上將要入睡前,謝青陽忽然想起,自己今天忘記了一件事。

原本說晚上回宿舍的路上要考沈悅之單詞,可被她那麼一打岔,兩人就繞著一個摺紙糾結了一路。

到這會兒,那個摺紙還放在她褲子口袋中,堆在床腳處。

謝青陽將被子拉高了一些,遮住半邊臉,聽著窗外的雨聲。

……這種事,當然是沈悅之自作自受。

沈自作自受悅之在第二天午餐時問起:“同桌,下禮拜我給你帶什麼?”

謝青陽攪動一下碗裡的米線:“不用帶什麼啊。”

沈悅之道:“不行的,我都習慣每週給你做吃的了。不然就,水果派?”

謝青陽的喉頭滾動了下。不得不說,沈某人的手藝實在是太好了。從前只見她做一些肉啊蝦啊,這回要是水果相關的東西,一定是別有一番滋味。

理智上是想拒絕的,可又有一個聲音在說,自己明明付出了,得到回報也理所當然。

這和沈悅之的感情沒有關係,就算沈悅之真的是把她當做同桌,也會做出同樣的事情。

……還真是夠自欺欺人的,謝青陽想。

沈悅之見她這幅模樣,微微笑了下,乘勝追擊:“還有啊,禮拜六你沒時間查我單詞吧?不然這樣,你在旅館開了房間以後,我先和你一起上去,然後……”嘿嘿嘿。

謝青陽:“同學,你在想什麼?”

沈悅之特別無辜地看過去。

謝青陽道:“‘頻繁的’是什麼?”

沈悅之:“呃,frequent?”

謝青陽又問:“‘流利的’?”

沈悅之:“fluent?”

謝青陽:“你能答得再不肯定一點嗎?”

沈悅之:“可以可以,啊不,不可以!”

提議被否決,沈某人失落了1s,很快振奮精神:“或者到時候你線上上問我?”

謝青陽沉默了下。

她覺得,自己應該拒絕對方的。事實上,兩人現在的相處模式已經很奇怪了。

謝青陽想要打消沈悅之對自己的心思,又不想傷害到對方。這樣的目的似乎本來就很矛盾了,她又總不想直接地、生硬地拒絕沈悅之……這麼下去,除了作繭自縛,謝青陽想不到別的後果。

“行吧,”轉校生說,“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沈悅之喜滋滋地問:“什麼?”

謝青陽道:“除了查單詞,這個週末,你就不要和我在網上聯絡了。”

沈悅之:“誒……?”

她的眼睛微微睜大,又露出那種委屈中夾雜著無辜的神情。

而在這時候,謝青陽已經有些不為所動。

她說:“同樣的辦法用一次兩次有用,可你一直用……”謝青陽攤了下手,“我都快沒有感覺了。”

沈悅之更加委屈了,可見謝青陽真的“鐵石心腸”,只好又恢復以往的表情。

她小心翼翼地問:“那如果不查單詞了呢?”還可以和以往一樣在網上聊聊天扯扯淡嗎?

謝青陽道:“同學,你已經高三了。”

沈悅之道:“別這麼叫我嘛,感覺好生疏。”

謝青陽:“那我直接叫你名字?”

沈悅之眼珠一轉:“就叫‘悅之’嘛,或者叫‘悅悅’。紫微她們就是這麼叫的,嗯,還有我媽。”

謝青陽腦補了一下,果斷拒絕:“不要,‘悅悅’的話感覺是個小朋友。”

沈悅之做了個表情,兩隻手的手指指向自己的酒窩,歪一歪頭,用刻意地娃娃音道:“我也是個小朋友啊。姐姐,悅悅今年七歲了。”

謝青陽:“……”怎麼辦好想打人啊。

沈悅之嚶嚶嚶:“同桌桌,你好冷漠。”

謝青陽冷酷地:“我同桌是林濤,謝謝合作。”

她們身側,有很多穿著校服的學生端著餐盤,來來往往。

身邊坐著的是一對女生,學理科的,還在討論某道題目。

兩個文科生被一堆“氧化物”“氕氘氚”繞暈,正好時間已經不早了,下一波學生即將湧入。謝青陽端著碗站起來,說:“我回宿舍。”

沈悅之“嗯嗯”兩聲:“我跟你一起回。”

她想到自己存謝青陽手機號時鬧的烏龍,覺得改一下稱呼似乎也無妨。可如果叫“青陽”的話豈不是和路人甲乙丙丁一模一樣,一點都體現不出親暱籟

悅之不自覺地問出口:“同桌,你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啊?”

謝青陽有點奇怪地看她:“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沈悅之笑了下:“就是想起來了嘛。”

餐盤回收處堆滿了旁人用過的餐具,一個阿姨站在其中忙碌。

她接過謝青陽手中的碗,好像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拇指已經浸入湯水裡,沾滿油汙。

謝青陽看著這一幕,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從食堂走出來的時候,沈悅之依然在糾結謝青陽為什麼會起這樣一個名字。之前她就覺得了,“青陽”兩個字很像男生。當時她似乎就想問出口,可不知道被什麼岔開話題,就耽擱到今日。

對這個問題,謝青陽倒是就很不在意地答了:“有首詩叫這個名字,有點難,我沒背過。主要就是‘春天’的意思,也有點‘希望’的意思在吧。有的西方詩也會用到,但和我爸媽起的時候的意象不太一樣。”

沈悅之:“這樣啊……”

謝青陽道:“好了,回去午睡吧,再見。”

她走進宿舍樓,沈悅之看著她的背影,久久沒有挪動腳步。

在很多時候,沈悅之都會覺得,這會兒的生活,和從前沒什麼兩樣。

只要她在謝青陽身邊,看她說話,看她擰眉,看她微笑,這樣的心情就會浮現而出。

謝青陽說週末不要聯絡她,但沈悅之覺得,如果自己發消息給對方,謝青陽還是一定會看。

回不回倒是未知數。

她一面剋制自己,努力讓自己不要太煩。一面又忍不住去想,謝青陽明知道自己喜歡她,還總是用那樣的態度……似是而非,若有若無。

如果不是之前謝青陽把話說的太清楚,沈悅之想,自己可能都會認為,對方是在欲拒還迎了。

她摸著下巴分析了一遍謝青陽的心理,等烤箱中的蘋果派出爐。

“怎麼樣?”

國慶之後的第二周,沈悅之照例帶著食盒去學校。食盒的蓋子開啟後,一股濃郁的清甜香氣冒出。派的表面烤的正好,哪怕這會兒已經涼掉,都能想象到它剛出爐的樣子。

謝青陽果斷裝作自己真的沒看沈悅之發來的照片。她們坐在她的座位這邊,沈悅之佔了林濤的位子,而林濤則脾氣很好地去找她的朋友。

沈悅之:“這家蘋果可貴了,可是真的很好吃!”

謝青陽道:“還是在‘你家樓下’買的?”

沈悅之笑了下:“是啊。”

謝青陽說:“你家那塊兒一定很繁華吧。”

沈悅之道:“也沒有啦,就是住的人多了,住的又久了,有很多家好店在哪裡。對了,我家樓其實應該算是拆遷安置樓?那個賣糕點的店你還記得吧,就是我之前給你帶的條頭糕那些。他家好像已經在原地賣了幾十年了,還沒拆遷的時候就在,算是‘老字號’?。”

如果忽略掉兩人禮拜四的那一場爭吵,忽略掉謝青陽週五晚上說的話……沈悅之覺得,這明明就是自己理想中的生活。

自己給謝青陽做好吃的,謝青陽高高興興地吃。一邊吃一邊聊天,不知不覺地講述兩個人的生活。

沈悅之問:“你家呢?你家那塊兒怎麼樣,市中心,肯定特別方便吧。”

謝青陽想了想:“還行吧,不算特別好,買東西啊做什麼的基本都要坐到兩站路外。”

沈悅之道:“這樣啊……”

晚自習又開始了,羅老師照例在講臺上講著上一週班裡的情況,說道幾個扣分點主要是某個男生在宿舍裡又怎麼樣了的時候,全班都在笑。

講完這些,羅老師道:“學校運動會放在這週五,咱們不參加,但到時候外面應該會很吵,大家不要受影響。”

謝青陽:“運動會?”

林濤:“對啊,秋季運動會。其實挺沒意思的,我們高一高二的時候一直盼高三,就是覺得高三沒有這個。”

謝青陽回憶了一下在附中的情況,贊同道:“對啊,好多時候沒有人願意報名,但是老師一定要報。”

林濤看著她,開始惺惺相惜地嚶嚶嚶。

雖然提了這麼一句,但對於高三生而言,運動會僅僅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當天晚上,謝青陽回宿舍的時候,就聽到李安然在說:“之前覺得咱們教學樓太偏,現在看來,偏有偏的好處啊,至少不會被運動會的時候的聲音吵到。”

她的內心毫無波動,但李安然看她進來,就張口問:“青陽,你們的教學樓是不是直接對著操場?”

謝青陽說:“嗯。”

李安然道:“哎,那肯定很受影響啊。你想一想,馬上就要下一次月考了……”

謝青陽道:“不是還有兩個禮拜嗎?”

“那也快了,”李安然說,“其實你們可以投訴一下,說高三的時候本來就很辛苦了,還要被外面開運動會的人吵。”

謝青陽道:“還好吧,到時候再看。”

李安然皺了皺眉,還想說什麼,林藝璇和林一諾忽然推開門。

林藝璇手中拿了一個食盒,或者說,是捧著一個食盒。

她走的小心翼翼,林一諾在旁邊看著,同樣顯得很謹慎小心。

當兩人從謝青陽旁邊走過,她一眼就看到:“……烏龜?”

林藝璇抬頭笑了下:“嗯,是我們班同學養的,是不是特別可愛?”

李安然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怎麼不養倉鼠?毛茸茸的,多可愛。我們班有人養,平時籠子就放在堆雜物的地方,一般紀檢都不會注意那麼多的。”

林藝璇道:“不一定,主要是倉鼠跑起來有聲音啊,烏龜的話就沒有了。”

李安然:“也對……”她看著食盒裡的小烏龜,忍不住伸出手,在小烏龜背上戳了戳。

小烏龜真是太小了,還不到女生的一個手掌大,殼的直徑只有二十多毫米,完全看不出以後的樣子。

林一諾說:“我家以前養過烏龜,都是直接吃魚缸裡的金魚的。一開始沒有發現,後面注意到的時候,金魚都快被她吃光了。”

李安然道:“我家倒是沒養過啦。哎,青陽呢?”

自始至終,只說了一句話,就在一邊旁聽全場的謝青陽:“我去洗漱,小烏龜晚上放哪兒?”

林藝璇道:“到時候再說吧,我就擔心宿管進來。”

謝青陽提醒她:“小心一點,可以把蓋子蓋上,一般也看不出來。”

在謝青陽出去洗漱的時候,文一的幾個女生也回來了。楊悅似乎是有些拉肚子,回來以後還虛脫地躺在床上。

李安然看上去很緊張,不停地問楊悅的情況。

楊悅很苦惱:“應該是之前吃的那包牛板筋的問題吧。”

李安然道:“也可能是這學校的飯菜有問題。”

楊悅道:“那包牛板筋太辣了。而且過期了兩天,我原本嘗了下味道,覺得沒什麼的。可能就是因為太辣了,所以才沒常出來問題吧……對了!”

她趴到床沿上,從床下拖出來一個紙箱子。

楊悅問:“你們誰吃石榴?”

宿舍裡的幾個人都拒絕了,主要是說這個時候已經刷過牙。

楊悅遺憾地“哦”了聲,自己撥開一個石榴,可憐兮兮地說:“我都成這樣了,腿都是軟的,剛剛還是扶著牆才回來。嗯,我今晚就不去洗漱了,明天早起還是小仙女哈。”

其他幾個人都忍俊不禁。

“不過,弄得我也想要養一隻小烏龜了……”楊悅吃著石榴,小聲碎碎念。

李安然勸她:“算了吧,多麻煩,還要喂吃的換水,一天到晚多操心。藝璇,明天你就把那個小烏龜還回去嗎?”

林藝璇道:“說是可以給我養兩天。”

李安然:“兩天也好,多看看情況。哎,怎麼還沒熄燈?”

楊悅:“你這一句話出來就該熄了……你不覺得那個小烏龜特別可愛,讓自己有種母性的光輝嗎?”

李安然:“沒有。”

楊悅:qaq

第二天吃飯時,謝青陽與沈悅之又遇到楊悅。

沈悅之對這個和自己的名字有一字重疊的女生印象很深,她還記得,之前三個人同桌吃飯的場景。

可一轉眼,就過了這麼久,自己還彎了……唉。

楊悅倒像是完全忘記了之前沈悅之給自己的“驚嚇”,先是笑眯眯地給謝青陽解釋:“安然她去找老師問題啦,一直都沒出來,讓我先來吃飯。”

謝青陽:“嗯。”

楊悅撐著下巴:“好想小烏龜啊,不知道它現在怎麼樣了。”

謝青陽說:“今天晚上還是放在咱們宿舍嗎?”

楊悅說:“當然嘛,藝璇不是說兩天。哎,我是真的好想養一隻。”

謝青陽給她潑冷水:“但是真的不方便。”

楊悅道:“可你不覺得,咱們宿舍裡多個孩子,就多了種家的感覺嗎?”

謝青陽:“什麼?”

楊悅道:“我就像是它媽媽。”

謝青陽:“……”

沈悅之和謝青陽依然是比楊悅吃飯吃完的早一些。去餐盤回收處的時候,沈悅之忍不住問:“同桌,那個‘小烏龜’是怎麼回事?”

謝青陽就給她解釋:“我舍友班裡有個人養的,就給我舍友拿回來玩兒兩天。”

沈悅之酸溜溜道:“你都沒和我說這事兒。”

謝青陽道:“和你說什麼?”

沈悅之道:“感覺,我離你越來越遠了啊。”

謝青陽:“……”為什麼突然開始煽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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