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已經是2月20號, 離傳統意義上的新年結束還有三天。

三天後的下午,她們就要回到嘉明, 回到高考複習的氣氛中裡。

三花被沈悅之摸的叫個不停,沈悅之卻彷彿來了興致, 一副《小鬼當家》裡壞人進屋的樣子,摩拳擦掌,準備朝無辜的喵星人撲去。

三花悲憤,快速躥到一邊,就差蹲在謝青陽房前尖叫。

沈悅之摸摸下巴,把貓砂處理好,轉頭去裝貓糧。這邊沒了動靜, 三花等了好一會兒, 默默從一邊繞過來,警惕地看著沈某人,猶豫著要不要上去吃一口食。

沈悅之朝喵星人招手:“花花,來啊。”

三花:“喵~”別亂給貓起名字!

沈悅之“嘿嘿”一笑, 方才心裡浮出的那點沉重倏忽降了下去, 只剩下輕鬆愉快。

她原本在想,不知不覺,這就到了新的一年,離高考只剩下一百多天。

看過很多勵志的故事,可闔上書本時,總有些不以為意。哪有那麼輕鬆的事情,成功從來不是一蹴而就。青陽說的沒錯, 如果她用一年的時間就趕上人家六年來都好好學習的人,這才是真的不公平。

沈悅之不自覺地微微笑了下,心情陡然平復。她開始覺得,早點回到學校也沒什麼不好,到時候在桌子上貼一個高考倒計時的牌子,也算是一種激勵。

在這天,謝青陽推門出來,準備洗漱時,就看到沈悅之已經坐在客廳。旁邊的盤子上是為她準備的早餐,沈悅之本人卻抱著一本卷子,手上一根中性筆,安心做題。

她仔細一看,心想:“居然是英語啊……”倒不是謝青陽眼力有多好,她只是知道沈悅之來時帶了什麼東西。手邊沒有草稿紙,當然不是數學卷子。封皮的顏色又是那樣,除了那本歷年英語真題,不做他想。

她站在走道上,看了會兒沈悅之,對方竟神奇地沒有發現她。大約是真的很專心,實在太難的。

三花倒是湊了過來,討好地朝她“喵喵”叫。柔軟的身體貼著謝青陽的小腿,尾巴卷上來。謝青陽蹲下來伸出手,三花的頭就靠在她身上,十分纏綿地磨蹭。她能感覺到三花的牙齒都被蹭得露出來,卻絲毫沒有張開的意思。

謝青陽拿出手機,給蹭著自己手的三花拍了張照片。

然後推開一邊盥洗室的門,又輕手輕腳地闔上,開始洗漱。

沈悅之聽到水聲時,才後知後覺,女票似乎是起床了。她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看,又伸出手,試了試剩下那份早餐的溫度。

街上實在沒什麼吃的,好在還有些之前買的存貨。她翻出來一個平底鍋,煎了蛋餅和麵包,配上一杯牛奶。看起來似乎頗為時髦,但沈悅之憂心忡忡:“這個麵包是不是快到保質期了啊。待會兒給青陽說說,吃完飯再去逛個超市吧。”

她這樣想,也就在謝青陽洗漱完,一邊梳頭髮一邊走過來的時候開口:“待會兒出去買東西吧?”

謝青陽一怔:“沒吃的了嗎?”

沈悅之知道,女票從來不操心這些,只好她自己多留意一點。她點點頭,站起身幫謝青陽拉開椅子,讓對方坐下。從側面看著對方白淨的側臉時,沈悅之的心跳有些加速。

她在心裡給自己辯解:“我才不是禽獸!……只不過,昨晚只是親了親,後來做夢,都夢到青陽啊。”一邊加油打氣,一邊頗為心安理得地站在謝青陽身邊,給對方說早餐做了什麼問對方覺不覺得牛奶溫度不合適假的,沈悅之自己剛剛嘗過,明明是很恰當的溫度,這會兒純屬沒話找話在謝青陽應聲的時候,她注視著少女頸後發間透出的一抹雪白皮膚,慢慢彎下身,將唇印在上面。

謝青陽全然沒想到這一出,身體劇烈地顫抖一下,險些沒拿住手上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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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沈悅之全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她沒話找話,一邊在少女後頸上舔舔咬咬,一邊講:“我早上做了卷子,只剩下作文,剩下的對了答案,能有九十分。”像是想讓謝青陽誇她。

說著話,沈悅之心裡卻在想,這會兒是放假,青陽從來不會在假期扎頭髮。這也是應該的,青陽的頭髮也很好看。她喜歡的女孩兒,當然每一點都好。

加上青陽習慣穿高領的毛衣,走出門外,應該不會有人看到自己留下的痕跡。

沈悅之越是這樣想,越是用力吸吮。一直到謝青陽出聲答她:“九十分?”說著,傳來一陣翻動紙頁的聲音,是拿起了卷子,“啊,是這個……”她說了個地區名字,“這裡的卷子一直都很簡單啊,自主命題的,你現在做咱們這兒的卷子能有多少分?”

沈悅之被問話,終於抽空抬頭,看著謝青陽後頸上嫣紅的一片,露出一個笑容,“不知道啊,咱們這兒的卷子已經做過好多遍了,不能再做。”

謝青陽“哦”了聲,頓了頓,忽然說:“你把我脖子弄成什麼樣了。”

沈悅之眨了眨眼睛,唇角的酒窩看起來特別乖巧,“有點紅,疼嗎?”

謝青陽說:“有一點。”

沈悅之鼓了鼓腮,認錯:“對不起啦寶貝……你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

她說過無數遍類似的話,弄得謝青陽無言以對:“同學,你這樣子,真的不是想要違法犯罪吧?”

沈悅之依舊站在謝青陽身後,自上而下,注視著少女心口的美好弧度,浮想聯翩,口上的話就有一點敷衍的意思。在她腦海中,自己已經把青陽的毛衣推起,露出潔白的、柔軟的、令人心動的部位,再一口含上去光是含上去,大約是不夠的,青陽還會害羞地推拒另一邊則用手照顧,捏一捏揉一揉,掐一掐擰一擰。平常光是親吻,都能讓青陽的眼睛變得溼漉漉的。如果自己真的那樣做了,青陽大約會……

謝青陽見她遲遲不答,眉毛挑了一下:“沈悅之?”

沈悅之回神,嚴肅認真地想,自己一定是昨晚睡前沒喝水,所以才會覺得喉嚨裡燒燒的。

謝青陽:“你在想什麼?”

沈悅之揪住自己搖搖欲墜的理智,“大過年的超市裡的東西會不會漲價啊寶貝你中午想吃什麼學習累了咱們燉個排骨好不好啊對得煮個湯吧小雞燉蘑菇怎麼樣?”一口氣說了一長串,回過神來,就見謝青陽很無語地看著她,說:“你看著辦唄。”

沈悅之笑嘻嘻地摸了把女票的臉,指尖滑膩的觸感弄得她差點又要衝動。

腦子裡像是分出了兩個小人,其中一個催她趕緊出門買菜不要磨蹭,和青陽一起逛超市難道不是很幸福的事情嗎,感覺就像是到了婚後。另一個則露出邪惡的惡魔犄角,說青陽這麼乖這麼好吃的樣子,起碼要親一親吧。親一親或許不夠,還要抱到懷裡好好地揉一揉才行。

謝青陽喝了口牛奶,上唇沾上一片白胡子:“同學,你知道你現在的表情很奇怪嗎?”

沈悅之摸摸臉,委委屈屈:“寶貝,咱們要不要去圖書館啊?我感覺我真的要做壞事了。”

謝青陽眼神微妙地看她。

沈悅之努力讓自己表現得誠實可靠一點。

謝青陽:“春節圖書館不開門。”

沈悅之:“……哦。”

她拿著手機,跑到陽臺上吹冷風,聽聽力。

謝青陽吃完早飯,過來找她。結果剛一邁到陽臺,就打了個寒顫。

沈悅之注意到,趕忙拉著女票縮回溫暖的室內:“好了嗎?”

謝青陽點了下頭,“去穿衣服吧,逛超市。”

沈某人自認方向感不俗,幾天前與謝青陽一起去過一次,這會兒依然記得路。

她捏捏口袋裡女票的小手,心情好到飛起。被寒風一刮,各種冒火苗的小心思被刮滅了,只剩下滿滿的溫柔小意。

她立下豪言壯志:“那本卷子還剩五張就做完啦,要不然今天直接刷完吧。”

謝青陽說:“好啊。”

沈悅之:“呃,應該能寫完吧。”

謝青陽:“一張卷子應該兩個小時答完,你不寫作文的話,一個半小時最多……五張卷子就是七個半小時,現在九點,回去大概十點多,你先寫一張,然後開始弄午飯?”

她還是之前慣有的裝束,帶著厚厚的圍巾,這回乾脆把頭髮也壓在下面。

沈悅之一直沒覺得有多冷,可見女票這樣,還是不自覺地往對方身邊又湊了湊,希望能讓女票更暖和一點。

對於對方的安排,她沒有異議,全盤接受:“好啊,就按照之前說的,中午咱們做個排骨,燉個湯,再加一個綠菜怎麼樣?”

謝青陽想了想:“炒青菜?”

沈悅之和她同時說:“蠔油生菜?”

兩個人一頓,很快又各自說:“也行……”話音出口的時候,看對方一眼,一起笑出聲來。

謝青陽先笑完,道:“炒青菜是不是做起來方便一點?”

沈悅之搖頭:“都挺方便的。”

謝青陽:“那就按你說的來吧。對了,燉湯的話……”她猶豫了下,一副很想喝湯,可是又擔心沈悅之耽擱太多時間的樣子。

兩人對話間,已經到了超市入口。沈悅之心裡盤算,得多買一點菜。老爹老媽到初七才會回來,那時候她和青陽已經要回學校了。哎,也不知道今年能收多少壓歲錢。

總之,最好今天把明後兩天要買的菜也屯回去。大冬天的,冰箱不是問題,大不了直接放陽臺唄,總不會壞掉。

她接上謝青陽的話,道:“那就這麼說定啦,燜個米飯。”話音落下時,瞄到旁邊的超市打折單,一眼看到上面的火鍋料。

沈悅之瞬間覺得口水分泌加速,興沖沖道:“晚上就吃火鍋好不好!正好中午煮了湯,可以當做火鍋的湯底。”

話題轉換速度之快,讓謝青陽有點反應不過來。

很快,謝青陽也看到打折單上列的東西。她像是有點哭笑不得,看著沈悅之亮晶晶的眼睛:“你說了算。”

沈悅之小小的歡呼了聲,在心裡快速扒拉了一遍待會兒要買的選單。擔心記不住,還特地摸出手機,在上面敲敲打打:“肥牛肥羊得要吧,牛肚得要吧,還有培根火腿……”

謝青陽是真的哭笑不得了,提醒她:“少買點,當心吃不完。”

沈悅之猶豫了下一小下很快抬頭,大義凌然:“沒事,我有另一個胃吃火鍋的。”

謝青陽搖搖頭,拿她很沒辦法。

沈悅之動之以情:“再說啦,咱們要一次買好幾天的東西嘛,大不了之後再吃咯。”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一點,“對了青陽,我在你家見過電磁爐,那有合適的鍋嗎?”

謝青陽嘴角微微抽動一下,給了她一個意料之中的答案:“不知道。”

“哦……”沈悅之有點失望,不過很快打起精神,“沒關係啦,大不了直接用平常的鍋煮。”

謝青陽介面:“然後咱們直接在廚房守著吃?”

兩人相視,沈悅之還是之前的模樣,眼睛發亮,唇邊的酒窩也甜甜的,一副正能量好青年的模樣,半點看不出先前那些蠢蠢欲動的痕跡。

謝青陽則比她矜持許多。這會兒在室內,開著空調,她的圍巾就解了下來,搭在肩頭,杏眼微微彎起,繼續講剛才的話。她大概還真的認真考慮了一下:“這樣應該也行?”

沈悅之被女票的不講究戳中笑點,肩膀抖動。

謝青陽看向她,她立馬做出一副積極向上的表情,一揮手:“船到橋頭自然直啦。”

抱著這句話,她一路往購物車裡丟了許多東西。一直到結賬的時候,才覺得事情有點大條。菜啊肉啊,加上調料和零食,居然裝了滿滿三大袋。

兩人結完賬,謝青陽趴在購物車上,看沈悅之重新分配幾個袋子裡的東西。

她努力的半天,明白自己是不可能省下一個袋子了。可外面那麼冷,沈悅之實在不捨得讓女票提東西。她糾結了半天,幾乎想說:“不然我先回去一趟,帶一批東西回去……”手上則很麻利,把輕便的都拿出來,歸在一起,又搗鼓半天,總算整出一袋最輕的,遞到謝青陽手上。

讓她一個人提三袋,其實也沒什麼問題,可架不住她女票不願意。

沈悅之心裡軟軟的,心想,自己還真是栽得沒影兒了。

而謝青陽看著她搗鼓,忽然說:“沈悅之?”

沈悅之:“嗯?”

謝青陽輕輕地說:“感覺好不可思議啊……”她說的真的太小聲了,好像是自言自語,沈悅之都不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聽清。

她疑惑地抬頭,望向謝青陽。謝青陽則露出一個輕輕淺淺的笑容,迷的她心口軟成一汪甜水,連自己剛才想要問的話都忘掉。

出超市之前,沈悅之小心翼翼,給謝青陽整好圍巾,隨後才拎上自己那兩袋東西。

她是真的不覺得多重,一路光顧著盯謝青陽了。

沈悅之心想,如果女票有把東西換手的意思,她就主動上去幫忙。

從超市到謝青陽家,那一段路實在很近,過上一個十字路口,再拐一個彎,就算是“到樓下了”。

沈悅之的視線還是落在謝青陽手上,女票停下來,她都沒注意,險些撞上去。

沈悅之堪堪剎住步子:“怎麼啦?”

謝青陽示意她往旁邊看。

街上空空的,但比起前幾天,已近多了很多煙火氣。

沈悅之沒什麼遲疑地轉頭,就望進一條小道裡。說是小道,其實也有能容納兩輛車的寬度,只不過兩邊都是別的小區的圍牆,又沒人在,就顯出幾分閉塞。

在離她們挺遠的地方,幾乎是那條小道的拐角處,有三個人在。兩個個子高一些的,穿著皮衣,將一個個子低些的人堵在牆邊。雖然聽不見那幾個人講話的動靜,可光是看,都覺得氣氛不對。

沈悅之皺了皺眉,聽謝青陽說:“要不要報警?”

她一頓,心中轉過許多個念頭。

其中一個念頭是:“青陽心真甜,這種事……”哪怕在嘉明,都多了去。

可青陽大約從來沒有遇到過。

一方面,是她們班氣氛一直很好。沈悅之的確是有些騎士病的,她自己也承認。在她眼前,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可以成為欺凌方,也沒有人會被欺凌。

再加上這兩年校領導的刻意整頓,謝青陽轉學至今,學校裡一直平安無事。

可對沈悅之而言,騎士病也是看物件的。

對謝青陽,當然不用說。青陽是她喜歡的女孩兒,是她想要捧在手心裡的姑娘。如果有人欺負謝青陽,哪怕只是言語上讓青陽不舒服了,沈悅之都想找對方要個說法。

對孫敏,則是另一回事。她和敏敏關係好,自然是習慣性地想要關照對方。之前一開始聽到孫敏和紀檢的事情,她還曾有過衝動……現在想來,沈悅之有時候還是會迷茫,不知道自己當時的選擇是不是正確的。

理智和情感從來不是一回事。

如果她當時有更瞭解敏敏,如果……敏敏是不是就不會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她們班上?

沈悅之把手上的兩袋東西放在一起,用空出來的手,攬上謝青陽的肩:“可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情況啊。”

謝青陽皺著眉頭,已經摸出手機。

沈悅之想了想,不置可否。

在學校,她騎士病的物件都是學生。從高一的時候幫助的那個學姐,到其他幫過的物件,所有人都像是乾乾淨淨的白紙。

可眼下不是學校,她根本不認識那幾個人,很有可能,雙方根本是冤有頭、債有主啊。

她的騎士病安安分分,一點兒沒有發作的意思,還給謝青陽說:“這附近都有監控,應該沒什麼的吧。”

謝青陽遲疑了一下,手指摩挲著手機,卻道:“不是……你看那個攝像頭的角度。”

沈悅之:“嗯?”

謝青陽比劃了一下,像是在默默地在腦海中搭建什麼:“我覺得那一塊兒可能是死角。”

沈悅之莫名其妙:“這都能看出來啊。”

兩個人在原地待得實在有點兒久,久到那兩個穿皮衣的男人都轉頭看,眉眼兇惡,一副“別管閒事”的樣子。

謝青陽還是撥通了報警電話,沈悅之拽著她,往旁邊走了一點,在小道入口之外停下。隨後就站在女票旁邊,百無聊賴地等。

雖說很不走心,但她還是習慣性地想到:“那兩個人站的姿勢好像有點不對勁啊,像是……”猜不出來了。

謝青陽不記得這塊兒派出所的電話,便先打了110,再由總檯轉接。一路到了附近派出所,她報了具體方位,然後描述了剛剛看到的那一幕。沈悅之漫不經心地聽,忽然靈光一現:“不會是藏著刀吧?”

她眉尖擰起,說不上這會兒是什麼心情。如果那兩人圍著的是一個女生,旁邊又沒有謝青陽在,沈悅之自覺她看到的第一眼就會去幫忙。可眼下的情況……她拿出手機,開始查最近的派出所究竟在哪裡。期間又隱秘地走到拐角處,伸頭去看。

這一眼,看得沈悅之的瞳孔猛地縮小:“小盧!”她終於見著了被圍著的那個人的臉。

出乎意料的稚嫩年輕,是高中生的模樣不不不,她在想什麼,她認識那個人啊!

謝青陽正要掛電話,見沈悅之神色不對,便問了句:“怎麼了?”

沈悅之快速答:“我不確定,但那兩個人可能帶了刀,等等”她定睛細看,“是的沒錯!警察多久能來?”

她從其中一人的袖口看到一點寒光。

沈悅之語速更快:“我認識那個人,是小盧,就是我之前的同桌。”

謝青陽一怔,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沈悅之則更加煩悶:“我們這明明是個純情校園文,為什麼能有這事兒啊,作者到底在想什麼?!”

她手上的東西已經被放在地上,這會兒整個人都緊繃著,眼睛一眨也不眨,望著那三個人所在的方向。

“這什麼腦殘,居然會在市中心拿著刀威脅人?而且不挑挑地方?”沈悅之心中充滿不可思議。

謝青陽站在她身後,圍巾遮去了她的神情,她的聲音卻有些晦澀:“可這會兒真的沒什麼人……沈悅之,你不要出去。”

沈悅之道:“我知道。”話是這麼說,但她的聲音一直是壓低的。

她心中飛過無數句子,可沒有一句,能被她抓住。

倒是正在與謝青陽通話的警察聽到兩人說的那幾句,讓謝青陽把電話給沈悅之。

沈悅之在電話裡道:“對,我認識那個被圍住的人,叫盧越澤……”她說了具體是哪三個字,又道,“嗯,一個學校的,就嘉明,”嘉明在江城還算有名,那個警察也知道,“這學期開始的時候他就沒去學校了。”

涉及未成年人,又聽目擊者說似乎看到了刀,情況立馬變得不一樣。

警察一再強調,讓沈悅之和謝青陽不要露頭,如果那幾個人朝她們的方向來,就趕快離開。要是往別的方向去了,她倆也千萬別去追。

沈悅之全部“嗯嗯”應下。

一邊應聲,一邊看到謝青陽傾身過來,從她口袋裡拿出她的手機,遞過來,要她解鎖。

沈悅之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照做之後才明白,謝青陽是拿她的手機,對著那個方向遠遠拍了幾張照片,又點開錄影模式。

手機被貼在牆側,只露出一個攝像頭。可這樣做,仍舊很冒險……沈悅之拉了拉謝青陽,示意把手機交給她,嘴裡還在和警察講:“我不太瞭解他家裡的情況。”

在警察講話的時候,她把手機拿遠了一點,小聲對謝青陽說:“寶貝,你先回去。”

謝青陽擰著眉,不說話。

沈悅之很堅持:“你先回去。”

謝青陽道:“你……”

沈悅之一手錄影,一手通話,還不能真的一直不聽對方在講什麼。

警察說他們已經快到了,讓她們先離開。

沈悅之道:“我認識小盧!”

警察又說了些什麼,沈悅之還是很堅持。沒錯,涉及她認識的人了,情況就和之前不一樣。沈悅之自己都覺得自己很沒救,唯一的問題就是青陽還在這裡。

可她和小盧認識那麼久,之前的小盧一直就是個普通學生。開學的時候沒來學校,沈悅之在扣扣上問他,盧越澤也只是說,自己家裡決定讓他轉學,以後大家還是好哥們兒。

怎麼就惹上這種一看就是社會小混混的人?

沈悅之很擔心,略焦慮。

謝青陽看著她,擰著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

沈悅之小聲對她說:“警察要來啦,寶貝,你先回去嘛。”

謝青陽說:“你真不會過去?”

沈悅之和她保證。

謝青陽道:“那就等警察來了再說吧,他們又不會過來。”

沈悅之心頭狠狠一跳

太冒險了誰知道小盧惹上的是什麼人呢。她已經有大半年沒見過盧越澤,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轉學了。

如果不是呢?

沈悅之冒出一個大膽的、難以置信的想法。

如果“轉學”是假的呢?

不,一般的家庭怎麼會讓孩子不上學?她雖然沒見過小盧爸媽,但也從盧越澤嘴裡聽過幾句,小盧他爸就算了,他媽絕對不是那種容許孩子瞎胡混的人。

小盧中考的成績其實和她半斤八兩,結果還是上了嘉明。在和她、還有璐兒那一群人聊天的時候,盧越澤曾感慨般說了一句:“我媽也是不容易。”

她怎麼可能答應小盧不去學校?

有學校的老師通知,也不存在小盧媽媽根本不清楚兒子狀況的情況。

想到這裡,沈悅之稍微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之前實在是想太多了,簡直是自己嚇自己。

她左右為難,一方面,是萬萬不想走的。另一方面,青陽還在這裡啊。萬一真的有什麼事情想到這裡,沈悅之一瞬間下定決心:“青陽,回去吧。”

謝青陽沒說話。

沈悅之嘆口氣:“不是讓你一個人回去。”

謝青陽望過來,神色像是和軟許多。可很快,她的眼神又一變,望著沈悅之身後:“有警車。”

沈悅之:“……”呼,還好還好。

一邊收起用來錄影的手機。

她們看著警車停在另一邊,兩個警察過來,其中一個說:“是你們報的警?”

沈悅之點頭。

警察就道:“你們怎麼還不走?”

沈悅之還是說,她擔心小盧。

警察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謝青陽。大約是謝青陽的外表實在太有說服力了,簡直就是“好學生”的模板。警察的語氣軟下來:“能有什麼事兒啊。”

兩個圍著盧越澤的人見警察來了,相互看一眼,各自收好手上的東西。這種情況,要是跑了,就擺明了說自己有問題。他們滿臉堆笑,說自己只是找小兄弟聊幾句,沒有別的意思。什麼,刀?嗨,出門帶個水果刀,多正常,就是削個蘋果削個梨啊……一路扯皮,畢竟什麼都沒有發生,警察也沒法做什麼。

盧越澤作為未成年人,還是受到關照。等那兩人走了,警察就問他家在哪兒,要不要送他回去。

盧越澤遲疑,路口的沈悅之倒是沒忍住,跑了過去:“小盧!”

盧越澤:“……悅姐?”

半年不見,盧越澤比沈悅之記憶裡的樣子瘦了很多。見到沈悅之,他面上透出一絲難堪,轉過頭去。

他不願意對沈悅之說起究竟發生了什麼,沈悅之深呼吸,不知所措。

她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盧越澤這才抬頭看她。

沈悅之還是問出口:“小盧,你真的轉學了嗎?”

盧越澤怔了一下,沒說話。

沈悅之沉默片刻,道:“我現在月考已經能上一本線了。”

盧越澤:“是嗎……”

沈悅之:“璐兒他們也很想你。”

盧越澤搖了搖頭。

警察把盧越澤帶上車,說送他回家。

沈悅之看著警車遠去,又看看謝青陽,心中愧疚:“對不起。”讓你在冷風裡站了這麼久。

謝青陽搖了搖頭,只說:“回去吧。”

兩個人一路上樓,氣氛都有些壓抑。

沈悅之悶悶地處理排骨,心裡想著許多事情。她又不瞎,從小盧的反應中能看出來,他大約真的遇到了什麼事。可他甚至不願意和自己說……她應該追問嗎?她可以追問嗎?

當時有警察在場,沈悅之很多話都說不出口。

這會兒倒是沒警察在了,沈悅之粗暴地處理排骨,又難過又憋悶。

可她到底在難過什麼呢?

“青陽……”沈悅之低聲念了句。

叫出這個名字,其實只是習慣使然。她想讓自己多想一想眼下的、和自己有關的事情。而且在剛才的事上,是青陽先看到被圍著的小盧,兩人才停下。是青陽說要報警,她才有機會仔細觀察,才會知道被圍著的是自己認識的人,才會見到那個與以往截然不同的盧越澤。

如果青陽沒有看到沈悅之不願意細想。

她完全沒想到,自己這一聲近乎自言自語的聲音下去,會聽到迴音。

不知什麼時候,謝青陽也走進廚房。她手裡拿著兩杯熱牛奶,應道:“怎麼了?”

沈悅之錯愕地回頭。

謝青陽想把一杯牛奶遞給她,結果看到她的手。

沈悅之順著女票的目光看過來:“……”

謝青陽言簡意賅:“我給你拿個吸管?你需要聊聊嗎?”

五分鐘後,兩個人面對面坐著。沈悅之擦乾淨了手,手裡捧著牛奶。

掌心的溫度、香甜的氣味、面前的謝青陽……這一切的一切,讓她慢慢安下心來。

處理到一半的排骨被放在廚房,此時此刻,兩個人面前各拆了一包零食。

謝青陽問她:“你怎麼了?”

沈悅之仔細思索著自己的狀態,盡力描述:“如果只有我的話,我一定不會去關注這個。小盧他,不是‘弱者’,而且一開始我沒認出來他,我可能根本不會知道他遇到的麻煩。”

謝青陽道:“你現在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麻煩。”

沈悅之咬了咬牙,又洩氣一般塌下肩膀:“對啊。”

謝青陽道:“而且真的很奇怪,你說得對,這裡是市中心,監控死角什麼的……”她一頓,“我現在想想,也覺得有點扯。”

沈悅之茫然點頭。

謝青陽:“他應該遇到了很嚴重的事情。”

沈悅之澀然地“嗯”了聲。

謝青陽望著她,眉眼間閃過許多情緒,最後平靜地、以一種近乎漠然的語氣開口,像是宣告:“你沒有能力幫他。”

沈悅之霍然抬頭。

謝青陽:“這不是孫敏的事情,不是學校裡的事情。你應該接受……你必須接受,世界上總有很多你力不能及的情況。”

沈悅之:“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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