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庭院的盡頭的一間房間裡剛剛進行完一場十分機密而重要的會晤。

其實,這是秦王祁潛在京城的一處秘密據點,下有地道可通往□□。秦王常常身著便服在此地聽取秘密情報或是勾連朝中大臣。

太傅趙元洲揣測著秦王叫自己來此地的來意,轉動並欣賞著手上的一個古色古香的碧玉杯子,讚道:“也只有秦王您這裡,才看得到這樣的寶貝。老夫今兒又開眼了。”

趙元洲不想攙和到關係到身家性命的儲位之爭中去,打定主意不管秦王說什麼,今日就是不接招,陪著他聊聊天氣,說說古玩就敷衍了事。

秦王微微一笑:“此物微薄,卻能博太傅盛讚,小王才覺出它粲然生輝,果然與別物不同。”

趙元洲笑而不語。

秦王又命人拿來一架身上長著五彩羽毛的鸚鵡,自稱是能答對的異物,或可博太傅一笑。

趙元洲一看這鸚鵡確實長著五彩輝煌的羽毛,開口就是“大人福澤延綿”之類的恭維之語,不禁驚異地挑眉。

秦王笑道:“這個愛八哥兒還會吟詩做對呢,太傅或可試它一試。”

趙元洲原本愛花鳥之物,雖然知道秦王請自己來是別有用心,但是,見了這樣的稀罕之物,還是心癢癢地,不禁起身逗弄,想來不過一鸚鵡耳,秦王還能翻出什麼花樣來。

不料那鸚鵡竟然真的口吐一絕,道:“要與西風戰一場,遍身穿就黃金甲。”(引自朱元璋《詠菊》)

趙元洲不禁瞠目結舌,這意思……

打開天窗說亮話嗎?秦王這是借鸚鵡之口明述野心?

趙元洲不禁轉眸望向秦王祁潛,只見年紀不過十五歲的秦王唇角噙著一抹淺笑,挺直背脊坐在光影明滅的雕花窗欞旁邊,眉宇之間既有一種詩書堆裡養出的書香文氣,而冷峭的面部輪廓又透出一股子勃勃英氣和凜然的威儀。

秦王祁潛乃是當今聖上祁鉅的嫡次子,與當今太子祁淵相差十餘歲。生下祁淵祁潛的皇后已逝,皇帝一直未立繼後,雖然其中亦有庶出的皇子十餘人,卻無人可與祁淵、祁潛所蒙聖寵相與爭鋒。

可是,現在太子祁淵身患重病,御醫雖不敢明言,觀其病危之孱弱情態,估計也就是三五個月的光景了。

於是,如今就面臨一個重新確立儲君的問題。

太子祁淵身體不好,可是皇帝祁鉅卻是老當益壯,看這情形這千年太子當到死也不能登臨帝位了,於是太子之嫡子——太孫祁沛的位置有些尷尬。本來太子若不英年早逝,而是登臨了帝位後再死,哪怕祁淵只在位一天,祁沛也能順理成章地接替父位,成為新一任儲君。可是,現在這微妙的情形就不好說了,當皇帝的祖父尚且在位,太子父親偏又提前死了,身為太孫的祁沛就不那麼名正言順了。

因為不獨大晉朝,歷來帝位之傳承,都是父傳子,子再傳子,沒有爺爺傳孫子的。

而且,皇帝祁鉅雖然喜愛太子祁淵並愛屋及烏地喜愛太孫祁沛,但是他絕對不甘心在自己還能掌權的時候將帝位傳給祁淵,必定是在行將就木的時候才會交出皇權。

於是,長兄的亡故,對秦王祁潛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若是祁淵在未登臨帝位的時候就“身先死”了,儲君的位置,按說就應該落到祁潛的頭上,因為雖然上面還有十來個哥哥,但是,皇位一般“傳嫡不傳長”,作為除了太子祁淵之外的唯二嫡子,祁潛是當仁不讓的最佳人選。

但是,祁潛從來都是個心機深沉的,在未雨之時就要綢繆,是他的特色;將一切都把握在自己的掌心,是他的習慣。

在祁潛看來,皇父雖然對自己也是疼愛有加,但是,似乎及不上太孫祁沛;再者,皇父畢竟年紀大了,對大哥太子祁淵有抱愧之心,自然就對太孫祁沛有補償的心理,萬一皇父真的違背祖制,硬是要立祁沛為皇嗣也不是沒可能的。

所以,要將這種可能性扼殺在一切還沒有開始之前。

於是,在大晉朝為官數十載的太傅趙元洲,今日,成為秦王的座上客。

秦王也不圖趙元洲別的,只圖他在關鍵時刻說一句決定聖心的話:“古來立儲君乃是社稷重中之重,望陛下尊崇祖制,立嫡子為儲。”

是“嫡子”,而不是“嫡長孫”!

秦王很清楚一點:在儲位的確立上,皇帝必定是猶豫不決的,他和祁沛,無論誰被立為皇儲,都是說得通的,而關鍵位置上的人關鍵時候在皇帝耳邊說的話,將是決定聖心所選的關鍵。

趙元洲就處在這樣的關鍵位置上,恰如當年唐高宗欲立武媚娘為後時大臣李績的關鍵一言:“此陛下家內私事,何必更問外人?”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有著四兩撥千斤的效果,叫捲入朝廷爭鬥數月無果的武媚娘登上了垂涎已久的後位。

秦王祁潛親自為太傅趙元洲斟滿了茶杯,道:“今後朝中事,乃至陛下心意之迴轉,盡託付太傅之手,小王必感念太傅的諫舉之德,再照之恩。”

趙元洲推辭道:“臣年事已高,早有辭官歸故里之心,王爺身邊人才濟濟,何用老夫贅言?況且天意難測。”

秦王緊緊地盯著趙元洲,道:“太傅可知一言,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於本王而言,太傅乃是股肱之臣,宛若上善之水,不可或缺。不獨太傅,想來太傅之子孫將來亦可為社稷之股肱。”

這是赤|裸|裸的引誘,意思就是趙元洲若是肯依附秦王,利益巨大,蔭及後代。

說話間,便有幾個人抬著一個巨大的黃銅鎖邊的箱子過來,開啟一看,裡面盡是金珠耀眼,更有罕世之珍。

秦王勾唇而笑,道:“這不過是些俗而又俗的身外之物,略表存心而已。他日若是小王心意能成,太傅必得裂土為王,蔭及後代。”

趙元洲沉吟良久,思來想去,下不了決斷。

有下僕敬上美酒一杯。

秦王舉高那盛著瓊漿玉液的夜光杯,在光影中賞鑑著,貌似無心地說:“聽聞太傅新進一重孫,舉家同慶,本王亦願賀喜太傅子孫延綿之福。”說著,仰頭一口飲盡杯中酒。

趙元洲驚疑道:“王爺,您……”

這不是賀喜,是威脅!

若是賀喜,秦王應該也給趙元洲一杯酒,再在說了上述說辭之後與趙元洲一同飲畢。但是,秦王未給趙元洲酒,自己喝了,還說了那樣的一通話。換句話說,那一通話應該從反面來理解:若你不從我,你的子孫將無法延綿,你的福氣到此為止。這不是賀喜之酒,倒像是催喪之毒。

也就是說,就算趙元洲不貪圖那一筆橫財,也不貪圖秦王所許諾的子孫的前途,但是,他必須要明確一點:不幫秦王,就等於和秦王為敵,後果……

趙元洲心裡忖度秦王的腹黑性格和不屈意志,不禁心下驚慄:得罪秦王,死路一條,得罪太孫則未必。再者,秦王被立為儲君的可能性,在趙元洲看來,也略高於太孫祁沛。既然如此,何不順水推舟?

趙元洲終於說:“臣以為,嫡子承繼大統,本就是歷朝歷代不明言的規矩。陛下若是越過這一層,立孫輩為儲君,必為取亂之道。”

秦王唇邊露出一抹滿意的笑,頷首道:“誠如太傅所言。”

秦王親自送太傅趙元洲出去,當然,只是到儀門附近。

按著本朝警律,皇子不得與權臣結交勾連,趙元洲身為一品大官,天子近臣,是名副其實的權臣,且又在這樣的秘密據點進行了秘密交談,若叫人知曉,告於皇帝之前,尊貴如秦王,也免不了一場呵責,甚至被褫奪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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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賈環正在東張西望,好奇地想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忽然隱隱然聽到“嘩啦”一聲拉門的響聲,緊跟著,一位身材高挑修長、身著深色衣袍的男人帶著身後一群人出現在走廊的盡頭,然後向著賈環所站立的地方逐漸接近。

賈環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可是,他站的位置很不利,正是一處極其開闊的空地,旁邊既無花木,亦無假山盆景之類的地方可以隱蔽。

再說,躲也來不及了,那男人明明無誤地看見了賈環,眼眸中閃過一抹驚詫,馬上又恢復了冷漠。

說是男人,其實走近一點看,此人的相貌極其年輕,也不過是一位十五六的少年罷了,但是,他的長相,還有氣勢,卻叫見慣了賈府一眾美少年的賈環也有些愣神。

非常英俊。

是那種很有男子氣概的英俊。

賈環有時候照鏡子,覺得自己現在的相貌確實是好,但是,略有美中不足之感。為什麼呢,就是略顯陰柔,男子的陽剛之氣或者說霸氣不足。

於是,賈環在無人時練凌厲的眼神,練目空一切的睥睨之態,總之,就是大boss應該有的各種牛逼的表情和姿態。

而這個人呢,恰恰是賈環苦練許久卻不能達到的目標,是賈環理想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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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拔如松的身材包裹在一襲暗紫色的錦袍之中,冷硬如岩石的面部輪廓上有著最完美的五官:略顯削尖的下巴,薄唇,直鼻,飛挑的鳳目中似乎藏著凜然不化的千年積雪,就連兩道入鬢的劍眉也如同沾了寒霜一般,蘊著巨大的冷意和威儀。

他大步流星的走來,連衣衫邊角都帶著風聲一般,身後還有幾個人,並大批的執刀侍衛,一望而知此人地位尊崇異常,端的是霸氣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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